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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41章

    二十一世紀的孟笙笙形單影只,無人管束,身邊一個關心她的人也沒有,她當然可以選擇單身一人。

    但是現在她是七十年代的孟笙笙。

    在這里,她有關心她的爸爸媽媽,有愛護她的哥哥,要是她表示自己不想結婚,想自己一個人過,不僅是她爸媽會把她打成狗,就是單位里的同事,工會里的領導,周圍的鄰居,都會熱情又孜孜不倦的給她做媒,甚至連居委會都會來問情況。

    不結婚?原因是什么,不拿出來個周圍人都認可的理由,別想蒙混過去。還有工作上很多崗位,只有結了婚的才會被考慮,即使這崗位和有沒有結婚一點關系也沒有。

    所以,這輩子的她要是有工作還不想結婚,那是天方夜譚,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她遲早要找對象,王川澤這人她還算了解,最重要的是,她對對方也不是沒感覺。

    剛剛他的表白她也認真聽了,她想遵從自己感情的本能,拋開顧慮、勇敢一點,接受這個捧著一顆心到她面前的男人。

    兩人目光對視,沒說話,但是眼眸雙方都已經明白對方想說什么了。

    孟笙笙的聲音里還有一絲猶疑與局促,但是聲音里的堅定也讓面前的男人動容。

    “好……我相信你,不過現在說其他的還早,得再等等。”

    她還不想這么早結婚。

    孟笙笙朝王川澤伸出手,王川澤眉頭溫柔的舒展開了,低頭淺笑,眼眸里像盛滿了星光,像是蓄意勾引,又像是打了勝仗的興奮。

    “都答應你。”

    孟笙笙第二天上班時,時不時會盯著某處發呆,好像突然想起來什么,會突然捂著臉,發出奇怪的呻吟,露出的耳朵尖紅的要滴血。

    “笙笙,你這是思春了?”

    孟笙笙眼睛瞪的溜圓,讓梁靜想起來上次來她家抓耗子的貓,也是這樣圓溜溜的眼睛。

    “怎么說話呢?我思什么春?”

    梁靜壞笑:“別不好意思嘛,是不是和公安同志好事將近了?我和我愛人結婚前就是你這種狀態,看到路邊一棵草都能想起對方來。”

    孟笙笙清清嗓子,“沒有的事,這么八卦,你家里同意你和你愛人的婚事了?”

    梁靜心虛,“我……我沒敢和家里人說……”

    “……還是盡快說了吧,瞞的越久,你爸媽就會越生氣。”

    梁靜無奈長嘆一聲,苦著臉趴在桌子上想著怎么和家里人坦白。

    孟笙笙一回村,村里顯然熱鬧起來了,被抓的大部分人都回來了,就連栓柱叔兩口子也被放回來了。

    令孟笙笙意外的是,懷孕的草兒卻還沒被放回來。

    栓柱叔老兩口像是蒼老了十歲一般,原本四五十的年紀,現在看著竟然像六七十了。

    “這是咋回事?草兒怎么沒跟著一起回來?”

    沈愛華努努嘴,“這還看不明白?大路有問題,草兒大概也有些問題,畢竟這可是晚上睡一個床的兩口子,打個屁相互都能知道,大路要是想要干點壞事,草兒怎么可能不知道?知道還幫著瞞著,這不就回不來了。”

    孟笙笙只得無奈嘆氣,這真沒辦法,涉及原則性的問題,她不可能去找王川澤求情。

    蹲在門口的四人還在可憐栓柱一家,就瞧著眉頭擰成個川字的黎鎮從外面回來了。

    “黎哥,回來了?”

    “嗯。”

    腳步沒停,徑直回了知青院。

    沒人覺得黎鎮高傲看不起人,這時候誰都知道他身上發生的事,都投之以同情的目光。

    孟笙笙悄悄湊到雷雨青身邊,“咋樣了?”

    雷雨青看了看知青院,確定人進了屋子,才搖搖頭,“沒轍,劉家那邊非要扒著黎鎮不放,說不嫁給他,就要去G委會告他耍流氓。”

    “周麗慧呢?就沒幫著勸勸她那表姐?”

    “勸啥啊,兩人正冷戰呢,這都有一個多星期沒來找黎鎮了。”

    原劇里的金童玉女就要分開了?這劉金蘋的殺傷力夠可以的啊,不愧是你,我的’美人小嬌妻‘。

    黎鎮突然出來了,嘴里叼著一根煙,惆悵的坐在門檻上,看著遠處的樹影發呆。

    背著某人說閑話的幾人不自在了,孟笙笙直接干笑著就要走,被雷雨青拉住了,“笙笙先別走,我洗臉的毛巾爛了,你明天幫我捎一條回來,我給你拿錢。”

    孟笙笙看到沈愛華、齊磊、趙凱幾人湊到黎鎮身邊,幫著想辦法,她趕緊溜了,她才不趟這趟渾水呢。

    “青青,我明天給你帶,你明天再把錢給我吧。”

    雷雨青在屋子里應了一聲。

    第二天,孟笙笙再次來到知青院的時候,只覺得這里的人都有些沉默,氣氛也很低迷。

    孟笙笙把雪白的毛巾遞給了雷雨青,“咋了?”

    雷雨青把兜里的錢拿了出來,給了孟笙笙,“劉燕走了。”

    孟笙笙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這是誰,接著想起來了,劉燕也是知青院的一個知青,和黎鎮、吳雅玲一起來的,因為長的沒女主女配出彩,性子也沉悶,所以平時就不怎么引人注意。

    孟笙笙因為這低迷的氣氛,一時間想岔了,“走了?去哪了?出意外了?”

    雷雨青往旁邊看了看,接著低聲說道,“不是,她從知青院搬出去了,好像說去了縣里的火柴廠。”

    “縣里的火柴廠?怎么去的?”她在糧站也不知道最近有什么招工的消息啊。

    “今天早上咱們去上工,劉燕沒去,回來的時候,就瞧見她在收拾行李,人已經走了。”雷雨青說話的聲音有些怪異,好像話語里還藏著另外一層意思。

    孟笙笙當即就意識到了里面有事,“……上頭沒有招工計劃,還要剪裁人員,這時候的廠子可不好進。”

    “來接她的人我看見了,是火柴廠的一個人事主任,年紀還不小,據說風評不怎么好……劉燕一個北省人,在這里一個親人都沒有,怎么就能勞動這樣一個男人來接她……”

    可能是知道接下來的話不適合說出來,她也就沒說了。

    沈愛華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也不怎么高興,“……她現在能進那個地方,可能是運氣好吧,就像笙笙一樣,沒準被哪個領導賞識了。”

    說這話的他自己都不信,孟笙笙怎么進糧站的,這十里八村的,沒人不知道,而劉燕平時沉默寡言的,學歷也才一個小學沒上完的學歷,除了長的清秀,能有什么地方能被那樣一個男人看中?

    一個姑娘家,要是不付出點什么,肯定是進不去那種廠子里的,據說還是宣傳科這種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地方。

    雷雨青搖搖頭,“人啊,心得正,不能走歪路。”

    孟笙笙心情復雜,看看自己養了一個多月才漸漸把硬繭子變得柔軟的手,“……鄉下太苦,把人嚇著了,這時候能得到一個工作,有些人就是能豁的出去。”

    坐在石頭上發呆的黎鎮聽到這話心頭突然一動,工作……

    這時候的他下鄉是主動到鄉下來避禍,但是他爺爺的老關系還是在的,他要是走動走動,想在這鄉下找個無足輕重的工作不是輕而易舉?用這個條件和劉家交換,換取對方不再騷擾他,對方有很大可能會答應。

    想到這里,黎鎮不再頹廢,站起身轉身就要去大隊長家拿介紹信。

    回了家,孟笙笙一愣,她看到王川澤正在院子里等她,屋子旁邊停著他的自行車。

    孟笙笙高興的小跑了幾步,“怎么這時候來了?”

    王川澤緩慢地松著自己的襯衫的扣子,將袖口整齊地卷到了胳膊肘,靠著自行車把剛剛孟笙笙從回來看到他的表現盡收眼底,眉宇間抹上幾分笑意。

    孟笙笙走進了某人,又想起來兩人身份已經變了,一時間身份的轉換讓她覺得稍稍有些無所適從。

    王川澤把掛在自行車上的網兜取了下來,走到孟笙笙身邊。

    孟笙笙臉紅了,拿出鑰匙,扭身打開了院門,“什么時候到的,我就在村里閑逛呢,怎么不來找我?”

    “我也剛到。”

    孟笙笙把王川澤手里的網兜接了過來,里面裝的什么她也不知道,她也沒好意思馬上就打開來看。

    “……這次來是……嗯……吃飯嗎?想吃啥?”

    孟笙笙:沒談過戀愛,感覺好怪啊,我怎么不會說話了?!

    看著孟笙笙正在竭力適應的模樣,王川澤緩緩一笑。

    “你休息吧,我來做飯。以前也沒見著你和我這么客氣。”

    孟笙笙點點頭,看著王川澤進了屋子,熟門熟路的找到各種放糧食的地方,開始揉面生火……

    她蹲在門邊,小小的一團,在查看網兜里東西的時候,還不忘悄悄觀察屋子里揉面的男人。他正站在灶臺前,鍋里的熱水開始沸騰了,水蒸氣氤氳飄蕩在他身邊,修長的身形看起來有種獨特的魅力。

    孟笙笙的思緒漸漸地就飄了,視線盯著王川澤,腦子里卻神游天外,一會兒覺得沒什么實感,一會兒又想著自己交了一個這么牛批的男朋友,好像走了大運了,以后能不能讓她吃點好的,摸摸腹肌……

    “怎么了?”

    王川澤對視線很敏感,孟笙笙看著他的時候,他就知道了,怎么盯了一會兒還出神了。

    王川澤的聲音冷不丁的響起,孟笙笙回過神,撞進王川澤的眼神里,連忙低頭拆快遞似的翻找網兜里的東西,心里怦怦直跳:“沒事。”

    吃完晚飯,王川澤說出了他今天來的目的。

    “調令下來了,最遲后天就得走了。”

    王川澤的聲音冷不丁的響起,孟笙笙還沒反應過來。

    “走了?”

    “嗯,來這里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上頭讓我盡快回去。”

    原諒孟笙笙,她雖然有些不舍,但是第一反應確實是松了口氣,她到現在還沒適應自己有了個對象呢。

    孟笙笙的神態被王川澤看在眼里,他往椅子靠背上一靠,語氣饒有趣味的問道,“怎么,你很高興我要走了?”

    孟笙笙一聽這話,自己先心虛了,眼神亂瞟,她不自在的扣了扣自己手上長的倒刺,躊躇的說道,“也……也沒有,也有點點舍不得……”

    “哦……一點點……”王川澤的語氣不急不緩。

    孟笙笙垂死掙扎,“嗯,不是一點,很多,是很多舍不得。”

    “聽這語氣,很不耐煩啊,剛得到就膩味了?我要是離開久了你是不是得把我忘干凈了?”王川澤繼續逗弄著她。

    孟笙笙干脆破罐子破摔,“突然身份就變了,我就是覺得很奇怪啊,你走了我正好自己消化一下,沒準一個人想通了就習慣自己有對象了呢?”

    說完她就覺得自己腦殘,有些忐忑,盯著墻縫里長出來的一棵草,就是不敢看眼前的男人。

    王川澤抬眼看她,深邃沉凝的眼神好像能看透人心,當然也看出來了她心頭的不安。

    他心驀然就軟了。

    湊上前靠近了她,“不適應也沒關系,我們以后日子還長著呢,總會適應的。”

    他一只手環住了孟笙笙的肩膀,把人往懷里帶,“笙笙,我走以后,會給你寄信,把地址給你,你要是遇到什么解決不了的事,可以直接給我單位打電話。”

    孟笙笙靠在他肩上,悶悶的回答道,“嗯。”

    王川澤走了一個多星期,家里的晾衣架子被風灌到墻上撞散架了,她才覺得有些不習慣,開始想人了。

    這要是他在,直接就給她重新綁好了。

    現在這一切都得自己來。

    孟衛國幫著把孟笙笙那破爛的屋頂給檢修好了,“我看你就是缺一個給你干白工的工人,人走一個多星期了,也沒見你多想人家,需要人家干活兒的時候才想起來人家的好來了……前兩天這雨也夠大的,村里的樹都被吹斷了兩根,妹妹啊,要不咱直接住宿舍唄,干嘛還要住這破爛屋子。”

    孟笙笙沒法說出原因,“村里挺好的,這里至少寬敞,宿舍太擠了。”

    “原來家里那么小一地方也沒見你覺得擠啊,現在還被養的越來越嬌貴了……”

    今年村里最后一茬的莊稼也在收獲期,前兩天的大風大雨把田里的麥子吹得東倒西歪,這時候,村里準備的收割機就沒用了,只能用人工,一人分一把鐮刀,再分一塊責任田,收割去吧。

    孟笙笙休假一天,看著村里人彎著腰在田間地頭忙起來就沒個停,衣服上的“為人民服務”、“向雷鋒同志學習”……都被漢浸濕了。

    雷雨青累癱了,躺在樹下話都不想說,好不容易休息了一會兒緩過來了,“笙笙,我這會兒是真羨慕你,夏收的時候我還能撐過去,秋收的時候,我真要被累死了。”

    孟笙笙把手頭的窩窩頭分給了雷雨青,“累了就別說話了,知道你累著了,專門給你帶的吃的。”

    孟笙笙一抬眼,地里的人沒比雷雨青好到哪去,一個個的都累的不行,有直接躺在田里的,到處是泥也不嫌棄,就這么四仰八叉的躺著,一起身,背后全是前兩天掉的雨沁濕的泥巴。

    如果說夏收是把女人當男人使,把男人當畜牲使,那么秋收就是把女人當畜牲使,把男人當機器使。

    村里忙的熱火朝天,忙著割麥子,忙著給麥子脫粒,忙著在天還晴的時候把麥子曬干……

    孟笙笙則又要上班混日子了。

    孟笙笙去水房打水的時候,路過了主任辦公室,“……推薦上大學這事,去年是在首都兩所高校試點,今年大概得推廣了……消息肯定準確,我老丈人是干什么的,他戰友的那得來的消息,能不準確嗎?你家孩子不是還在家里閑著嗎?……這就是一個機會……不用考試,就是推薦……一個好出路……之后從大學出來,直接就分到單位坐辦公室了……”

    孟笙笙也就只當聽了一耳朵,完全沒放在心上,畢竟她知道這推薦上大學是怎么回事。

    工農兵學員,這個時代特殊的產物,雖然在這幾年吃香,是求都求不來的好機會,但是高考恢復之后,因為這種學歷,在單位受到的歧視可不少,她完全不考慮走這條路子。

    這個名額孟笙笙不在乎,但是其他人可不一定了。

    在曬谷場的麥子全都曬干進倉之后,孟笙笙在糧站忙了一整天收公糧的事,下班的時候,看見一大群人在知青辦門口,把門都堵的水泄不通,她還看見了大河村里熟悉的面孔,不過她沒過去打招呼,而是瞧了兩眼就走了。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整個辦公室都在討論工農兵學員能被推薦上大學這事,很明顯,這個消息引起了軒然大波。

    剛結婚已經辦完婚禮的梁靜明顯日子過的還不錯,臉頰都圓潤了很多,她湊到孟笙笙面前,“笙笙,大學是啥樣的?能有這種機會,我還真想去試試。”

    “你想被推薦去大學?”

    “誰不想?不過就我知道的,像什么站長家閨女、公社主任家侄子、公社醫療站站長的外甥……誰都想分一杯羹,哪能輪得到我。”

    “我悄悄告訴你,就是因為僧多粥少,名額不夠分,公社還準備偷偷把上頭分給大隊里的名額都給占了,不過不知道為啥,消息走漏了,村里的那些知青可不就惱了,昨天還堵在事情辦鬧呢。把公社事情辦主任愁的,昨晚上飯都沒吃。”

    “你咋知道人家沒吃飯?你爬人家房頂上偷窺了?”高長樂從旁邊路過補了一句。

    梁靜翻了個白眼,“我叔家隔壁就是那誰的家好吧,我昨天晚上聽見的。”

    孟笙笙暗嘆,這下可又有熱鬧看了。

    名額有幾個,有沒有被占用的事情沒鬧清楚,好些人都不會甘心,這時候就算把名額歸還了,那些知青或者村里有上進心的,還會下意識覺得,怎么才這么一兩個名額,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占著本該屬于他們的名額沒還。

    更重要的,那些人,應該已經開始競爭了。

    相處了這么多些日子,這些人,對于改變自己的命運,對于知識的渴望,已經牢牢扎根在了他們心里,沒什么東西能輕易打破,更何況,這還是一次改變他們命運的機會,他們就更不會輕易放棄了。

    單位里的競爭倒還好,畢竟大家都有穩定的工作,還有工資拿,就算去讀完大學,大概還是得被分回原單位,這樣折騰一番也沒啥意思,所以單位里的名額,靜悄悄的就給定了。

    但是為了爭取各個村里分到的名額,那可就熱鬧了。

    大河村分到了兩個名額,村里的知青不停鬧騰,大隊長被鬧得腦袋疼,只得說道,“咱們也不搞什么暗箱操作,到時候咱們直接在大隊部來民主投票,兩個名額,那就男同志一個,女同志一個,也不偏頗誰,大家覺得誰合適就選誰,投票不記名。”

    村里人都覺得合適,都拍手鼓掌叫好。

    孟笙笙回村的時候,村里的氣氛非比尋常,齊磊竟然還站在孟笙笙家門口等她。

    孟笙笙詫異,“怎么了?怎么還在我門口站著等我?”

    齊磊把手里的信封給了孟笙笙,“孟同志,今天村里收到了你的電報,我順路就給你拿過來了。”

    ……

    隔了有八百米遠,順的什么路?

    不過再想想最近因為大學名額的事,她也就明白了。

    她笑了,“行了,我知道了,謝謝你啊。”

    齊磊大踏步離開了,孟笙笙進門才把新封拆開。

    里面是王川澤給她發的電報,讓她有空給他打個電話,要是方便,順便給他寄個照片過去。

    孟笙笙:還以為啥要緊的事呢,還要發電報,就這雞毛蒜皮的小事,寫信不就行了。

    孟笙笙抽空去縣城拍了個照片,再按照對方給的號碼打了電話過去,王川澤接起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她要不要上大學的名額,孟笙笙拒絕了,對方聽起來還挺失望。

    因為后面排隊要打電話的人不少,孟笙笙也就沒多說,三分鐘左右就把電話掛了,就這點時間,還花了兩塊錢,比她買一斤肉還貴。

    沒兩天,找了個星期天,大隊所有人在大隊部門口集合,要開會進行匿名投票,選出兩位推薦上大學的人員。

    孟笙笙也跟著去湊了過熱鬧,因為她的戶口已經不在村里了,不投票,所以她在大隊部當了個唱票的,跟著幫忙統計人數。

    票數出來的時候,孟笙笙都跟著驚訝了許久,這大河村的大部分人都沒選村里人,票數多的幾個,反而是知青院的幾個年輕人。

    票數最多的是黎鎮,第二名是沈愛華,第三名是雷雨青,第四名是周麗慧。

    男生一名女生一名,所以票數出來之后,最后被推薦的人就是黎鎮和雷雨青。

    投票結束了,過程流程都是經過大家同意了的,選出來的兩人,雷雨青天生熱心腸,碰到誰家有什么難處了,她都愿意幫一把;黎鎮雖然冷著臉,但是人家長得帥有技術,還有男主光環,村里的拖拉機打谷機啥的壞了,都是他上手修好的,選出這兩個人來,也算是實至名歸。

    好些沒被選上的,雖然不高興,但是也不敢鬧了。

    洞虛真人

    不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黎鎮走到大隊長面前,自愿放棄了這個名額,愿意把這個名額給周麗慧。

    周麗慧追上了走在最前面的黎鎮。

    “你什么意思?當初我們說好的,兩人一起上大學,現在你干脆就把名額給我了,你不去了?”

    黎鎮回頭,語氣不怎么好,“不是你要的嗎?”

    周麗慧被他冷冰冰的語氣刺的心里一痛,“你愿意找人活動關系,給劉金蘋一個工作崗位,我找你要一個,你卻連人都不愿意找,百般推脫,現在咱們就一個推薦名額,是我的錯嗎?你就用這種態度對我?我想和你一起上大學,我錯了嗎?”

    黎鎮嘆了口氣,“你沒錯,但是不是什么好事都能輪得到我們,人家也不差,為什么這兩份名額就能被我們全占了?”

    “什么不是這么算的?你不是有背景人脈嗎?當初能輕而易舉的給劉金蘋找一份工作,現在輪到我就不成了?非要你讓給我?我看你就是不想給我找。”

    又給繞回來了。

    孟笙笙在心里嘆氣,周麗慧都多活了一輩子了,怎么還這么拎不清。

    這世上的人情是這么好還的嗎?人看在老關系的份上,愿意幫你一次兩次,難道還愿意幫你四次五次六次?你一輩子都準備趴人家身上吸血了?這讓人家怎么看他。

    更何況,就只她知道的,黎鎮已經暗地里給周麗慧收拾了很多爛攤子了,憑他一個人肯定不行,肯定也是黎鎮動用關系辦到的,就這,周麗慧還不滿足,把人當許愿池里的王八,一直不停的許愿呢。

    黎鎮覺得面前的女人越來越不可理喻,和他剛開時碰到的溫柔女人簡直大相徑庭,為什么她能理直氣壯的犯法卻毫不悔改,為什么她能不知羞恥的指望別人都得讓著她幫著她,就憑他現在不得不躲在鄉下的身世嗎?

    他有一種預感,要是她行事再這樣大膽下去,不知收斂,她隨時就會把他帶進深淵。

    但是真要現在離開她,他確實也舍不下,只能盡力給她解釋。

    “趙叔也有自己的難處,他在單位也不是一言堂,他也有上下關系要維護,上上下下的人,也有人要安排的。人前面也幫過我很多次了,人情禁不起揮霍,咱們不能一直指望著人家為了我們的事奔波受累。”

    周麗慧這時候聽不下去解釋,只覺得黎鎮變了,不再是那個一直寵著她的男人了,她只知道他拒絕自己了,連大學都不愿意賠她一起上。

    周麗慧雖然是從未來回來的,知道七七年會恢復高考,但是她從小到大都沒認真讀過書,就算高考恢復,也根本考不上。有了這次的推薦名額,讀了大學回來,至少還能有個保底的工作,她是真的不想放棄。

    一個聽不進去,一個只想讓對方講道理,當然溝通不下去,兩人最后也沒吵出來個結果,不歡而散。

    原本孟笙笙以為事情就這樣塵埃落定了,沒成想,都要辦手續了,卻平地起波瀾,又出事了。

    上頭派人下來了,說收到了舉報信,雷雨青這人有問題,作風不正,有買票嫌疑,不配拿到這個推薦名額。

    孟笙笙在家里聽到了這個消息,扯扯嘴角,她能肯定,這就是周麗慧弄出來的幺蛾子。

    隊上的支書和大隊長氣的臉都青了,當初他們累死累活的,好不容易把這事情搞定了,怎么還給他們搞這出,還把縣里G委會的人都招來了,這要是傳出去了,以后有什么好事有什么獎勵啥的,怎么可能還輪得到他們村。

    大隊長一排板,“既然不滿意,那就全都重新選,領導您監督著咱們選。”

    他就不信,這還能傳出來啥賄賂的事。

    都是一群窮鬼,身上的兜都一樣重,賄賂個屁賄賂。

    第二次選人,可能是大家下意識避嫌,上次選中的兩人都沒被選中,畢竟都傳出來賄賂了,他們可是啥都沒收到,這次要是還是選這兩人,他們可就說不清了。

    這次推選也不分啥男女了,誰票數高誰上,這次選出來的兩人卻令人意外,周條順和趙凱。

    都是安靜不怎么鬧騰惹事的人。

    黎鎮冷冷的看了看旁邊的周麗慧,他能認出來她的字跡,那封舉報信,他一看就知道是她寫的。

    “好好的一件事,非要鬧幺蛾子,現在滿意了?咱倆誰也不用去了。”

    周麗慧眼眶都哭紅了,“我這是為了誰?我還不是想和你一起上大學。”

    黎鎮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周麗慧,“就算你舉報成功了,村里人就能按照你的意思重新選我了?”

    “為什么不能?”

    黎鎮突然覺得周麗慧蠢得無可救藥,他當初是為什么覺得她聰明的,對了,她能預測未來很多的事,她還說未來可能會恢復高考……

    黎鎮張張嘴,想和周麗慧解釋這個名額多搶手,有多少人想要,只有一個還好,要是兩個名額都被他們占了,那是不可能的,還想解釋就算選了他,他去了大學,現在局勢不好,他的身份敏感,最終還是可能會回鄉下。

    但是說了她也一定聽不進去,還是算了。

    他第一次覺得面前這個女人很割裂,她有時候蠢笨的和鄉下沒見識的女人如出一轍,有時候對某些事又出奇的敏感……

    最終,兩人還是不歡而散。

    周條順和趙凱則一臉天上掉餡餅的模樣,歡天喜地的把手續辦好了,事情這才塵埃落定。

    雷雨青跑到孟笙笙的院子里,抱著孟笙笙哭的昏天黑地,好不容易有一個可以回城的名額,就這樣從她手指縫里溜走了,這讓她怎么能不恨。

    “我今年……今年都二十三了……我要是還回不去……我要怎么辦?我不想……不想一輩子都在鄉下……我不想嫁給這里的人,一輩子都被困在地里……我也不想我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是數學、什么是外語……我想回去,我想改變這一切。”

    孟笙笙能怎么辦,她又不能明說再等等,等七七年恢復高考就能回城了,只能陪在雷雨青身邊,給她遞毛巾擦臉。

    好在雷雨青這人心性強大,哭了一場,她又和沒事人一樣,每天照常上工掙工分。

    但是雷雨青還是變了,她不會再手松的跟漏勺似的,以前的她會經常分給村里的孩子吃的,村里窮困的人家找她借錢她也是不打磕巴就同意了,現在她只會笑著拒絕,把身邊的東西看得很緊,還會有意無意的關注著周圍的單身優質男青年,好像知道自己就要在這里扎根了……

    過了半個月,孟笙笙又收到了王川澤寄來的信,催她把照片寄過去。

    孟笙笙無語了片刻,她照的照片還沒拿到呢,突然覺得王川澤有些黏人,怎么給她寄信寄的比她家里給她的信還多,她再多去幾次郵電所,里面的人都得認識她了。

    梁靜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你怎么一點都不著急啊,王同志多好的男人,就算升職了,去了省里也對你念念不忘,我就沒見著你有多想人家,每次都是王同志給你寄信。笙笙,咱們也主動一點,這種好男人,得把握住啊。”

    孟笙笙卻沒聽見似的,只看著旁邊宣傳欄里的通知。

    “電影?明天有電影放映員要來咱們公社放電影?”

    梁靜拽著她,“我說,你聽到我說啥了沒?”

    孟笙笙雖然答應了對方處對象,但是她才不會把自己的注意力就盯著一個男人呢,她得為自己活著。

    “要是對方自己有那意思,就算天天把男人栓褲腰帶上都看不住,要是對方沒那意思,就算把人放窯/子里,他都能完完整整的出來。

    再說了,我還沒和他結婚呢,就算他看上了別人,我就不能另找了?你知道現在這世界上有多少人嗎?三十六億,我從十八億個男人里選一個還選不出來了?”

    梁靜聽得目瞪口呆,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來。

    孟笙笙可沒見過露天放黑白電影,她好奇著呢。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咱倆看看這電影去,啥時候來放,放啥電影……”

    看完了通知,眼看著梁靜又要說啥,孟笙笙趕緊轉移話題,“和醫生的新婚生活怎么樣?”

    梁靜緊張的看看周圍有沒有人,臉紅紅的,“你……你還是姑娘呢,我和你說不著。”

    孟笙笙:臉紅啥?還和我說不著,我的理論知識豐富的說出來能嚇死你。

    第42章 第42章

    一聽說公社要請放映員來放電影,消息擴散的飛快,十里八鄉的人都提著自家小板凳要來湊熱鬧。

    孟笙笙今天下班了沒回家,也夠著腦袋興致勃勃的盯著放映員瞧。

    放映員找了兩棵長的不遠的樹,把白色的屏幕綁在了樹上。

    “老覃,今天放啥電影啊?”

