第61章 心疼
“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我現在不想理你。”
她拉拉一張臉,語氣沒什么起伏。
“可我現在想理你。”他閑閑一挑眉:“拜托了~季女士~理理我吧~”
一句話三個上揚尾音,眉眼間卻帶著明顯笑意。
又閑又欠。
“我在生氣。”
“知道。”
季知春抬手按住牧野手腕,企圖拍掉:“離我遠點!”
“不呢~”他松開手,身體擋在她面前:“說說為什么生氣?”
“不想說。”
“哦——”牧野拖長聲音:“我知道。”
他微微俯下身,直到溫熱鼻息輕輕拂過,方才開口:“是因為沒講”
“所以為什么不告訴我?”她忍耐不下去。
那股一直憋在心里的無名火,終于在此刻,在牧野步步緊逼下,被挑開了蓋子。
六年。
過了怎樣的六年。
那些受過的罪,吃過的苦。
就那樣輕描淡寫揭過,一句沒說,一字未講。
“都過去了。”
“過去了就不用講了嗎?”
她盯著牧野眼睛,頭始終不肯低下。
她知道,就算牧野跟她講,又能有什么用呢?
這股無名怒火,是對牧野隱瞞,還是對自己的無能為力?
牧野笑笑,抬手似是想要把她攬進懷里,可她昂著頭后退半步。
僵持不下。
似是無奈,牧野微微低垂下眉眼:“這些事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她梗著脖子。
“我在乎你住地下室!”
“我在乎你沒錢吃飯!”
“我在乎你明明那么大的個子,卻要蜷縮在一張單人床上!”
“我在乎夏天忍受臭味,冬天忍受寒冷!”
她鼻尖發酸,用力眨了下眼。
卻仍像不肯服輸般,昂起頭。
而后,
牧野笑了。
眼角眉梢在此刻,恰如春風拂綠柳,具是柔和。
“我不冷。”
牧野上前半步,虛虛將她環在懷中。
“Y國那種地方,冬天沒唔!”
剩下半句話,淹沒在唇齒中。
季知春攥緊牧野衣領,毫無章法吻上他的唇。
她不想再聽他說些什么,她迫切的要找到一個情緒發泄口,她需要感知牧野完完全全在她身邊。
頭頂暖色光線柔和落在二人身上,連帶著發絲都泛出一層淡淡光暈。
短暫錯愕過后,牧野不假思索反客為主。
不同于季知春的雜亂無章,掌握主動權的牧野更加具有侵略性。
他一只手攬住季知春的腰肢緊緊貼在懷里,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腦,不允許她后退分毫。
舔舐,吸吮,輕咬,糾纏。
貪婪攫取著對方的氣息,直到所有都交織在一起。
季知春雙手抵在牧野胸膛,卻軟綿綿的,沒什么力道。
直到牧野意猶未盡地松開,她方才得以喘息。
“還沒學會換氣。”他聲音暗啞,帶著沒有得到滿足的欲。望。
她卻不服氣,仰頭吻上牧野的喉結,學著他的方法,試探性地舔舐。
明顯感到牧野身體一緊,攬在她腰間手臂又收緊幾分,緊緊貼在一起的身軀,輕而易舉就感受到他的變化。
“你知道在做什么嗎?”
他聲音啞得不像話。
“知道。”她直勾勾望進他的眸眼,軟聲開口:“你不想嗎?”
都已經感受到他的欲。望在叫囂。
“你確定嗎?”
她沒有回答,踮起腳又一次親吻上去。
一切似乎都順理成章。
她和他糾纏著,親吻著,一起摔進松軟被褥之中。
牧野半跪在她身前,手指滑進衣物邊緣,沿著脊背游走,點起一簇簇火苗。
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讓她忍不住戰栗一下,隨即溫熱唇齒帶著牧野燙人的體溫,覆蓋而上。
牧野拽著她的手,引導似的帶她拂過,曾經不止一次在心里稱贊過的身軀。
溝壑分明的肌肉線條,她用手指一遍遍描繪,勾勒,帶著燙人體溫,從指尖一路燒到心里。
牧野的唇齒已經不滿足于淺嘗輒止,從脖頸一路蜿蜒往下,她睜著眼睛,被激得只剩不成調的喘。息,似乎就連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
“關燈。”她啞聲推了下牧野。
“嗯?”
帶著情。欲的尾調聽得心頭一顫。
“快點!”
