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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51章

    下班了,孟笙笙笑瞇瞇的聽著好些人把馬春花一家的事當八卦講給人聽。

    正巧,孟笙笙跟羅玲和徐靜怡一起下班的時候,就看到馬春花跟在周麗慧身后,怨氣重的跟鬼似的。

    周麗慧崩潰的回頭對著馬春花說道,“你一直纏著我,到底要干什么啊。”

    馬春花笑了,“我沒跟著你啊,這就是廠里的地盤,我也是八三一廠的人,你能走,我還不能走了?”

    “你別說這些有的沒的,我知道你因為那篇稿子的事恨我,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誰讓你們一家子都不是好東西?要不是你們自己先做了虧心事,我能把你們一家子寫上去?”

    馬春花就像沒聽到似的,“我只知道我的工作因為你沒了,我兒子因為你離婚了,還降職了……”

    意思是她不會輕易放過她。

    周麗慧一回頭看到遠處笑嘻嘻的和人說笑的孟笙笙,心頭恨意漸起,對著馬春花說道,“實話和你說吧,這篇稿子根本就不是我寫的,是孟笙笙寫的,你知道的,我根本寫不出來那種水平的稿子,你要找就找她去,別纏著我了。”

    馬春花笑了,“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前不久聽說你招來了好幾個不懷好意的強盜,不僅自己吃了虧,還把孟同志也卷了進去,現在還和我來這一招,東西是你寄到報社的,上頭也是你的名字,得了廠里和省里獎勵的是你,你現在告訴我,是你偷的別人的稿子……”

    真當她是啥也不懂的無知婦女了?憑她一句話就放過她去報復孟笙笙?想什么美事呢。

    現在她把明晃晃的把柄交到自己手里了,她馬春花不拿這事做文章,都對不起自己白白丟了的工作。

    周麗慧看到離開了的馬春花,心里隱隱有些不安,但是見人是真走了,第二天上班了,也沒來單位騷擾自己,她才真松了口氣,卻不知道馬春花在家憋大招呢。

    孟笙笙還沒跨出廠呢,就被蘇梅叫住了。

    “孟笙笙,咱們今天要去槐橋,你去不去?”

    蘇梅就是廠里人事科主任的女兒,因為兩年前上頭催得緊,蘇梅又不愿意和其他人那樣隨隨便便找個歪瓜裂棗的男人嫁了,于是順應政策,下鄉了。

    不過人事科主任路子廣,人脈也廣,提前走好了關系,蘇梅下鄉也沒多遠,就在離八三一廠幾十里外的紅星農場里。

    紅星農場面積大,不缺吃的,不過都是些紅薯啥的,也不是啥好東西,要是踏實肯干,比待在家里還能吃的更飽,不過想要吃的好,那可就不能了。

    因為離得近,蘇梅平時有空還能回家一趟,走個幾小時就到家了,這鄉下的,和沒下鄉有啥區別?

    蘇梅從小就在這一地帶混,知道的好地方肯定比她這個外來戶多,更何況現在下班了又沒有手機給她玩,還不如多出去逛逛呢,現在一聽到有人約她,孟笙笙當即就表示,自己要去。

    “槐橋?那是什么地方?”

    蘇梅笑得神秘,“明天跟我們走一趟就知道了。”

    第二天,孟笙笙提了她常用的買菜籃子,跟著廠里的嬸子們約著一起就朝著八三一廠的東北方向而去。

    遠離省城,就是土路。

    這種農村土路,孟笙笙在鄉下的時候經常走,要是穿的布鞋底子稍微薄一點,踩在地上的腳都能感受到地上硌腳的石子。她還見過好些大河村村里的男人女人,腳上早有了厚厚的繭子,一個夏天都不穿鞋,光著腳,隨便哪里都能走,一點不怕硌腳。

    這一路上沒什么人煙,遠處就是村里人種的農田和旱地,這幾天地里不忙,孟笙笙還能看到地里長出來的冒了個綠茬的玉米桿。

    孟笙笙不知道去什么地方,羅玲和徐靜怡卻是廠里的職工子弟,知道槐橋是什么地方。

    “那地方就跟黑市似的,不過又和我們省里的黑市有些不一樣。”

    蘇梅知道的更多,“那里說像黑市吧,還真有些像,說不像黑市吧,又有些不像……其實就是十里八鄉的附近的村里人拿著自家生產的東西出來買賣,我們去挑貨而已。這時節正巧不忙,附近的村里人才有空出來賣東西,要是夏收或者秋收的那一陣子,槐橋那里根本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孟笙笙驚訝了,“村里也能拿東西出來做買賣?不是說只能集體的東西……”