    “渡江偵察記。”

    常在公社走動的人早把這些電影看過百八十遍了,但是他們看不膩,即使臺詞能背出來了,他們還是愿意跟著大伙兒一起扎堆看,看到電影里壯烈犧牲的人,還是會熱淚盈眶,看到他們打了勝仗,還是會跟著歡呼。

    白色幕布前,先來的人已經占好了位置,呼朋引伴的,座位都是緊挨著的,沒留下什么空隙。

    好些小孩圍著幕布和凳子打鬧,調皮一些的孩子,還會故意踩到沒人坐的凳子上,等到被大人發現了,又會蹦噠著跳下來,笑的咯咯咯的。

    傍晚的時候,電影開始播放了,現場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孟笙笙站在人群外圍,一個不怎么好的位置,畢竟里面太擠,她不想擠,里面的人想上個廁所都出不來。

    她旁邊坐著的,是個小老太太。

    她還能聽見小老太太和她身邊的男人小聲說著話,“哎呦,這就是電影啊,里面的人怎么進去的來著,還會說話……還是現在的世道好啊,咱們這種鄉下老太太,也有看電影的一天。”

    電影里的插曲響起來時,孟笙笙聽見周圍好些人都跟著哼哼,這些都是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人了。

    孟笙笙沒看完就溜了,畢竟這時候的電影就看的一個氛圍,未來的她什么樣的片子沒看過,她站的位置不好,電影還是黑白的,她看著覺得沒什么意思,在熱鬧的時候,她選擇回家了。

    “哥,我先回去了。”

    孟衛國看的入神,腦袋轉過來了,但是眼睛還牢牢的看著前面的幕布,嘴里含混的應著,“嗯嗯嗯。”

    孟笙笙看的直翻白眼,把孟衛國腦袋一擰,給轉回去了,“看你的電影吧,我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天已經全黑了,因為這條路天天走,孟笙笙也不害怕,大著膽子往前竄。

    晚風一吹,孟笙笙脖子上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好像這天已經開始冷下來了。

    秋收已經過了,按理說現在大家伙兒都應該不怎么忙了,清閑一兩個月就準備過年了,但是今年南河縣卻不一樣,又熱鬧起來了。

    年前那批“勘探員”從山里出來了,還到中央匯報,說在山里發現了稀有礦石。

    找到這么些好東西,這不得開采出來?

    但是稀有礦石這事并不能大肆宣傳,南河縣的人只知道,上頭突然就給南河縣批了大筆資金,進行基礎建設,啥電、路……都要修。

    原本閑在家的人突然都有活兒干了,到處都在招臨時工,招的最多的,就是修路工和架線工。

    大河村里的人差不多都空了,只有老人小孩留守在家。

    架線工是個辛苦活,不僅得架線,還得先把電線桿給豎上去,那可是鋼筋水泥澆灌成的那么高的電線桿,全都是憑人力架好的,兩人一組,一人死命的用肩膀扛著電線桿,另外一人抓緊填埋坑里的土,稍微一個不慎,就有可能出事。

    修路則更安全一些,有用機器在前面開路的,還有在后面一點一點扛著鋤頭填平的,女人也能跟在后面干。

    大部分男人都去郵電局應聘架線工,工資高,女人去修路,工資不高。

    一家兩口子這么掙下來,也能過個好年了,大多數勤快的,還能給家里存上一大筆錢。

    孟笙笙還注意到,大河村也開始裝電線桿子了,沒兩天,電線桿子就裝好了,只要裝上電線和電燈泡,一通電,就能用。

    大隊長笑呵呵的來問孟笙笙,“孟同志,你家里裝不裝電線?”

    孟笙笙已經習慣了現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更何況她可能在這里也待不了幾個月了,電線裝不裝的,是真無所謂。

    “大隊長,我裝不裝沒關系,就是看你們,我要是哪天不住這里了,去宿舍住了,看你們還需不需要電。”

    大隊長思考了一會兒,“那裝上吧,孟同志也不缺這點電費。要是你走了,還有人想住這里,有電也方便不是。”

    孟笙笙做好了登記,看著大隊長離開了。

    這時候交電費和以后還不一樣,還不是看度數,而是看燈泡個數。

    孟笙笙大致問了問,縣里的收費標準是,一個十瓦的電燈,一毛一個月,一個十五瓦的燈泡,一毛五一個月,二十五瓦的燈泡,兩毛五一個月,四十五瓦的燈泡最貴,要五毛錢一個月,家里幾個燈泡就要給幾個的錢。

    縣里最常用的就是十五瓦的燈泡,這個能看清,每個月的電費也能接受。

    在孟笙笙看來,現在的電費是真便宜,一年的電費算下來也才幾塊錢,還是用這種收費法,那更劃算了,一個十五瓦的燈泡,連續開一個月也是給同樣的錢,要是給電費,她能眼睛都不眨的給。

    但是村里人和她可不一樣,絕大多數人家都想要電燈,但是一聽電費這么貴,都退縮了,一通問詢,最后也只有四戶人家準備裝電燈,其中還包括孟笙笙。

    “孟知青,你家牽電線了?”

    “嗯,牽了方便。”

    “我看我家里的煤油燈沒啥不方便的,電費多貴啊。”

    旁邊牽了電線的人反駁了,“煤油燈?你家用?一年到頭都見不著幾張煤油票,還用煤油燈呢。上次我家山子晚上起來上廁所,就因為看不見,差點掉糞坑里了,牽個電線至少能看清路不是。”

    “咱們前半輩子沒用那啥勞什子電燈泡也沒死不是?”

    反正牽了電線和沒牽電線的,都覺得自己沒問題,是對方的問題。

    孟笙笙不參與這種爭吵,只站在旁邊看熱鬧。

    最后也沒吵出來個結果,雙方看著對方新繡的鞋樣子,都覺得好看,兩人就又好了起來。

    眼看著省里那人又要給她寫信催她的照片了,孟笙笙趁著休息日,去了一趟縣城唯一的一家照相館。

    巴掌大的照片,洗出來兩張,孟笙笙瞧著這沒有后世色彩艷麗的照片,把她拍的還挺清純甜美,那四毛錢也給的心甘情愿。

    寄照片的時候,孟笙笙順便把她炒的紅糖栗子和泡的泡椒筍干分成了兩份,一份寄給了遠在平城的老家,一份寄給了省里的王川澤。

    兩地相隔不遠,但是這時候的交通實在不方便,王川澤收到照片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星期以后了。

    “王川澤,白浩,有你們的包裹!”

    白浩一聽,就竄了出去,“肯定是我媽給我寄衣服來了,這天說降溫就降溫,以前的棉衣里面的棉花都不保暖了,要是再不給我寄衣服,她親愛的兒子得凍死在單位上。”

    王川澤道,“凍不死,你既然愿意把衣服送給那女人,就證明自己不冷。”

    白浩說道,“你不覺得她很可憐嗎?家里沒人了,連個關心她的人都沒有,冷的嘴唇都凍白了,現在都要入冬了,她卻還穿著夏天的衣服,看著都心疼。”

    “我不覺得。”

    白浩把他自己的包裹拿走了,“你這種不解風情的男人,以后就別想找到媳婦兒了。”

    王川澤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有對象了。”

    白浩乍一聽,還沒反應過來,接著慘叫一聲,“王老狗,啥時候的事?你偷摸著先找到對象了,竟然不告訴我!我要鯊了你!”

    宿舍里的兩人聽到了,吵吵嚷嚷的跑了出來,“王同志,王領導,可以啊,啥時候的事?”

    “好小子,瞞的夠緊的啊。”

    “你出了一趟任務找了個對象?這么好的事老焦怎么不讓我去?”

    王川澤被鬧得頭痛,最終同意請三人吃飯,才把這三人打發走。

    打開包裹,里面是一個罐子和一個灰色的布包,罐子是透明的,能看到里面的辣椒和筍塊。接著把布包打開,清香甜蜜的紅糖夾雜著板栗的香味撲面而來。

    旁邊三人聞著味就來了,把板栗搶走了大部分,只給他留了最后小半斤,氣的王川澤趕緊把玻璃罐子收到了自己的柜子里。

    包裹的最下面還放著一本**,王川澤把書一翻開,就看到第一頁夾著的女孩照片,正是她想念的人。

    照片上的女孩子笑的杏眼變成了彎彎的月牙,甜美的長相和笑容讓王川澤也跟著笑了起來。

    “收一收收一收,王同志,你笑的好惡心。”

    王川澤把照片往懷里一揣,嘴角還掛著迷之笑容,讓另外三個好奇女方相貌的男人頓時搶不到照片。

    另外三人看著王川澤嘴邊的笑,突然覺得好像無緣無故的,被姓王的踹了幾腳。

    寄走了照片沒多久,孟笙笙就收到了王川澤寄來的包裹。

    這次寄來的東西很多,要是她沒有那個大力金手指,這些東西她根本就拿不回來,半路就得癱了。

    回家把包裹打開,里面放的最多的,就是書和各種資料。再仔細一瞧,還有好多廠里的招工考試例題。

    還有好幾本理化生的工具叢書。

    好東西好東西,得趕緊收起來,這些書可不容易找到,都是以后考大學要用到的工具書,現在這些人搞啥文斗武斗的都搞得瘋魔了,燒了好多書,這些學習工具書以后想找都找不到。

    也不知道王川澤哪里弄到的,還真要謝謝他。

    剩下的就是他買的送給她的禮物,一個孟笙笙在縣里從沒見過的大紅色的圍巾、一盒梅花味兒的雪花膏、一罐子橘子罐頭、一件深色的女士風衣,一雙黑色的皮鞋。

    南泊東吳萬里船

    孟笙笙摸了摸這些衣服鞋子,都是能感覺出來的好東西,孟笙笙猜測,這些東西,大概花了不下兩百塊,她八個月的工資就這樣沒了。

    孟笙笙把衣服穿上試了試,衣服長度到她的膝蓋處,尺寸剛剛好,穿著也很暖和,雖然都是好東西,但是現在她每天在村里公社兩頭跑,也穿不了,只能掛在衣架上,上面搭一件遮灰的薄塑料膜。

    第二天上班,上頭的工資下來了。

    孟笙笙領著屬于她的二十七塊錢還有糧票和油票,第一時間就是請假。

    不止是她一個人請假,拿到工資的人第一時間都要請假,畢竟這時候物資嚴重缺乏,買什么都要排著隊買,城里拿著大把鈔票和票據買不到糧食的人大有人在。

    所以這時候的人已經習慣了,拿到工資的第一時間,就把家里一個月吃的用的,盡量在這一天買齊。

    她本人就在糧站工作,買糧食倒是沒那么急,但是她想要吃肉啊,而且天氣越來越冷了,她得想想辦法,弄些新棉花回來,如果棉花足夠,她得給自己和她哥做件保暖的棉衣。

    棉花這種緊俏玩意兒,公社里一般都買不到,得去縣里碰碰運氣去。

    孟笙笙穿上自己做的布鞋,稍稍有點緊,不知道走在路上會不會擠腳,不過村里的嬸子說不要緊,布鞋就是這樣,穿著洗著,它會越來越松,這樣的大小正合適。

    到了縣里,孟笙笙在排隊的地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孟笙笙看著排的長長的隊伍,湊到孟衛國身邊。

    “哥,你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孟衛國看清了來人,一把將孟笙笙拉到了自己身前。

    這時候可沒有什么講素質,只要能搶到肉,故意找熟人搭話接著混進隊伍里的人多的是。

    孟衛國走動了幾步,“我天不亮就來了,還想著自己是前幾個呢,沒成想前面那些人,半夜就來排隊了……我為了買肉,糧食都還沒買呢,今天下午我和你一起去一趟糧站。”

    孟笙笙作為內部人員,買糧食方便的多,還有很多外面沒有的福利,比如能買到比旁人更多的細糧。

    “行。”

    孟衛國和孟笙笙閑聊,“妹子,你手表哪來的?沒表真不方便。”

    他可不信是王川澤送的,因為他了解自家妹子,這兩人在他來之前關系并沒有什么過界的地方,她不可能收人這么貴重的禮。

    孟笙笙隨口應道,“攢的。”

    孟衛國笑的一臉諂媚,“嘿嘿,妹子,你知道的,你哥我從小到大都沒戴過手表,不知道戴手表是啥滋味……”

    孟笙笙無奈,“你要是能弄到壞了的表,和里面完好的零件,我幫你弄出來一塊完好的表,行了吧。”

    這時候她暫時沒空去維修店里攢手表,資料收到了,她得復習,還要找棉花做衣服,收了王川澤這么多東西,她也得想想給對方的回禮……事情多著呢。

    兩人排了兩個多小時的隊,終于到他們了,這時候肉聯廠的可選的肉已經不多了,孟笙笙選了一塊偏瘦的五花肉,還要了一塊全肥的豬肉。

    孟笙笙大手大腳慣了,學不會這時候嬸子們的那種節約法子,每天炒菜就用一根筷子沾幾滴油在鍋里攪和,這不叫炒菜,這叫水煮菜。

    所以她每個月的油票都不夠用,還得另想辦法。

    她倒是想買豬板油榨油,但是她來的遲,豬板油早被買走了,連肥肉都只剩下最后兩塊,她還不能全買走,因為限購……

    最后那兩塊肥肉,她和他哥一人一塊,另外還買了一塊五花肉,一個豬腳,還有一斤排骨……

    反正兩人能買多少買多少,買到限購為止。

    后面的人看著兩人買走了小半背簍的肉和骨頭,看兩人的目光都帶著刀子……

    孟笙笙把東西扔給了孟衛國,“你背回去,我得去供銷社一趟,看看這個月的布來了沒有。”

    孟笙笙一進供銷社的門,齊艷紅就過來打招呼了。

    她家孩子現在已經能滿地爬了,她又是個奶水不旺的,家里買的奶粉也不夠喝,平時就熬些米油米湯喂給孩子,自從孟笙笙進了糧站,她買細糧大部分都是通過孟笙笙買,如今看到了她,真就是像看到親姐妹似的。

    “今天咋有空來我這里了?”

    孟笙笙笑嘻嘻的,“沒事我就不能來找你嘮嗑了?”

    齊艷紅笑的牙花子都露出來了,“你要是隔個幾天來我這里說這話我信,今天來我可不信。”

    誰不知道今天就是各家各戶大采購的日子,她家她和她男人沒空,婆婆要帶娃,只能把戶口簿和糧油本給公公,讓老人家一趟一趟的來回跑。

    齊艷紅拉著孟笙笙的手,“你今兒來的正是時候,今兒剛來了一批布,花色好看,還沒開始賣,限購三尺,咱們內部的人正在里面瞧呢,下頭還積壓了一小半的瑕疵布,限購五尺,我瞧著就是染布的時候,沾了幾點其他顏色,看不清楚,買回去和新的也沒差,你要多少?我幫你拿。”

    孟笙笙笑出了一口大白牙,“姐,你就是我親姐,兩種我都要,越多越好,最好顏色暗一點。”

    才七一年,離運動結束還得好些年呢,暗一些的顏色安全。

    “姐,你這里能不能弄到棉花?冬天了,我想做兩身棉衣。”

    齊艷紅沉吟片刻,“供銷社里的棉花有是有,但是不多,你要是做棉衣,根本就不夠,我給你另想辦法,一個星期之后,你直接到我家來找我。”

    孟笙笙應了,說完話,等到了齊艷紅公公,拿到了齊艷紅她家糧本和戶口簿,去公社買了糧食,還另外多弄了幾斤細糧送了過去。

    回家之后,孟笙笙拆開包裹,看了看齊艷紅給她的布,兩種顏色不同的布料,一種尺寸小,一種尺寸大,她用眼睛量了量尺寸,兩塊布加起來這可遠遠不止十尺,到時候把棉花弄回來,她就能做棉衣了。

    下次去人家家里,得在村里買些雞蛋謝謝人家。

    孟笙笙上班也不怎么忙,便把王川澤給她的資料帶到了辦公室復習,資料上頭弄個語錄蓋住,反正誰都能背下來,不稀罕翻這玩意兒。

    上輩子孟笙笙上學的時候,精力很大一部分被兼職分散了,最后還能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全靠她的一股子不能輟學生孩子的信念和她那聰明的腦瓜子。

    現在在翻看復習題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恍恍惚惚還有些印象,再把工具書看個一兩遍,大概就能全想起來了,做題也都會,意識到她這輩子的腦子完全不遜色于上輩子的腦子,都屬于聰明的腦瓜子。

    孟笙笙:感謝穿越大神。

    到了約好的日子,拼拼湊湊的,湊了二十多個雞蛋,孟笙笙就上門了。

    齊艷紅高興的收了這二十多個雞蛋,這么多雞蛋,都能給她家兒子吃一兩個月了。

    “這些棉花是我家大志去了一趟北邊,農場里的人偷偷弄出來的,大志運氣好,那伙人膽子大賣的多,大志全收了,你看看,要多少?”

    孟笙笙合計了一下,一件軍大衣大概需要五斤左右的棉花,她做的棉衣沒那么大,大概五斤能做一身,拿個十五斤左右的棉花,省省能做三件衣服。

    “十五斤能拿的出來不?”

    齊艷紅算了算,原本她還打算給娘家送幾斤去,如果給孟笙笙勻出來十五斤,娘家那邊就只能少一點了。

    “沒問題。”

    這時候送禮物,只有送吃的,特別是肉,接收禮物的人家才是真高興。

    孟笙笙把她月初搶到的豬蹄送給了齊艷紅,“不說啥客氣話了,這東西放姐家里,燉了補一補,吃點好的,孩子也能跟著享福。”

    另外還給了齊艷紅五塊錢,孟笙笙才提著十五斤的一大包棉花走了。

    孟笙笙不會做衣服,但是村里有會做衣服的人,孟笙笙找了程秀嬸子,說好了,只要做好了三身衣裳褲子,剩下的布頭都歸對方。

    程秀一聽這話,牟足了勁加班加點就給孟笙笙做她那三身新衣裳。

    這時候女人,收集布票不容易,省布料是省出了經驗的,一點碎布頭都舍不得扔掉,都要放針線筐里存著,說沒準衣服破了還要這些邊角料來縫補。

    孟笙笙提供的那些布料,程秀嬸子不僅給做出來三套衣裳褲子,還剩了小半尺的布,再把她以前存的布拿出來拼一拼,就能給家里的小孫女做一身新衣服了。

    程秀嬸子把衣裳給了孟笙笙,“那些棉花我全塞進衣裳褲子里了,摸著還有些薄,所以我把我家不要了的的舊棉被里的棉花勻了一點,也給塞進去了,新的棉花多,舊的少,穿著一樣暖和。”

    孟笙笙給了三塊錢的工錢,程秀嬸子收的也不心虛,還當著孟笙笙的面給她稱了稱重,表示她確實沒昧下她拿來的新棉花。

    孟笙笙拿著新衣服回了家,尺寸最小的一套是她的,最大的一套是王川澤的,中間那套是她給她哥準備的。

    試穿了那件淺灰色的棉衣,穿著確實非常暖和,孟笙笙滿意了,脫下來放好。這件衣服得等到深冬的時候再穿,這時候穿單位發的薄襖就行。

    把衣裳褲子給了孟衛國,他一臉神秘的把兜里的一個黑布包遞給了孟笙笙。

    孟笙笙一模,就知道這是他攢的手表。

    “哪兒弄的?”

    看樣子零件還不少。

    “你別管。”

    “行。”

    不管就不管。

    孟笙笙把東西往兜里一揣就離開了。

    沒過幾天,孟笙笙就聽說周麗慧要和錢元寶結婚了。???

    她是不是錯過了什么?怎么女主突然就要嫁給村里的一個背景板路人了?

    孟笙笙拉著雷雨青,“怎么回事?怎么這么突然啊?”

    她真正想問的確是,周麗慧是不是又在鬧什么幺蛾子?

    她還真沒猜錯,這次事情起因就在周麗慧自己身上,婚事是周麗慧她爸給定下的。

    沈愛華瞅了瞅四周,看見黎鎮沒在,才敢放心說話。

    齊磊嘴里叼了跟枯黃的野菜根子,“別看了,黎鎮人被隔壁大隊借去修脫粒機去了,還沒回來呢。”

    “你這陣子在忙啥呢,怎么這么大的事,你一點風聲都沒聽見?”

    孟笙笙搖搖頭,這陣子確實忙的昏了頭,沒注意村里又有啥大事要發生了。

    “前陣子村里人不都去應聘臨時工嘛,周麗慧她爸和錢寡婦她兒子也去了,兩人都挑著工資高的架線工報的名,正好一前一后的,兩人被分到了一組。”

    “錢元寶那憨貨,喜歡周麗慧喜歡的整個村里的人都知道,對她爸,當然也是實心眼的好。所以每次抬電線桿的時候,他都爭著搶著要上。誰知道那天,正好碰見了周麗慧,人錢元寶還架著電線桿呢,周麗慧死活要拉著她爸去說話,還讓錢元寶把電線桿先放下來。

    可是那東西是一個人能說放就放、說豎起來就豎起來的?結果周麗慧剛把人拉走,那電線桿就倒了下去,砸到錢元寶腳上了,在醫院住了半個多月,幸好這算工傷,單位承擔大部分醫療費,否則就那醫療費,就能把錢家拖垮。”

    “不過錢元寶雖然出院了,但是腳卻跛了。”

    “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鄰居,何況這次真是他們周家人的錯,周家兩口子覺得愧對錢家。畢竟人可是錢家的頂梁柱,一個年輕小伙子,還沒結婚呢,就這么跛了,多可惜,以后說親都不好說。

    錢寡婦天天也不上工了,就在周家門口堵著罵人,又罵又哭的,村里誰都不去勸。畢竟錢寡婦心里苦,大家伙兒都懂。

    周家人可能真覺得心里有愧,給錢家補償費,錢家不收,于是周家就逼著讓周麗慧嫁給錢元寶,給周家賠個媳婦兒。

    周麗慧那人多心高氣傲的人啊,當初讓嫁給縣里當官的都不同意,這次換了個更差的,當然也不同意,就被周家人關在了家里。

    周麗慧中途還跑了出來,想找黎鎮私奔,黎鎮腦子又沒坑,沒介紹信沒工作,他們能跑去哪?所以沒答應,周麗慧就又被周家人抓回去了。

    現在婚訊都出來了,周麗慧大概自己也同意了吧。”

    “黎鎮沒去周家?他和周麗慧不是在談戀愛嗎?”

    沈愛華撇嘴,“一兩個月了,一直在鬧矛盾呢,也不知道黎鎮那小子有本事有相貌的,找這種女人干啥,給自己添堵?不過我估計這次黎鎮是真生氣了,上次那姓周的女人來了之后,黎鎮全程冷著臉,一個笑都沒有,看樣子兩人應該已經掰了。”

    孟笙笙搖搖頭,也不知道這女主到底是咋混的,怎么弄的人嫌狗憎的,原本的官配男配都不待見她了,連她的舔狗都被她弄殘了,殺傷力真恐怖。

    錢家人和她關系一般,所以她也沒準備送啥重禮,準備到時候直接送個兩三毛錢就行。

    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周麗麗和錢小美。

    “你哥娶媳婦家里準備了些啥?”

    錢小美可不喜歡她這新嫂子,“準備啥啊,直接一卷被子就進門過日子了唄,就她那惹事精,配啥好東西?進了門別給我們找事就成。”

    孟笙笙看著錢小美手里提著的一大包瓜子,應該是剛買回來,給婚禮準備的。

    自從穿到了這里,孟笙笙已經見證了好幾場婚禮了,不得不感嘆,這時候娶媳婦兒的成本是真低,不需要買房、不需要買車,像這樣直接光條條的,就娶進來一個媳婦兒的人大有人在,餐桌上看見點油星子都稱得上豪華盛宴了,簡樸是真簡樸。

    到了結婚正日子的那天,孟笙笙特意請了假,睡了個懶覺,慢悠悠的起床收拾好自己,早飯都沒吃,準備到錢家婚宴上吃頓好的。

    到了地方,她一眼就看到了已經出嫁了的周慧,她正抱著一個胖娃娃,身邊還站著一個大腿根高的小男孩,攥著周慧的衣角,興致勃勃的看著遠處一群玩鬧的孩子。

    周慧笑容滿面的和村里人說著話,時不時逗弄逗弄懷里的孩子,抓一把瓜子和花生給旁邊站著的小男孩,看起來過的不錯。

    同樣是回來喝喜酒的,周月月的精氣神看著就不對勁,臉上也看不到個笑,才半年,周月月眼角就有了些苦相。

    稍稍走近一些,還能聽見林小丫教訓周月月的聲音,“怎么嫁了半年多了,肚子還不見有動靜?是不是上次我給你的那符紙你沒喝?”

    周月月不耐煩,“那東西喝了有啥用?”

    林小丫氣的心口痛,“怎么沒用?我的話你不聽,總得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平時對姑爺好一點,孩子自然而來就來了……我說了你不聽,吃虧的是你,嫁了那么好的人家,周圍誰不羨慕你?還給我擺臉子,我這是為了誰?”

    周月月冷笑一聲,“好?別說生孩子了,那男人我看一眼都倒胃口,沒那閑工夫伺候那丑八怪。”

    林小丫對這家這孽障沒辦法,自從嫁了人之后,翅膀是越來越硬了,她說啥周月月都不聽,看的她急在心里,偏偏一點辦法都沒有。

    吵吵嚷嚷的,一會兒就到了中午,錢元寶穿著一身整齊的列寧裝出來了。

    孟笙笙能感覺到他的高興,周身洋溢的快樂能感染到身邊的人。

    看到錢元寶走路的時候,確實有些小毛病,慢慢走就看不太出來錢元寶腳上的問題,但是稍微走快一點就能看出來他走路的不自然。

    孟笙笙沒跟著去接親,坐在桌上等開飯。

    但是左等右等都沒見錢元寶把周麗慧接回來。

    沈愛華悄悄的過來對著雷雨青和孟笙笙使了個眼色。

    她站起身,跟著沈愛華走了。

    “周麗慧逃婚了。”

    孟笙笙:……

    她竟然一點也不意外,周麗慧那性子,不可能會安心嫁給錢元寶這樣一個男人,齊大非偶,就算今天這婚結成了,錢元寶也守不住周麗慧那樣一個女人。

    今天這頓飯最終也沒吃成,錢家和周家是徹底結仇了。

    錢寡婦也沒在周家門口罵人了,在村里就當作沒這么一戶人家存在,看見了就當空氣似的。

    周家人也覺得抬不起頭,只覺得他們太過縱容,把周麗慧這丫頭養壞了,直說以后不會再認這個女兒,這個家也不會再讓周麗慧進門。

    說完這話,周家的人往后真的就沒再提過周麗慧一句。

    農歷進入十月,天氣越來越冷了。

    南方沒有炕這種東西,鄉下人家除了靠身上的一身正氣過冬,剩下的大部分人家里都有火爐,覺得冷的厲害了,就把火爐燒起來,火爐上頭就是家里男人偷摸著上山逮回來的野兔野雞,被青煙一熏,就能存上好幾個月。

    孟笙笙家里的柴火準備的足,她整天在家生火烤火都行,但是孟衛國不行,他早已經習慣老家平城的天氣,現在這種靠硬抗的天氣,他真不行。

    只要一放假,就跟個小尾巴似的,顛顛的跟著孟笙笙回來生火,在火爐邊就不動了。

    “你整天在桌前寫啥呢。”

    孟笙笙頭都沒抬,“物理。”

    不愧是省里的廠子招人,前幾年招人的考試,考題雖然不怎么高深,但是絕對稱不上簡單,像是現在流行的標語啥的,只有一兩道,其他的,全都要一定的文化基礎才能答對。

    孟笙笙不得不認真把初中高中的物理數學又認真學了一遍,加上上輩子大學學的那些知識,她面對這些考題才不怯場。

    “學這勞什子干嘛?”

    孟笙笙隨口說道,“明年八三一廠招工,我準備去試試。”

    孟衛國眼睛一亮,“真的?”

    “王川澤說的,不過你別到處嚷嚷,這消息應該沒幾個人知道。”

    孟衛國終于從火爐旁起身了,把孟笙笙桌子上的書拿起來看了看,眼里的光又滅了,“我又不傻……這寫的啥啊?妹子,你能看懂?”

    “都是高中教的知識,有啥看不懂的。”

    孟衛國嘆息一聲,“算了,大概我這輩子就是在鄉下呆著的命。”

    第43章 第43章

    過了十一月,回城探親的知青不少,大河村的知青走了大半部分,就留下沈愛華一個人留守。

    孟笙笙也想回家一趟,見見原主的爸媽,但是年底了,糧站工作忙了起來,盤賬的工作雖然不難,但是很繁瑣,每天的工作量不大,但是每天都會有新工作分配下來,一時間想請假還真有些困難。

    孟衛國也想回家一趟,但是到了年底了,畜牧站倒是一反常態的忙了起來,不知道哪里來的一場傳染病,大部分南河縣的牲畜都遭殃了,病的吃不下飼料。

    畜牧站的人整天忙的腳不沾地,孟衛國也在將近一個月的奔波中,成長了不少,至少最基礎的獸醫知識,他已經牢牢記住并掌握了,只要不是什么疑難雜癥,他基本都能把病治好。

    孟笙笙在家里貓冬,有天突然意識到,她要是去省城,還沒有住的地方,真要是去住集體宿舍,她的東西可不好藏。而且現在的房子搶手的厲害,八三一廠更是省內大廠,廠里工作的人就有好幾萬,加上工人家屬,幾十萬的人擠在廠里,有沒有宿舍分給她都還不一定呢,更何況,有自己的房子不是更香嗎?