“嗤。”悶悶低笑聲響起,牧野伸手去夠床頭開關,順便從抽屜里摸出個東西。
黑暗中,所有感官都被放大,她清晰聽到塑料撕開的聲音。
“什么時候買的?”她聲音有些啞。
“你猜。”
牧野又一次糾纏上來。
她示威似的擰了下他,如愿聽到頭頂傳來聲悶哼,
接著,溫熱氣息落在她耳畔:
“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季、知、春。”
牧野獨特咬字引得她心顫,而后,她再也沒有能夠清楚思考的時間。
直到那個引起所有驚濤駭浪的禍首偃旗息鼓。
事情到最后,季知春只記得迷迷糊糊之間,牧野抱起她去清洗。
她枕在牧野胸膛,半夢半醒間,似乎感到額間落下輕輕一吻。
而后,沉沉睡去。
夢中,她來到一處陌生的街道。
天氣陰沉,光線昏暗,寒風席卷下,路人步履匆匆,看不清長相。
忽而,一道熟悉背影在拐角處出現,
她逆著人流追趕,卻在接近的時候,放緩了腳步。
那個名字在唇齒之間,她卻怎么都喊不出聲。
像是感應到了什么,眼前削瘦的背影停住腳步,緩緩轉身。
街邊人來人往,不曾停歇,他們在人流中對視。
世界在此刻安靜。
一秒,兩秒。
靜止幾息。
而后,
眼前人倏地笑開,一如既往,恣意張揚。
“季知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時間如流水般過去,心結解開的二人也如往日一般吵吵鬧鬧,不知不覺臨近新年。
周五晚六點,食在野。
暖色水晶燈的映照下,同事們都在熱熱鬧鬧說著話。
趁著主桌同事們輪番給老袁敬酒的時候,季知春拽了下杜玉荇的袖子,悄聲問到:“王姐不來?”
“王姐還在哺乳期。”杜玉荇撇撇嘴,壓低幾分聲音:“這種亂碼七糟的聚會有什么好參加的?”
季知春深表認同,就在她又要發表些意見的時候,老袁聲音從主位遙遙傳來:“玉荇,知春聊什么呢?”
這樣親昵稱呼,讓季知春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更讓她嘆為觀止的是杜玉荇超絕變臉速度,原本下撇的嘴角迅速上揚,眉眼帶笑看向老袁:“沒聊什么,袁師長。”
“沒聊什么,笑得那么開心,看來是不想讓我們知道。”
老袁鏡片后彎起的眼睛,沒有分毫笑意,莫名卻多出兩分陰沉。
季知春停頓下,揚起個得體的笑:“真沒聊什么,不過是些女兒家的事,袁師長也要聽嗎?”
老袁瞥了眼她,沒有說話,視線又回到杜玉荇身上,他語重心長開口:“玉荇啊——今年我也算照顧你,你媽媽去世也給你批了那么長的假期”
話說到這的時候,季知春下意識看向杜玉荇,幾乎是肉眼可見,杜玉荇面上神情僵了下。
老袁卻像是毫無察覺一般,自顧自說著:“臨近年末,不得有點表示?”
話音落,原本熱鬧的包廂漸漸安靜下來,同事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打量過來,或看戲,或同情。
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季知春體驗過。
視線順著杜玉荇有些僵硬的表情滑落,她看到膝上攥緊的手。
停頓一秒,她正要解圍,杜玉荇卻先她一步,端起酒杯扯出個笑:“袁師長,這杯我敬您!”
她仰頭一飲而盡,空蕩的酒杯折射水晶燈的光,五彩斑斕。
季知春的手攥了攥,她沒作聲。
“一杯?這哪夠?”老袁古怪地笑了聲:“玉荇啊,你心不誠。”
她看到杜玉荇抿抿唇,卻仍然好聲好氣問:“袁師長,那怎樣算是心誠?”
“我想想啊,”在眾人的沉默下,老袁還當真裝模作樣思考了許久:“最起碼得三杯吧?”
欺人太甚!
不過是杜玉荇媽媽快不行的時候,老袁給批了一周的假!
本來就是她應得的假!!
“袁師長,三杯過了吧?”她忍不下去,卻仍然想給彼此個體面:“玉荇酒量不太行,心意到了就行。”
“是啊是啊,玉荇剛剛那杯喝的多爽快!”
“玉荇小姑娘家家,酒量不行的!”
“那一杯喝的爽快,就說明她尊敬師長啊!”