    蘇梅繼續對孟笙笙解釋,“其實這一塊兒的政策上,是允許村里人用自家的農副產品換取多余的錢票,或者其他東西的,但是又不許城里人花錢買這些農民賣的東西,怎么說呢,就是非常矛盾,非要掰扯,其實這里面也說不清這兩方到底誰對誰錯。”

    羅玲在旁邊撇嘴,“對啊,其實咱們買東西也算是幫了農民兄弟了,上頭的人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一刀切,這里原本算是自由買賣交易市場,結果合法的地方也要搞得偷偷摸摸的,像個黑市似的。”

    徐靜怡她媽就說道,“也是沒辦法的事,我知道一個村子,那村子窮的厲害,整個村子的人挑著擔子,走幾十上百里路,也要來這里賣東西,被抓了好幾次了,抓了放、放了抓,現在那整個村里的人臉皮比城墻都厚,看到巡邏的,還能笑嘻嘻的打招呼呢,都是些窮苦老百姓,省里的人能怎么辦?就賣了兩三個黃瓜,總不能把人關牢里槍斃吧。”

    羅玲媽也嘆息著說道,“我知道那村子,那里土地不好,種啥沒啥,飯都要吃不上了,他們也得活命、也得養老婆孩子啊,既然種地不行,他們只能想別的法子了,那村子里的人好些干的就是這個活兒。他們走村串巷的,把好些村里的土貨收起來,弄來這里賣,干起走私了,當年被抓到還差點被當典型槍斃了。不過他們村里當年也出來了一個當官的本事人,知道他們村是啥情況,專門上報了,上頭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追究,不過上頭的人說了,不許去其他地方買賣,要買賣,只能在槐橋,所以現在咱們也能光明正大的去逛黑市了。”

    孟笙笙一路上聽著眾人說話,終于走到了槐橋這地方。

    雖說是黑市,但是因為種種原因,造就了槐橋這個特殊的黑市。

    雖名為黑市,孟笙笙就沒見過這么明目張膽的黑市。

    里面竟然還有巡邏隊,不過這些巡邏隊的人也沒管事,幾個巡邏隊的人一臉沒睡醒的樣子,身上像沒骨頭似的靠在樹上,打著哈欠聊著天。

    大街上提著籃子的大媽還會很自然的大聲招呼自己認識的人,說哪里哪里能買到新鮮的蔬菜,或者哪里有個頭更大的土雞蛋和細糧……

    孟笙笙被感染了,終于產生了一種類似現代購物的樂趣。

    這才是她想逛的市場啊,供銷社那種一嗓子就能嚎出來一大堆的人,買啥都限量,買啥都跟打仗似的,哪有這樣慢慢挑東西來的舒服。

    進了這里,感覺這里有點點像是后世的流動菜市場,來賣東西的大都是附近的農民。大都是家里自留地種出來的果蔬或者在后山上摘下來的新鮮果子,也有自家做的副產品,比如醬菜、蘿卜丁、腌制的蘿卜纓子。像是新鮮的雞蛋、鮮魚和肉,這些東西只要一拿出來,那基本是下一秒就能有人湊上去問價錢,遠處的還沒得到消息呢,就被買干凈了。

    還有好些村里人自家做的草帽、草鞋、竹筐、掃帚之類的也賣得不錯,還有村里人自己家織的土布,便宜還耐用,就是眼色稍微不好看了些,不過現在的人也不講究這些,也賣的不錯。

    孟笙笙看上了一個面容白凈的小伙子,看樣子他才剛來,他面前的背簍上頭搭著一塊縫補拼接起來的破布。

    里面應該有好東西。

    她走了過去,“弟弟,你里面有什么?”

    小伙子把布掀開,里面的東西就露了出來。

    里面有上好的糯米和白面,白面下頭還有十幾個雞蛋,雞蛋旁邊還有一小塊布包起來的桑葚。

    孟笙笙眼睛一亮,這時候碰到個賣水果的可不容易。

    “好東西不少啊,怎么賣的?”

    孟笙笙把自己帶出來的錢和票都拿了出來,“我今天就帶了這些東西,我想買你的桑葚、雞蛋、糯米和白面,你看看有用得上的不。”

    小伙子明顯是個懂行的老手,他拿了幾張糧票、棉花票和布票,因為市面上的糯米比較稀缺,孟笙笙拿來的棉花票全給用光了,否則這小伙子還不換。

    接著孟笙笙還看中了一塊大概有五斤重的五花肉,被她用一塊錢和一張暖水壺票給買到了,賣家要不是看她手里的暖水壺票,根本就不賣。

    身上的錢票都要花光了,她才碰到跟在她媽身后的羅玲。

    羅玲媽正在和老板講價,她媽看中了一只活著的老母雞,這種雞買回家養幾天能下蛋,要是不想養了,還能燉老母雞湯,誰都看這老母雞流口水。

    “你家能養雞?”