    原主的記憶里,平城的房價不貴,悄悄花個三四百就能買到一個不錯的房子,想來這里也差不多,提前準備個兩三百就行了。

    孟笙笙把自己存的工資全部攤開來數了數,她拿了四個月工資,平時也用了些錢,她手里頭的票倒是不少,啥糧食票、零食票、布票,還有兩站弄回來發福利的好東西,啥洗發香精、香皂……但是手里的錢數來數去,加上以前家里寄來的,也只有一百五十塊。

    錢不夠啊。

    孟笙笙在家里思來想去好幾天,最終還是決定去一趟黑市,把她手里頭的這些票和東西換成錢。

    最簡單的,其實是她手里的金條,隨便拿出來一個,就能換個千八百的,但是憑空拿出來的東西,真要是查起來了,她要怎么解釋?所以箱子里的東西現在不能碰,她自己努力湊一湊,再找她哥或者王川澤借一點,肯定就夠了。

    孟笙笙穿上灰黑的棉襖,把領子往上一提,就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只露出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去了黑市也沒人會看到她的臉。

    把東西都收拾到了一個包裹里,孟笙笙迎著刀子一般鋒利的冷風,出門了。

    孟笙笙到的時候,已經不早了,大白天的,黑市那條街也有稀稀疏疏的人往來。

    孟笙笙看到前方有個男人,正靠在電線桿上,抽著煙,漫不經心的看著來往的人,看了一會兒,他把煙頭往地上一扔,就如無其事的走到一個穿著整齊的中年女人身邊,輕輕說了什么,女人就跟在了男人身后,進了旁邊一個院子里,沒一會兒,女人出來了,手里挎著的籃子里,多了一個白色的布搭在了籃子上。

    孟笙笙走遠了些,學著那男人,也盯著來往的人看,尋找著合適的目標客戶。

    她看中了一個穿著黑棉襖的女人,棉襖一看就是新的,一塊補丁都沒有,看起來家庭條件應該不錯。

    孟笙笙腳步輕巧的跟了上去,“姐,我這里有香皂,你要不要?”

    女人腳步頓了一下,她今天是來這里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買到細糧,走了許久,也沒有碰到賣細糧的,大概今個兒是買不到細糧了。

    這時候哪有什么要不要,只要家境殷實的人家,只要碰到好東西,都會買,能用的物資屯在家里,總比不能吃不能喝的幾張紙有用不是?

    這個大姐還是個大客戶,孟笙笙把包裹打開之后,大姐不僅要買香皂,還包攬了孟笙笙包裹里的大部分物資,兩人討價還價半天,最終給了孟笙笙三十塊錢,沒給票。

    剩下的東西不多,孟笙笙又找了兩個人,就賣光了。

    這包東西,因為很多東西稀少,是縣里買不到的稀罕玩意,賣的價格稍稍就要貴一些,最終也賣了有四十幾塊,合計合計,她的存款也有兩百塊了。

    孟笙笙回家又翻了翻,找到了上次孟衛國給她的手表零件,她已經做好了手表給了孟衛國,剩下的零件不知道還能不能再拼出來一塊手表。

    她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最后還去了一趟縣里的維修店,花了幾塊錢買了塊這老板修不好的廢表,回家拼拼湊湊的,一塊九成新的手表就組裝好了。

    孟笙笙接著又去了一趟黑市,因為她這塊手表很新,而且不要票,孟笙笙賣了個高價,一百塊就到手了。

    到了十二月,家家戶戶都在籌備過年的事。

    這是孟笙笙到了這里過的第一個年,孟衛國這兩月忙的厲害,年底畜牧站才閑下來,不過孟衛國本人卻并不清閑,只見他每天從家里進進出出的,加上這兩個月到處給人家牲畜治病,村里也給了不少好東西,也給家里折騰的雞鴨魚肉都有了,還給他畜牧站的師傅送了不少,不過他從他師傅那拿回來的東西也不便宜就是了。

    年三十晚上,只有兩兄妹坐一起吃火鍋,一人兩個碗,一個碗吃飯,另外一個碗里裝的是罐頭里面的甜水,罐頭里的水果當飯后水果,里面的水被孟笙笙倒出來當飲料喝。

    罐頭還是王川澤寄過來的,原本說好過年的時候來看看她,但是在前兩天,王川澤給她打了個電話,他來不了了,得出任務。孟笙笙只能理解的同意了。

    兩兄妹在這里也沒個親戚,大年初一的時候,也只有知青院里待著的沈愛華閑得慌,來和他們說了會兒話,接下來的兩天,孟笙笙和孟衛國都在家里吃大年三十那天煮的火鍋剩菜。

    到了初三這天,孟笙笙去了一趟公社,找了值班的人,要了一張介紹信,孟笙笙當天揣著介紹信就出發了。

    一路上轉了三四次客車,直到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孟笙笙才到了省城。

    一下車,孟笙笙就感覺到了濃重的年味兒,每家每戶門口都貼著大紅對聯,即使不認識的人,有時候也會相互說一聲“過年好”。

    第一時間,孟笙笙先詢問了省里招待所的位置,帶著自己的行禮,得先把自己安頓下來。

    在孟笙笙前頭,已經有人先開口問了有沒有空房間,結果招待所里面的人看都沒看那人拿出來的工作證,繼續垂著腦袋磕著瓜子。

    “住滿了,都住滿了,一張空床位都沒了。”

    那漫不經心的模樣,根本不屑于搭理小地方來的人。

    孟笙笙心里吐槽,后頭那“為人民服務”的標語大概是被狗吃了。

    但是有啥辦法,這年代的鐵飯碗就是牛氣,不然所有人都羨慕這些人呢,她態度即便再差,你還拿他們沒辦法。

    孟笙笙沒急著上前,等前面的幾波人和那些招待所的人吵了幾句走了之后,她才上前。

    從兜里摸出來一張一斤的副食票,往那工作人員面前一推,“姐姐,我從縣城來的,這天氣這么冷,要是今晚上找不到住的地方,得冷死在街上,你幫著想想,要是實在沒地方了,就后頭值班室借宿也成啊。”

    那人眼皮一抬,看了看孟笙笙推過來的票,左右看了看,接著手腳麻利的把東西收進了包里,“介紹信、工作證。”

    孟笙笙趕緊把東西放到了桌上,因為這是糧站的招待所,她住是免費的。

    “你來的湊巧,只有最后一個房間了,不過里面的燈壞了,維修人員回家過年了,要是不嫌棄,就先將就著住吧。”

    孟笙笙笑著說道,“不嫌棄,謝謝謝謝。”

    孟笙笙拿著鑰匙,上了二樓。

    按著門牌號,孟笙笙到了最角落的一間房,里面就一個房間,空間小,一張一米五的床擺放在墻角,就占據了整個房間三分之一的位置,孟笙笙在房間里看了一圈,在角落發現了一個淋浴間,讓孟笙笙松了口氣。

    還不錯,免費的地方能住還能洗澡,她也不多奢求了。

    把東西放好了,孟笙笙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半,時間還早,還能去八三一廠周圍瞧瞧去。

    鋼廠是個大廠,省里基本上人人都知道,隨便問了兩個人,孟笙笙就找到了地方。

    八三一廠建在省城的西北角,靠廠子最近的都是廠里職工的宿舍和家屬院,再遠一些的,就是農村和農場了,聽說還有部隊駐扎在農村附近。

    這時候的所有房子都是集體分配,并不屬于個人,買賣房子當然也是不行的,孟笙笙在周圍逛了幾圈,時間一點點流逝,她也沒找到一點看房子的機會,只能無奈先去國營飯店吃了碗素面,回招待所了。

    第二天,孟笙笙繼續在八三一廠周圍晃悠。

    今天她往東南方向走了走,過了八三一廠的家屬院,就是醫院、糧站、郵電所……整個城市的重要建筑大概都在這方向了,再往前走,就是省城中心的位置,這些單位附帶的宿舍和家屬院地方也不小,可以說絕大部分都是單位的房子,想買這些地方的房子,無異于癡人說夢。

    孟笙笙小心翼翼的問了幾個老人,租房子的人家也有,但是這些大部分都是在原本就狹小的空間內硬擠出來一個空間,再租給需要的人,來填補填補家用,她看了兩個,不僅空間小,有些家里的孩子還會直接開門就進去了,這要是她上班了,熊孩子玩鬧,把她箱子里的東西掏出來了怎么辦?

    那些房子,她當然是不滿意的。

    孟笙笙再度繞著八三一廠逛了逛,她最滿意的,在八三一廠和公安局相鄰的中間地帶。

    這里的房子看起來都是自建的磚瓦房,這并不屬于單位集體房,大概都是屬于私人建的,要是房主有銷售意向,雖然明面上房子不能買賣,但是里面可操作的空間卻不小。

    孟笙笙把這里房子的情況挨個問了問,當然用的借口是想租房子,皇天不負有心人,最終還真找到一個想賣房子的人家。

    孟笙笙便跟著女人去看了看。

    這房子在胡同最里面,房子面積不大,就一室一廳一廚一衛,能看得出來房子的主人很愛護房子,屋子里面打掃的很干凈,裝修也很整潔。

    女人說道,“同志,如果你真想租房子的話,我這房子不錯,你一個人住完全夠了,東西都是備齊全了的,這地方還和公安局離得近,你一個女孩子住這里也安全。”

    孟笙笙馬上就說道,“嬸子,我也不瞞你,我不想租房子,而是想買房子。我找了個省城的對象,可是他家里人多,根本就住不下,我們兩人又要結婚了,到時候我可不想一大家子人擠在一起,容易鬧矛盾,所以我才到處尋摸,只不過賣房子的人家太少了,我都找了好幾天了,一點進展也沒有。”

    孟笙笙說的真誠,加上她那漂亮臉蛋上的一臉無奈,孟笙笙還把她的工作證拿出來晃了一下,女人大概看到了“糧站”的字樣,便理所當然的認為這個年輕女孩子是在省里的糧站工作,便更放心了。

    女人高興了,“那正好,我要去給我兒子帶孩子,大概再也不會回來了,我還正愁我這房子該怎么辦呢,你來的也正是時候。”

    “這房子的大概情況你也看到了,這房子還是三年前我自己建的。早年間世道不好,我和兒子走散了,現在終于找到了人,他也成家了,有了孩子,就非要我去照顧孩子。大概這一去再也不會回來了,因為當初是我一個人住,所以建的不大,兩口子住,也足夠了。”

    女人帶著孟笙笙逛了逛,“我這院里、廚房都接了自來水,不用大老遠的挑水,方便的很。家里有獨立的衛生間,下面排污管道和公廁的連在一起的,不用出去和其他人一起擠那集體的衛生間,我去過一次,那地方啥人都有,臭的很,腌臜。”

    “姑娘你看這房子怎么樣,要是行,就買了,我也省的以后總還惦記著這房子。”

    孟笙笙是真喜歡這房子,“嬸子,我說實話,我確實喜歡,不知道嬸子要什么價?”

    女人不是個拿喬的,一開口,孟笙笙就知道對方是個實誠人,兩人把價格定在了三百塊,這里的所有家具她也不搬了,就留在這里,給孟笙笙繼續用,因為家具也留在了這里,三百塊的房子最終便漲到了三百五十塊。

    孟笙笙摸摸身上的錢,幸虧來的時候,找孟衛國拿了五十塊錢,否則錢還真不夠。

    孟笙笙對這里不熟,女人卻是個啥人都能說的上話的。

    她把孟笙笙帶到了房管所,找了熟人,孟笙笙看到這個嬸子悄悄給男人塞了一包煙,接著說道,“小夏,你是知道我的情況的,兒子找到了,我得去找他,正巧我兒媳婦家的姨表妹要嫁來咱們省,沒地方住,我這里正巧有個房子,放著也是生灰,就送給這姑娘了。”

    房管所的人啥人沒見過啥亂七八糟的理由沒聽過,一聽就知道里面有問題,可這明面上也沒違反規則,他兜里還揣著煙呢,順便也就把房子的事辦好了。

    房產證辦下來了,速度很快,女人摩挲著兜里的鑰匙,最終還是給了孟笙笙,“原本還想著再住一陣子,現在老天爺都想讓我快點離開。”

    孟笙笙笑的喜氣洋洋,“嬸子,這是老天爺催你快點去和家人團聚,享天倫之樂呢,您就不想兒子孫子啊?”

    一說到這兒,女人果然笑了,那點傷感也消失不見了。

    孟笙笙當天還是去招待所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女人才買好火車票走了,孟笙笙這才又去看了看房子。

    女人帶走了很多私人物品,像是衣柜、桌椅板凳啥的家具都沒帶走,現在這寒冬臘月的,想住進來是不可能的,只能先把房子擱置,她考進鋼廠的時候再搬家。

    孟笙笙回大河村的時候,已經是正月初七了,第二天就得上班。

    孟衛國都不知道孟笙笙去這一趟是干啥,還帶了那么多錢。

    “干啥?喏,就買了這個玩意兒。”

    孟笙笙把房產證往桌子上一放,孟衛國看的眼睛都直了。

    “……你你你弄回來個房子?”

    孟笙笙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啥,你那錢我上個月工資不夠,加上下個月工資就能湊齊還你了。”

    孟衛國嘖嘖稱奇,他們長輩丟了條命才弄回來個房子,一家人住了幾十年,沒想到他這個妹子,才出門幾天啊,就弄回來一套房子,他是真對孟笙笙刮目相看了。

    “妹啊,我要是不要這錢了,你能不能幫我也找個房子?”

    孟笙笙翻了個白眼,她走了那么多路,問了那么多人,才找到一家,還讓她再找,她才不干。

    “想的美,房子是那么好買的嗎?要不是我運氣好,說不定這次還真就空著手去空著手回了。”

    開年了,繼續在糧站干了一個月,手頭工資也拿到手了,還了孟衛國的錢,孟笙笙手里頭是真只有十幾塊的存款了。

    孟笙笙閑得無聊,正在辦公室研究一道物理題的時候,突然接到了王川澤的電話。

    掛完電話的孟笙笙趕忙請了假就回去了。

    王川澤看到因為跑回來,臉頰紅撲撲的孟笙笙,一直繃著的臉終于緩和下來了。

    沒等孟笙笙開口,王川澤說道,“廠里準備后天考試,咱們得提前去省城準備。”

    孟笙笙見到了好幾個月沒見到的人,有些不自在,趕緊開門,“不著急,吃飯了沒有?”

    “沒有。”

    “那你等一等,我去給你下面條。”

    幸好家里還有前一陣子糧站發的掛面,掛面熟非常快,孟笙笙把她做的辣椒醬用油炸的香噴噴的,再給盛了一小碗的泡椒筍干,王川澤吃的頭也不抬。

    吃完之后,王川澤起身去洗碗了。

    “復習的怎么樣?”

    說道這個話題,孟笙笙自信的挺了挺胸脯,“沒問題!”

    她已經把王川澤給她找的試題全都看了一遍,都摸清楚了題型和考點,這時候去考試,絕對沒問題。

    王川澤回頭看到了她那自信得意的小模樣,笑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用旁邊掛著的干毛巾擦了擦手。

    最初的拘謹捱過去之后,孟笙笙找到了熟悉的感覺。

    湊到王川澤面前,好奇的問道,“你單位在哪里?離八三一廠遠不遠?”

    “不遠,就在省政府旁邊,騎自行車二十幾分鐘就到了。”

    所以當初他才給選了個這么個單位。

    孟笙笙看看時間,已經中午了,要是他們速度快一點,能在晚上趕到省城。

    “要不咱們今天就出發吧?”

    王川澤當然一切都聽孟笙笙的,她說今天走,那就今天走。

    孟笙笙帶著王川澤去了公社拿了介紹信,當天啥都沒帶就走了。

    到了省城,王川澤直接帶著孟笙笙到了軍隊的招待所,這里的服務人員比糧站招待所的服務人員態度好得多,在孟笙笙掏出證件和介紹信之后,王川澤給付了房費,就帶著孟笙笙出門吃飯了。

    “明天我帶你出門逛一逛,熟悉熟悉這里的環境。”

    孟笙笙笑瞇瞇的點頭答應了。

    第二天一大早,孟笙笙就醒了,起床下樓之后,王川澤已經在大廳等她了,即使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也吸引了來來往往所有人的目光。

    孟笙笙不好意思的小跑過去,“怎么不上來叫我,等久了吧。”

    王川澤碰了碰她睡的紅潤的臉頰,暖呼呼的,“今天會有些冷,穿暖和一點。”

    孟笙笙想著,都有男朋友了,稍微親近一點也沒啥,但是看著周圍人瞧著他們兩人的目光,眼里都帶著譴責,好像在說,“看這兩人摸摸碰碰的,一看就不是啥正經人。”便默默離他遠了幾步。

    這時候是真保守啊,一個大街上,就沒見到一對走的近的男女,即使是正經兩口子,一起走在路上,兩人也恨不得離得越遠越好,稍微走近了一點,就有帶著紅袖章的大媽過來嚷嚷。

    環境所致,兩人中間只能隔了兩米,一起在省城的路上瞎逛。

    走到了她房子附近,孟笙笙叫住了王川澤。

    把人帶到了胡同里,她掏出鑰匙打開房門之后,王川澤詫異的看了看孟笙笙。

    孟笙笙關上門,得意的揚揚腦袋,“我買的房子,怎么樣?不錯吧。”

    王川澤第一時間則想到了其他方面,比如這個房子的產權明不明晰,以后會不會有什么爭端,孟笙笙一來就買了房,這里面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有沒有被坑,房子買的貴不貴……

    不過看到孟笙笙炫耀的模樣,他便啥都沒說,只是默默決定,等笙笙明天去考試的時候,他得到附近房管所把后續問題處理一下,至少在法律問題上,不能留下禍患。

    王川澤在房子里檢查了一遍,確定這地方沒啥問題,便笑了,“是個好地方,離八三一廠也近。”

    這里地方不大,兩人也沒待多久,王川澤就帶著孟笙笙出門覓食去了。

    第二天五點鐘孟笙笙就醒了,雖然準備的很充分,但是她還是有些緊張,便醒的很早。

    好不容易熬到了王川澤來招待所,孟笙笙在窗戶看到熟悉的身影過來的時候,她趕緊跑下樓,“走走走,我已經準備好了!”

    王川澤哭笑不得,“還早呢,得先去吃早飯,你不餓嗎?”

    度日如年的度過了這幾個小時,王川澤看著時間,把人帶到了鋼廠。

    “進去吧,我在外面等著你。”

    孟笙笙往四處看了看,這里的墻上除了標語就沒啥了,干干凈凈的,這里真有一場招聘?

    她收回了腦內的胡思亂想,和看門的男人說明了來意,對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孟笙笙,說了個大致方向,把孟笙笙放進去了。

    外面的男人看到孟笙笙進去了,還回頭和他揮了揮手,他也揚起笑臉揮了揮手,看到人影不見之后,他壓了壓帽沿,轉身走了。

    他得去房管所處理孟笙笙房子的事,不能留下什么把柄。

    孟笙笙根據看門的男人的指引,走到了一棟石灰粉刷過的樓前。

    她看到有稀稀疏疏的人進了這棟樓,兩個走在一起的人還在討論這次的考題會不會很難,孟笙笙就知道她找對地方了。

    跟著人流進去了,孟笙笙坐到了考場上,沒一會兒,就開始考試了。

    等拿到試卷,大致瀏覽了一下,看清了上面的題目,她才真正放下心來。

    第44章 第44章

    兩個小時過去了,孟笙笙已經做完了題,還檢查了一遍,時間到了,等著監考人員把試卷收走。

    “兩個小時后公布結果,大家都在這里等通知。”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在考室沒出去。

    畢竟誰也不知道要是他們中途走了,要是結果出來了,就因為找不到他們人,就把他們資格取消了,那他們哭都沒地方哭去。

    這里好些人基本上都是認識的,三三兩兩待在一起說著小話。

    孟笙笙從他們談論的話里,差不多知道這些人百分之九十五的都是廠里的職工子女。

    那這場考試,很大可能也是廠里的職工給他們的子女爭取的一次機會,畢竟現在工作太難找了,有時候爭破頭都爭不到一個工作崗位,沒工作的,到時候就只能下鄉。

    這兩個小時非常難熬,但是再難熬,最后結果也終究是出來了。

    人事科副主任賴宏達進來了,“成績出來了,具體的成績可以自己來看,這次考試前我們已經說好了,只錄取前五名,我叫到名字的同志,跟我來辦公室辦理入職手續:孟笙笙、蔡洋、劉志剛、羅玲、牟英明。”

    人事科副主任的話音一落,就走出來了三男一女,孟笙笙跟在他們身后,在身后羨慕的眼神里,排著隊跟進了辦公室。

    “把你們戶口本拿來我登記一下。”

    四個人手忙腳亂的在包里掏著戶口本,孟笙笙則早早的就把戶口本準備好了,有條不紊的拿出戶口本放在了辦公桌上。

    賴副主任邊登記邊說,“五天后,會把你們的名字貼在告示欄上,你們這幾天好好準備一下,把該準備的資料都準備好。”

    寫著寫著,賴主任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蔡洋,你的戶口是在村里?”

    那個叫蔡洋的男生聽到賴副主任叫自己的名字,一下子就慌神了,“是,我在鄉下插隊,去年去的,我爸是廠里的老職工了,我聽到我爸說今天廠里有考試,我才請假回來了一趟。”

    賴副主任擰著眉,“我們考前已經說明了,你為什么不提前想辦法,就算是找個省里的女同志結婚,戶口掛靠在女方那里……算了,規矩就是規矩,我做不了主,你把戶口本拿回去吧。”

    蔡洋慌了神,“我,我不知道,主任,我馬上去找人結婚,你再等等,給我一次機會行不行,我不想再回去了,主任,求求你了……”

    賴副主任捏捏眉心,這次考試是怎么回事,心里有數的都清楚,并不是廠里缺人,這時候,缺什么都不會缺人,原本上頭三令五申的鼓勵知識青年下鄉,讓廠里裁員,他們這次的招工還是好些內部職工和領導協調,才有了這樣一個公平的機會。

    因為招工這事根本就不能宣傳,所以他們這次干脆連招工啟示都是在考試前提前半小時貼在了廠子里面考場外面,就是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

    這樣保密,還有下鄉的回來考試,就戶口一項就不合格。

    “求我有什么用?招工的時候已經說清楚了,你自己不合格,就不要怪我們不留情面。廠里多少人?有多少人和你迫于無奈一樣下鄉了,真要是為你破例了,廠子要怎么辦?怎么和其他職工交代?這次是你走運還能來考試,是你自己沒事前準備好,怪誰?”

    說完之后,賴副主任叫了保安進來,把蔡洋帶出去了,他又看了看名單,把第六名的孫鵬叫了進來。

    孫鵬因為這意外的撿漏,笑的牙花子都出來了,“哈哈哈哈哈,賴主任,我運氣真好,剛剛我還在說,我考了個第六,和第五名就差了一分,回家肯定要被我爸揍,誰知道我運氣怎么就這么好呢,嘿嘿嘿嘿嘿……”

    賴副主任完全沒搭理這個男生,只公事公辦的又重復了一遍剛剛說的話。

    登記完了,賴副主任最后囑咐了一遍,“你們這五天好好準備一下,到時候把介紹信和證件都準備好,到時候交給我。”

    “行了,現在沒別的事,就都回去吧,都給我記住了,出了這個門,把嘴巴閉緊一點,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都要心里有數,笑什么笑,說的就是你,孫鵬。”

    “好的。”

    “知道了。”

    “知道了,謝謝主任。”

    幾人出來就趕緊走了,畢竟誰都知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趕緊回家把考上的事和家里說,并把工作落實。

    孟笙笙拿著自己的戶口本,從廠子里出來的時候,王川澤果然還站在門口等她。

    孟笙笙笑瞇瞇的湊了上去,揚了揚手里的戶口本,“搞定了。”

    王川澤被她暖洋洋的笑容感染,“嗯,走吧,咱們去吃飯去。”

    一路上,孟笙笙高興的走路都有些連蹦帶跳,和王川澤說廠里給了他們五天的安置時間,她就可以慢慢的安置她的新家,和他說原本有個考上的男生,但是因為戶口問題,好好的機會就溜走了,還說她在上班時間,看到廠里進了好多人……

    吃完了午飯,王川澤眼帶歉意說道,“這次請了三天假,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我不能陪你一起回去了。”

    孟笙笙無所謂的擺擺手,“沒事沒事,我一個大人還能丟了不成。”

    王川澤無奈的嘆了口氣,“你一個女孩子我實在是不放心,前一陣子接到報案,有人坐客車的時候,碰到一群半大的小年輕,毛都沒長齊,就已經知道拿著雞毛當令箭,用一些光冕堂皇的口號給自己牟利……整個客車都差點被砸爛了,搶走了車上好些人的東西……”

    還有些更不堪的,他沒說。

    這幾年,外頭是真不太平,她一個漂亮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頭,他是真不放心。

    “要不我再請假……”

    孟笙笙趕緊制止,“別別別,真不怕,我上次一個人都能安安全全的回去,哪有那么巧的事就碰到了。”

    好說歹說,才把人安撫下來。

    孟笙笙擦了擦額頭上并不存在的虛汗,有了男朋友真麻煩,好難哄啊,怎么辦,不想要了想退貨……

    王川澤今天要上班,孟笙笙從招待所退了房之后,直接買了票坐上車就回村了。

    她在糧站的工作還沒有處理好,這次五天假期,她得把事情一并都給處理了。

    孟衛國得知孟笙笙考上了,當然高興,“好好好,省城當然比鄉下好,妹子你就先去,在廠里站穩腳跟了,就到處尋摸尋摸,給你哥我也找個工作崗位。”

    孟笙笙只當做沒聽到這話,只是問道,“你準備繼續在畜牧站干還是來糧站?”

    孟衛國摸摸腦袋,“我算賬算不怎么明白,還是繼續給豬看病吧,至少治死了也不會有醫鬧。”

    孟笙笙直接就去了知青院。

    雷雨青聽到孟笙笙要把工作賣給她,第一反應是孟笙笙是不是出事了,一臉擔憂的看著孟笙笙,說工作不好找,不能那么輕易的就放棄,要是出了事,可以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

    孟笙笙心里一暖,“真沒有,我前兩天和王川澤去了一趟省城,正巧碰到省城招工,我就去試了試,考上了,這里的工作就沒用了。”

    雷雨青這才高興起來。

    “真的!那太好了!”