同事們三言兩語附和,都在緩和著氣氛。
包廂里又熱鬧起來。
老袁卻一直沒說話,厚厚鏡片下的神色看不清,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輕輕開口:“玉荇還沒說話,你們摻合什么?”
再一次,全場安靜,大家面面相覷,卻又默契選擇沉默。
杜玉荇緩緩站起,端起重新倒滿酒的杯子。
她笑了笑,微微彎下腰:
“袁師長,再敬您三杯。”
季知春坐在她身旁,垂下眼,她不忍心去看杜玉荇此刻的表情。
笑得比哭還難看。
手攥緊又松開,她深吸一口氣。
告訴自己,再忍他一次,大家面上都好看。
未料,老袁忽得叫住正要喝下的杜玉荇:“且慢,啤的算什么?來點白的。”
一剎,杜玉荇臉色極為難看。
她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環顧四周,每一個同事卻都在躲避她的視線。
沒人能幫她。
極為機械的,她垂下頭,伸手去拿盛著白酒的杯子。
下一秒,一只極為白皙的手搭上她手腕,力道柔和,卻不容抗拒。
順著手臂看去,她對上季知春清亮的雙眸。
而后,季知春平靜的,毫不避讓的,對上老袁看過來的視線:
“你夠了沒有?”
【作者有話說】
可別忘了我們家小春,在十五六歲的年紀,單槍匹馬的從一群混混手里,解救出了姜蒁!
她本來骨子里,就是個大俠!
還有一章,我必完結!
框框寫番外,已知番外:秦嶼,牧野視角番外,還想看啥?
第62章 勇氣
“我最喜歡你。”(正文完)
包廂一片死寂,只有空調運轉的聲音嗡嗡作響。
在場的大多數人或沉默,或低頭看著盤子,未有一人在此時去看老袁黑得發青的臉色。
而處在風暴中心的杜玉荇,則是不可思議地看向季知春。
她知道,季知春在為她出頭。
可老袁是他們的直屬領導
“你說什么?”
任誰都聽出這話里山雨欲來的不悅。
下意識,杜玉荇想為季知春找補:“哎呀,知春是喝”
“我說,你夠了沒有?”季知春清晰的吐字,又一次打斷她想要圓場的話。
“夠?”老袁像是被氣笑,冷嗤一聲,隨即咄咄逼人:“這是你跟領導說話的態度?!”
“回去問問你爹媽,你這樣說對嗎?”
“嗤”杜玉荇覺得季知春今晚簡直瘋了,這種時候她居然能笑出聲。
她眉目間閃著三分若有似無的諷意,毫不避讓:“還知道只是個領導啊,不知道的以為新中國來了個土皇帝呢。”
“袁師長不如先回家問問爸媽,當領導這么做,對嗎?”
眼角眉梢掛著的冷意,莫名讓杜玉荇覺得熟悉。
似乎印象中也有那么一個人,這樣的銳利盡顯。
下意識,她在桌子下拉拉季知春的袖子,她真的怕老袁以后給季知春穿小鞋。
下一秒溫熱觸感,讓她微微一滯,季知春反手握住她的掌心。
源源不斷地熱意從掌心傳來,莫名的,讓那顆不安的心,穩了穩。
她抬眸看向主座,顯然被噎到的老袁臉色難看,面上鏡片反射水晶燈的光,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覺得一股黏膩陰冷,宛若毒蛇在身上游走的目光,緊緊注視著她們兩個。
良久,在這安靜許久的氣氛下,大家隱隱約約有些躁動。
此時,老袁方才開口:“同事聚餐喝杯酒而已,有必要借題發揮,搞得那么僵嗎?”