    孟笙笙家還有個小院子,她倒是想養一兩只母雞,不過院子太小,她院子里還種了幾顆菜,要是真養了雞,那院子的菜也別想要了,沒準還得每天操心家里的雞被人偷走燉了,想想還是算了。

    “我媽說好幾天了,我家后門口有一小塊地,想給家前頭搭個棚子,要是真把這雞買回家了,應該是養在那里吧。”

    她們一群人,買好了東西,孟笙笙籃子差點裝不下,她還在心里嘀咕,下次來這里,就應該背個背簍過來。

    孟笙笙幾人大搖大擺的買了很多東西,從巡邏隊的幾人面前走過,他們就跟眼瞎沒看見似的,只要沒人鬧事打架,他們都不會管。

    孟笙笙正在家里做鐵板芋頭,這是隔壁黃嬸子的看家拿手手藝。

    菜站弄來幾百斤芋頭,被她們搶到了好些,弄回家她就做了頓鐵板芋頭。

    她見孟笙笙夠著腦袋聞她家的香味,把她給笑的,當即就把人叫到家里去了,讓她看著自己做,也不藏私。

    孟笙笙腦袋靈,學做菜腦袋一樣靈,第一次做出來的芋頭香的能讓人直流口水,外酥里嫩的小芋頭,外頭一層晶亮的汁水,泡飯更是一絕。

    孟笙笙把家里囤的芋頭都快吃完了,出差的男人才回家。

    孟笙笙下班回家看到家里亮起的燈光,第一反應是家里進賊了。

    她抄起門口的一個粗棍子就進門了,看到廚房里系著圍裙忙進忙出的熟悉背影,尖叫一聲,扔了棍子就往人身上蹦。

    王川澤伸手接住背上的人,摟住了孟笙笙往下掉的屁股。

    “什么時候回來的?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家里進賊了呢!”

    王川澤不輕不重的拍了拍背上人的大腿,回答,“嚇死你了?我看你膽子大的很,我隔了好幾個省都聽說了,說我家出了個女英豪,一腳就能把犯罪分子肋骨給踢斷了!”

    孟笙笙側頭就給了王川澤一吧唧嘴,“嘿嘿嘿,我厲害吧!”

    原本存著秋后算賬心思的王川澤,被媳婦兒一親,哭笑不得,只覺得自家媳婦兒可愛的恨不能捧在手心里揉。

    “好了,下來,鍋里的菜要糊了。”

    孟笙笙聽話的下來了,乖乖把自己拿進屋的棍子又拿了出去,進屋時,還把鞋也換了。

    “我向黃嬸學了一道新菜,鐵板芋頭,可好吃了,家里還有三個芋頭,我做給你吃!”

    今晚上因為家里多了一個人,冷清的屋子又熱鬧起來了。

    孟笙笙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打算換上睡衣的時候,發現自己拿錯了,拿的是王川澤的衣服。

    孟笙笙突然想到上輩子自己看的某些文學作品,嘿嘿壞笑。

    孟笙笙穿著王川澤的襯衣就出去了,他的衣服對孟笙笙來說,大了好幾個號,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直接遮住了她的大腿,像是一件短款的裙子。

    王川澤靠在臥室門口,好整以暇的抱著手臂看著她,“洗完了?”

    孟笙笙扯扯身上穿的衣服,疑惑,怎么這男人沒啥反應啊?和她知道的小說男主對不上號啊,難道是因為自己不是他命中女主的原因?

    一想到這里,她就覺得掃興,嘴一撇,“洗完了洗完了,你滾去洗吧。”

    她走到洗臉架前,抽出一張干毛巾,準備擦擦頭發邊緣不小心弄濕的頭發。

    突然覺得大腿有些癢癢。

    冬霧獨家

    回頭一看,王川澤已經過來了,給她整理衣角的時候,指腹不小心蹭到了她的大腿了。

    王川澤的手掌貼著孟笙笙的腰線滑下,最后扣在了她的臀上,孟笙笙腰一軟,禁不住往前一倒,雙臂搭上王川澤雙肩,沒站穩,靠在了王川澤身上。

    孟笙笙略微結巴道:“……怎么了?”

    王川澤微微一笑,“你穿的衣服是我今天換的,還沒洗,臟了,咱們再洗一遍。”

    沒等孟笙笙回答,他就抱著人進了浴室。

    第二天,孟笙笙揉著酸痛的腰,后悔不迭。

    怎么她就腦抽了,非要撩撥已經兩個多月沒吃肉的男人呢!

    這下她是真知道厲害了。

    一上班,她就被范主任叫到婦女工作辦公室里。

    “孟同志,你認識這篇文章嗎?”