    等情緒緩了緩,她才鄭重的說道,“笙笙,我都不知道怎么謝你……”

    孟笙笙說道,“沒有的事,又不是白給你的,你還要給我錢呢。”

    雷雨青聽了沒反駁,只是笑笑,心里卻清楚并不是這么回事。

    這時候的一個工作崗位多值錢,誰都知道,還是糧站這種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單位,孟笙笙誰都沒說,只和她一人說了要賣工作這話,她就承這份情。

    雷雨青把她所有的存款都找了出來,還找知青院的人借了錢,最后湊齊了四百五十塊錢,五十斤糧票、二十斤肉票,還給了孟笙笙一張自行車票。

    這基本上是把雷雨青的老本都給掏光了,不過她給的心甘情愿。

    “你以后上班,沒準需要這東西,這張票是我下鄉的時候,家里人給的,我沒舍得用,你就拿著吧。”

    孟笙笙也不推辭,收下了,當即拉著雷雨青就去辦理了手續。

    當單位里的人聽說孟笙笙已經把工作賣給了雷雨青,手續都已經辦好了,大部分人第一反應就是他們怎么不知道孟笙笙要賣工作,否則他們怎么說也要把這工作買下來……

    孟笙笙把大件包裹都寄走了,最重要的那個木頭箱子,只能帶在她自己身邊,剩下的小東西,其實也不重要,能帶走的就帶走,不能帶走的,留在這里繼續給她哥用。

    孟笙笙花了三天時間,就把她的新家布置的體體面面。

    這時候她才感受到省城該有的排面。

    省城竟然有個很大的商場,里面的東西非常齊全,她想買的東西,里面就沒有缺的,不過也很難搶就是了。

    要不是賣工作得來的四百多塊錢,她也只能看著那些東西被人一掃而空,根本沒她的份。

    房子的位置離市中心有些遠,但離廠子近,每天上班就只需要走上個十幾分鐘就到了,她已經非常滿意了。

    五天時間一晃而過,孟笙笙帶著所有的證件到了廠里的人事部。

    賴副主任把他們的證件都收了,親自簽字蓋章之后,才把證件還了回去。

    孟笙笙瞧了瞧,她和其他人都不同,其他四人不是進了啥宣傳部就是財務部,還有那個孫鵬,直接被分去安保部看大門了。

    她拿著手里的文件,看著賴副主任,賴副主任看著孟笙笙,“你先等等,我有話和你說。”

    其他人看了看孟笙笙,聰明的啥都沒說,拿著自己的工作證高興的說笑著走了。

    賴副主任坐下了,“別慌,先坐下,咱們慢慢談。”

    “你知道原本咱們這批人就是硬擠進來的,畢竟這些活兒多一個人少一個根本沒啥關系……能看得出來,你為了這場考試是提前準備了很久的。”

    孟笙笙點點頭,她確實是為這場考試準備了很久,半年啊,能不久嗎。

    賴副主任則被孟笙笙的實誠噎住了,他們內部因為這次招工也有很大的爭議,廠里確是需要人,但是不是需要那種隨時可以替代的人,而是需要腦子里有真東西的人,但是由于這些年太亂了,大學也沒招生了,他們需要的人才根本就不是一場內部招工能找到的。

    這次出的題,除了孟笙笙,其他人都只考了個及格,畢竟他們的能力也只能及格,但是這個孟笙笙卻考了將近滿分,試卷上絕大部分的題都做對了。

    這五天,機械組那邊知道了這事,就非要把人要過去。

    那邊要人,他們卻不能輕易把人送過去,畢竟那邊可是他們整個鋼廠的核心部門,這要是弄進去一個有背景能拿到考題的走關系人員還好,但是混進去一個間諜分子,竊取了他們廠里的核心情報可怎么辦。

    所以賴副主任得把她查清楚。

    “小孟同志老家不是咱們省的,怎么不考平城的鋼廠,想起來報考我們廠了?”

    孟笙笙一臉莫名其妙,“平城鋼廠要是招人,我怎么可能還會下鄉?至于怎么會報考八三一廠,不是你們招人嗎?你們招人我來考,考上了就來了啊。”

    賴副主任明白了,和這年輕小姑娘說話我,就不能藏的太深,她根本聽不出來,“那我明說了,小孟同志原本工作的地方是南河縣的一個公社對吧,平時也不怎么來省里,是怎么知道咱們廠里招人的?”

    孟笙笙知道賴副主任在套話,所以說話故意有些直,說到這,她也沒啥不好意思說的,“我對象打聽到的,我對象也在省里工作,他叫王川澤,工作單位是啥我沒問,但是我有他單位的電話,要不主任你打電話問問?”

    說著,孟笙笙還真把包里的小本本拿了出來,把王川澤單位電話給寫了下來。

    賴副主任揮揮手,給孟笙笙又放了半天假,讓她下午再來一趟,上午可以去廠子里逛一逛,先熟悉熟悉環境。

    孟笙笙先去了一趟后勤部,前面先走的那四個人也還在后勤部,羅玲一見到孟笙笙,就笑了,他們新來的五個人,就她和孟笙笙是女生,天然就親近一些。

    “你好,你叫孟笙笙對吧,我叫羅玲。”

    孟笙笙也禮貌回應,“你好。”

    旁邊孫鵬湊了過來,“孟同志,賴宏達留你干嘛?別是因為瞧著你好看,就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吧,你吃沒吃虧?放心,咱們八三一廠是大廠,你說出來,咱們廠里領導肯定能給你主持公道。”

    孟笙笙還沒說話,羅玲就先踢了孫鵬一腳,“你胡咧咧什么呢?再胡說八道,我就告訴你媽讓你媽教訓你去!”

    這話是能隨隨便便說的嗎?這要是傳出去了,讓一個女孩子怎么在廠子里立足。

    孟笙笙不知道這孫鵬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對他的印象也不怎么好了。

    “不是,賴主任看我不是本地人,是從縣里考上來的,問問我適不適應。

    羅玲挽著孟笙笙的手,“咱們領廠子福利去,別搭理這貨。”

    眼瞅著兩個美女手拉著手湊一塊不理他了,孫鵬摸摸鼻子,和另外兩個男生又聊了起來。

    鋼廠是大廠,福利一向不錯,他們新來的,領了“新手福利”:四套工作服,兩套夏天的,兩套冬天的,鋁制飯盒兩個,茶缸一個(壞了可以直接來后勤領新的),勞動鞋兩雙、五副手套、暖壺一個、毛巾三條,帽子兩頂。

    羅玲也領了這些東西,她應該認識后勤的人,所以找他們要來兩個網兜,她和孟笙笙一人一個,把東西全放在里面才好拿。

    孟笙笙把東西拿到手,才明白這時候的人為啥對工人這么向往,原來福利是真好啊。

    羅玲還和孟笙笙咬耳朵,“廠里的工人每個月固定的還能領到兩張毛巾和兩雙手套,其余的福利就看后勤部門那個月弄到什么,就給咱們發什么,上個月我媽往家里拿回來二兩大白兔奶糖,可好吃了,聽說這個月他們找到了賣棗的,不知道夠不夠分……”

    “對了對了,這些手套可以存起來,把線拆了,然后織毛衣,廠里好些人就這樣干,我和我哥哥弟弟的毛衣都是這么來的,不過只白色的不好看,你還可以自己染色,弄些染料回來,或者有顏色的花草,在水里煮一煮,再把毛線扔進去翻一翻,晾干了,那顏色也好看……”

    因為有了羅玲這個本地人,孟笙笙對八三一廠有了大致的了解,還了解了很多節省妙招。

    因為已經辦了入職,雖然還沒分配具體工作,但是中午吃飯,還是能在食堂吃的。

    中午跟著羅玲去了食堂,里面的東西給孟笙笙的第一反應就是份量很足,一個饅頭就能給孟笙笙撐著。

    孟笙笙要了一個饅頭一盤小白菜,花了五分錢一兩糧票。

    羅玲打的菜和孟笙笙差不多,一臉可惜的和孟笙笙說道,“咱們來晚了,要是來早一點,說不定咱們還能吃到肉,今天我聽說還做了肉燉白菜,可惜現在沒了。”

    孟笙笙也好些天沒吃到肉了,聽到這話就咽了咽唾沫,“玲玲,你消息真靈通。”

    羅玲得意一笑,“那當然,食堂里打飯的,有我親戚,以后吃飯的時候,你跟著我打飯,保證你能吃到飽。不過她今天有事請假了,不然怎么說也得給我們留點肉嘗嘗。”

    孟笙笙真心實意的說道,“那以后我和我的五臟廟可跟你混了,羅姐!”

    羅玲揚了揚眉,高興的吃著餐盤里的水煮青菜。

    “沒問題,以后咱們就是同事了,小意思。”

    孟笙笙看樂了,這羅玲怎么看怎么可愛,就是一漂亮的小姑娘,一點沒壞心眼。

    下午孟笙笙看著時間,又進了人事部,賴副主任已經等著了。

    賴宏達上午打完電話,就知道自己完全是瞎擔心,人找的對象就是專門干那一行的,人怎么可能有問題。

    沒打電話前,他還想著對方啥身份,能知道他們廠子里的事,結果人家不止能知道他們廠子里的事,要是有需要,人家一個電話,想知道哪個廠子里的事就能知道哪個廠子里的事。

    這次他沒再問啥,言語之間還多了幾分關懷,還關心孟笙笙初來乍到有沒有地方住,在得知孟笙笙有房子住之后,也不問了。

    直接就給孟笙笙劃拉到機械組去了,給了個初級研究員的待遇,工資直接給了五十五塊,比另外一起進來的四位,工資直接多了二十多塊錢。

    “小孟同志,以后你就是咱們廠子里的骨干了,好好干。”

    孟笙笙笑著應好。

    孟笙笙轉頭就去機械組報道了。

    她被分給了一個中年男人,男人姓鐘,叫鐘昌佑,別人都叫他鐘工。

    孟笙笙一來,鐘工看了看她,“題是自己做的沒作弊?”

    孟笙笙說道,“沒作弊,是自己做的。”

    鐘工便沒再說啥,給了她一摞資料,“你先把這些東西看了再來找我。”

    孟笙笙不敢馬虎,從進門的那一刻,門口嚴密的安保,她就差不多明白了這里面是什么地方,這里面工作容不得她馬虎對待。

    拿起上輩子考設計院的勁頭,整天就對著那沓子資料較勁。

    里面的東西大部分她還是能看的明白的,畢竟她上輩子大學不是白念的,為了她交的那叫她肉疼的學費,每一堂課她可都沒缺席。

    不過有些東西卻不是她能看明白的,畢竟她也才一個本科生,而且這時候的重工機械和未來的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她看都沒看過都沒深入了解過的東西,要憑借幾組數據就了解的多深刻,那完全是扯淡。

    把自己不會的,模凌兩可的,全都挑了出來,準備在看完之后,一起問問鐘工。

    鐘昌佑在孟笙笙走之后,到她工位旁看了看她看的資料,再看了看她的批注,笑了。

    “老鐘,笑啥?小女娃還能在這些資料上畫兔子?”

    他們這個組當初也找了個考了個高分的進來,卻沒想到是個啥都不會的樣子貨,考了高分也只是因為有后臺提前給他透了題。

    把他們機械組這些人給惡心的,直接就找了廠長,把人給弄走了。

    “這次這女娃是真會。”

    這些批注、公式,沒基礎根本寫不出來。

    旁邊還有另放在旁邊的一小摞紙,上頭除了問號啥也沒標注。

    看了一遍這些資料,鐘昌佑大概也明白了他新收的小弟子是啥水平了。

    總之,還是有些真材實料的,但是不多,還需要磨練。

    第45章 第45章

    “笙笙,據說這個月有臨省運來的蝦和海魚,咱們快去領票去。”

    羅玲是個愛吃的,也是個人緣廣的,孟笙笙現在的工作比以前在糧站的工作要忙的多,基本上每天六七個小時都得撲在工作上,其他的,她也沒那個精力過多關注。每個月都能知道哪里來了新的好吃的,食堂里有了啥好吃的她也能知道,還能混上不少燉肉,還得全靠這姑娘。

    羅玲拉著孟笙笙快步向前,“笙笙,咱們得快點,據說那些蝦可好吃了,我上次吃到蝦,還是幾年前了,這票肯定搶手……”

    這年頭沒有票據啥都買不到啥都干不了,票據也是按月發放的。

    發了票據,成群結隊的人去單位向領導請假,領導一般都會批準,畢竟這年頭好東西不多,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領導也是懂人情世故的。

    孟笙笙得了假,高興的跑了,“師傅,我去搶蝦去,買到了給您送半斤來!”

    鐘昌佑瞪眼,“饞東西,就知道吃,一斤蝦有啥稀罕的。”

    “小徒弟挺孝順啊。”

    鐘昌佑看孟笙笙走了,這才笑了,“是還不錯。”

    孟笙笙去的早,還真搶到了一斤半的蝦,還買了肉、油、糧食……一大袋的東西,孟笙笙手上都勒出了紅印子。

    王川澤就知道今天她得買好些東西,專門來看看,街上太多人,只能到家里等,果然等人回來了。

    他放下手里給孟笙笙帶的一堆東西。

    “走吧,還有啥沒買?”

    孟笙笙就跟看到救星似的,“煤,我有煤票,廠里發的,但是那東西太多了,我一個人弄不回來。”

    王川澤聽到這話,挽袖子的動作一頓,看看自己今天特意來見孟笙笙穿的干干凈凈的衣服,無奈嘆了口氣。

    “走吧。”

    以后這衣服就放這里當勞動服吧。

    ……

    日子忙忙碌碌又平平淡淡的,一晃就到了一九七二年的陽歷三月份。

    這幾天,孟笙笙小姐妹開始有了煩惱。

    “笙笙,還是你聰明啊,跑到咱們省來了,要是你還在家里,肯定現在就跟我一樣了,天天被人追著相親。我所有親戚都好像關注著這件事似的,每天都有人和我說親,我現在出個門都能碰到……”

    羅玲掰著手指,“一、二、三……”

    “數不清到底有多少想給我說親的人了。”

    孟笙笙其他的也不提,就問了句,“沒碰見合適的?”

    羅玲一聽這個就挎著個小臉,又開始掰著手指一點一點數她遇到的相親奇葩男。

    啥要她一進門就得生兒子的重男輕女男,啥就一個在廠里工作,鄉下一堆窮親戚等著飛黃騰達的工人親戚接濟,還有嫌棄她長的不漂亮的,想找個天仙似的女人當老婆的……

    孟笙笙開始慶幸自己有個男朋友了,否則她也得被這些熱情的同事包圍著介紹對象,這遇到的,都是些啥人啊。

    不過她還是慶幸的的太早了,沒對象的得被逼著找對象,有對象的,可就得被逼著結婚了。

    可能是羅玲經常和她黏在一起,終于讓人意識到了還有這么一個已經十八了的、還沒結婚、有工作、工資高、父母不在身邊、長得漂亮、性格好、有房的孟笙笙。

    這里面有哪一條,男人和未來婆婆聽了不心動?

    不說別的,就只有房這一個條件,就能讓廠里有未婚男青年的家庭都注意到她,真要是娶了這么一個媳婦兒,那不是相當于白得了一個房子和那么多的錢?

    原本和她沒啥交集的人,突然就開始熱情的和她打招呼,就連聚集在她身邊的男青年,也多了很多。

    就連她每天回家的胡同,都有了不同的男人在晃悠。

    這天在食堂,工會黃主任端著滿滿一飯盒的肥肉片煮水白菜,坐到了孟笙笙和羅玲旁邊。

    “聽說羅玲同志正在相親?”

    羅玲知道黃主任家有個侄子在找對象,對方侄子她見過,流里流氣的,不是啥好人。

    以為又是要來給她說親的,不怎么樂意,準備快點吃完飯就溜,結果人話鋒一轉,這次真不是來找她的。

    “那小孟同志今年也不小了吧,和羅玲同志一個年紀,也該考慮考慮終身大事了,我有……”

    孟笙笙一聽這話頭不對,趕緊說道,“玲玲確實在相親,我還讓我對象也幫著留意呢,好對象不容易找到。”

    黃主任眼一挑,怎么回事,這個女孩已經有對象了?

    他們一大家子都在為家里侄子的婚事犯愁,畢竟年齡到了,沒有工作不結婚就得下鄉了,她在廠里千挑萬選,又多方打聽,選好了人選又暗地里觀察了半個多月,她才準備來說和,沒想到她竟然有對象了?

    不對啊,她可沒見到這姑娘在廠里和哪個男的有過多接觸,不是在騙她吧。

    “小孟同志有對象了?談了多久了?”

    孟笙笙笑著應道,“我和我對象認識大半年了,談對象也有半年了。”

    黃主任笑了,這不就被她抓到辮子了,這年頭誰談對象談一年半載的還不結婚啊,大多都是相互看上那么一眼,相互覺得對方還不錯,就兩家人坐一起商量商量結婚領證,這拖這么久還不結婚的,不是騙人的借口就是談對象的雙方沒這意思。

    黃主任把臉一拉,“這么久了還沒結婚?那我可就要批評那位男同志了,怎么就這么耽誤你?咱們女孩子可耽誤不得,這種和談對象不結婚的男人,就不是個好的!”

    這話不僅黃主任同意,羅玲也同意,她擔心的看著孟笙笙,“笙笙,你對象怎么回事啊?他沒和你提過結婚的事嗎?”

    孟笙笙:真實情況是什么樣他們兩人自己知道,要說王川澤不想結婚,她都替他冤得慌,就他騎車來她家越來越頻繁的模樣,還放了好幾件換洗衣服在她家,好多次都欲言又止,只是她自己看破不說破,王川澤不想結婚才怪。

    但是她不想結婚啊,她才十八啊,多好的年紀,為什么要這么年輕結婚?是單身不好嗎?是一個人住她的房子不香嗎?

    但是如果她主動照實說她自己不想結婚,那廠里同事、領導、領導的領導、工會、居委會……得一輪輪的派人輪番給她做思想工作,到時候她別想過安生日子,要是她和這些人死犟著,沒準對她工作都有影響。

    眼看著孟笙笙沒話說了,黃主任底氣更足了,“小孟同志,別害怕,說說,男方是哪個單位部門的?我去和對方溝通,我就不信了,談對象不談結婚,他還能有啥道理和我們講。”

    他能笑著和你道謝。

    能混一時算一時,先糊弄過去再說。

    孟笙笙低頭,“沒有的事,我們沒太急,而且去年下半年太忙了,今年開年又沒啥假,還沒把人帶回家給我父母看呢,這怎么能就結婚呢……”

    說這話的孟笙笙被路過的副廠長聽到了,“那得抓緊啊,結婚可是人生大事,這怎么能不批假,我得和你們領導提一提,給你半個月的假,就這事給解決了。”

    孟笙笙覺得自己師傅腦袋上扣了一頂大帽子,趕緊找補到,“是我覺得師傅平時帶我已經很辛苦很忙了,就沒用這些小事打擾他。”

    黃主任看到領導,趕緊上前賣好,“白廠長,這兩位是廠里新來的同志,我正在關心關心她們的個人問題……”

    白廠長揮揮手不讓說了,這姓黃的什么人,他們這些人都知道。

    白廠長繼續說道,“個人問題怎么能是個小問題呢,我剛剛聽說你和你對象談了半年多了,是應該找時間回家見父母了,我做主了,給你半個月的假,你和你對象回去見父母,回來你們的結婚申請也能下來了,到時候廠里給你們辦的熱熱鬧鬧的。”

    孟笙笙聽到這話,只覺得天都要塌了,但還是得硬擠出一張笑臉,“謝……謝謝領導……”

    白廠長拍拍她的肩膀,自覺做了好事,背著手哼著小調就走了,黃主任也跟在白廠長身后走了。

    羅玲戳戳孟笙笙僵硬的臉蛋,“笙笙,咋了。”

    孟笙笙身上力氣一軟,往羅玲肩膀上一靠,有氣無力道,“借我,借我緩緩。”

    怎么看都不像是高興的樣子,羅玲有些著急的扶著孟笙笙坐到了凳子上。

    “怎么了,是不是你對象人不好啊,那我們去和領導說說,咱們重新找一個。”

    “不是,他挺好的。”

    就是她自己矯情,想多過幾年單身生活,不想這么早結婚而已。

    羅玲耐心安慰著她,“有什么困難,提出來我們可以一起解決。”

    “……你說我能拖到二十五歲再結婚……”

    羅玲立馬回答,“不可能,我們廠里就沒有超過二十三歲的單身女青年。只要過了二十歲,廠里領導都會替你操心婚事的。”

    “哎呀,別害怕,我明白你的,是不是害怕生活一下就改變了?但是我們遲早都要結婚的。我那么討厭相親,還不是逼著自己去。”

    “我都懂,要是結婚了,一下班回家看到家里一團亂……”

    孟笙笙:家里很干凈,她家里的清潔都是兩人誰有空誰做,不是她一個人的活兒,鑰匙對方也有。

    “男人長的也不怎樣……”

    孟笙笙:不,很帥,當初就是因為帥,她才同意和他處大象。

    “還長的矮……”

    孟笙笙:高,她大象腿長、長的很高。

    “脾氣還不好……”

    孟笙笙:脾氣看起來挺穩定的,反正比她穩定……

    “還有亂子八糟的毛病……”

    孟笙笙:毛病暫時沒發現……

    孟笙笙,“好了,你別夸了,我也覺得我對象不錯,我馬上就給家里打電話,帶他回家給家里見見,結婚也好,以后家里的活兒全得他干了!我結婚的時候請你吃喜糖。早死晚死都得死,那就不要大意的上吧!”

    羅玲:????

    正在上班的王川澤突然被領導召見。

    敲門進去之后,焦裘黑著個臉,“怎么著,我還沒看出來,姓王的,你竟然還是這種人啊。”

    王川澤:???

    我是哪種人?哪里惹到這姓焦的了?

    “領導,有啥事咱明說,你這樣黑著臉嚇唬我,我害怕。”

    “你還會害怕?”

    焦裘把桌子上的書一拍,“老白已經把電話打到告狀來了,說你和人談了半年對象不想和人結婚,幾個月前我還打電話向人家問工作,轉眼你就給我整出來這事……我怎么就沒看出來啊,你個小子,長的人模狗樣的,內里竟然是這種人……”

    王川澤:感謝老婆給我送來的黑鍋:)

    正準備說點什么,給孟笙笙和自己找補找補,焦裘把字一簽,紙撕了下來,“假給你批了,你帶著你對象趕緊回人家家里看看去,這么久了,人家家長都還沒見,你好意思……”

    孟笙笙低垂著頭,不好意思的啃著嘴里的蘋果,含含糊糊的說道,“對不起啊,我本來沒那意思的,誰知道那姓黃的發什么瘋,就說你那啥了,我解釋了,對方還不聽……”

    王川澤大力的揉亂了孟笙笙的頭發,“沒關系,只是讓我被領導罵了個狗血淋頭而已……”

    不過還是得感謝這個姓黃的,也算陰差陽錯的辦了件好事。

    王川澤帶著人買了火車票,帶了好些當地的特產,還準備了一個豬腳、兩斤羊肉、五斤粉條、三斤奶糖,兩斤蘋果。

    好不容易擠上了火車,沒一會兒,火車就動了。

    車上喇叭里傳來了樂曲聲,周圍吵吵鬧鬧的,孟笙笙也聽不清喇叭里唱的什么。

    孟笙笙斜靠在客臥上,這才松了口氣。

    這時候的交通不便,每一天每一趟的火車人都多的要命,大部分都是去往全國各地的知青和出差辦事的公職人員。

    她靠在窗戶上,看到一個男人追著火車死命的跑,還搖晃著手里的票,應該是買了票沒上車,列車上的乘務員開始喊著補票,所以,買了票的,不一定上來了,沒買票的,不一定上不來。

    王川澤弄來了臥鋪票,他提著一個超大的袋子,帶著孟笙笙就占了兩個床位。

    火車的臥鋪是三層的,中間那一層和下面那一層,都被拿著臥鋪票和手里拿著工作人員開的白條的占了,臥鋪變成了軟座,只有最上面那一層,沒人占,就看誰手腳麻利占地方快了。

    王川澤可不是一般人,就算他沒占到最上頭,占到中間給了孟笙笙,也沒打算再分給其他人。

    這一路上有兩晚上呢,沒個睡覺的地方怎么行。

    就算拿著白條,他也不認。

    這還是孟笙笙第一次坐這時候的火車,對什么都好奇,瞧見車里好多人都準備了好大的茶缸,她都詫異了,還以為這是火車上哪里統一能領到的。

    后來習慣了,知道了火車上水有多難得,她就明白了為什么這些人要準備那么大的茶缸了。

    火車上買吃的也有福利,買細糧面包不要票,限購三個,但是買盒飯就要票了,有菜的要糧食票,有肉的要肉票。

    最受歡迎的就是不要票的面包,雖說是細糧,但是孟笙笙買來吃了一個,還是覺得這糧不怎么細。

    火車上還有賣水果、汽水、紅糖煮雞蛋、鹵花生的,那東西一來,基本所有的小孩都咽口水,但是除了家里有錢的,誰舍得買這么貴的玩意兒,一個雞蛋比他們的車票還要貴。

    下車的時候,孟笙笙又被人群擠的頭暈眼花,這時候出門,誰不是身上大包小包有四五個包的,就她提著一個小包,王川澤提著一個大包,她稍微一偏腦袋,就能撞到一個或軟和或硬的包裹。

    下車之后,王川澤盯著孟笙笙瞧,他來過孟笙笙老家,但是這只能是他第一次來。

    孟笙笙一拍腦門,“哎呦完蛋,我忘了告訴我家父母我要帶對象回家了。”

    王川澤深深看了一眼孟笙笙,對她的不靠譜有了深刻的印象,以后結婚了,他還得多操些心。

    他帶著孟笙笙先去打了個電話,讓她親自給家里人說了,接著才慢悠悠的準備帶著一大包東西逛一逛平成的供銷社,不能這么快回去,畢竟要給家里準備點時間不是。

    兩人慢騰騰的走了兩個多小時的遠路,估算著時間快差不多了,才繞到鋼廠去。

    鋼廠的家屬院,看起來有些雜亂,并不是住戶生活習性不好的問題,而是房子雜亂,這些年鋼廠多了很多人,建的房子有公家建的,有自家在空地上找了磚頭自己建的,有平房有筒子樓,啥樣都有。

    孟笙笙家占了先人的光,住著能供暖的筒子樓,還是面積不小的一戶。

    孟笙笙一年多沒回來了,她家門前原本是空曠的一片土地,現在建了一排平房,和她家靠的很近。

    她帶著王川澤,走在這陌生又熟悉的路上,還沒生出啥感概,就聽到有人叫她。

    “這是老孟家的笙笙?”

    孟笙笙偏頭一看,臉熟,是她老媽認識的人。

    “嬸子,是我,回來了。”

    “喲,這回來一趟不容易吧,得趕緊把你爸媽叫回來,我去幫忙叫人。”

    孟笙笙趕緊說道,“不用麻煩嬸子了,我已經打了電話,他們應該已經回來了。”

    那嬸子還是沒回去,而且還探頭探腦的不停往孟笙笙身后高大的男人身上看去。

    “笙笙,這是你對象?”

    孟笙笙回應道,“是啊,我對象。”

    看著兩人的背影,暗自嘀咕,“真高真俊啊,就沒見過這么俊的。”

    也許正是上班的時候,家屬區這邊沒多少人,除了這個嬸子,孟笙笙還沒碰到個和她打招呼的。

    還沒到家門口,孟笙笙就見一個青年提著一麻袋東西停在了原地。

    等走近了,孟笙笙又是那種熟悉的親近感,開始喊人,“大哥。”

    孟紅旗看到熟悉的人影還不確定,等真看到了人,這才把孟笙笙拉了過去,上下下下的開始打量她這個去年下鄉的妹妹。

    孟笙笙被看的不自在了,“大哥,你今天不上班了啊?”

    孟紅旗說道,“不用,廢品站缺一個少一個人又不是忙不過來,來那地方的人又干不了十萬火急的事。”

    “大嫂和小侄子呢”

    “他們回娘家住兩天。”

    檢查完自家妹妹,他這才把目光放在了王川澤身上。

    王川澤放下手提袋,向前一步伸出了手,“大哥好,我叫王川澤。”

    “你好。”

    “家里有房嗎?”

    王川澤一愣,還是照實回答,“有,我父母單位分了一套小樓,我們一家人基本上就住那,不過他們在單位上班,一般不回去,小樓只有我們兄弟姐妹幾個住,現在按照我的級別,也能分到單位一套平房,結婚后就能申請下來,笙笙也有一套自己的小房子。”

    聽到這話,孟紅旗又看了王川澤好些眼,突然對孟笙笙說道,“還是你眼光好,四妹夫比三妹夫強。”

    又是小樓又是平房又是院子的,至少不缺住的地方。

    孟笙笙一懵,三姐結婚了?她沒收到消息啊。

    “三姐結婚了?怎么沒告訴我?”

    孟紅旗提著他弄回來的一麻袋煤炭,“沒,只是說好了,要結婚了。”

    孟笙笙這下不用擔心進不了門了,跟著大哥回了家。

    “三妹夫在家里排老五,家里有三個兄弟三個姐妹,他們四個兄弟有三個已經結婚了,就剩下三妹夫,三個已經結婚了的哥哥帶著他們媳婦兒就跟父母一起擠在那五十平的房子里,睡覺都要睡上下鋪,還是上鋪兩口子下鋪兩口子……”

    孟笙笙沒法想象,這么多人擠在一起,這日子到底得怎么過。

    “你們就沒勸一勸?”

    “你當我們沒勸過?你嫂子好說歹說,說要是在咱們鋼廠找一個知根知底的,住的地方兩家人一起想辦法,怎么著也不愁,她聽了就不是這樣了,死活就要那個……媽和爸還想著要不要給家里后頭那點地方再搭一個棚子,兩口子結婚了就先住咱們這里。”

    “搭個棚子?冬天怎么受得住?”

    開了門,和她記憶里大差不差,大概是都去上班了,樓里也沒供暖,和南方差不多,冷颼颼的。

    孟笙笙覺得冷,火車上一直憋著沒怎么喝水,有些口渴,爐子上正在燒水,門突然被打開了。

    “笙笙回來了?”