“呵,”杜玉荇聽到身旁季知春冷笑一聲:“聚餐喝酒沒問題,但論到借題發揮欺負人,沒人比得上袁師長。”
“欺負你了嗎?杜玉荇?”老袁眸色一閃,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篤定她不會反抗般,執著要她個答案。
手不自覺緊了緊,她不想和任何人發成正面沖突,尤其是老袁還是她直屬領導。
她沒什么本事,也沒什么背景,考進醫院對她來說已經是一份不錯的工作。
她不想以后上班的日子都難過,也不想被人穿小鞋,更不想丟掉工作。
但——
杜玉荇頓了頓,迎上老袁目光,沒什么底氣,卻仍然開口:“我不愿意喝。”話落,又覺得自己語氣生硬,補了句:“袁師長。”
似乎是沒想到杜玉荇會這樣不給他面子,老袁明顯愣了下,而后,臉上有些掛不住,轉而對坐在身旁的老許裝模作樣地抱怨:“女人啊,就是麻煩,喝杯酒都玩不起。”
說著,還覺得自己這句話很好笑似的,生硬笑了兩聲。
老許沒說什么,只是端起水附和地笑了下,又沉默起來。
“這和男人女人有什么關系?只和用權壓人、勸人喝酒的賤人有關系。”
杜玉荇猛地攥緊季知春的手,她轉眸看向她。
她神色平淡,唇畔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諷意。
強,太強了。
今晚季知春強到沒邊。
“噗嗤。”不知是誰笑出聲。
老袁臉色愈加難看,眼看著就在爆發的邊緣,季知春卻端起果汁,輕飄飄來了句:“袁師長,我說話直,你別往心里去。”
“看你臉色難看的,可別把個人情緒帶到工作聚餐上來。”
“也別經不住冒犯,當領導的,大氣點。”
說著,便把果汁一飲而盡:“那給你賠罪了昂。”
杜玉荇不動聲色地瞥了眼主座的老袁,那雙怨毒的眼睛一直緊緊盯著季知春,臉色黑得可怕,卻偏偏說不出話。
他說不出話,卻有好心同事看不下氛圍僵持,就著季知春遞來的臺階,你一言我一語,氣氛開始熱絡。
事情就被這樣揭過。
飯后,大家陸陸續續離場。
食在野門口,杜玉荇拉著季知春將她從上到下打量個遍,沉重又悲痛的開口:
“季知春,你變了。”
季知春覺得有些好笑:“我變什么了?”
“說好了大家一起當咸魚,你怎么報了圣斗士培訓班?”
“今晚這件事你說你摻和什么?本來和你沒關系,得罪他以后可有得受呢!”
“那又怎樣?”季知春淡淡看向街上川流不息的車輛:“我看不慣,所以就罵了。”
“報復就報復唄,穿小鞋就穿小鞋,大不了不干,多大點事兒啊。”
杜玉荇一愣,莫名想起幾個月之前被老袁為難的季知春。
那時的她,將一切情緒硬生生忍下,咬牙喝下一杯苦酒。
而現在
“知春,你真的和之前不一樣了。”
“不,我還是我。”季知春側過頭,沖她閑散又帶著點得意地笑著:“只不過我找回一樣東西。”
“什么?”
“面對一切變動的勇氣。”
不知為何,聽完這句話,有一股說不出的激蕩在胸口沖撞,杜玉荇想說點什么,卻又不知該說什么。
幾番沉吟間,忽而瞧見季知春眸色一亮。
她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遠遠的,路燈下,有個修長高挑的身影,悠然立在那。
一瞬間,她似乎明白今日季知春身上那股熟悉的銳利從何而來。
“我走了。”
“嗯。”
女孩的身影像只翩然蝴蝶從廊下離開,原本早已停下的雪又在此刻紛紛揚揚飄落。
她看著季知春雀躍的背影一下撲進牧野懷中,牧野低下頭,將她攬緊懷中。
距離太遠,她看不清他們的神色,也聽不清他們說些什么。
只記得路燈下,季知春笑得開懷。
他們兩手交握,并肩而行。
迎著漫天飄落的雪花,堅定而無畏地走向他們的人生。
三年后,季知春研二暑假。
她站在風尚名府18棟2202門口,沉默兩秒,而后看向站在一旁的牧野。
對方沒有絲毫心虛,氣定神閑接受她的審視。
“解釋一下。”
“你的新家。”
這一句差點把季知春給整笑了。
要不是因為房東因著家中有事,突然不租房子,她也沒想到牧野口中所謂正在裝修,裝修四年的房子,就在隔壁。
“你買房子為什么要買隔壁?”
牧野理直氣壯:“因為近水樓臺先得月。”
“?”
所以沒住進去是因為同一戶房子更近是嗎?
牧野抬手把她拉到身邊,順手給搬家師傅開了門。
看著搬家師傅魚貫而入,她心情有些復雜。
良久,在搬家師傅們將所有物品搬完,只剩下一些比較重要的私人用品需要他們整理時,她還是沒憋住,問出口:“所以為什么不早說,讓咱們多交了三年的房租?”
“嘁。”牧野頗為不屑地瞥她一眼:“說了你會來住?”