    孟笙笙看著熟悉的稿子,裝模作樣的看了一會兒,“有些眼熟,好像是我扔了的一篇廢稿,但是里面的人名不對,還有幾句話不是我寫的。”

    范主任臉都黑了,“孟同志,你的意思是,這里面除了幾句話和你寫的東西對不上,其他的都一模一樣?”

    孟笙笙點頭。

    接著范主任就讓孟笙笙走了。

    中午吃午飯的時候,孟笙笙就聽說文芳被范主任調走了,不能坐辦公室,工資降了,還得下一線干苦力。

    “怎么了?”

    羅玲同情的看著孟笙笙,“你還不知道吧,上次你扔的那篇稿子,被文芳拿走了,就在里面隨便改了幾個句子,就拿去投稿了,還被刊登了。”

    孟笙笙吃驚的看著羅玲,“真的?”

    孟笙笙暗自給自己點了贊,演的真像。

    羅玲點頭,“這文芳可真不是個東西,原本她在婦女工作組那邊干的挺好的,我還聽我媽夸她了,怎么就沒看出來是這種人呢。”

    孟笙笙’大度‘的說道,“沒關系,反正也是我不要了的廢稿子,當初她禍水東引,把那群人渣引到我面前的時候,我就對她沒啥好印象了。”

    羅玲點點頭,“確實不是什么好東西。”

    不過沒兩天,人文芳就翻身了。

    她嫁給了八三一廠廠里的一個副廠長,姓常,叫常州。

    羅玲搖搖頭,“嘖嘖嘖,這常副廠長我知道,都三十六了,老婆才沒一個月,這新媳婦兒就娶上了,這兩人也好意思。”

    孟笙笙撇嘴,周麗慧那人,現在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干不出來,眼看著自己原本的康莊大道沒了,走不通,不得想辦法走另外一條路?

    她接觸的圈子不大,能接觸到的,權利最大的也就這些人了,嫁給常州,確實是她目前最好的選擇了。

    五月二十九這天,文芳就和常州把婚禮辦了。

    這時候,就算是領導的婚禮,也不用個人送禮。

    送禮都是用集體的名義,比如一個科室一個科室的名義送。

    孟笙笙所在的機械組一起湊了點錢票,派了個代表買了一個不算便宜的鏡子給送去了。

    副廠長結婚,兩人還都是廠里的,雖說最近有些關于文芳不好的傳言,但是畢竟這時候是人家一輩子一次的好日子,也沒人說些什么不好聽的話。

    婚禮是在廠里禮堂舉辦的,工會通知到位了,每個人都能去觀禮,還能吃喜糖。

    孟笙笙原本不想去湊這個熱鬧,她本就和周麗慧不對付,加上常州這個副廠長還是個二婚,她去湊什么熱鬧。

    羅玲還專門過來叫人,“去湊湊熱鬧吧,聽說喜糖還是專門去買的奶糖呢。”

    孟笙笙被羅玲磨的沒脾氣,去就去吧。

    到了禮堂,孟笙笙這才認真看了看周麗慧這個女主,嫁了個什么玩意兒。

    認真看了,孟笙笙只能在心里暗自搖頭,這人雖然是個廠長,但是長的是真不怎么樣,穿著整齊的列寧裝,矮胖矮胖的,還長的有些黑,是真比不上周麗慧第一任男朋友,現在還在鄉下的黎鎮。

    臺上的兩人剛對著偉人像行完禮,突然跑出來一個十四五歲左右的女孩子,女孩子又哭又鬧的,說文芳不是個東西,說她不要臉,早就勾搭上了常副廠長……

    孟笙笙看著上頭被硬拉下來的女孩子,“誰啊?”

    羅玲一臉看熱鬧的表情,“常州大女兒,前頭剛死的老婆生的,常莉。”

    常莉還在嚷著,說常州也不是東西,兩人是奸夫’淫‘婦,她媽就是被這兩人氣死的。

    那這個指控可就嚴重了,還是常州親女兒的指控,廠長專門把人叫到了辦公室,問了話。

    結果沒多久就出來了,這兩人還真是清白的,兩人就是在常莉媽死了之后才在一起的。

    雖然兩人洗清嫌疑了,但是好好的婚事確實被攪和了,現在好些人一見到周麗慧,就沒啥好印象,在背地里蛐蛐她的人不少。

    常莉在文芳住進常家之后,見人就說,這文芳不是個好東西,把強盜給指到人家孟同志家門口,后來還不放過孟同志,搶了人家的稿子發表了,后來被人報復還想說是孟同志的錯,你們看這女人多惡毒。這不,我爹那個老眼昏花的老男人,貪花好色,就為了這個女人的好顏色,就把一條毒舌娶進了家門,這是要來害我們家了,到時候我們一家要是出了什么事,肯定就是這女人害的。