    進來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紅著眼眶,一把上前拉著孟笙笙,“笙笙,下鄉怎么樣啊,受苦了吧,看看,都……都……”

    這紅白瑩潤的模樣,就算母親濾鏡再厚,也不能昧著良心說她受苦了。

    孟笙笙看到了人,心里酸澀的厲害,眼眶也紅了,沒怎么有心理障礙的就叫出了口,“媽。”

    孟母往閨女身上一摩挲,就發現她閨女是真長肉了,就算是在家里,她也不定能把人養成這模樣。

    過年的時候,好些知青回鄉,那枯瘦的模樣,看的他們老兩口心里堵得慌,就算他們閨女每次寫信都寫她過的有多好,他們都不怎么信,畢竟一個女孩子離開了家,再好能過的有多好,就算是后來找到了工作,他們也害怕,她一個女孩子,會不會被人算計,啥壞處都想了一遍,后來老二過去了,他們老兩口才算是不那么害怕了,至少閨女有個哥哥在那里幫著撐腰……

    現在看來,閨女沒騙人,這是過的真好啊。

    孟媽好不容易不哭了,看了看旁邊的王川澤,“……這是……”

    王川澤笑著問好,“嬸子好。”

    孟媽差點沒繃住,暗地里已經輕輕掐了一下孟笙笙的胳膊了。

    “好好……你……坐吧。”

    孟笙笙耍寶似的湊近孟母,悄悄問道,“媽,我千挑萬選的,怎么樣,長的好看吧。”

    孟媽瞪了孟笙笙一眼,她不知道早上打通電話打來,把她和老頭子可驚得不輕,現在老孟還在到處買菜買肉呢。

    等人都坐下了,桌上給每人都倒滿了熱水,“一路上累著了吧,你爸買菜去了,回來咱們就做飯。”

    第46章 第46章

    做飯?

    她們帶肉回來了,直接就能做。

    孟笙笙打開包裹,露出來里面的粉條、豬腿肉和羊肉,剛剛兩人還去買了白面和大米,一塊兒拿了出來。

    孟媽看到這些東西,驚訝的瞪大了雙眼,她們家就是前一陣子過年都吃的沒這么好啊,她閨女這是哪里找回來的女婿,怎么就能弄回來這么多好東西?

    王川澤把蘋果擺了出來放到了桌子上,“東西不多,您先收下吧,這是我們買的水果,洗洗吃了能墊墊。”

    孟紅旗不客氣,直接挑了一個大的,沒洗就直接吃了,他可是好久都沒吃過這玩意兒了,上一次吃還是有人想找些自行車廢品讓他幫忙,給了一小塊,都快不記得什么味兒了。

    孟媽順便就拍了一下孟紅旗的背,沒禮貌。

    “你們倆的事我們家也不反對,這些東西我就當聘禮收下了,只要你們過的好就行,把那羊肉拿回去吧,畢竟都要過日子,不能這么糟蹋。”

    王川澤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這些東西雖然難弄,但是對他來說,還真不是什么大問題,不過就這些東西就同意了,這父母是真開明。

    眼見著孟紅旗吃了一個還要再拿第二個,就被孟媽打了手,“你媳婦兒沒回來你就不給她留了?還有你爸你三妹呢,你就別吃了,這些都給他們留著,都當爸的人了,怎么還是這么不穩重。”

    孟紅旗摸摸被拍紅的手,嘀咕,“這不是還有嘛……還給老三留,人家跟那姓趙的,什么時候想起來自己還有家了。”

    孟媽把罩衣穿身上,準備做飯,踢了兒子一腳,“去叫你媳婦兒去,四妹回來了,讓她中午回來吃飯。”

    孟笙笙跟著孟媽進去幫忙。

    “那趙家什么情況?三姐怎么就看上了那家人了?”

    孟媽嘆了口氣,“你下鄉了,怕你擔心我們就沒告訴你,趙家兄弟多,房子是不怎么夠住,但是趙萬斌人不錯,對你姐也好,我們就想著,她自己愿意,也就沒攔著。”

    孟笙笙出來把豬腿肉遞給王川澤,還給了他一把砍刀,“你力氣大,你去剁,門口有個我哥弄回來的木頭樁子,專門剁骨頭用的。”

    王川澤一句話沒說,挽起袖子就準備干活兒。

    等人出去了,孟媽用手肘打了孟笙笙一下,“怎么就指使他去干了?等你爸回來再剁不一樣?”

    “都是一家人,計較這些干嘛。”

    孟笙笙笑了笑,“那姐和姐夫以后是準備住家里嗎?”

    孟媽嘆氣,“回來住也好,我還能幫著些,你一個人在夏省,我是想幫著也照顧不到,現在老三要結婚了,男方住不下不回家還能怎么辦呢。我就怕老三以后日子不好過,第一次去趙家就被下了面子,那三個妯娌沒一個好相處的,以后日子肯定雞飛狗跳的。”

    剛把豬肉燉粉條下鍋,孟爸和抱著孩子的嫂子就回來了。

    孩子剛剛半歲,白白嫩嫩正是可愛的時候,因為長牙,還給圍了個口水兜,可能因為牙齦癢,孩子也看到什么都想塞嘴里磨牙。

    孟春生一進家門,看到一個沒見過的男人在家里,還驚了一下,接著想起來他家閨女今天給他打的電話,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年輕人,身姿挺拔,長的也好看,和他漂亮的閨女倒也相配。

    王川澤首先開口,“宋叔叔,您好,我是王川澤。”

    “小王是吧?今天早上你們打電話,還把我嚇了一跳,我還說怎么就突然來了,也不提前說說。”

    “確實是我們來的突然了,單位給了假,我就跟著笙笙來拜訪了。”

    孟春生一看地方擺放的東西,還有桌上的水果,“來提親的?不用拿這么多東西。”

    王川澤:其實是見面禮,提親的事準備休息兩天他再提,禮也要重新準備,怎么拿這點東西都覺得他要提親。

    算了,將錯就錯吧,過兩天再把東西補上。

    孟春生回來了,王川澤倒也不無聊了,兩人坐椅子上聊了起來。

    大嫂一回來就把孩子給了孟紅旗,進了廚房幫忙。

    孟笙笙和這個嫂子見過,甚至相處過幾個月才下鄉,嫂子也收到了她寄回來的奶粉票,所以現在見面也熟悉。

    當初她下鄉的時候,兜里還有嫂子給的十塊錢呢。

    “哪找的?真好看,比咱們廠里最帥的那人還好看。”

    孟笙笙得意,“可不是我找的,是他追求的我。”

    大嫂聽到這話就咯咯咯的笑。

    一個中午的時間,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孟家老四帶著她的對象回來了。

    孟笙笙去年下鄉,誰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都覺得這姑娘可惜了,下鄉日子肯定過的苦,誰知道人家下鄉過的風生水起的,轉眼就能找個工作,找了工作還能找個更好的工作,現在連對象都找好了,還是個長的這么俊俏的,聽說也是個有正經編制的,工資還不低,誰不說孟笙笙下鄉下的值。

    好些人都趁著中午休息的時候,跑家門口和孟媽嘮嗑來了。

    知道了王川澤大致情況,聽說是個領導,還是個相當于團級的干部,一個月工資獎金都百多塊了,那可驚掉了好些人的下巴。

    都在說孟笙笙走了什么狗屎運,明明都下鄉了,還能找回來個這樣的。

    等下午上班之后,孟家門口才又冷清了下來。

    到了下午,孟星也沒回來,孟笙笙也沒見到她這個三姐,王川澤就要出門了,他得去招待所開個房,不然晚上就得流落街頭。

    孟笙笙看著她住的房間,是和孟星一起住在家里最小的一個房間里,里面還堆了很多雜物,看起來就很擠,她瞬間想直接跟著王川澤一起住招待所。

    王川澤倒是非常樂意,“不自在就不住家了,招待所有房間,另外開一間也能開。”

    因為兩人之間隔了有一段距離,孟笙笙穿的衣服又新,人又好看,后頭一群小年輕就看上了。

    幾個小青年騎著自行車,吹著口哨就把孟笙笙包停了,“妹妹,沒見過你啊,怎么樣,跟咱們一起看電影去?”

    孟笙笙一見到說話的那人,心里頭就咯噔一下,這是這具身體的反應。

    她再仔細想了想,這就是經常和把她逼走的那個混混向賴子一起玩的小流氓,好像姓鄭。

    王川澤早已經靠近了孟笙笙,準備帶她繞出去,理都沒打算理這幾個小混混。

    旁邊跟著的小混混開始起哄,“哦哦,鄭哥,這小子比你先下手啊,都沒把你放眼里。”

    年輕小混混,在同齡人面前,最怕掉面子,他們覺得面子比天大。

    那叫鄭哥的小混混被激起火氣,拿起旁邊一塊磚就要往王川澤身上砸,“我鄭為民要拍的女人就沒有拍不到的,你是誰,敢和我搶女人,也不去打聽打聽……”

    還沒說完,就被王川澤一腳踢飛,“是你們自己滾,還是要我報公安?”

    其他小青年見他們最厲害的都打不過,便一哄而散,地上的鄭為民還在放狠話,“我告訴你,你今天惹到我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看到王川澤過來了,鄭為民趕緊從地上連滾帶爬的起來跑了,連自行車都忘了帶走。

    孟笙笙皺著眉看著那人跑了,看到這人才想起來這里還有這么一個人。

    冬天天黑的早,這時候天色暗了,王川澤干脆直接和孟笙笙走在了一起,也不保持距離了。

    看到孟笙笙擰眉思索的模樣,他牽了牽她的手,見對面來了個人,馬上又放了。

    “怎么了?”

    孟笙笙便把她下鄉的原因告訴了王川澤,“……我記得這個姓鄭的和那男的經常在一起,不知道那混混現在在哪里,要是知道我回來了,還會不會再來鬧事。”

    要真還會來鬧事,那才糟心。

    “當年那事我自己也有錯,周圍好些人說我不干凈了,干脆就嫁了,但是我心里不愿意,還差點做了傻事,還是我媽哭著守了我好些天,我才好起來。”

    王川澤聽著有些心疼,想抱抱她,但是又是在大街上,所以只能又牽了一會兒她的手,看到人來了還得放手。

    偷偷摸摸的,跟偷,情似的。

    “別怕,我明天找人去打聽打聽情況。”

    他單位性質特殊,真要打聽情況,非常方便,不過這里沒多少認識的人,可能要費些時間而已。

    找到了一個公安系統的老同學,沒花多少時間,就一天半而已,他就把對方資料弄來了。

    “向賴子,水廠那邊的人。”

    那個向賴子,父母被下放了,跟著爺爺奶奶住水廠,從小被溺愛長大,沒父母管束,越長越歪,偷東西搶劫啥都干過,沒人管的結果就是長成了現在這副人嫌狗憎的模樣。

    王川澤拍拍兄弟的肩,“兄弟,公安干的怎么樣?”

    對方苦笑一聲,要不是當年受傷了,他也不會提前退役,現在干公安雖然也不錯,但是看著王川澤現在意氣風發的模樣,咬牙切齒,“來干嘛的,趕緊說清楚,要是啥傷天害理的事,我可不幫著你干啊。”

    王川澤回到,“你嫂子被人欺負了,我不得找回場子啊。”

    “喲,鐵樹開花了?”

    王川澤搭上對方的肩膀,“我可是幫你來了,現在你們不是要搞治安嘛,咱們就整整治安嘛。”

    “就一個向賴子,有必要這么大陣仗?我不信你搞不定這人。”

    他能倒是能,但是說搞治安也是真想搞治安,笙笙連和他走在路上都能被拍婆子的調戲,要是不把動靜鬧大點,城市里的其他姑娘安全怎么保證?

    他雖然不是啥風清明月、潔白無瑕的君子,但是他也不想笙笙的事情再次再別的姑娘身上上演。

    “你們要搞治安,就認真搞治安,組一個學習班,把沒個街道的,每個胡同里的平時最不聽話的調皮搗蛋的那些半大青年都集中起來學習一陣……”

    “你以為我們沒倡議過?那些人也要愿意才成啊。”

    各個桀驁不馴的樣子,怎么可能會樂意。

    看著對方看自己的眼神,王川澤無視了,繼續說道,“他們不樂意你們就不辦了?用點腦子行不行?這可是治安任務,和衛生任務啥的不都一樣?”

    “一樣啊,所以呢?”

    “治安任務不配合的,落后的就得讓著先進的啊,啥榮譽就沒了,還有啥糧站、菜站,落后的不就得讓著先進的,他們挑完才能讓落后的再挑。這看那些小混混還配不配合。”

    即使這些青年在外面混,但是在家門口,人家還是護著的,所以他們的治安任務才不好做。

    因為這些混混雖然混,有時候也能給家里附近的人混些好處,比如搶個福利啥的,誰也沒他們好使。

    不過要是因為他們影響了集體利益,那大家伙肯定就不可能包庇了。

    讓你來公安局學習,你們不來,影響了評先進,以后那條街的人買菜只剩爛菜葉子,看誰還能護著他們。

    王川澤這話一說,對方直接豎起大拇指,“陰險,確實陰險,我自愧不如。”

    “不會說話就別說,我可是為了我愛人家鄉的治安提意見而已,這些年輕人就這么放任,不知道還要惹出些什么麻煩,這么關一起學習倒也挺好。他們父母要不是沒空就是出事下放了,管不了,那就只能你們管,把他們管的懂事了,你們不是大功一件?”

    “要不然你們天天跑來跑去,處理他們那些雞零狗碎的事,你們不嫌麻煩?”

    王川澤和他兄弟聚會后,沒兩天,所有胡同有名的刺頭混混都被叫到公安局學習班去了。

    不去的,哪個胡同街道的,就只能買到爛菜葉子,帶殼的陳糧。

    最終所有刺頭都乖乖去學習了。

    終于清凈了,也不擔心家里閨女出門出事了,這誰不叫好。

    又沒兩天,到處都在傳一個叫向賴子的人被抓了,除了他還有五個一起被抓,被抓的時候對方還在學習班學習,吊兒郎當的樣子也沒學成個屁樣。

    孟媽笑的云開霧散的,終于出了口惡氣。

    孟紅旗說道,“那小混混終于遭報應了,竟然還敢QJ未成年女孩、加上搶劫、傷人、偷東西,進去了肯定就出不來了。”

    這些罪只要是單獨一項,其實都不構成犯罪,但是如果全都加一塊兒了,不死也得死。

    新年開年,來了這么一下,真震懾住了好些沒人管的小年輕,至少這一陣子,沒人敢明目張膽的干壞事了。

    孟笙笙懷疑的看看旁邊給孟春生倒茶的王川澤,有些懷疑是不是他干的,畢竟這兩天,她好像看到他里里外外的跑了很多次。

    王川澤回頭給了孟笙笙一個溫柔的微笑。

    看起來非常風光霽月,干凈的不得了。

    孟星看了看孟笙笙,“你們兩個真粘糊,在家里還要看來看去的。”

    孟笙笙翻了個白眼,“粘糊個屁,沒你粘糊,趙萬斌回個家你都要跟著,還說我。”

    這兩天,孟笙笙也見過了趙萬斌,對方長的清瘦,很有些學者的氣質,有工作,對她三姐倒是真沒的說,好是真好,除了對方家庭條件,孟笙笙倒也沒得挑的。

    “趙家那邊準備拿多少聘禮?”

    孟星不說話了,趙萬斌和她商量了,他家里今年開年剛給他哥娶了媳婦兒,暫時拿不出錢了,要不然她就得再等等,要么她就只能吃點虧,少拿些。

    雖然趙萬斌同意補償她,但是她心里明白,補償也是拿趙萬斌自己的東西給她補償,這些東西結婚后不就是他們的,拿了相當于沒拿,那還折騰這一道干嘛。

    “你男人剛來還不是就準備了那么點……”

    說到這,孟媽第一個反駁,“什么叫那么點?人王川澤都說了,剛來送的那是見面禮,聘禮他重新給我們補上了,給了我們老兩口兩百塊,還買了一只雞、五斤牛肉,兩罐麥乳精,兩斤紅糖,五斤掛面,這么多東西,我都說不要破費了,非要買。”

    孟星沒話說了,這么多東西,好些人家都能嫁兩三個女兒了。

    趙家準備的,其實還比不上王川澤帶來的見面禮。

    孟媽嘆了口氣,“我也不是說要比什么,笙笙找的,人有本事,是領導,能弄來這些東西,我也知足,但是那趙家,他們家雖然家小,但是家里兄弟四個姐妹三個,加上老兩口,也有六七個有工作的,家里難道一點存款都沒有?”

    她看中的,其實是對她閨女有沒有那份心。

    “你要結婚,要住回家,也行,家后頭還有一個空著的三角的地,你們兩口子自己搗鼓去,哪里找磚頭,哪里找水泥,我們也不管,要幫忙我們也能搭把手,但是全指望我們,不可能。”

    孟星低垂著頭,“家里不是還有空房間嗎?干嘛不能留給我們住。”

    孟媽生氣了,“你住?你住了你哥以后回來住哪里?你四妹回來住哪里?全家就要圍著你過日子是吧?”

    孟星不敢說話了。

    孟媽問孟笙笙道,“都準備結婚了,你見過小王父母沒?”

    孟笙笙搖搖頭,“他父母都在保密單位,去不了,他們也回不來,平時電話都打不進去,不過知道王川澤談對象了,寄回來好些好東西,都放在我家里了。”

    “那他兄弟姐妹呢?”

    “他老家沒在夏省,在京市,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都工作了,忙的很,也沒在京市,去了也見不著。”

    接著孟媽又對著孟笙笙說道,“那你以后勤快一點,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你都下鄉了,怎么還被養的越來越懶了,平時洗個菜都要叫川澤來洗,你說實話,在那邊,平時是誰做飯?”

    孟笙笙望望天,只看到了家里的天花板,“那啥,誰有空誰做飯唄,不過我們兩人單位都有食堂,就周末會生火做飯。”

    孟媽又生氣了,“你還真讓你男人上灶啊!你可真能啊你。”

    孟笙笙理直氣壯,“我也有工作,我也要掙錢,憑啥他不能干活了?婦女都解放了,大清都亡了,男人不做家務怎么能行?反正我做飯他就要洗碗,我洗衣服他就要掃地。”

    孟星突然就羨慕了,她妹妹原來多軟和一個女人,現在能這么硬氣,都是她男人給的底氣。

    不知道她這個妹妹哪里找來的神仙男人,她以前還說自己找的男人已經是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了,她妹妹這個才真是牛,說是萬里挑一都不為過。

    孟媽眼神詭異的看了看孟笙笙,再看看外面坐著也是風姿儀態上乘的男人,“川澤到底看上你哪了?”

    孟笙笙理直氣壯,“看我漂亮可愛,我可是你養了十八年的寶貝,怎么能一結婚就過去受罪,就算是結婚,也得是過去享福的。”

    孟星被逗笑了,“好了好了,不吵了,四妹夫愿意對妹妹好,是好事。”

    孟笙笙趕緊轉移話題,“姐,既然那姓趙的一家子不缺錢,那咱們彩禮就要三轉一響,給了就嫁。”

    三轉一響,就是指自行車、手表、縫紉機和收音機。

    孟笙笙腦袋挨了一下,孟母瞪眼,“要你這種說法,那你姐這輩子就別想嫁人了。”

    這年頭誰真舍得出這么多本錢娶媳婦。

    孟星問,“你也要問四妹夫要三轉一響?”

    孟笙笙說道,“怎么可能,我要縫紉機干嘛,又不會做衣服,手表我自己也有,自行車嘛,我住的地方離工廠很近,根本不需要好吧,至于收音機,就那兩三個頻道,聽著沒意思。”

    孟星無語,啥話都讓她說了。

    兩人在孟家待了五天,把平城也逛了個遍,眼看著半個月的假期要見底了,王川澤買好返程火車票,就要走了。

    告完別,孟笙笙在車窗上,看著火車站的一家子站在站臺上揮手,她突然就升起了不舍的心情。

    王川澤靠了過去,握住了她的手,“咱們有空就回來看看。”

    孟笙笙干脆靠在了他肩頭,說道,“以后要是有機會了,我還想著在平城買個大一點的房子,一家人住廠里分的房子,確實太擠了。”

    王川澤攬著她,“行。”

    回了夏省,兩人假期還沒結束,干脆在家收拾了屋子,王川澤還弄來了好些木頭,連洗臉盆架子都給她做了一個。

    銷了假回了廠子,還沒等領導批她的結婚申請,孟笙笙就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孟笙笙想回頭仔細再找找,但是又找不到了,于是只覺得看到周麗慧是自己的錯覺。

    沒過多久,上頭的結婚申請就批下來了,孟笙笙和王川澤專門請了假,到了省里登記,接著去老照相館照相。

    這可是自己的結婚照,一輩子沒準就結這一次了,孟笙笙可不想站的老遠就這么拍一張。

    她挎著王川澤胳膊,緊緊靠在他身邊,笑瞇瞇的看著鏡頭。

    照相師傅神色詭異的看著兩人,心說,哪里來的不要臉的兩人,大庭廣眾的,就這么拉拉扯扯的,也不怕被抓了。

    接著孟笙笙又拉著王川澤做了幾個造型,還是未來隨時可見的那種,很收斂,即使照相館老板眼神再詭異,兩人都厚臉皮的裝作沒看見。

    給了錢,約了下個星期取照片,孟笙笙才高興的拉著人走了。

    王川澤眼里的笑意這才帶了出來,“哪來那么多奇思妙想。”

    想到剛剛老板的眼神,他就覺得想笑。

    “我天資聰穎,不點也透。”

    因為要結婚了,家人還沒在身邊,孟笙笙只能自己準備結婚的衣服。

    三月的天還很冷,她去商場逛了一圈,想找一件紅色的風衣也找不見,畢竟大紅色的衣服,太難得了,找不到才正常。

    最終經過王川澤的幫忙,孟笙笙買到了一塊大紅色的布料,買回來做一件風衣正合適。

    她找到了一個老手藝人,說了自己的要求,詳細描述了風衣的款式,衣服長度做到小腿肚那里,腰間再系個腰帶,看起來也像穿了件裙子。

    最后做出來的效果非常不錯,孟笙笙穿著也很喜歡。

    第47章 第47章

    孟笙笙以前也幻想過自己的婚禮,或是西式或是中式,穿著婚紗還是穿著鳳冠霞帔,還是另外旅行結婚不舉辦婚禮,但是從沒預料到,她的婚禮是這樣子的。

    簡單而熱烈,每人一把瓜子、一把花生,一兩顆水果糖。

    沒錯,她的婚禮在王川澤單位的食堂里辦的,辦的還非常簡單樸素。

    她穿著大紅色風衣,黑色垂墜感很強的褲子,走路還會像浪花一樣翻涌,配上黑色的皮鞋,好看的兼職和外國電影明星似的。

    在她看來簡樸的新娘裝,在其他人看來,是只能在電影里才能看到的好看衣裳。

    被下頭坐著參加婚禮的人看到之后,所有人都嗷嗷嗷的叫著捶打著桌子,好些女人悄悄的和閨蜜咬耳朵,想著以后結婚也要弄這樣一件衣服來穿。

    原本沉得住氣的孟笙笙突然就害羞了。

    她和王川澤拿著結婚證在偉人像前念了結婚誓詞,舉行了婚禮,從開始到結束,一共也才不到半個小時,來參加婚禮的人甚至下午還都去繼續上班了。

    孟衛國坐下面,看著上頭漂亮的妹妹嫁人了,笑著笑著就紅了眼眶,被旁邊的人勸了好一會兒心情才好一點。

    *、紅皮筆記本、布料、雞蛋、毛巾、洋瓷盆……堆放在食堂里,全是同事送的結婚禮物,他們過會兒還要把東西弄回家去。

    雖然過程并不繁瑣,但是孟笙笙還是覺得有些累。

    她就留在這里坐著休息,王川澤、孟衛國和留下來幫忙的幾個男人幫著收拾地上的垃圾,還把留下的結婚禮物給放到了門口的車上,過會兒一起給運回去。

    因為請假的時間不多,孟衛國來了之后在招待所住了一晚,今天參加完婚禮又買了客車票回去了,走的時候還帶了好些孟笙笙給塞的東西,比來的時候拿的禮物還多。

    孟笙笙買的屋子離八三一廠很近,所以兩人決定暫時就住那里,王川澤也就沒申請房子。

    回去的時候,胡同里的各家各戶也拿了一把蔥一把蒜的過來說了恭喜,孟笙笙都笑瞇瞇的接著了。

    等把東西幫著搬回來了,周圍胡同的人差不多也都知道了最里面的一家新來的閨女結婚了,嫁的男人還很厲害,來幫忙的小伙子各個穿的軍裝,還是開著車給送回來的。

    孟笙笙把衣服脫了穿上了勞動服,和王川澤一起一點點的收拾這些東西。

    把紅雙喜的帕子掛在了洗臉架上,收到的布一塊塊疊好放到柜子里,把家里的爐子生好火,上頭燒水,過會兒沒準要用。

    再把王川澤的衣服褲子掛在衣柜里,家里的鞋擺了一地,占地方,明天讓王川澤做個鞋架放家門口。

    王川澤看到兩人的衣服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一個衣柜里,笑了。

    終于結婚了,意味著以后他們的生活方式生活習慣要徹底交織在一起,有了共同的空間和時間,兩人要一起適應磨合。感情也會在這些更加緊密的接觸磨合里,逐漸填補進那些細枝末節里。

    兩人都忙的有些餓了,還得做些吃的給兩人都墊墊胃。

    收拾的差不多了,王川澤去洗了手,伸了手,“抱抱?”

    孟笙笙腦袋靠在他胸口,滿足的嘆了一聲。

    這里結婚也不是沒好處,人民純樸,隨隨便便一把瓜子就招待好了客人,婚禮完了就完了,還不鬧洞房,孟笙笙見過的最出格的鬧洞房,就是讓新人一起吃一塊糖,新娘叼在嘴邊,讓新郎去咬,新郎不好意思,只咬了一點點,根本沒碰到新娘,就這還讓絕大多數人難為情,大多數湊熱鬧的,就是推推搡搡的,把兩個新人推到一起,還能讓人臉紅好久的。

    純情的呀,這些可比未來那種動不動就鬧著要扒人衣服的婚鬧行為好多了。

    “家里還有糖嗎?明天得給廠里的同事帶一些去。”

    王川澤收緊手臂,下巴靠在孟笙笙頭頂上,聞著她頭發淡淡的香味。

    “我明早去買。”

    孟笙笙扯著王川澤手臂上長的汗毛,“那啥,你有沒有去衛生院拿哼哼啊。”

    都結婚了,她也不是啥都不懂的小姑娘,但是結婚了,她還暫時不想有孩子,必要的防護措施還是得做的。

    王川澤忽略手臂上的淺淺癢意,聽懂了她在說啥,回了一句,“嗯”。

    這是兩人已經商量好了的,雖然他第一次聽到孟笙笙說這個話題,還吃了一驚,不過他老婆給他的驚嚇已經夠多的了,不差這一件。

    她看到王川澤火熱的視線,直覺自己應該不會好過,縮了縮脖子,準備離王川澤遠點,剛要走,就被長手長腳的王川澤拉了過去。

    從背后摟住孟笙笙,慢慢解開她的衣扣,扯松她的衣服,吻在她瑩白的肩上。

    “東西暫時別收拾了,明早我來收拾。”

    “……時間還早呢。”

    孟笙笙紅著臉嘀咕,她被王川澤牽起一只手,吻在她腕骨上。

    孟笙笙趕緊從他懷里掙扎出來,把火爐上溫好的水倒進衛生間里,“……我先去洗個澡!”

    接著沒一會兒,孟笙笙從浴室里探出了一顆腦袋,臉頰被熱氣熏的紅撲撲的,衣服也脫了一半,眼神飄忽,“……水沒燒那么多,你要是也想洗澡,也可以一起……”

    王川澤毫不猶豫的接受了邀請,慢慢接開襯衣扣子,向浴室走去。

    第二天孟笙笙沒感覺到以前看小說里寫的那種“被車碾過”的感覺,身體酸痛倒是有,能跑能跳,吃飯還能吃一大碗,健康的很。

    王川澤正在做早飯,聽到了她的小聲嘀咕,朝她看了看,他的體貼某人好像根本沒意識到,那他是不是不用那么克制了。

    “早上好。”

    王川澤笑了,“起來吃早飯了,過會兒我帶你上班。”

    孟笙笙看了看手表,已經不早了,起床吃完早餐,“你和我不順路,我自己去唄。”

    “不遠,不費多少時間,我早上去供銷社又買了一斤水果糖,水果糖有些多,我不送你的話,你一個人很難拿。”

    “那快點,不然上班要遲到了。”

    “不急。”

    到了廠里,羅玲在半路就碰到孟笙笙了,幫著她拿了一袋水果糖,“喲,新婚生活不錯嘛。”

    孟笙笙笑嘻嘻的,“肯定不錯,怎么樣,相親找到合眼緣的人了不?”