那倒也是。
“再說——”牧野悠悠拆開打包箱:“不租房子,你怎么從我這中間商賺差價?”
“嗤。”季知春被拆穿,絲毫不心虛反倒冷笑一聲:“看人真準。”
說著,她拉開冰箱,一排排冷飲中,唯獨她現在最想喝的檸檬味碳酸飲料沒了。
面無表情地關上冰箱門,她看向窗外,毒辣的太陽毫不留情面炙烤著大地,濃郁茂密的梧桐葉微微泛著白光,小區路上沒有一個人。
視線轉向正在將東西一件件拿出來的牧野,沉默的,視線相接。
牧野身形一頓,閉上眼又睜開:“說吧,姑奶奶,又想要什么了?”
“如果現在沒有檸檬味的雪碧,我會死掉。”
“少喝點冷飲,生理期快來了。”牧野嘴上抱怨,身體卻認命般地抓起手機,往外走去:“還想吃什么?”
“你最好了!!!愛你!!”她嘴甜奉承著。
牧野卻不吃她這一套,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只有時候我最好。”
意味深長的一眼,她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前幾天晚上
“滾。”
像是聽到想聽的話,牧野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她委實不能理解牧野這種非得,聽到罵他才高興的行為。
所以她小發雷霆,輕輕踹了一腳牧野的打包箱。
未料,牧野似乎已經收拾出來許多東西,輕飄飄地打包箱搖搖晃晃從椅子上落下。
摔出一地雜物。
好在沒什么易碎品,季知春心虛地將東西一件件撿起。
卻在看清一件東西時,伸出的手一頓。
那是一本學生時期的筆記本。
她沒看錯。
上面有她的名字,
季知春,高三一班。
牧野為什么會有她高中的筆記本?
時間在這一刻被拉遠,三年前,尹余安那句話又一次回響在她耳邊。
“牧哥有個咱們高中時候的筆記本,在國外那么多年,他一直帶在身邊。”
鬼使神差,她撿起那本筆記,指尖劃過封面的名字,她翻開第一頁。
一頁,兩頁,三頁
幾乎每一頁都是她的筆跡。
“今天吃什么?*”
“中午去吃烤肉拌飯吧!”
“把我小說還給我!”
“晚上出去幫我帶一份炒冷面!”
“卷子借我抄抄,求求了,牧哥!!!”
“牧野你是王八嗎?”
一字字,一句句,承載了他們的高中生活。
這是他們用作聊天的筆記本。
可為什么要帶在身邊呢?
這明明是他們高中時期最平常不過的事情。
翻到最后一頁,她看到牧野銳利的筆鋒。
“送你的掛件好好保存,不許丟。”
下面一行,是她的小字:
“知道了,一個掛件還小氣吧啦的。”
掛件,保存,粽子,拼的。
電光火石間,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
轉而進到屋子里,翻出那個被她壓在盒子深處的掛件。
她小心翼翼地拆開,里面裝著一張小小的紙條。
停頓了下,在這個安靜的房間里,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咚,咚,咚”
手指有些發麻,可她依舊平靜的打開這個,遲了九年的紙條。
上面寫著——
“季知春,我認輸。”
筆鋒飛揚銳利,一股少年獨有的恣意幾乎要沖破紙面。
這是一個,遲了九年,才被知曉的告白。
莫名的,她有些想笑。
她理不清楚究竟是想笑自己的遲鈍,還是牧野這個近似比賽低頭的告白。
那個莫名巧妙的賭約,早在九年前,她就該贏一次。
門被推開的聲音傳入耳中,是牧野回來。
她捏著這張紙條,慢吞吞晃出去。
她看了牧野一眼,沒有說話。
牧野卻靜靜盯她好一會兒,有些咬牙切齒:
“別跟我說,又不想喝了。”
她沒接話,只定定看著他。
牧野擰了下眉,朝她走來:“誰又惹你不高興了?”
“沒有。”她收拾好情緒:“只是發現了某人的投降書。”
她揚起手中的紙條,看向牧野微頓的眉眼:“牧野,輸了的人總得留點彩頭吧?”
“我是彩頭。”
牧野走到她身前站定,那副得意又狂妄的樣子似乎在說“這樣還不夠嗎?”