    文芳在家氣的吃不下飯,但是有啥辦法,嫁都嫁進來了,只能忍著,還是得在一個家里吃飯,還是得在一個鍋里攪和。

    周麗慧的日子雞飛狗跳的,孟笙笙倒是挺順心。

    上一次去槐橋沒準備齊全,好些她看中的東西都沒買,現在王川澤回來了,怎么著也要把人帶著去一趟槐橋,給她當拎包苦力。

    這次孟笙笙運氣好,一去就碰到了一個賣雞的,還是剛殺的,孟笙笙想吃肉了,直接把肉買了下來。

    接著她又買了一個做的精致的木頭架子,回家放臥室里能搭衣服,放院子里能晾衣服,反正用處多著呢。

    沒走幾步,就看到用玉米和富強粉做好的玉米粑,孟笙笙嘴饞了,也買了四個,明天早上放鍋里熱一熱,就是早餐。

    ……

    回去的路上,王川澤兩手差點沒地方放,身后的背簍也裝的滿滿當當的,孟笙笙空著手,看到路邊好看的粉花,還能摘幾朵,一個綠油油的花環就做好了,再給上頭繞幾個狗尾巴草,笑嘻嘻的轉身讓王川澤彎一彎腰,就戴到了他腦袋上。

    因為今天孟笙笙是下班之后拖著王川澤來的,來一趟再加上買東西的時間,天已經黑了。

    這會兒黑市也散了,好些村里人挑著沒剩下多少的擔子回家了。

    孟笙笙回家的路上,靜悄悄的,只時不時能聽到遠處池塘水洼里的蛙叫。

    明天是周末,休假,兩人也不趕時間,孟笙笙看到路邊一根比較直的木棍都要撿起來打一打旁邊的草叢,走一會兒又覺得自己空著手,王川澤拎著東西還要背一背簍,又討好的湊上去要幫著拎東西。

    王川澤便把手里輕省的兩個布包給了孟笙笙,看著她又往前跑了幾步。

    兩人時不時說說小話,孟笙笙還把自己以前上學時候聽過的鬼故事講給王川澤聽。

    “……結果那樓梯上的護士抬起頭,陰森的咧著牙,舉起手,上頭有根紅色的線,說道’你說的,是像這樣的紅線嗎‘……”

    本來故事是電梯,但是現在人知道啥電梯啊,就被孟笙笙改成樓梯了。

    “嗯?”,孟笙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鬼故事講出了錯覺,好像聽到了某些聲響。

    她一個機靈,寒毛直豎,嚇得直往王川澤身后躲。

    王川澤也聽到了,憑著直覺,有事。

    他把手里的東西放下了,摸摸孟笙笙的頭,把孟笙笙炸起的毛安撫下來,悄無聲息的向著聲源靠去。

    孟笙笙聽到這聲音,腦子重新長回來了,不害怕了,反而好奇起來。

    這么晚了,這是干什么呢?

    想到她以前在大河村里碰到的尷尬事,想著,難道他們兩口子今天又碰到了一對野鴛鴦?祈禱王川澤有點眼色,真要是碰到了野鴛鴦,到時候悄悄走就行,別把人驚動了。

    侯四用腿壓住他身下正掙扎個不停的小丫頭,一只手捂著她的嘴,另一只手正解著自己的褲子,嘴里還污言穢語的說著些難以入耳的話。

    小西正不停的用力捶打身上的男人,可是她太小了,她還沒有十歲,她用盡全力的踢打,在侯四看來,就跟輕飄飄撓癢似的,隨隨便便就卸了她的力。

    小西隱隱知道這男人要對自己做不好的事情,她眼里流出了絕望的淚水。

    “小’婊‘子,整天就在我家面前晃悠,還笑的那么Y蕩,不就是想讓我疼你?跑啊?看你還怎么跑,今個兒可讓我逮著機會了……”

    接著,小西的絕望的眼里就冒出來一個長的好看的哥哥,只見那個哥哥往趴在她身上的男人頭發抓去,把人抓起來之后,又掐住了對方的脖子。

    滿嘴大黃牙的男人翻著白眼,雙手用力扣著脖子上的手,但是他臉都憋紫了,脖子上的大手還是紋絲不動。

    孟笙笙看到滿臉淚水的稚嫩的小姑娘,氣瘋了,看到地里有塊石頭,在王川澤放開人的時候,她毫不留情的把石頭往這男人腦袋上砸了過去。

    還在掙扎的侯四直接暈了過去。

    小西嚇的幾乎心跳停止,她驚恐的看著這一切,連尖叫也叫不出來。

    孟笙笙蹲下身,把小姑娘抱在懷里,摸她的頭,“別怕別怕,我們是好人,看到那個叔叔了嗎?他是公安,專門抓壞人呢,咱們沒事了。”

    小西終于哭出來了,聲音細細的,像是剛出生的小貓崽子。

    小西哭了一會兒才把臉上的淚抹干凈了,身體也不再哆嗦,有力氣站起來了。

    孟笙笙問道,“好姑娘,知道家在哪里嗎?”