    冬霧獨家

    羅玲嘴一癟,臉都跨了,“還沒呢,你和我說說,你男人那種級別的帥哥,你在哪找到的?給我也介紹介紹?”

    那她還真知道一個,不過人也不在這里啊,還在大河村里呆著修拖拉機呢。

    “我愛人那種,可遇而不可求。”

    “就得瑟吧你。”

    結完婚回來,單位也沒啥大變化,她還是每天被鐘昌佑指揮的團團轉,每天畫圖、跟著老師進廠區檢查機械,一天也不空閑。

    這天中午,羅玲身后跟著來了一個女人。

    孟笙笙從見到這女人的第一眼,才知道,原來還真有眼緣這種東西,她看到這女人的第一眼,就從心里不喜她。

    “你們好,我接了我媽媽的班,現在也在廠里工作啦,以后都是同事了。你叫孟笙笙是不是,我是羅玲的同學,柳如意。我聽說過你,我媽媽原本還想給你說親呢,不過后來聽說你已經結婚了就算了,那親事就被說給我表姐了。男方還給了我表姐一抬縫紉機做聘禮呢,以后做衣服可方便了。”

    孟笙笙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真的缺心眼還是故意的,也不知道她說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打心眼里不想搭理對方,只是笑笑沒說話,聽著羅玲和對方說些老同學的話題。

    孟笙笙吃完午飯趕緊跑路,一點也不想多待,進了機械組大樓,那人也就進不來了。

    又忙了一下午,下班的時候,柳如意老遠見著她就湊了過來,“笙笙下班了?你住哪里啊,我下班了來找你玩啊。”

    孟笙笙看到門口等著的身影,眼睛一亮,“我愛人來接我了,再見。”

    說完一溜煙就跑了,柳如意在廠子門口看著那帥的鶴立雞群的男人,眼里的驚訝都快溢出眼眸了。

    沒想到這個孟笙笙,不僅一進廠子就進了他們廠子最核心的部門,得了那么高的工資,嫁人還嫁了個那么帥的,這是走了什么狗屎運。

    當天晚上睡著之后,孟笙笙就夢見了這個柳如意的故事。

    《軍嫂的二婚幸福人生》,女主角柳如意,男主角王川澤。

    男主王川澤年輕有為長的還帥,家里有一個深愛的老婆。

    可是這個老婆在一天夜里上班回家的路上,出意外沒了。

    在王川澤老婆的葬禮上,王川澤老婆廠里的工友,也就是女主柳如意,看上了男主,后來尋死覓活的非要嫁給他,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因為女主知道王川澤對她老婆多好,工作的工資全交給老婆,平時出任務也會給她帶很多好吃的和好看的衣服,在家里也會幫著做家務……

    柳如意想著,她要是嫁過去,也就有了一個帥氣體貼的愛人,還有了個自己的房子,家里有錢男人又前途無量,前一個老婆還沒生孩子沒留下拖油瓶,她怎么著都不虧。

    男主王川澤不同意,他老婆才剛死,怎么可能就要重新娶,而且他和他老婆感情很好,都打算一輩子打光棍了,怎么可能會再娶這個無理取鬧的女人。

    可沒法子,柳如意就要嫁,在家里求父母,單位來做工作她反倒求單位給她和王川澤說親。

    就這么磨了有個三四年,柳如意也硬生生把自己等成了一個老姑娘,原本說她不懂事的,都覺得她是個癡情的好姑娘,都勸王川澤接受對方,不接受對方,反而是王川澤鐵石心腸、不通人情。

    中途不是沒有其他女人對王川澤有意思,但是只要對王川澤有意思的女人,不是會出意外,就是女方名聲沒了,漸漸的,他就有了個克妻的名聲,給他說親的都沒人了。

    他一直不肯接受,后來單位也來找他做工作,柳如意還當著她的面以死相逼,說要跳湖,王川澤被逼的沒辦法,還是和對方結婚了。

    得償所愿的柳如意終于不鬧了,和王川澤好好的過起了日子,也沒被對方克到,雖然沒孩子,但是兩人就這樣和和美美平平淡淡的過了一輩子。

    孟笙笙半夜睜開了眼睛,渾身冒著黑氣。

    回憶起夢里的內容,生生把她給氣笑了,這次她干脆就開頭出現了,還就只有就一句話的時間。

    身上還搭著狗男人的手,孟笙笙越想越氣,越想越后悔,她怎么就沒多堅持堅持,要是早一個星期知道這男人是啥“幸福人生”的男主角,她死也不會嫁,現在好了,她不僅嫁了,還變成了他早死的原配,肉已經爛在鍋里了。

    王川澤睡的正踏實,突然就被老婆給踹下了床,他以為是孟笙笙做夢不小心踢的,起來又躺上去了,換了個姿勢,緊緊抱住了背對著他的孟笙笙。

    孟笙笙等人睡著了,還想踢人,結果被抱得太緊,根本就動不了,只能左扭右扭的想要掙脫他的懷抱。

    王川澤被鬧醒了,迷迷糊糊的聽到孟笙笙說了句,“咱們離婚吧。”

    把王川澤那點迷糊生生給嚇沒了,剛結婚這又是怎么了?

    不過他才不會傻到這時候問她,沒準問了她還會更生氣,這時候就得用行動,不能只動嘴。

    用行動堵住了她的嘴,讓她說不了話,接著又用高超的吻技把人親暈乎了,把人擁進了懷里,又慢慢的拍著她的背,把她給哄舒服了,睡著了,他才又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透過窗戶窗簾縫隙,能看到屋外的明亮,孟笙笙睡懵了的腦袋漸漸清醒了。

    廚房里男人已經開始做早飯了,孟笙笙躺在床上看著廚房門口發呆。

    廚房里的男人背影高大,肩寬腰窄,露出的側臉也是棱角分明。

    越想越煩,她就說,這種極品怎么說也得是個主角級別的,她怎么就沒意識到,這他媽就是一個男主啊,還不是屬于她的男主。

    想到自己未來早死的命運,她倒沒有多怕,畢竟她前頭已經走了兩本書劇情了,哪本都沒按著劇情來,這本她就不信了,她還逃不過那啥早死的命運。

    一想到這個狗男人以后還娶了那個柳如意,她就氣得慌,連他做的早飯都不想吃了。

    “怎么了?不合胃口?”

    孟笙笙,“看到你就氣飽了。”

    “……我怎么惹到你了,你說,我改。是不是昨天我太用力了?”

    孟笙笙臉紅了,一巴掌捂住了他的嘴,“……閉嘴,別說了,不是這個原因。”

    剛進廠,就看到了柳如意挽著羅玲的手向她走來。

    這次孟笙笙認真看了看這個女主角。穿著半舊的廠服,應該是她媽的舊廠服。兩條麻花辮枯黃干燥,長的一張鵝蛋臉,看起來倒是大氣的長相,不過沒那么精致,是這時候大多數媽媽喜歡的兒媳婦長相。

    對方穿的衣服褲子都舊了,畢竟廠里的工人,也不是人人都過得像她孟笙笙這么滋潤,一家子就一兩個人在廠里工作,一年四季都穿著廠服,省下來的布票就給家里人用,就這樣也很難存布票,一年也不一定能做好一件新衣服。

    柳如意還墊著腳看了看騎著自行車遠去的高大背影。

    柳如意對著孟笙笙俏皮的笑了笑,“笙笙,那是你愛人嗎?背影看起來好高啊。”

    孟笙笙板著臉,“不是,那是我二大爺。”

    柳如意愣了愣,“你二大爺也在夏城啊。”

    羅玲早就不耐煩了,就算早的時候沒發現,但是從昨天開始,柳如意就一直纏著她,明里暗里的一直打聽孟笙笙愛人的消息,這是要干什么?明明知道那男人結婚了,還是她朋友的愛人,還一直找她打聽對方,到底是什么意思?準備明著不要臉了?

    羅玲把手抽了出來,拉著孟笙笙就走,看人沒跟過來,羅玲才說道,“笙笙,你要小心這個柳如意,她有問題,昨天就湊上來了,我還說我上學的時候和她根本就不熟呢,怎么就湊上來了,原來根本就是不安好心。”

    孟笙笙:我知道,我還知道她是怎么死纏爛打,最后靠著自己的毅力和旁人的撮合,最后成功抱得她老公歸了。

    哎,惆悵。

    要是沒結婚,她肯定轉身就跑,但是現在她結婚了啊,還不好離的那種。

    她還有多久就死了呢?她想想,好像那兩天省里鬧得厲害,當天街上還有剃陰陽頭的人游街。

    越想越糟心。

    今天下班早,下班了,但是不忙著回家,鐘昌佑給了她幾本書名,她打算去省內圖書館看看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相關的書。

    省內圖書館離王川澤單位不遠,她直接進了圖書館,就看到一群小孩正在里面鬧事。

    她就站在門口看著那群小孩把書架踢翻,接著一本一本的把書撕了,到處都是紙屑,可能是撕了一會兒無聊了,他們又呼朋引伴的離開了。

    孟笙笙走了進去,跟著圖書館的工作人員一起整理書架,把所有的書都放好了,她才問了問和她一起整理圖書的女孩,有沒有她要的書。

    女孩給她指了地方,讓她自己去找。

    孟笙笙找來找去也只找到了一本,借了這本書,孟笙笙就拿回家了。

    一路上,她都在想著,自己在這本書里,是出意外沒的,這個意外到底是啥意外,夢里也沒說,只知道大概的時間不知道具體原因也不知道涉事人員,這讓她根本不知道該怎么準備。

    這意外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啥都沒提,這咋辦啊。

    回家之后,王川澤已經回來了,看著孟笙笙抱回來一本書,“去圖書館了?怎么不在我們單位門口等我?”

    孟笙笙還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怎么沒的呢,心里一肚子火,“別說話,我現在看到你就來氣。”

    王川澤:……

    這是還沒消氣。

    他也不洗菜了,直接把人扶著往家里登子上一坐,“是不是單位上受氣了?你和我說說,咱們一起想想解決辦法。別自己憋著氣,對身體不好。”

    孟笙笙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覺得委屈,王川澤關心的話語讓她的委屈有了發泄的地方,霎時間就忍不住了。

    “……為什么我老是人家人生的墊腳石啊?我也沒干過啥傷天害理的事,怎么老不放過我……”

    王川澤趕緊把人摟在懷里哄,以為孟笙笙還真是在工作上受了委屈,想著要不要再給她想想辦法,要是實在覺得難受,干脆重新找個工作,這份工作就先不干了……

    結果沒想到孟笙笙不高興,完全不關工作的事。

    “……我怎么就是一個女配的命啊,好不容易逃離了一個兩個劇本人生,結果遇到了你,又把自己跑到了第三個劇本里……”

    王川澤越聽越糊涂,啥叫劇本人生?她是女配?女配是什么?

    孟笙笙還在吐苦水,“……前頭一個兩個覬覦我工作,現在還覬覦我男人,我就是個送金手指工具人……”

    聽的半懂不懂,不懂什么叫金手指工具人,聽懂了有人覬覦她男人(也就是自己)和她的工作。

    終于能插的上話了,一直這么哭下去,明天她眼睛得腫的睜不開。

    “我們倆都結婚了,我就喜歡你,別人不會看上我這個已婚男人的,看上了也搶不走。工作是你的就是你的,誰都拿不走,好了,別哭了。”

    孟笙笙抽噎著,“……你懂個啥,我是怕你被搶走嗎?我是擔心我的財產,我死了我的財產就便宜了那個姓柳的了,那可是我殫精竭慮的弄回來的。”

    “……好好好,我不懂。”

    財產?哭的這么慘,看來還不少,應該就在笙笙看中的那箱子里了。

    姓柳的又是誰?難道那人覬覦笙笙的財產,笙笙才那么焦慮。

    發泄完了之后,孟笙笙理智回來了,又有些后悔自己不該說這么多,但是心里卻舒服了,一直一個人憋著也是會累的。

    想著說都說了,孟笙笙干脆就把她做夢夢到的內容和王川澤說了。

    王川澤聽了知道了,原來昨晚上無緣無故要被老婆離婚的原因,就是因為老婆做的一個噩夢。

    孟笙笙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我在大河村的時候,還做過兩次同樣的夢,一次女主角是周麗慧,另外一次女主角是一個叫劉金蘋的女人,她們兩人都覬覦那時候我的工作,如果要不是我做了夢,提前知道了她們的打算,我可能早就被坑死了……”

    “因為這三個故事,我還知道了很多未來的事……比如七六年偉人沒了,這場動亂就結束了,那些渾水摸魚的就能被清算,七七年就能考大學了……”

    王川澤越聽越嚴肅,聽到后來孟笙笙說的那些話,直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行行行,別再說了。”

    這張嘴,有時候說出來的話真是要嚇死個人,有些話是這時候能說的嗎?

    現在他最關心的,就是,什么叫“她是他王川澤早死的原配”?

    笙笙出事沒了?出什么事?什么時候出的事?是有內情還是意外?

    孟笙笙暴躁,“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你的官配是那柳如意,我只是你人生的一個過客,我還馬上就要沒命了!”

    王川澤緊了緊手臂,立馬說道,“別胡說,咱們都得活的好好的,還得兒孫滿堂、白頭到老。”

    孟笙笙出餿主意,“要不咱們離婚吧,你和我離了娶那柳如意去,我就不是你早死的原配了,她是你早死的原配,她死了咱們倆再結婚,我繼承她的遺產,咱們倆當一對奸夫**。”

    王川澤快被孟笙笙這無厘頭的建議氣笑了,“我們不可能離婚,別想了。”

    孟笙笙遺憾嘆氣,“多好的主意啊,怎么就不接受呢。”

    第48章 第48章

    孟笙笙坐在書桌旁,攤開今天前幾天去圖書館借回來的書,上頭的圖樣和解析很詳細,但是她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幾天前,王川澤聽她說完了那些在普通人聽來是異想天開的話,安慰了她之后,日子照常過,除了每天早上晚上更勤快的接她上下班之外,沒再說些什么,不過回家之后,吩咐她回家了就不要再出門,避免發生意外,接著他自己反而出門更勤快了。

    王川澤回來之后,把帽子掛在了臥室門口的置衣架上,鞋子也換上了舒服的布鞋。

    “吃完飯了沒有?我去國營飯店給你帶了你愛吃的紅燒排骨。”

    孟笙笙聽到紅燒排骨就眼睛一亮,紅燒排骨,好吃!

    接著暗罵自己不能被一碗排骨就哄好,又垮起個小貓P臉。

    “說,你這兩天早出晚歸的干嘛去了?是不是去找那個柳如意?你好狠的心啊,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我還沒嘎呢,你就已經開始和她培養感情了,咱們還是離了吧……”

    王川澤洗了手,水珠都還沒擦,直接用手喂了一塊排骨堵住了孟笙笙的嘴,“說柳如意嘎可以,不許說自己。”

    自從兩人說開之后,孟笙笙就徹底放飛自我了,不管對方聽不聽得懂,啥葷的素的網絡用語都能掛在嘴邊。

    王川澤有時候也能猜的出來一些,有時候猜不出來,但是大多數時候,都包容著她,看著她和自己鬧。

    孟笙笙嚼吧嚼吧嘴里的排骨,這排骨煮的真好,甜香入味,一嗦就脫骨了,好吃。

    她坐在王川澤腿上,面相他,兇惡狀掐他的脖子,“說,你這兩天到底出門干嘛了,不許我出門,給我設門禁,還不許我七點以后出門,自己倒是出門風流快活了!你自己看看,現在都幾點鐘了!灶頭的米飯都悶起了鍋巴了!”

    王川澤看著被自己養的油光水滑的老婆,臉頰因為生氣紅撲撲的,可愛的緊,湊過去親親她的臉蛋,因為口感太好,甚至還撮了一口。

    “不許親,給我老實交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王川澤把孟笙笙的手放了下來,把她額前頭發撫到旁邊,能看到她明亮的眼和生動的眉梢。

    揚揚眉,抬眼,孟笙笙好像能看到他藏在眼里的狡黠,“你上次不是說在八幾年的時候,她家有個有錢的親戚回來尋親,給了她一筆很大的遺產嗎,所以我就去認真、仔細、一點沒遺漏的查了查。”

    孟笙笙把又要湊過來啃她臉蛋的男人推開,“查到了又怎么樣?你還想讓她現在就繼承遺產?繼承了你就把我甩了對不對?我就知道,男人有錢就變壞,你……”

    王川澤心累的把她嘴堵住了,等她嘴唇變得紅潤潤的,他才意猶未盡的把人放開。

    “別鬧,你聽我說完。”

    “柳如意從小就和她媽相依為命,她媽那邊一脈是就是普通農村出生的,沒什么問題,但是她爸那邊,可就有些問題了。

    根據柳如意她媽幾十年前給的說法,柳如意她爸是柳家村的柳狗子,柳家和她媽,兩家人也早就定親了,不過她爸命不好,在她懷上柳如意的時候,大夏天的去河里抓魚,腳抽筋給淹死了,柳狗子就這一個遺腹子,柳媽就這樣把孩子給生下來了。”

    孟笙笙聽得一本正經,還時不時點點頭。

    王川澤看的可愛,又忍不住想親親她。

    孟笙笙被煩的不耐煩,就要從他身上下來,坐旁邊去,被王川澤抱住了不讓人走,“不鬧你了,咱們繼續說。”

    “我去了柳家村當地一趟,調查到一些消息。

    柳狗子的發小說,這柳如意的媽從小就長得漂亮,根本就看不上柳狗子,當年這柳狗子好像根本就沒沾過柳如意媽的身子,這懷上的,根本就不是柳狗子的孩子。

    柳家村一個女人還說,看到過柳如意媽和野男人滾草垛子,男人也不是柳狗子,而是當年柳家村地主家的孩子,不過當年要斗地主的時候,柳家村的地主得了消息,跑了。”

    “這就和那啥遺產對上了!”

    孟笙笙聽得眼睛亮晶晶的,柳如意的媽年輕的時候真夠野的啊,啥都敢干,還把別的男人的種塞到了柳家。

    “嗯,我和好些人確認過了,柳如意長的也和柳家的人并不像,柳狗子的侄女都長的比柳如意像柳狗子。”

    孟笙笙大概知道王川澤要怎么辦了,“你是不是要把柳如意的身世捅出來?這樣她就是資本家的小姐了,親爹還跑出國了。”

    這幾年情況特殊,有個在國外的親戚可不是什么好事,連帶著國內的親人可過不好。

    這樣柳如意可就不敢明目張膽的鬧事了。

    王川澤摸摸孟笙笙的頭,“我說了不要急,只要咱們準備的足夠充分,咱們就能主動出擊,被動的等著那什么’事故‘的出現,不是我的作風,我說了你是我的妻子,你就一輩子是我的妻子,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覬覦你的。”

    孟笙笙想到自己前幾天的哭唧唧,這兩天還天天在家無理取鬧,有些理虧,訕笑道,“那啥,你餓不餓,鍋里悶的米飯要好了,咱們得吃晚飯了。”

    王川澤笑笑,拍拍她的腰,“去吧,我去拿碗筷。”

    他的目的可不止是孟笙笙說的那樣。

    他不會只把這件事捅出來,他得把這件事先讓那姓柳的女人知道,她那親爹不在國外,而在港城。

    她有個巨富親爹在港城,而國內這邊,馬上所有人都得知道她有個資本家的親爹,柳家那邊肯定不會再認她,她剛從她媽那里繼承來的工作肯定也沒了。

    到時候所有人都不會待見她,她也只能天天掃整個城市最臟的廁所,還要時不時忍受別人的白眼和冷言冷語。

    加上她以前可沒少得罪人,趁機撈好處。以后柳如意的處境和那些被她得罪過的人一樣了,想也能知道,她的日子不會好過。

    還有一波又一波的不懷好意、心懷貪念的人每天都會到她家**,想找她那親爹給她留的好東西,她怎么可以還會在這里待的住,只要待不住,她肯定就會跑,去找他那在港城有錢的爹。

    至于到時候她一個女孩子跑到了繁榮卻混亂的港城,怎么生活,怎么找她那親爹,怎么讓她那親爹認她,那就不關他和他家笙笙的事了。

    把她家的成份改成資本家從來就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就是讓這個姓柳的麻煩有多遠滾多遠。

    他不是什么好人,好不容易有了心愛的姑娘,這個女人還不知死活的想害她,那就離他的笙笙越遠越好,最好一輩子別回來。

    按照笙笙說的發展趨勢,只要這女人一過去港城,除了她有那個本事能讓中央或者政府親自給開通行證,接她回來,否則在幾十年內,她是別想正常回來了。

    孟笙笙現在是覺得天也藍了,水也清了,每天上班也有勁了。

    “笙笙,把昨天算的數據給我。”

    剛蓄滿的電池,被鐘昌佑一吩咐,立馬蔫巴了。

    “師傅,馬上。”

    孟笙笙湊到鐘昌佑跟前,悄悄說道,“師傅,我愛人弄回來滿滿一桶油,晚點就給您送些去,師娘不是老說家里的油不夠用了?”

    鐘昌佑面不改色的拍拍她的腦袋,示意她別在廠里說這話,被人聽到了不好。

    笙笙吐吐舌頭,很快就跟著鐘昌佑忙起來了。

    中午開組內小會的時候,機械組老大不知道廠里從哪弄回來了一批外文書,一麻袋的就往地上倒,啥德語、英語、俄語、法語的都有,書也都是國外的關于物理化學數學這一類的教材。

    “上頭給我們弄回來了一批設備,看不懂說明書可不成,大家都學吧,盡量多學。”

    孟笙笙翻翻看手里頭的英語教材,學英語用這怎么學?至少手里得有英譯漢或者漢譯英詞典吧。

    沒法子,大概弄書回來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應該弄些什么書回來,所以隨便能弄到什么就弄了什么回來,拿回來的書也亂七八糟的。

    現在形勢緊張,他們學外文這事還不能宣傳,只能在廠內悄悄摸摸的學。

    不止上班得工作,還得學外語,孟笙笙覺得自己最近的時間根本就不夠用了。

    好容易中午從機械樓里出來吃午飯,羅玲就扭扭捏捏的告訴她,她相親成功了。

    孟笙笙看著小姐妹害羞的模樣,跟著笑的賊兮兮的,“說說吧,男方是哪的人?”

    羅玲害羞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了,從孟笙笙對面坐到了她旁邊。

    “嘿嘿嘿,是別人給介紹的,他是公安局的警察,長的可帥可高了,就在你家后頭的那公安局里工作。”

    因為住的近,孟笙笙時不時也能看到公安局里進進出出的幾個熟面孔,排除了幾個已經有家庭的,還有年齡對不上的,孟笙笙大概猜到了。

    “……曹公安?”

    羅玲點點頭,“就是曹長安,嘿嘿,長的帥吧。”

    孟笙笙點頭,曹長安這人確實還不錯,長的雖然沒王川澤那么妖孽,但是也能稱得上青年才俊了,長的也端正,人品也不錯。

    以前胡同里的人不知道她有男人,王川澤那兩天忙,沒時間送她,好些男人不知道懷著什么想法,都到她家門口堵人了,讓她覺得煩的厲害,還是曹長安幫著把人趕走的。

    孟笙笙好奇了,“說說,你們怎么相互看上的?”

    “曹長安她大姨在我們八三一廠的廠辦干活呢,認識我媽,聽說我最近在相親,想起來她妹妹家還有個沒結婚的兒子,就給我媽說了說。

    我本來沒打算去的,結果有天下班路上碰到一群追著人打劫的小混混,我被他救了,他拉著我跑的時候,我覺得我的心跳好快,最后停下來,看著他,我的心跳快的都停不下來……”

    孟笙笙:確定不是因為劇烈運動的結果?

    算了,她覺得是心動就心動吧,以后終于不用再天天的相親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沒過多久,廠里頭專門發了通知,以后廠里晚上和周末開了外語培訓班。

    鐘昌佑和幾個老朋友趁著休息時間在辦公室喝茶,“早該這樣了,就是學個外語,怎么還能只咱們科室偷摸著學。”

    “師夷長技以制夷,老祖宗的思想是沒錯的,學了外國的語言,再學會他們的機械技術為我們所用,這樣才是正確的,放在那里不讓我們碰,不讓學怎么才能進步呢。”

    “老谷,這話在這里說說就行了,出去了就又有人說你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上次就差點出事,自己也長點心。”

    “這次是廠長的建議,廠長也是好心,咱們反正都小心點,別給廠長惹事。”

    ……

    這次外語培訓班,沒想到廠里的大部分人都得參加,每人都得學,然后上完課還要考試,考試不及格的,以后都不用來了。

    連一個星期都沒有,百分之九十的人就被淘汰了。

    這也正常,廠里那么多人還沒擺脫文盲的標簽,每天說、看的漢字都沒整明白呢,擺弄洋文就更擺弄不明白了。

    但這是廠里的規定,上頭給弄來了一批更好的設備,不學洋文,說明書看不明白,怎么辦?普工就不那么多要求了,至少那些管理人員,還是要懂一點吧,不然現場工作的時候,機器哪里出問題了,就只能那里干看著。

    但是沒辦法,學不會就是學不會,一張卷子發下來,坐那里和監考人員大眼瞪小眼的坐兩個小時,交卷的時候,一個大大的零分擺在卷面上,不想淘汰也得淘汰。

    孟笙笙倒是有基礎,但是她也只有英語基礎,像什么俄語德語法語也是不會的,她同樣學的吃力,每天累的不想說話。

    王川澤天天晚上回家做好飯就騎著自行車在廠子小會議室門口等人,接到人,回家就能直接吃飯。

    肖醒看著扶著孟笙笙離開的兩人的背影,撇嘴,“就沒見過對媳婦兒這么好的,這么寵著,遲早有一天得膩味,到時候再看她還能這么得瑟。”

    熊蕭蕭撇了一眼肖醒,“嫉妒了吧,你家男人回家了啥都不干,連醬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這種長的好看,又顧家的男人卻看上了這個孟笙笙。”

    “怎么,說的你不妒忌一樣,你家男人和我家的有啥不一樣?不都一樣在家萬事不管,孩子哭了笑了、家里的各種人情往來,哪一樣家里的男人操過心?”

    “嫉妒?笑話,這種把自己栓女人褲腰帶上的男人,我才看不上呢。”

    肖醒嗤笑,“人家可沒把自己栓女人褲腰帶上,你還不知道?人家男人可比咱們家那些窩囊廢男人厲害,那可是有副團級的軍銜,走出去,大小也能被人叫一聲領導的人。”

    熊蕭蕭眼神一凝,“真的?”

    “我還能騙人?兩人結婚的時候,有人看到了這男人的軍銜,高著呢。”

    熊蕭蕭這是真覺得酸了。

    ……

    孟笙笙不知道有人在背后說自己閑話,她回家之后,聽說王川澤已經把查到的關于柳如意的所有資料交給了她的直系領導,她就高興。

    “真的?那可太好了,她再也沒空來跟我套近乎了,你不知道,她每天都要湊到我跟前來,明里暗里的打聽你,煩死了。”

    孟笙笙以為柳如意以后不會再到廠里工作,沒想到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她聽到消息,柳如意母女在被領導談話后的第二天,柳如意直接扔下她媽,人跑了,不見了。

    “跑了?為啥要跑?”

    被打成資本家雖然日子可能會難過一點,但是只要低調一點,別惹事,還是能安全度過這些日子的。

    王川澤不在意的說道,“可能是因為聽說自己還有個有錢的親爹,就去找有錢親爹去了吧。”

    孟笙笙一聽,覺得柳如意就是這種人,便沒管了。

    第二天一上班,就聽到好些人在嚷嚷著說些什么。

    羅玲更是一臉興奮。

    孟笙笙以為他們知道了柳如意的事,結果羅玲就否定了她。

    “柳如意那女人屁大點事有啥好這么嚷嚷的,我告訴你,咱們廠里的筒子樓昨天晚上可出大事了!”

    孟笙笙迷迷糊糊的,“怎么了?”

    她沒住在廠里筒子樓附近,住在自建房這邊,雖然離筒子樓不遠,但是也有個二十幾分鐘的路程,大晚上的,也是聽不到這邊的動靜的。

    “昨天晚上半夜的時候,我們那邊有人大半夜不睡覺,想偷東西,被發現了。”

    孟笙笙也被驚著了,“啥人啊?”