季知春想笑,但又忍住了唇畔浮現的笑意,一本正經開口:“我不是垃圾回收站。”
“那可不行。”牧野悠悠反對:“約定既然成立,那我——”
“就是你的。”
“咔嚓——”
牧野單手拉開易拉罐上的拉環,夏日檸檬味的碳酸飲料,翻涌而上的氣泡炸開一朵朵清涼煙花。
她對上牧野那雙烏沉眸子,明晃晃的笑意,像回到是很多年前的夏天。
少年站在她面前,笑得肆意張揚。
“季知春,千萬別把持不住。”
她回:
“我、才、不、會、喜、歡、你。”
而現在,
她沒有任何羞澀扭捏,她赤誠而又熱烈:
“牧野——”
“我最喜歡你。”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正文完結了,其實這個結局是猶豫了三四天才寫出來的。
結局我想了好幾個,最后決定是這個。
原本是想定在考上研或者是畢業,或者是求婚
然而和朋友討論了一遍之后,忽而覺得為什么一定要把happy ending固執的放在一個節點上,明明可以結束在任何一個幸福時刻。
因為他們的未來光明燦爛,幸福美滿,就和大寶貝蛋子們一樣,
我的小春成長過來,追尋自己喜歡的東西,赤誠熱烈,未來之路一定順遂光明。
牧狗牧狗也是個人哈(bushi)
后續應該會有秦嶼,牧野,許行知的番外,來圓一下視角。
還有,我想帶個預收,但是沒寫好文案,等寫好了放上來,球球了!(抱住腿)收了我吧!如果感興趣的話
第63章 秦嶼
如同夏日靜謐的池塘,萬籟俱靜,在水面之下,浮出一張慘白的臉。
秦嶼見到季知春的第一面,是在秋日開學的一個午后。
彼時梧桐葉剛剛泛黃,溫和陽光撒在其上,泛著淡淡光。
秋風柔和,吹著書頁翻動,他半倚在三樓欄桿,合上手中書卷,淡淡聽著身旁朋友高談闊論,眉目一掃,便瞧見樓下張牙舞爪的女孩和同她并肩而行的牧野。
自新生入學,他便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多有留意。
他從未在他身上,看到如此輕松明朗的笑意。
陽光撒在二人身上,氤氳出一抹暖融融的光暈。
鮮活,美好,生動。
握著書的手漸漸捏緊,直到朋友叫他回神,他方才攏回思緒。
為什么會這樣開心呢?
他不明白。
垂下眼睛,他淡淡敷衍著同伴,心中卻百轉千回。
接下來的日子,他總是不自覺關注二人,好像心里那個念頭一旦升起,便總是不自覺多幾分注意。
他基本可以確定,那個總是跟在牧野身旁的女孩,和別的姑娘相比,沒什么特別地方。
或許更愛笑鬧一些,或許張牙舞爪的樣子有些可愛。
但,和其余女孩也沒什么兩樣。
只是,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對她很特別。
特別到,她可以是他的例外。
這樣的認知,讓他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念頭,但很快,這種無聊的念頭又被他一一否定。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直到那天,
那個午后,女孩推開文學社的門,
漫天陽光隨著打開的門扉肆意傾瀉而下,照得他微微瞇起眼睛。
“秦學長,我是季知春。”
他知道。
“我來申請加入文學社。”
像是命運的齒輪在此刻開始轉動。
他終于光明正大的接觸曾經暗地里觀察的人。
不動聲色的接近,若有似無的挑撥,似是而非的引導。
他享受牧野怒火,享受兩人爭吵,享受一切因他而起的矛盾。
可隨著時間推移,他開始厭倦這一切,更為要命的是,他發現季知春并非他所以為的那樣。
日積月累的相處,思想上的交流。
季知春對待所有事物都有自己的看法,
她聰慧,機警,善良,就連一點微不足道的壞脾氣,都顯得那樣可愛。
難得可貴的是,她有一種近似天真的勇氣。
或許,可以稱之為赤誠。
她越是這樣,越像是一面鏡子,平靜又無所遁形的,映照出他的齷齪與骯臟。
他開始反思,質疑,可一切都像是走進了死胡同,他想不通。
直到一個午后。
他靠在欄桿上,遠遠的,看向站在陽光下的二人。
季知春笑得開懷,那樣生動,就像映照在她面上的陽光。
只需讓人看上一眼,便能讓人心生向往。
“她笑得好看吧。”
一道女聲從身側傳來,他不用側眸,也聽得出來是誰。
姜蒁,那個在校園里,幾乎和季知春形影不離的女生。
他沒說話。
姜蒁也沒有。
兩人就這樣靜靜看了許久。
就在他轉身即將離開的時候,姜蒁輕輕開口:“沒人能不喜歡她。”
猶如平地一聲驚雷。
他腳步一頓,像是追尋許久的苦行僧,在這一刻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一切都清晰明了起來。
沒人能不喜歡她。
原來,是喜歡。
他停頓一瞬,又像是怕被窺見內心一般,匆匆離開。
不是,不對,不應該!