    小西點點頭,指了一個方向,孟笙笙跟著她指到方向望去,在黑暗里,也能看到遠處有一個黑黑的房子。

    “好姑娘,現在回家吧,回家找你娘,這里的事交給咱們大人處理,你回家,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

    孟笙笙撿起地上一根棍子,遞給了小姑娘。

    小西抹了臉上的淚,點點頭,站起身接過棍子,看了看孟笙笙,跑了,跑了幾百米,又停下來,回頭看了看,接著又轉身跑了。

    第52章 第52章

    孟笙笙看著小姑娘踉蹌的跑了,回頭看著地上的男人,眼睛冷的像是結了冰。

    剛剛還躺地上的男人現在已經醒了,眼神怨毒的看了他們一眼,從地上爬了起來,拿著石頭就要往王川澤腦袋上砸,被王川澤又一腳踹倒在了地上,這次對方腦袋直接磕到了孟笙笙剛扔地上的石頭上, 第二次撞擊腦袋,真暈過去了。

    孟笙笙從沒這么惡心過一個人,看到這人衣衫不整的模樣,褲子都掉了,恨不能把人給立馬閹了。

    孟笙笙對著王川澤說道,“附近派出所有人值班,咱們繞點路,把人拖過去。”

    王川澤看著地上躺著的男人冷笑了一下,“你先去把咱們今天買的東西看著,免得被路人順走了,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

    他們路過把小姑娘救了,事情到底沒成,加上這人極大可能就是附近的人,派出所可能也認識這人,他家里人甚至村里人一去派出所鬧,最后這人可能交點罰金,口頭警告幾句,就會被放了。

    沒辦法,這一塊兒村里的宗族勢力很強,也很團結,這人要是親友多,他說的那種情況極有可能發生。

    更重要的事,這種事,沒家長愿意帶家里的孩子去派出所作證,不僅是對小姑娘的又一次傷害,被人知道了還會無端招惹閑言碎語,到時候小姑娘一家子都沒法在本地做人,無人作證,這人逃脫懲罰的幾率很大。

    不過真要是這樣把人放了,他不信這人能改好,真要是以后狗改不了吃屎,這人又會害了一個、兩個、三個……小姑娘,他也會良心不安、原諒不了自己。

    他不是法律,沒有權利決定一個人的生死,但是這人實在是觸碰到了某些底線。

    王川澤看著躺地上的人,覺得這人實在是沒有做人的資格,有時候,替天行道也不是不行。

    王川澤看著這人,想了想,既然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干脆就別要了。

    他用侯四的衣服,把這人捆的緊緊的,嘴巴也被塞住了,接著一腳又一腳的踢向了這人的兩腿之間,中途侯四被疼醒了,接著又痛暈了過去。

    王川澤覺得差不多了,又回頭把他和孟笙笙買的糧食酒拿了過來,把侯四的嘴掰開,直接往里灌。

    等這人有了滿身酒氣,就把人拖著往旁邊的河邊一扔,王川澤站在岸邊,看著這人腦袋朝著河里,再沒抬起來,才慢條斯理的洗了手,走了。

    能不能活就看這人的命了。

    看到王川澤回來了,孟笙笙小跑過去,擔憂的看著王川澤。

    王川澤安撫一笑,“解決了。”