    “哎呦,你別打岔,聽我慢慢說。”

    “幸好我家住二樓,這事還是住一樓的人說的。林家的林佳蕊剛和她家愛人新婚,因為她男人有些本事,廠里分了我們那樓一樓最里面的房子給了他們兩口子,他們家剛搬進去,所以沒來得及安裝紗窗,就家家戶戶的那種向外推的透明玻璃窗戶,里面也就隨便弄了個窗簾,風一吹,或者外面人一撈,窗簾就開了,屋子里啥樣,外面的人全都看見了。”

    “昨天晚上半夜,林佳蕊就尖叫了,把一整樓的人都叫醒了。”

    “我跟著我媽去問了,林佳蕊說她晚上口渴了,所以晚上起來喝口水,誰知道風一吹,窗簾被吹起來了,她就看到窗簾外站了個人影,差點把她命都給嚇沒了。”

    “這下誰都別睡了,都起來找人吧。”

    羅玲描述的繪聲繪色,說整棟樓的人是怎么和那人斗智斗勇,最后還是人民群眾最牛逼,終于找到了不法分子。

    “你猜我們最后在哪里找到人的?”

    孟笙笙胡說八道,“廁所?”

    “不是!我們是在三樓的苗寶柱家找到的人!”???

    “這人和苗寶柱有關系?”

    “沒啥關系,就是這男人跑的時候,三樓就苗寶柱家門開著,苗寶柱家里還沒人,這男人也就躲進去了。”

    孟笙笙越聽越迷糊,這偷東西的男人是誰?是廠里的職工嗎?為啥他和苗寶柱家沒關系還要進苗寶柱家?苗寶柱又是誰?為什么苗寶柱家沒人晚上門還開著?難道是苗寶柱和這個男人合謀偷東西?

    “你聽我慢慢和你說啊。”

    羅玲繼續跟孟笙笙掰扯。

    “這人不是苗寶柱的誰,苗寶柱也根本不認識這男人。站在林佳蕊家窗子面前準備偷東西的男人叫李剛。”

    孟笙笙差點笑出聲,不過這時候肯定沒人懂她“我爸是李剛”這個梗。

    “他不是咱們廠的人,是廠里人的親戚,暫時借住在廠里。現在李剛他叔叔李建設都快沒臉在廠里混了,李建設老婆要把李剛趕走,李建設媽死活不同意,兩口子天天打架呢。

    我以前也聽見過兩口子鬧矛盾,這李剛跟著他家奶奶一起住到了他叔叔李建設家,他奶奶,也就是李建設他媽,還想讓李建設給李剛在廠里找個工作,不過一直沒找到,李建設媽又死活不讓李剛回去,所以就一直住李建設家里。”

    “誰知道這李剛是個這種貨色啊,大晚上的不睡覺,還想摸進人家屋里偷東西。”

    孟笙笙聽了一會兒羅玲吐槽李剛和李剛奇葩奶奶的事,接著才又說起了苗寶柱的事。

    “苗寶柱這人也可憐,他那天晚上值夜班,原本他老婆應該在家的,誰知道,我們抓到李剛的時候,苗寶柱老婆吳桂蘭根本就沒在家里,反而在二樓錢黑娃家給找到了。”

    那這可刺激了。

    “錢黑娃的老婆那天剛好也不在家,抱著孩子回娘家喝喜酒去了,誰知道這苗寶柱老婆就這樣和錢黑娃給搞上了。”

    “你不知道,我們當時為了找到那小偷,堵著筒子樓里的人家,挨家挨戶的搜的,一家一家的找,誰知道不僅找到了李剛,還發現了這么個事啊。”

    “這么樓上樓下的住著,錢黑娃三更半夜的,就把相好叫到了家里,看那熟練的模樣,想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鬧起來的時候,我都看到吳桂蘭那女人衣服都沒穿好,那女人還想偷偷溜回去,不過整棟樓的人都鬧起來了,怎么可能那么輕易就讓人跑了。”

    “那兩人衣衫不整的,就差在床上抓到人了,錢黑娃那男人還死活不認,說這女人就是趁亂跑到他床上的,黑燈瞎火的,他以為是他老婆回來了,所以才讓人進了被窩……”

    “說這話誰信呢,真連自己老婆都不認識了?爽也爽過了,還把罪過都往女人身上推,真不是個男人。”

    這事經過一天一夜的發酵,整個廠子的人都知道了。

    孟笙笙也知道了偷人的女人是誰,女人名叫吳桂蘭,她媽在解放前是窯/子里的女人。解放后吳桂蘭她媽也從良了,在婦聯的安排下,給自己找了個掃大街的工作,還嫁了個燒鍋爐的瘸腿男人,生了個女兒,就是吳桂蘭。

    吳桂蘭媽以前可是窯/子里的當紅窯姐,身段當然不錯,吳桂蘭像她媽,長的妖妖嬈嬈的,身段也好,經人介紹,嫁給了廠里的保衛科的職工,苗寶柱。

    錢黑娃是運輸科的職工,每個月經常跑外勤,一個月也沒在家幾天,所以這兩人什么時候搭上的,還真沒人知道。

    孟笙笙雖然沒住在廠里筒子樓,都聽說了吳桂蘭是怎么罵苗寶柱的。

    說他窩窩囊囊根本不像個男人,白長了那么大個個子,沒想到晚上上/床了根本就不行,她那么好的身段,白白的就這么獨守空閨,浪費了。還說她那么年輕,不想守寡,還想要個孩子,這個苗寶柱占著肥地根本就不下種……

    這下子,好些人看苗寶柱的目光就不對勁了,也不知道吳桂蘭是不是說的真的,這苗寶柱是不是真的不行。

    苗寶柱氣不過,當時還嘴就說吳桂蘭像她那個窯’子里出來的媽,就是一浪‘貨,一天都離不了男人……

    反正什么臟罵什么,孟笙笙聽著別人轉述的話都直皺眉。

    據說兩人在小會議室里罵的厲害了,吳桂蘭氣不過,跑出了會議室,直接在大庭廣眾之下,把自己衣服趴了,還大聲嚷嚷,“……苗寶柱你個軟蛋,老娘今天還明擺著告訴你,我就是和錢黑娃睡了,我不止和他睡,我還和筒子樓里的其他男人睡了,怎么著吧,老娘就是偷人了,你滿足不了我,我就是外頭有人了,你拿我怎么辦?”

    好些男人被驚呆了,看著吳桂蘭身上白花花的肉都舍不得挪眼睛。

    還是被家里女人揪著耳朵給硬拉走的。

    晚上王川澤來接人的時候,孟笙笙還和王川澤八卦苗寶柱和李桂蘭的事。

    晚上學習俄語學晚了,天都黑了,孟笙笙想著反正每人看見,挽著王川澤胳膊,“你說錢黑娃他媳婦兒回來了會不會和他離婚?”

    王川澤笑了笑,語氣肯定道,“不會。”

    孟笙笙不理解,這都出軌了,還是在家里床上被捉奸,這都能忍?不惡心啊。

    “這時候兩口子的利益是一致的,那啥黑娃現在就是廠里的司機,油水足得很,他媳婦兒要是和他鬧離婚,廠里可不會容許他再占著油水這么足的崗位。要是離了,姓錢的媳婦兒沒工作,孩子也還小,都不知道怎么養活孩子。所以,兩口子維持原樣是對雙方最好的結果。”

    孟笙笙嘆了口氣,這時候的女人確實還是弱勢。

    “不止姓錢的兩口子,就是苗寶柱和吳桂蘭,兩人離婚也不會容易。”

    孟笙笙愣了,“為什么?”

    她覺得這兩人肯定過不下去了,離婚是必然。

    “這姓苗的離婚倒是容易,他老婆肯定不愿意,過慣了好日子,誰想又回到一窮二白的日子?離了想另外再找一個工人愛人,可沒那么容易。”

    第二天,孟笙笙上班的時候,聽說吳桂蘭被苗寶柱打進醫院了,但是廠里做婦女工作的去問她怎么辦,她第一句話就是不離婚。

    而錢黑娃則因為個人作風問題,從司機調崗了,調到了廠里干苦力去了,不僅工資少了一大截,而且還很累,連房子都要被廠里收回去。

    錢黑娃還沒說啥,錢黑娃媳婦兒先不干了,跑到廠里領導辦公室鬧去了。

    說啥她男人沒偷人,是那女人自己跑到她男人床上去的,她相信她男人肯定沒干壞事,她家男人那天晚上給女人留門是因為她提前說了可能要回來……

    為了保住工作和房子,真是不管不顧了,兩口子裝聾作啞的,當做啥也沒發生過,一樣過日子。

    第49章 第49章

    羅玲的媽媽在八三一廠內干婦女工作,這兩家的事后續廠里的婦女工作組也有跟進,有了羅玲這么一個線人,孟笙笙也跟著知道了后續。

    羅玲唉聲嘆氣,“吳桂蘭和我媽提了,原本其實她也沒想出軌,她也就想要個孩子,但是她都嫁給了苗寶柱七八年了,肚子還一點動靜都沒有,所以才急了。”

    孟笙笙是真的不能認同這時候某些人的想法。

    “苗寶柱這兩口子是八三一廠家屬樓建起來那一陣子結婚的吧,那就有很大可能是為了房子結婚的。那這就是他們兩口子的問題!結婚是一件嚴肅的事情,沒結的時候就要考慮好,怎么就能因為房子而把陪自己后半輩子的另一半當兒戲呢?好吧,現在都已經結婚了,也變不了了。

    當初為了房子而結婚,現在就應該包容自己的另一半,沒有孩子,兩口子可以一起想辦法,去醫院,找醫生,怎么不能解決。就算實在生不了,還能收養孤兒,實在是想要自己親生的孩子,咱們現在是不能離婚嗎?離婚再嫁又不是辦不到,不離婚,還想干壞事,哪有那么好的事?”

    羅玲說道,“誰說不是呢,我媽這兩天因為這些事,天天的往醫院跑,做吳桂蘭的思想工作,問她到底想怎么辦,可是她死活不愿離婚,就愿意和苗寶柱這么耗著。”

    孟笙笙撇嘴,“那這事的主動權到苗寶柱頭上了。”

    這兩口子孟笙笙她都看不上,就是爛鍋配爛蓋的一對兒。

    “苗寶柱不想和吳桂蘭過了,就要離,一個不想離,一個就要離,還有的扯。”

    以為還要相互拉扯好多天,沒想到轉眼吳桂蘭就同意離婚了。

    羅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家問她媽,她媽還真知道。

    “不離還能怎么辦?苗寶柱都威脅要去革委會舉報吳桂蘭搞破鞋了,再不離,吳桂蘭得被拉到街上剃陰陽頭游街了。”

    這事其實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八三一廠的廠內領導不是最近起來的那些政治投機者一類的人,雖然分大小派別,也有爭斗,但是廠里大領導是個清正、有遠見、有手腕的人,絕大多數中層領導也都是拎得清的,不會利用這時候的某些東西害人。

    廠內矛盾都是盡量廠內解決,沒鬧到外面去過,畢竟誰都知道,真要讓省內的革委會來解決,那情況就嚴重了,也會給八三一廠開個壞頭。

    當初這場運動剛開始的時候,也有人在廠里寫大字報舉報,還沒兩天,那第一個寫大字報舉報的人也被人舉報了,結果兩家人一家被抄家,父母孩子斷絕關系,涉事的人直接關進了牢里,因為受不了那個屈辱,找了個歪脖子樹吊死了,另外一家子被發配到了西北種樹吃沙子去了,沒個十幾二十年回不來。

    最后誰都沒落著好,廠里還專門因為這事關起門來開了一場大會,把吊死在樹上的一家子拍了照,放大給了所有人看,給了廠里人一個狠狠的震懾。

    結果就是所有人都被嚇到了,沒人再敢跳起來鬧事。

    畢竟他們也是人,沒人知道他們要是主動舉報鬧事,會不會有人在暗地里盯著他們也寫大字報報復,是人就會犯錯,沒人是圣人,要想別人不害你,就只能自己不存害人的心。

    整個八三一廠就安靜了,以后再沒人把廠里的事鬧起來,再大的事也是關起門來自己解決。

    所以吳桂蘭和錢黑娃的事,在廠內鬧得兇,還真沒傳到革委會去。

    現在苗寶柱利用這事威脅吳桂蘭,那就是鐵了心了要和這女人離婚了。

    沒兩天,就傳出來苗寶柱另外再娶了一個帶了孩子的女人。

    這事孟笙笙不意外,畢竟苗寶柱當初那樣堅決要離婚,肯定是不想要吳桂蘭了,不知道他的身體不能生孩子這件事是不是真的,但是他八三一廠工人的身份是實打實的,不一定能再娶到一個有工作的黃花大閨女,但是娶鄉下的姑娘是一定能娶到的。

    但是在聽說吳桂蘭又嫁人之后,那孟笙笙是真意外了。

    羅玲帶著孟笙笙排隊吃午飯,到處找她認識的那打飯的熟人,終于打到肉了,羅玲高興的帶著孟笙笙坐下吃午飯。

    “我媽那兒新來的那女人厲害,就是她撮合成功了吳桂蘭和咱們廠里的一個中年男人,好像叫啥牛祿喜,就是咱們廠里一燒鍋爐的,這牛祿喜也不是個東西,明明在村里老家有老婆了,不知道怎么的兩口子就離婚了,家里的孩子還是他前頭那個老婆幫著帶呢。”

    “婦聯那邊新來人了?”

    羅玲說道,“咱們廠里管婦女工作的是范主任,那天吳桂蘭在醫院都要鬧得跳樓自殺了,被一個路過的女人勸下來了,那女人叫啥芳的,對了,好像就叫文芳。

    后來那文芳還真給吳桂蘭拉上線又嫁了人,范主任從頭到尾聽文芳在那兒勸人,再一打聽,聽說那文芳是咱廠里車間一線工作的,就覺得文芳是個干婦女工作的好苗子,直接就給招過去了。”

    孟笙笙在這里聽著八卦,根本不知道羅玲嘴里的文芳,其實還是她一個熟人。

    可能這次吳桂蘭和錢黑娃的事不止給了孟笙笙一個震撼,也給了廠里干婦女工作的一個不小的震撼。

    在這天學習完外語之后,所有人留下還要開個會。

    開的什么會呢?婦女工作會。

    禮堂上頭坐著的就是范主任,旁邊坐著的幾個就是廠里干婦女工作的。

    孟笙笙盯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上打量到下,接著又從下打量到上。

    羅玲挨著孟笙笙坐,看著上頭坐著的自家的老媽,“難怪我媽今天一大早翻箱倒柜的找衣服穿,原來是因為今天要露臉開會啊,笙笙,唉,你看啥呢?”

    孟笙笙還在盯著上頭的女人看,想要辨認是不是自己認錯人了。

    “你是不是在看文芳?怎么樣?這女人長的好看吧,當時我瞧著這女人,也覺得她長的好看。”

    孟笙笙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懷著滿腔疑惑回了家。

    “怎么了?我老婆怎么今天人回來了,魂沒跟著回來?這是落在路上了?”

    孟笙笙拿開在自己臉上作亂的手,“你肯定不知道我在我們廠里看到了誰。”

    王川澤盯著孟笙笙瞧了三秒,肯定的回答,“大河村的人。”

    孟笙笙一臉的沒意思,“你就不能裝作不知道來哄哄我?”

    王川澤笑了,從背后摟住了她的腰,一邊動手,一邊淡淡的道,“好啊,聽你的,下次就哄你。”

    孟笙笙臉頰紅了,趕緊把人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挪開,大聲的宣布,“我餓了!”

    王川澤笑出了聲,“好好好,餓了咱們就吃。”

    晚上孟笙笙躺在床上,纏著被子,看著王川澤在浴室里洗澡透出來隱隱約約的身影。

    “你說周麗慧逃婚怎么就到八三一廠來了?還變成了文芳,她自己原來的名字都不要了?”

    “你確定是她?沒準就是長得像的兩個人呢。”

    孟笙笙翻了個白眼,“你當我瞎嗎?長的那么像,怎么可能不是同一個,就是周麗慧,我現在裸眼視力五點零,肯定沒看錯。”

    她可沒忘,這就是無數本狗血小說和狗血短劇組成的世界,這周麗慧肯定就是她認識的那人。

    王川澤從浴室出來,身上帶了些濕潤的水汽,走到床前給了孟笙笙一個熱烈的吻,把人親的迷迷糊糊的,他又到洗臉架上拿了干毛巾擦頭發。

    “要是不放心,我就去查一查她。”

    孟笙笙躺在床上,砸吧砸吧嘴,嘴唇上好像還殘留著他身上的味道,麻酥酥的。

    “算了吧,要是她沒想干壞事,沒想招惹我,我們還主動去找她干嘛。”

    畢竟是女主呢,誰知道靠近了她,倒霉的會不會是她。

    不說別的,就廠里新出的一個增加夫妻雙方有效溝通、反對家庭暴力的規定,倒是讓孟笙笙對周麗慧刮目相看,想著女主除了追著男主跑,也是能干實事的。

    廠里開了那個婦女工作會,把這事專門拿出來說了說。

    會議主要就是強調要兩口子有事商量著來,別悶在心里氣自己,要是像吳桂蘭,好好的兩口子沒有有效交流,最后也得散。

    不過大家伙兒的重點好像都偏到了家庭暴力這個方面來了。

    這時候男人打女人太常見了,常見到像喝水吃飯那樣普通,但是常見并不代表著正確,這個婦女工作會把這事專門提出來說了,孟笙笙也堅決贊成。

    “誰家老婆不是揍出來的,怎么還搞個反對家庭暴力協會出來了?”

    “這個協會就是管的你家男人那樣的,喝了點馬尿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一不順心回家就揍老婆孩子,這是個男人該干的事?為你好還不知足,你愿意挨打自己和家里男人說去,我反正支持這個反對暴力協會。”

    整個會場鬧哄哄的,孟笙笙聽著耳邊的人說這個協會管的是啥,主要負責人是誰,要是家里男人還是打人會有什么后果……

    “好,這個好,以后打女人的男人,啥先進都評不上,看他們回家了還吆五喝六的。”

    這些年的這些評先進可不是表面榮譽,像什么勞模、五一先進,三八紅旗手……都特別重要。

    這是屬于政治資本。

    只要有了這些榮譽,和人吹噓的資本也有了,和人介紹自己,也能說XXX是廠里的勞模,是廠里的先進……別人也認這個榮譽,也會對你另眼相待。

    不管廠里的人同意不同意,反正八三一廠的婦女工作做到位了,還得了省里婦聯的夸獎,讓廠里選兩個去旁邊婦聯中心做匯報,讓整個省的人都取取經,看看他們八三一廠是怎么做婦女工作的。

    選代表的時候,廠里好些人都不高興選前周麗慧現文芳這女人,畢竟她損害了好些男人的利益,廠里婦聯也覺得不能讓她去,畢竟做婦女工作的,一個沒結婚的小姑娘怎么能行,要選就得選已經結婚了的,成熟又穩重的老員工。

    這理由讓人挑不出毛病,文芳即使再不樂意,也只得咬著銀牙同意了。

    晚上回家的時候,王川澤做好了晚飯,對著吃的頭也不抬的孟笙笙說道,“我有任務了,得出一趟省,你一個人在家沒人接送我不放心,要不這一陣子你就住廠里怎么樣。”

    王川澤雖然已經把那據說帶來危險的女人弄走了,但是還是不放心,他沒在家的時候,讓孟笙笙住廠里的單身宿舍,廠里人多,安全,是最好的選擇。

    孟笙笙倒是覺得沒什么關系,該來的遲早會來,不是她能躲過去的,不過他要是出差實在不放心,她就住廠里去也沒關系。

    “有任務就去吧,我平時就住單身宿舍,周末的時候我再回來看看。”

    王川澤揉揉她的頭,“我很快就回來。”

    孟笙笙挑了一塊肉放在王川澤碗里,“不要因為想回來就毛手毛腳的,出任務的時候要以自身安全為重。”

    在孟笙笙絮絮叨叨的聲音里,王川澤默默點頭,示意自己聽進去了。

    孟笙笙剛把東西搬到宿舍,就聽到宿舍里的姑娘在討論,說吳桂蘭懷上了。

    孟笙笙嘆息,還真是苗寶柱身體有問題啊,吳桂蘭嫁人了這才多久,這就懷上了,她好幾次見到吳桂蘭,她都低調的厲害,還安分守己的過起了日子,也沒當初那么瘋了。

    W.F

    徐靜怡拉著孟笙笙幾個姑娘悄悄說道,“聽說牛祿喜專門拉著吳桂蘭看醫生去了,說懷疑吳桂蘭肚子大的不正常,懷的不是他的種。”

    張嫣捂著嘴,“真的啊?”

    徐靜怡說道,“我哥就在醫院,他和我說了,哪里是懷的日子不對勁的原因,就是因為吳桂蘭懷的是雙胞胎,所以才看著才大了點,所以啊,這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疑神疑鬼的,要是嫌棄,當初就別娶啊,娶回家了,又鬧這一出,這不是傷人心嘛。”

    孟笙笙默默點頭,這話沒錯。

    下班之后,孟笙笙就沒再回家,而是跟著這群小姐妹回了宿舍。

    孟笙笙就瞧著好幾個女孩子到處借鋼筆,接著拿出來一踏資料就開始抄寫。

    孟笙笙靠著桌子看了一會兒,“這是干什么呢?”

    徐靜怡說道,“當抄寫員啊,寫的好的,工資不低呢。”

    孟笙笙就明白了,這時候確實是有抄寫員這個職位。

    廠里有時候有要上交的資料,同一份資料有時候要交往不同的部門,所以一份資料就得備很多份,油印出來的,印好了還不提,稍微出一點疏漏,印的烏漆麻黑的,怎么看怎么不好看,上頭又批評,所以只能找字寫的好看的,一個字一個字的抄寫下來。

    “笙笙,你字也寫的不錯,有沒有興趣當抄寫員?我幫你和廠辦的人說說。”

    孟笙笙又不缺錢,費這個功夫干嘛,她完全沒興趣,所以拒絕了。

    “我倒是樂意,但是我老師給我的書我還沒看完呢,再過不久就要檢查我的成果了,暫時沒空當抄寫員啊。”

    徐靜怡同情的看了看孟笙笙,不能賺錢還要被老師罵,真可憐,“那你加油看書吧。”

    放假了,孟笙笙回了一趟家。

    “笙笙回來了?”

    “是啊,黃嬸,家里熱鬧啊,來客人了?”

    “我妹子從鄉下來看我了,正要出門買菜呢。”

    孟笙笙家里也沒吃的了,手里挎著籃子和黃嬸一起去了菜站。

    “怎么這兩天不見你們兩口子回家了?”

    孟笙笙細細解釋了,這黃嬸子八卦的厲害,是她住的胡同里有名的包打聽,不解釋清楚了,免得第二天,她和王川澤不合鬧分居的事得傳的滿胡同都知道。

    “住廠里也好,近便。”

    兩人剛好碰到運了一牛車進城要賣菜的鄉下人,趕緊圍了上去。

    畢竟這些鄉下人自己種的菜不要票也能買得到,還新鮮,他們都愛買這種的。

    黃嬸子買完菜得趕緊回胡同做飯,家里還有客人等著呢,孟笙笙搶了一籃子菜,也不著急了,她還準備去菜站逛一圈,看看能不能碰到些好東西。

    沒想到她剛進菜站,就碰到了周麗慧。

    她默默的看著她,周麗慧開始還裝做沒發現孟笙笙在看著她,看了一會兒,周麗慧可能頂不住了,僵著臉回頭,“同志你好,我認識你嗎?”

    孟笙笙隨意道,“你說不認識就不認識吧。”

    接著轉身挑剛運來的西紅柿了。

    文芳被噎了一下,上不去下不來的,站了一會兒就離開了,菜也沒買。

    文芳回家了,打開了胡同里的大門,進了屋子,看到家里凳子上坐著的那人,身子一僵,接著又像沒看到人一般,去院子里按壓水井洗手。

    “美人,怎么裝沒看到我的樣子?就這么忘了我了?想當初,還是你求我讓我把你弄來省城的呢,美人事多,轉眼就忘了?”

    文芳深吸一口氣,“我已經給了你報酬了,你為什么還纏著我?”

    男人像聽到什么笑話一樣,“送你來省城的報酬我收到了,可是我給你送了這么大一個禮,一個清清白白的身份,和一個這么大的房子,就你那一塊小小的玉,恐怕抵不了吧。”

    文芳,或者說周麗慧眼里已經冒出火光了,“當初我們明明說好的,只要你順帶把我帶到城里,給我找個落腳的地方,那塊玉就歸你了,這戶人家明明就是我自己找的,是我幫了那老人,是那老人主動認我做孫女的,什么時候有你的事?怎么就成了你幫我找的房子了?”

    男人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好像根本沒聽文芳在說什么,“如果沒有我,你怎么可能安全到省里,如果不是我,這家死了的老東西怎么可能認你當親人?現在你房子有了,工作也有了,怎么說也應該是時候回報恩人了吧。這么著吧,你上次給我的那種成色的玉,再給我一個,或者給我三根金條,我就再也不來了。”

    文芳捂著氣的發暈的頭,當時她逃婚,她全身上下值錢的就那從大河村帶出來的那塊玉,早就給了面前這男人了,身上哪里還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沒了!”

    男人不信,“怎么可能沒了,肯定是被你藏起來了,識相的,就自己交出來,否則別怪我去舉報,這里有個非法進城的,還騙一個苦苦找了她孫女二十幾年的老人家,到時候我看你還怎么在城里待下去。”

    他在黑市上混,前一陣子,黑市被上頭清理了一遍,原來找好的靠山也倒了,把他前一陣子賺的錢全賠進去了,這要是還想在這行干,不把線提前搭好,給自己新拜個山頭,怎么可能安生干的下去。

    上次這女人給他的東西水頭很足,是個好東西,不過被他賄賂領導去了,他前腳進了領導家門,那領導后腳就進了監獄,他給的東西打了水漂了,這次來了個更貪的,怎么著,這次他也要在這女人手里再摳出點東西出來。

    文芳哪里還能拿出來什么好東西,現在只想著把人糊弄走。

    “我這里確實沒好東西了,上次給你的是我手里頭最后一件。”

    眼看著男人要不耐煩了,話鋒一轉,“不過我知道誰有好東西。”

    只要有好東西,男人才不管從誰手里弄來,到他手里就成。

    “誰?”

    文芳說道,“我們同村出來的女人,她比我有錢多了,還嫁了個有本事的男人,現在日子過的比誰都好。她一個小地方出來的女人,現在不僅工作好,還買了房,當時我們村地主的財產被挖出來的時候,她也在現場,肯定拿了好多好東西,你去找她,比找我這個窮光蛋好。”

    男人也不傻,不會只聽文芳的一面之詞,把她帶著的手表,家里的存款拿走了,男人才要了孟笙笙的住址,大搖大擺的走了。

    男人還真去打聽了孟笙笙的事,知道了個大概情況,心說,這女人可能真有錢,但是家里還有個頂門立戶,有本事的男人,還真不一定是他能惹得起的。

    文芳這種有把柄在他手里的,他能隨便欺負,但孟笙笙這種家里有個領導當家的,他還真要掂量掂量。

    再聽說王川澤出差不在家,家里暫時只有孟笙笙一個人的時候,男人原本退縮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明著來肯定不成,得做個局,把這女人套進去,讓她心甘情愿的給錢才行。

    比如讓她和別的男人有了關系,他們再現場捉奸在床,這不就有了把柄在他手上了?

    接著孟笙笙就發現,她周圍的男人多了起來,還就那么幾張臉來來去去的,這里面沒有問題才怪。

    這時候生活圈子固定,要是身邊出現了很多不認識的人,真的太明顯了。

    躲過了一個又一個來搭訕的男人,撇嘴,長那么丑,是怎么好意思在她面前’搔首弄姿‘的,她眼光就那么差,背后的人覺得這些歪瓜裂棗她都能饑不擇食的上?還噴香水,更有問了了好吧。

    覺得不對勁,還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孟笙笙默默減少了自己外出的頻率,即使有事非要她去,她包里隨時也帶著一把菜刀和一塊磚頭。

    這天下班非常晚了,孟笙笙剛一進宿舍,就看到徐靜怡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笙笙回來了?”

    “怎么了?”

    和孟笙笙向來脾氣不合的顧秋云皮笑肉不笑,“喲,老公走了就迫不及待和男人眉來眼去的孟笙笙回來了?真是不知廉恥……”

    孟笙笙當即就拉下臉來,一巴掌扇了過去。

    有時候,對著某些人,真不是講道理就能講得通的。

    “嘴邊放干凈點,嘴巴里噴的什么糞呢,老娘做事行的正坐的端,你在這里張嘴就來污蔑我?”