本以為穩坐釣魚臺的操縱者,在這一刻發現自己早就入了戲。
他不允許。
毫無理由的疏遠和冷淡,是他當下最優解。
他做的應心得手,就像是之前很多次那樣。
可又不一樣。
他的視覺、聽覺、甚至于嗅覺,總是能在人群中準確捕捉到他目前最想遠離的人。
太可怕,不由自主的感覺真的太可怕。
而季知春,
她毫無所覺。
她身邊有太多人,以至于不能把目光長久的,放在他身上。
察覺不到他的疏遠,或許察覺也不放在心上。
離開就好了。
他這樣告訴自己。
但事實卻是,他的想法太過天真。
哪怕上了大學,在江北待了將近一年。
他還是沒能忘記季知春。
終于,在她高考結束,他下定決心,趕來告白。
在那晚的天臺,除了他和季知春,還有第三個人。
他越過季知春,視線同樓道里的牧野遙遙對上,交鋒,很快又錯開。
他當然知道,高考結束之后,牧野應該得知了真相。
而牧野那個行為癲狂的媽媽,在此刻,應該也在做些什么。
太無聊了這些人,都是一樣的惡心,包括他。
但季知春不一樣。
順理成章,牧野走后,他接替牧野的位置,陪在季知春身邊。
她總會接受他。
牧野又有什么可怕?
陪在她身邊那么多年,告白都不敢說出口,懦夫。
一切如他所愿,季知春最終答應他的告白。
他堂而皇之的站在她身側。
未來陪在他身邊的是他,也只能是他。
但,就像是所有美好愿望終究會被枯槁現實打敗一樣。
褪去內心剛開始的激蕩,他發現,季知春并不喜歡他。
殘酷真相總是讓人難以承認。
那些一直以來被他觀察到,卻一直忽視的細節,在此刻逐漸浮現。
她從未在他面前,笑得輕松肆意,毫無防備;
她總是拘謹,對他沒有要求;
她總是輕而易舉原諒他的過錯,從未使過小性子。
她不該是這樣。
他見過她生動活潑的樣子,他知道她脾氣算不得好。
她把這一切的一切全部交給過另外一個人。
牧野。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可他總是控制不住比較。
甚至于到最后他喪心病狂認為,他和牧野總有想像的地方,摘掉眼鏡,邀請她來觀看比賽。
他想,這個樣子總歸是有幾分相像。
哪怕讓她目光多停留幾分。
可最后,依舊沒有得逞。
季知春很清楚,他不是牧野。
她一直是這樣的姑娘,拎得清,對得起所有人。
他想,他真的是沒辦法了。
他沒辦法讓季知春像對待牧野一樣對待他。
他沒辦法讓季知春對他親近,要求什么。
他沒辦法讓季知春,喜歡他。
于是,在那個雪夜,他提出分手。
分手之后,他冷靜思考很長一段時間,以一種決絕姿態將季知春所有相關從自己生活中剜處。
不去想,不去提及。
他又恢復了往常一樣的生活。
如同夏日靜謐的池塘,萬籟俱靜,在水面之下,浮出一張慘白的臉。
【作者有話說】
最近一段時間可能會修文嘿嘿
第64章 許行知
“不是以許家名義,而是我,許行知。”
奉萬女士之命前去勸說陸姨的兒子,許行知本就不太樂意。
換句話說,從陪著媽媽來Y國看望陸姨,她就不高興。
許行知對陸姨沒什么意見,只是單純覺得陸姨是個腦子拎不清楚的人——對于自己人生每一項選擇都能把自己推向更糟的處境。
幸而有陸家這樣的家庭為他做托底,若是不然,只怕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
Y國的冬天格外漫長,似乎下午三四點鐘,天就已經開始黑掉。
一下起來雨就連綿不絕,霧霧蒙蒙,讓人看不真切這個世界。
許行知是在這樣一個陰雨的夜晚,踏足牧野所謂的住址——一間僅能放下一張單人床,和一張桌子的地下室。
逼仄,狹窄,泛著令人難以忍受下水道的臭味。
這是許行知對牧野住所的第一印象。
人高馬大的牧野,幾乎頭都要頂到天花板上,正側倚著墻,冷冷看向她。
不友善,這是許行知對牧野的第一印象。
好吧,她不應該找人暴力踹開這間地下室。
低頭看了看自己小羊皮定制的鞋子上,沾到一些污漬,她不自覺皺起眉。
還是要速戰速決,一會還有聚會在等著她。
“喏。”她從包里抽出一疊現金遞給牧野:“賠門的錢。”
牧野毫不客氣收下。
看起來有的談。
她報出身份,表明來意,在最后時候,不著痕跡打量一圈屋內,十分不解:“非得吃這個苦做什么?”