    回了家,兩人隨便對付了幾口,給肚子帶了個半飽。

    洗完澡,孟笙笙看到王川澤腿上的淤青,知道可能是今天那男人不小心砸到的,趕忙拿了家里的藥酒,給王川澤揉按了好一會兒,才把淤青揉散了些許。

    王川澤安慰了孟笙笙幾句,抱著人睡了。

    孟笙笙一晚上睡的并不安穩,她做了一個夢。

    夢里的她走在一條黑漆漆的鄉間小道,周圍一點光也沒有,好似黑暗吞沒了一切。

    她在路上聽到了些異樣的聲音,循著聲音走去,她看到了今天和王川澤一起看到的那幕場景。

    那個人渣正在欺負一個小姑娘。

    夢里的孟笙笙善良但柔弱,她去救了這個姑娘,但是她自己卻敵不過這個力氣比她大的男人。

    最后她和這個不滿十歲的小姑娘都被這個男人虐殺了。

    小姑娘的爹媽找到小姑娘的時候,她已經被糟蹋的不成人樣,旁邊還有個同樣凄慘的孟笙笙。

    小姑娘的爹媽遭遇喪女之痛之后,找不到兇手,想報仇都不知道心里的恨應該向著誰,還要經歷村里人的指指點點,最后一家子絕望自殺了。

    夢里的她去世的時候,王川澤還在出任務沒回家,后事都是廠里的領導同事幫著處理的,王川澤趕回來了,卻連她最后一面也沒見著。

    孟笙笙醒了,原來這就是她的死劫,死在一個人渣手里。

    那個手染鮮血的人渣,最后還能逍遙法外,也不知道寫這篇小說的作者是不是三觀不正。

    做了這個夢之后,孟笙笙心頭的一點郁氣也散了,柳如意走了,死劫過了,她的日子終于太平了。

    槐樹村的村民大早上的起來挑水,看到了躺在河邊的侯四。

    叫了半天叫不醒,去拉人的時候,才發現人已經沒氣了,臉都泡白了。

    侯四的家人一大早上的收到這種噩耗,當即號啕大哭。

    因為侯四身上沖天的酒氣,大家伙兒一致認為他是因為喝多了,不小心摔到了河邊,把自己給淹死了。

    雖然他腦子有傷,但是眾人也以為是喝醉了摔傷的,誰也沒往兇殺案上去想,畢竟附近都是鄰里相親的,有矛盾也都是雞毛蒜皮的矛盾,沒人會為了一把蒜一口煙殺人,而且附近也沒見到個陌生人,就算有陌生人,雙方又沒有交集,誰會猜到侯四是被一個從沒見過的人殺了?

    喝醉了就把自己淹死了,這事還是個稀奇事,好些愛喝酒的男人最近都不敢喝酒了。

    時間久了,過了幾個月,都要夏收了,手里頭的活計也多了起來,連侯四媳婦兒老娘都沒念叨過死了的侯四了,雖然侯四人沒了,但是家里少了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爺,對他們一家子也不是什么壞事,畢竟人在的時候,也沒幫著家里做什么好事。

    小西一家啥也沒說,不過侯四的葬禮,小西一家子都沒去,有時候扛著鋤頭路過侯四的墳前,還會朝他的墳吐唾沫。

    ……

    孟笙笙醒來就把這事拋諸腦后,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就聽說文芳來上班了,還是廠里油水很足的后勤部,這可把好些人羨慕壞了,說啥酸話的都有。

    常莉是最不高興的人,她直接站在后勤部辦公樓下罵,什么難聽罵什么,最后還是被氣急敗壞的常州給拉回家了。

    沒兩天,就聽說常莉就要下鄉了。

    常州是這么說的,“……我雖然是副廠長,但是我也不能給她特權,她今年就十六了,不小了,是時候懂事了,可是大家都知道這姑娘被我慣壞了,最近更是越來越不像話,再這么下去,她就得長歪了。她這樣的,就得磨練,得讓她下鄉,看看勞苦大眾過的什么日子,再看看我常州給她過的是什么日子,磨一磨她身上的刺,這才是真為她好。她下鄉之后,恨我也好,罵我也罷,但是我問心無愧。她長大以后,就會明白我的苦心了。”

    常莉聽到這消息,跟瘋了似的,跑到后勤部對著周麗慧就是一巴掌,“你個臭’婊‘子不要臉,是你攛掇常州讓我下鄉的?我今天非得給你個教訓,撕下你這臉皮,看看里面是不是黑的……”

    周麗慧捂著臉,像是受了好大的屈辱,趕緊就跑到常州辦公室,好一通哭訴,氣的常州更是對自家囂張跋扈的女兒不滿。

    這么鬧鬧騰騰的,常莉終究是拗不過她老子,拿著自己的小包袱,恨恨的最后看了一眼八三一廠,跟著最新一批下鄉的知青,下鄉了……

    羅玲直在孟笙笙耳邊說,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這常莉怕是很難回來了。

    接著羅玲一個話題大轉彎,“笙笙,你上次結婚的衣服哪里做的?真好看,我媽讓我打聽打聽。”

    孟笙笙笑笑,“你媽讓你打聽?莫不是你自己想打聽吧,怎么,談戀愛談膩了,終于準備要結婚了?”