    可能是第一次見和和氣氣的孟笙笙發火,還真震懾住了宿舍里的人。

    孟笙笙拉著顧秋云就要走,“走,今天我們就去見領導,我還就不信了,我今天非要把編排我的人抓出來!我清清白白一個女人,每天晚上按時上下班,在人眼皮子底下都還能傳出來這種話,這要是換了一個女人,那怕是全身長滿嘴都說不清了!”

    顧秋云剛開始不樂意,被孟笙笙硬拉著見了領導。

    謝主任都準備要下班了,還要被拉來給人斷這種官司,臉黑的厲害。

    “怎么回事?你們一個一個說。”

    孟笙笙可不怕,直接就把她回去聽到的話說了。

    “領導,不是我小題大做,這話要是真傳出去了,我還怎么做人?廠里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我淹死。”

    顧秋云冷笑,“做了還怕人說?”

    孟笙笙都要氣死了,冷著臉,“你說我在外面勾勾搭搭,你有什么證據。”

    “證據?我那天可見到了,你就掉了幾顆菜,那男人看到你就跟哈巴狗似的跑來了,顛顛的給你獻殷勤,就這還說沒什么?”

    孟笙笙都快氣笑了,雖然知道那男人有問題,但是這時候可不能說,免得被這胡攪蠻纏的女人一竿子捅一起了,說不清,“就這?就因為一個男同志見我籃子被人撞翻了,幫我撿東西,我就和那男人不清不楚了?領導還說了,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調查了嗎?你真的知道實情嗎?”

    顧秋云說道,“可不止那一次,我還見過好多次,那男人就在你身邊晃悠。”

    孟笙笙嗤笑,“咱們廠里就那幾個熟面孔,你還天天見到保衛科看門的趙大爺呢,難道你和他也有一腿?”

    “領導,這事是對我的誹謗,對我的名譽造成了很大的影響,請您酌情處理。”

    領導和鐘昌佑關系好,天然向著孟笙笙,加上他本人對孟笙笙印象也不錯,不相信孟笙笙會干出這事。

    接著孟笙笙更是把每天的行程都說出來了,沒有哪一天是有問題的,廠子里的人還都能作證,他看著顧秋云就不高興了,“顧同志,平時不要老把眼睛放在這些亂七八糟污蔑同事的事上,這次就算了,下次再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事鬧到我這里,直接把你所有的福利停了。”

    鋼廠的福利出了名的好,真要是停了福利,那可是相當損失了好大一筆錢,那可不劃算。

    因為孟笙笙和她愛人平時關系好,天天上下班都來接,好些人都知道,現在王川澤出差了,孟笙笙干脆住在了廠里,平時也只和羅玲幾個女孩子走的近,基本上沒人相信她有外心。

    領導處理的也很及時,第二天很快就有人帶著顧秋云去談了話,在廠里大喇叭上給孟笙笙道了歉,另外還寫了道歉信貼在了廠里宣傳欄里,廠里也扣了她一個月的福利當做懲罰,孟笙笙也沒再扯著這事不放。

    顧秋云這事還沒傳出去就圓滿解決了,孟笙笙卻不滿意,計劃著怎么處理了外頭那批真正把這事鬧起來的人。

    第50章 第50章

    孟笙笙吃完晚飯,看看外面還沒天黑,她換了一身灰撲撲帶補丁的衣服,挎著個籃子,里面放了一塊板磚,一把王川澤放家里給她防身的匕首,就出門了。

    孟笙笙可不是小說里有女主光環的女主,她惜命的很。

    先去了一趟家附近的公安局,把她發現最近有人跟著她的事情報了案。

    今天正巧是曹長安值班,對于女朋友的好朋友來報案,曹長安還是很重視的,畢竟這事辦好了,他可就在羅玲那里長了臉,婚事也會順利很多。

    登記完筆錄,曹長安就換上了便服就跟著孟笙笙出門逛了一圈。

    孟笙笙一個人逛街,身邊沒跟著人,那群人就像聞到肉味的狼,湊上來了。

    她裝作什么都沒發現的樣子,讓那些人跟了一路,想買肉沒買到,想買新鮮的菜,這時候早沒了,就這么干逛了一圈,又繞回去了。

    因為孟笙笙一直走的人多的大道,那幾人也不方便下手,今天便輕易的放棄了孟笙笙這個目標,直接散了。

    孟笙笙回胡同口,沒回家,悄悄跟著曹長安到了公安局。

    這次曹長安嚴肅了起來,他是從部隊轉業回來的,看的清清楚楚,這是真有人盯上了孟笙笙,而不是孟笙笙自己疑神疑鬼。

    “這群人什么來頭?”

    孟笙笙搖頭,她不知道。

    “為什么盯上你?”

    孟笙笙搖頭,她真不知道。

    “這群人的目的是什么?尋仇?還是圖財?”

    孟笙笙繼續搖頭。

    “我這人一向與人為善,沒和啥人有仇,有也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要說有什么深仇大恨,是絕對沒有的。”

    曹長安皺眉嘆了口氣,“算了,你先回去吧,記住,不要一個人外出,沒事就在家待著。”

    會議室里,公安局長嘴里吞云吐霧,面前一堆卷煙紙和火柴棍兒。

    “咋啦,長安,談對象了怎么還愁眉苦臉的,有什么事?”

    曹長安顛顛的過去了。

    “局長,前頭胡同里住著的一個女同事昨天來報案了,我昨天已經證實了,真有幾個男的盯上那女同志了。”

    高局長把手里的煙按滅了,“到底怎么回事?”

    曹長安把他昨天跟著孟笙笙看到的事說了。

    高局長擰著眉,“怎么這么莽撞?還記得那幾個男人的樣子不?”

    曹長安點頭,“記得一兩個,記不全,而且我也不確定這伙人到底有多少人,后頭還有沒有同伙。”

    公安局的人討論來討論去,因為啥也不知道,最后和孟笙笙一合計,決定她來出面,把人引出來,他們再把這些人抓起來審,看看這些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孟笙笙有了公安局給開的信件,找領導請了假,專門按著商量好的計策,等天色暗下來,出門了。

    她專門挑著一段有路燈的,那群人常出沒的路段走了兩圈,等看到有人影了,她就專門走小路,挑人少,或者沒人的地方走。

    身后有了一陣凌亂的腳步。

    終于把人引出來了。

    向光術在黑市混的風生水起,全靠他認識的一個朋友,那人家里條件非常好,被安排進了煤礦單位,每次他都能弄出來很大一批東西出來,那人吃肉,他也能跟著喝湯。

    結果那人做事太張揚,上頭最近又查的嚴,被他家里知道了,后來那人被他家里人教訓的進了醫院,不僅賺到的錢票全交公賠進去了,還被開除了公職,進了監獄。

    向光術被威脅著拿了很大一筆錢給對方補窟窿,賠的褲衩子都沒了,現在只能自己想辦法另外找個出路。

    前一陣子遇到了周麗慧,無意間給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找到了另外一個發家致富的路子。

    沒路子可以自己開辟路子,沒人脈可以自己搭人脈,無外乎就兩條路,威逼或者利誘。

    他就是走的先威逼、后利誘的路子。

    他帶著原本和自己混的兄弟,開始調查周圍的嫁的好的,家里男人有本事的女人,挑幾個長的好看的男人,再嘴甜一點,甜言蜜語那么一說,慢慢靠近她們,平時多接觸接觸,這時候的好些女人哪里享受過愛情?隨便這么一靠近,知心話隨便一說,她們就淪陷了。

    等到時機成熟了,到時候隨便喝點小酒,往被窩里一躺,這不就有把柄在他們身上了?

    要是不想讓這些見不得光的事曝光,到時候還不是讓她們干什么她們就得干什么。

    第一個被他們盯上的孟笙笙沒入套,但是他們順手幫的另一個女人,隨隨便便套路的省里糧站的某個副主任的老婆卻入套了。

    沒費什么心思,他們就靠著那女人搭上了糧站這條線,弄出來的糧食還不少,這他們在黑市上又有了資本,給了他們繼續的信心。

    在打聽到孟笙笙家男人有軍隊方面的背景,職位還不低之后,他們對孟笙笙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這要是搭上線了,他們就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誰還能輕易的敢對他們動手?不是隨隨便便都能統一他們夏省的黑市?

    不過這女人警惕性太高,在他們一連成功了三四次,搭上了三四條各個單位的線之后,這女人還沒上套。

    向光術幾人開始不耐煩了,準備找個機會直接套她麻袋,把她弄走,到時候她一個女人,想反抗也反抗不了,不上套也得上套。

    向光術看到前面停下來的孟笙笙,給了旁邊的人一個眼神,示意他們去把孟笙笙四周的路都給堵死了。

    孟笙笙靠著路燈,終于看到了一直跟著她的幾個男人的樣貌。

    為首的男人一米七幾的身高,長的雖然不高,但是看起來很壯實,手臂有她大腿粗,很能唬人的模樣。

    看著來者不善的站在她面前的幾個男人,孟笙笙一只手伸進了布遮著的籃子里,把匕首握在了手上。

    “你們是誰?想干什么?”

    向光術好像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壞笑了一下,“我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啊,怎么就是不上套呢,你看看他,眼熟不?他幫過你好幾次吧,怎么都不想和這帥哥認識認識?”

    孟笙笙看著向光術指著的男人,不高,瘦的跟竹竿似的。

    孟笙笙真心實意的發問,“你們見過我愛人嗎?”

    只要見過王川澤,肯定問不出這種話,什么歪瓜裂棗,都能稱帥哥了。

    “怎么,想你男人了?現在他可飛不回來救你。孟同志不想認識咱們的人,那可由不得你,今天我們是想來和孟同志深入的相互了解了解。”

    孟笙笙知道了他們的意思,這些人不耐煩了,打算來硬的了。

    對面的男人說話間,不知道什么時候靠近了,一把抓住了孟笙笙的手臂,就要把人往懷里按,想要控制住人。

    不過他錯估了孟笙笙的力氣,孟笙笙可不像她看起來那么瘦弱。

    她手一用力,一只手就掙脫了男人的桎梏,順手就把籃子里的匕首抽了出來,用力一捅,就扎進了身后男人的肉里。

    一刀下去見了血,抓著孟笙笙的手就軟了。

    旁邊的男見狀人就要上前抓人,但是見孟笙笙揮著手里的匕首,怕受傷,一時間還真不敢上前,他給了孟笙笙身后的男人一個眼色。

    站在孟笙笙后頭的男人正要撲上去控制住人,剛抓到孟笙笙的肩膀,被孟笙笙從籃子里掏出來的磚頭拍的頭昏腦脹。

    孟笙笙沒了桎梏,轉身用力一腳,踢到了男人胸口,那男人當時好像聽到了骨頭裂開的聲音,接著他就飛了出去,后頭土黃色的墻上瞬間就留了個人印子。

    沒一會兒,急促的腳步聲在這個巷子里響了起來,是高局長帶著聽到動靜的公安局的同志行動了。

    曹長安把痛的在地上翻滾的男人控制住了,向光術被孟笙笙一刀捅到了大腿根,好像兩腿中間也被傷到了,這時候已經痛的腦子發懵,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想跑已經跑不掉了,準備要跑的小嘍嘍也沒被放過,被埋伏在各個路口的警員一網打盡了。

    “抓到了。”

    “這群狗東西,干什么不好,欺負婦女同志。”

    曹長安拿出手銬,把這些人一個一個全都拷上了,在墻角的那個,嘴里還在不停嚷嚷著胸口痛。

    被拍了兩巴掌也不敢嚷了,只哼哼。

    現場血淋淋的,怎么著也不能讓人就這么死了。

    受傷的兩人被送去了醫院。

    結果一個傷了根,一個腦震蕩加胸口肋骨斷了幾根,醫生還差點以為是這兩人遇到了不法分子。

    公安局的人把其他人帶回局里審問了,孟笙笙只跟著去做了個筆錄就回家了。

    因為抓到了人,孟笙笙睡覺都覺得舒服了,一夜無夢到天亮。

    因為昨天晚上請了假,孟笙笙今天干脆就沒上班,又去了一趟公安局。

    公安局的人今天忙的根陀螺似的,全都進進出出的,沒一人停下來休息會兒。

    原本只以為抓了一群危害婦女同志的敗類,沒想到昨天晚上,一個小嘍啰沒頂住壓力,把什么都招了,他們今天可有的忙了。

    這可不止是這幾個男人犯罪了,還事關好幾個單位的領導和他們的老婆,局里還得申請聯合辦案,把這幾個人招出來的人都得弄來審一審,最后指不定會有幾個人要下臺呢。

    孟笙笙眼看著他們這么忙,她也就不來給他們添麻煩了,反正等案件結果出來了,她照樣能知道內情。

    沒兩天,孟笙笙便從曹長安那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在知道這群人纏著周麗慧,而周麗慧禍水東引,把這群人引到了她家門前的時候,她差點沒被氣瘋。

    周麗慧一被叫來,就在公安局門口哭的梨花帶雨的,認錯認的是一點也不含糊。

    “我對不住孟同志,我被這些人抓著威脅,他們非要我說出誰家里有錢,我能怎么辦,我就是一個孤女,唯一的奶奶前不久也去世了。我本來沒想提孟同志,我都把我奶奶留給我的遺物,就是一塊很貴的手表給了他們,還把我所有的工資也給了他們……但是他們覺得少,非要我再找,我被逼的沒法子了,想著孟同志嫁人了,男人是當官的,有本事,能輕易打發了他們,所以才沒有說別人……是我的錯,要怪就怪我吧。”

    周麗慧還在說著,“……我是被嚇破了膽了,他們威脅我要是敢報公安,就能弄死我,我多怕啊,晚上睡覺,枕頭底下也隨時隨地放把菜刀,多虧了公安同志,你們為民除害,是我們人民群眾的保護神啊。”

    說著還要跪地上準備磕頭,這么多人看著呢,這哪能真讓她磕,旁邊的公安局的人一把扶起周麗慧,說著,“沒事沒事,這都是咱們應該做的。”

    周麗慧沒讓人說話,繼續道,“……我和孟同志現在在一個廠里干活,我知道孟同志她厲害,是咱們廠今年的先進生產者,她大人有大量,我以后肯定會向孟同志她學習……這次的事,也讓我發現了自己的錯誤和不足,我不知道祈求孟同志的原諒,她能不能諒解我,我以后肯定相信黨和人民,遇到這類事件,不再受脅迫,我吸取了教訓,知道了我那樣做是錯的,差點害了孟同志,在這里,我深刻反省自己的錯誤……”

    好些公安局門口站著的好些人已經開始心軟了,眼看著孟笙笙來了,幫著勸孟笙笙,“人姑娘一個人過日子不容易,孟同志就原諒她這一次,反正你不沒事嘛。”

    孟笙笙剛來,只知道個大概,還只聽到了周麗慧最后幾句話,自己一句話沒說,明明是受害者,還被周麗慧逼的不得不’原諒‘她。

    見孟笙笙來了,周麗慧眼淚又下來了,“孟同志,我錯了,我不該受歹人脅迫就說出了你,讓你也受到驚嚇了,這里這么多公安同志和鄰里相親作證,我在這里和你道個歉。”

    孟笙笙來的遲了,好話賴話全讓周麗慧一個人說了,她周麗慧已經說了,自己就是被脅迫的,也已經知錯了,反省了,你孟笙笙要是還抓著不放,那就是你的問題,你作為先進生產者的覺悟就是不夠高,那你配得上這個榮譽嗎,單位給你這個榮譽真的沒問題?

    還別說,孟笙笙第一反應就是,周麗慧長進了啊,在大河村和黎鎮因為一個大學名額而鬧的女人終于是成長了,會審時度勢了,知道怎么才能對自己更好。

    孟笙笙心里雖氣,但是還是笑嘻嘻的,“……看你說的,我成什么人了?就因為你自己被勒索了,覺得受不了,看不慣我日子過的太安逸,就把我供出去這事,這多大點事啊,現在不都解決了嗎,我還能拉著你不放啊。”

    說著,孟笙笙對著勸她的女人說道,“我知道您心善,覺得文芳同志不是故意的,以后您就多和她處處,要是她再遇到啥小偷強盜的,就不會眼紅你家過的好,就把你家介紹給小偷了……說起來,文芳同志一個人住確實不安全啊,怎么不找找,看看老家到底還有沒有親人,爹媽還在不在,找到了,把家人接到城里來,總比姑娘家家的,一個人住要安全不是?”

    那人越孟笙笙說話,聽越不得勁,看周麗慧的眼神也沒那么友善了,可能是真怕周麗慧把強盜招來,趕緊走了。

    周麗慧看著孟笙笙笑瑩瑩的對著她說著原諒,還提到她的父母,心里就發寒,知道這是在威脅她,她要是再找她麻煩,她肯定就會把她的來歷給捅出去了。

    現在她終于進城了,有了文芳的新身份,她怎么可能愿意再回到鄉下,被她爸媽逼著嫁給村里那個瘸子?

    她笑了笑,“……這次確實是我的問題,以后肯定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以后我也知道,遇到這樣的事就應該找領導找公安,公安同志能解決。”

    孟笙笙聽出來里面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冷笑一聲,現在知道不能惹她了?早干什么去了?她現在可不想停戰,也不想把她弄走,她也沒那個本事把人徹底弄走,就想給她在單位上找點麻煩。

    孟笙笙盯上了廠里干婦女工作的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名叫馬春花,五十多歲的年紀,在廠里婦聯干了二十來年了,再干幾年都要退休了。

    馬春花這人沒什么文化,脾氣爆,覺悟低,所以一直也只是個辦事員,也沒升職,但是她人在廠里干的久,有個兒子,是廠里的基建科的主任,上上下下的人都認識,所有人都能給她幾分面子。

    孟笙笙在家琢磨了一陣子,靜心雕琢的磨出來了一份關于廠里生產的稿子。

    稿子里面全是關于廠里在這時候昂揚的精神面貌,廠里又有了什么突破……

    接著她又無意間路過宣傳科,讓宣傳科的人知道她給廠里投了一篇稿子。

    廠里要正面宣傳,她又正好整出來這么一篇稿子,不知道廠里有沒有和報社通過氣,還是她寫的稿子優秀,反正她的稿子最后通過了。

    孟笙笙的稿子見報了,廠里好一通宣傳,開了個會,把孟笙笙和廠里五一節選出來的先進分子一起戴了大紅花,所有接受獎勵的人廠里發了一條毛巾、一個搪瓷杯的獎勵,除此之外,孟笙笙比較特殊,一個人還專門得了兩斤豬肉,一斤紅糖的獎勵。

    所有人都為上頭的人鼓勵,羅玲更是把手掌都拍紅了。

    “笙笙,你怎么這么厲害啊,我就寫不出來那么好的文章,真給我們廠長臉。”

    孟笙笙看到旁邊周麗慧和婦聯的人路過,故意說道,“其實我還寫了一篇關于婦女工作的文章,你知道的,上次吳桂蘭的事,我知道了,非常有感慨,那篇寫的比我這篇這的好多了,但是后來我又放棄了,我又不是干婦聯工作的,擔心到時候把這篇文章交上去,上頭的人說我干婦女工作,不專業,這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嘛,更何況,那篇關于婦女問題的文章交上去,對我又沒好處,這篇文章發表了,以后我升職可能還能用得上,我又不干婦女工作,這篇文章我交上去了,就算發表了,我又沒用。”

    “你說的也是。”

    南泊東吳萬里船

    羅玲就當兩姐妹的閑聊,跟在旁邊的周麗慧可是真把這件事聽進去了。

    她沒結婚,干婦女工作本就束手束腳,上次本就是她的功勞,卻被廠里的其他人占了去,心氣很是不平。

    周麗慧不禁開始暢享,她這要是有了這種榮譽,以后誰還會不把她的意見放心上?以后在辦公室,誰都會高看她一眼。

    不過她前一輩子這半輩子,可都沒什么機會受教育,說句實話,她現在除了能認幾個字,就是一文盲,這要讓她來些文章,還不如讓她跟欺負兒媳婦的惡婆婆打一架。

    她還和孟笙笙關系不好,前兩天才產生矛盾,她可拉不下臉來找人要她手里的稿子。

    周麗慧就瞧著孟笙笙隨手就把她剛剛說的,對她沒什么用的,不要的廢稿子扔了。

    周麗慧高興了,這下不用找她要,她也能把那篇稿子弄到手里。

    周麗慧遠遠的站在樹下,就這么一直盯著垃圾桶,生怕那張紙被人撿走,眼看著人越來越少,孟笙笙也早不見人影了,她才慢吞吞的上前,把那張稿子上的枯樹葉撫去,撿了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周麗慧就夾著一本厚厚的筆記本,來上班了。

    她翻開筆記本,攤在桌上,準備開始摘抄偉人思想語錄。

    沒寫幾個字,范主任就端著搪瓷杯來上班了,里面泡著茶葉,因為搪瓷杯被人端著走,搪瓷杯里的茶葉也打著旋,沒一會兒就沉入了杯底。

    范主任一來,用筆記本拍了拍桌子,“咱們今天開個小會。”

    辦公室里的幾個人就拿起筆記本準備記錄。

    周麗慧現在還在努力認字寫字呢,她做會議記錄也只是裝裝樣子,知道個屁的啥會議精神,能把字寫利索不寫錯就已經不容易了。

    “……上頭非常重視咱們的婦女工作問題……上次咱們廠算是大大的露了臉……同志們,咱們繼續努力,爭取也登個報……咱們省的五羊市就有一篇文章見報,里面寫的很好嘛,要重視婦女工作……現在都在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啊,咱們也得把這句話記在心里……”

    開完會后,周麗慧在婦聯里的小姐妹和周麗慧悄悄說小話。

    “你沒看到馬春花點頭如搗蒜的模樣,她家兒媳婦給她生了三個孫女,一個兒子都沒有,你是不知道她整天回家對著家里媳婦兒的老臉,怎么好意思的哦,自己還是干婦女工作的呢,思想都沒轉換過來。”

    周麗慧一愣,“馬春花家是這種情況?”

    “對啊,出去打聽打聽,誰不知道啊。”

    她昨天回家看了,孟笙笙寫的文章確實寫得好,她都能看懂,現在她自信心爆棚,覺得要是她自己來,也能寫出來這么一篇文章。

    里面有被家里男人揍就為了出氣的女性,有因為沒生兒子就被婆家瞧不起的女性,還有被父母養大,就為了換彩禮給家里的男娃娶媳婦兒的女人。

    她還真自己動手了,最后發現,要她改幾個句子還成,真要她自己寫,還真有問題,寫不出來這個味兒。

    這篇文章只要她改一改,一交上去,肯定能發表。

    但是現在的她還不能交啊,她得把孟笙笙寫的東西變成自己寫的,得把里面孟笙笙寫的好些東西改一改,讓她看不出來是她當初寫了又扔了的文章,這樣這個榮譽最后才能完完全全的屬于自己。

    她又打聽了很多馬春花的事,細枝末節也不放過,甚至還大半夜趴過馬春花家的墻角,聽到了很多不為人知的事。

    這幾天,婦聯里的人都知道,文芳那姑娘,干活兒可積極了,調解家庭矛盾啥的,都是沖在第一線的,有一次甚至還差點被鬧矛盾的兩口子抓傷。

    范主任專門鼓勵了周麗慧。

    “咱們工作就應該向文芳同志學習,不怕苦不怕累……咱們干婦女工作,就應該在思想深處看到問題的根兒……”

    周麗慧笑笑,說了幾句,“我會繼續努力,不辜負黨和國家的期望。”

    果然她后頭就繼續努力了,甚至還更努力,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努力。

    她白天工作,晚上回家一筆一劃的改了一小部分的例子,一連改了好幾遍,還一段一段的寫出來給她同事念,覺得差不多了,才把整篇文章謄抄了一遍,信心滿滿的寄到了報社。

    沒兩天,一篇名為’婦女工作心得體會‘的文章就發表出來了。

    署名還是:八三一廠婦女工作組干事文芳。

    這篇文章沒啥拗口的句子,能認字的都能讀懂,里面大部分也寫的就是廠里大多數的女人,各個都是有名有姓的,一個一個鮮活的例子,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婦女工作者,和大家聊聊天,就這樣把她們的故事寫在紙上,發表出來了。

    這些例子全都是真實發生的,誰都能按著這篇報紙找到當事人。

    哪個單位不訂報紙?省里報社當天發表,省里的婦聯當天就來人了。

    來了就找到了周麗慧一通夸,“……這位同志很好,看到了婦女工作的難處,也把咱們工作的不容易擺了出來,但是光把事情露出來還不行,咱們得解決,一點一點的,把事情給解決了,這才是我們婦聯成立的目的。”

    當天,周麗慧跟著省婦聯的人跑上跑下,把她稿子里寫的那個溺死孫女的老婆子給判了刑,當了典型。

    還把喝醉了打女人的男人都教訓了一遍,最嚴重的,要屬八三一廠馬春花一家了。

    這家人的問題,報紙里也給寫的明明白白。

    馬春花給兒子娶了個媳婦兒,兒媳婦一連給兒子生了三個女兒,一個兒子都沒有,這讓馬春花可不得勁了,在家不順心就折磨家里的兒媳婦,啥家務全是兒媳婦干,沒出月子就給兒媳婦派活兒,把兒媳婦累的全身都是病,看起來比她這個五十多歲的人還顯老。

    報紙里還說了,馬春花兒子也不是啥好東西,回家不順心就打媳婦兒,馬春花還在旁邊叫好,覺得兒子打輕了,剛把孫女生出來的時候,還準備把孫女抱走送人……

    干婦女工作的,怎么能是這樣的人?馬春花當時就被辭退了,在她還有兩年就能退休,拿退休工資在家頤養天年的時候,啥都沒了,不僅她的退休工資沒了,工作沒了,馬春花兒子的基建科主任也沒了,直接被另外一個副主任一鼓作氣的那么一操作,變成了基建科沒實權的副主任了,原來的副主任上任變成主任了。

    原來好好的日子,全被周麗慧這一篇報紙毀了,馬春花能甘心?她把周麗慧是恨到骨子里了。

    眼看著省里婦聯的人走了,廠里給了周麗慧獎勵,當天周麗慧就被套了麻袋。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周麗慧的眼睛還是紫的。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周麗慧上班是一點也安靜不下來了。

    她干什么,馬春花都跟著,她坐在辦公室,馬春花都要在單位里來逛一圈,今天說看到周麗慧和哪個男人不清不楚,明天說看到周麗慧收受賄賂,后天干脆扯皮了,說她兒子媳婦兒因為周麗慧鬧的離婚了,得賠給她兒子一個媳婦兒,非要讓周麗慧嫁給她兒子。

    周麗慧是瘋了才會同意嫁給那個家暴男。

    這么天天的鬧,就算沒有那回事,周圍人看著周麗慧的眼神也不對了。

    范主任干脆給周麗慧放了假,讓她回家先休息休息。

    不過究竟要休息幾天,這可就說不好了。

    孟笙笙就跟沒事人似的,繼續過自己的日子。

    最近廠里的女人刮起了一股做豆腐的風潮,還不是一般的豆腐,是綠豆腐,又被當地人叫做神仙豆腐。

    說起來,這還要歸功于下鄉回來探親的一個知青。

    這時候城里鄉下日子都不好過,吃也吃不飽,只能算餓不死,大家都勒緊自己的褲腰帶過自己的日子,下鄉回來探親的那知青為了減輕家里的負擔,就帶著家里的弟弟妹妹在野地里挖野菜去了,沒想到卻看到了長的綠油油的斑鳩樹葉。

    知青下鄉的那片地方窮的厲害,當地的人為了一口吃的,能整出各種各樣的活兒,這神仙豆腐就是其中的一種。

    她野菜沒挖,卻弄回來大半籃子的樹葉,接著那知青手腳麻利的,就用那樹葉揉搓出來的粘稠汁液,混合了草木灰,就做出來了一塊塊翠綠的豆腐。

    給神仙豆腐上撒上幾粒鹽,再放點辣醬汁,一樣好吃。

    結果這簡單的做法瞬間就火了。

    一大片一大片的神仙樹,簡直就是老天送給八三一廠的禮物。

    大家有商有量的相互幫著摘樹葉,長在樹梢上的就讓家里會爬樹的皮小子爬上樹摘去,誰也沒有為了這么幾片樹葉臉紅。

    孟笙笙也跟著旁邊的嬸子們一起,腰上系了個超大的兜,摘下來的斑鳩葉子就往兜里塞,也沒空看這些葉子是不是好的,有沒有被蟲咬,等塞得差不多了,孟笙笙就停手了。

    當天晚上每家每戶都在揉樹葉燒草木灰,孟笙笙也不例外,她把草木灰洗的很干凈,過了四五遍水,神仙豆腐弄出來的時候,翠綠的模樣很像翡翠,孟笙笙調上料汁,吃起來味道香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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