抬手裹了裹身上定制的大衣,Y國該死的冬天,在這個地下室毫不留情面地展現它的寒意。
直往骨子里鉆的濕冷,像是要懲罰每一個身無分文的窮人。
她以為像這樣從沒吃過苦的貴公子,離家出走這么些時日,也不過是因為面子拉不下臉。
給個臺階,順著就下了。
可沒想到,牧野只是神色有所松動,淡淡瞥了她眼。
沒有答話。
許行知一貫沒什么耐心。
“回不回去?給個準話。”
牧野看她一眼,悠悠扶起倒下的門板,雖沒說話,但態度已經表明一切。
這和她預想中的不一樣。
她不明白為什么牧野放著好日子不過,偏要來受這個罪。
既然不明白,就要在當事人面前問清楚。
許行知非但沒有知情識趣地退出門板該在的位置,反倒上前一步。
“為什么?”
牧野沒有回答她,半靠著門板,淡淡將問題拋了回來:“你能自己做主嗎?”
答非所問。
但她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當然能。”
她和牧野不一樣,她是家里獨女,家中所有資源都向她傾斜。
而不是牧野這樣。
牧野笑笑,不置可否。
但就是這樣無所謂的態度,不可一世的固執,堅持自己所謂的傲骨。
深深激怒了她。
她想起一個人,傅司時。
果然,她喜歡不起來牧野,因為他和傅司時一樣,一樣的令人討厭。
萬女士交給她的任務失敗,她早就沒了心情去參加聚會,索性回去告知萬女士結果。
未想一貫樂于做和事佬的萬女士卻對此沒有什么意見,平靜接受了結果。
這不正常,所以,在追問之下,她如愿以償窺見一角真相。
她才知道牧野經歷長達半年多的囚禁、控制,精神虐待,在母親病情逐漸好轉之后,方才脫離家庭。
而并非她高高在上的以為——公子哥犯病,想要自由。
第二次見牧野,是他拿著項目書,來拉她的投資。
她冷眼看著這個寧愿住在地下室,也不肯彎腰的牧野,在一群商場老油條面前,收起自己一貫鋒芒,低頭來介紹項目。
只為得到他曾經拋棄的資金。
圖什么?
縱使有太多不解,在牧野來到她身前。
她還是認真聽完牧野介紹,看完項目書。
平心而論,這是個好項目。
但,風險很大。
以她對在場幾位老油條的了解來看,他們應該不會投。
“叮咚——”她看向手機。
果不其然,甚至已經有好事者將這件事告知萬女士。
【不要投他,讓他來找你陸姨。】
母命難違,許行知將項目書遞還牧野。
看著他被拒絕卻仍從容離去的背影,她第一次體會到那句反問的力量。
你能自己做主嗎?
能嗎?
距離第二次見到牧野,過了一周的時間。
她找上門去。
這次是在牧野大學的教室。
干凈整潔的教室,她大剌剌坐在牧野一行人身前,眼尾余光一掃,就看到一疊文件。
“原本是想著雪中送炭,沒想到變成錦上添花。”
她對上牧野看過來的眼:
“你那個項目,我投。”
“不是以許家名義,而是我,許行知。”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大概率會在下周一或者是周二更,更完應該就完結了。
后續還會有福利番外(會設置訂閱比例,所以跟著一起看完的大寶貝蛋子們,如果想看的話,可以去vb看),應該是寫小情侶之間的事情。
如果下一次開現言,可能會以許行知和傅司時為主角。
無法無天大小姐*高嶺之花傅教授。
這個應該是熟男熟女們的故事了,還是老樣子,破鏡重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