    羅玲臉一紅,“這不是……他等不及了嘛,上次他一提,我就同意了。”

    孟笙笙不再吊人胃口,“我那衣服就是咱們廠旁邊小巷子里那裁縫做的,不過那布不容易弄到,還是我愛人找他在羊城的戰友寄回來的。”

    “我不用那布料,現在都七月份了,穿那么厚的布料,得多熱啊,我就想買條紅色的紗巾,涼快又好看,要是現在天氣涼快,我都想直接找你借那身衣裳,穿著真漂亮。”

    孟笙笙記在了心里,打算下班了去商場看看,要是有紗巾,就給羅玲買一條,當成結婚禮物。

    不提還好,一提結婚,羅玲和曹長安這兩人速度快的孟笙笙都有些猝不及防,連帶著定親結婚辦婚禮,這兩人在一個星期之內就給辦好了。

    孟笙笙運氣不錯,在羅玲婚禮之前買到了一條紅色的紗巾,提前給人送了過去。

    孟笙笙坐在下面嗑瓜子,高興的看著臺上的兩人被起哄要吃一顆糖,羅玲不好意思,臉頰脖子耳朵都紅透了。

    吃完午飯,婚宴就散了,孟笙笙還準備留下來幫著收拾收拾,卻被王川澤硬拉走了。

    孟笙笙一臉懵的看著王川澤把她拉到了醫院。

    “干什么?”

    王川澤一句話沒說,把人送去做了一系列檢查。

    孟笙笙拿著檢查單子,差點沒反應過來。

    她看看單子,又看看自己的肚子,再看看單子……

    一臉夢幻的摸摸肚子,“我說我怎么覺得自己長了小肚腩了,原來不是長了小肚子,是有了孩子啊……”

    接著驚奇的看看王川澤,“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了,你怎么知道的?我都沒吐,聽說懷孕的人都會吐,會不會是檢查結果出問題了?”

    “你現在食量變大了,而且,平時這兩天,你身體應該不方便,但是這個月和上個月,你都沒用衛生紙。”

    孟笙笙尷尬的摳臉,她確實沒怎么注意。

    接著她狗狗祟祟的看了看四周,把王川澤腦袋拉下來了一點,在他耳邊說道,“我們不是一直在用小雨傘嘛,怎么還會懷孕呢?”

    那小雨傘還是她非要他去衛生院拿回家的,鬼畜的是,這東西還限額,不能多拿,多了人家還不給,一個小雨傘還得洗了反反復復的用。

    “我出任務回來的那天沒用。”

    孟笙笙一臉沉重的捂臉,她想起來了,那次還是她先動的手,她先撩的人,想罵人,但是也怪不著人家。

    因為有了思想準備,王川澤把結果看了看,接著拉著人到了醫生辦公室,問照顧孕婦有什么禁忌。

    回家的路上,王川澤給他哥哥姐姐發了電報,接著又給雙方父母發了電報,至于他那不知道在哪里干什么工作的父母,什么時候才能收到消息,隨緣吧。

    結婚都快大半年了,終于懷上了,孟笙笙爸媽可高興壞了,當即就給孟笙笙拍了電報,讓她好好照顧自己,還順便讓她看著點她哥,給她哥也找個好姑娘。

    家里還給寄了好些碎布頭過來,讓孟笙笙有空了就給孩子縫尿布。

    孟笙笙把家里讓她給自己找嫂子這事當屁放了,讓她做媒,不好意思,她還真干不了這個活兒。

    王川澤哥哥姐姐也高興,他們直接給寄了好些奶粉票、肉罐頭、麥乳精,讓弟弟給弟妹補補身體。

    孟笙笙沒稀奇兩天,就覺得開始煩躁了,沒發現的時候屁事沒有,發現自己懷孕了,孟笙笙反倒開始孕吐了。

    吃啥吐啥,折騰的王川澤都跟著瘦了好幾斤,摸著孟笙笙的肚子不知道怎么辦。

    天氣越來越熱,這時節正是瓜果蔬菜成熟的季節,可這種時候,也要按規矩排隊買菜,買來買去,還就那幾樣菜:黃瓜、豆角、土豆、嫩絲瓜、茄子……也做不出花來。

    夏天本就熱,懷孕了的孟笙笙覺得自己好像更熱了,一動不動坐在那里渾身都像是從水里撈起來的似的。

    王川澤看著孟笙笙懷孕了還越來越瘦,花了大價錢從領導那里弄來一張工業票,買回來一個電風扇。

    當電風扇插上電,扇葉極速轉動起來的時候,孟笙笙坐在電風扇前面,吹著風,終于覺得心里頭的燥熱被壓下去了,這時候要是還能吃上一根冰棍,涼滋滋、甜爽的感覺,能讓她高興好幾天。

    不過王川澤不許她吃冰的,有電風扇吹,在這個年代就算是頂級待遇了。

    解了暑氣,孟笙笙終于能吃得下飯了,一直往下掉的體重也開始慢慢往上升,終于讓王川澤放下心來。

    就在這時候,廠里又出了一件新鮮事。

    廠里工會的黃主任,還是因為她,孟笙笙才能和王川澤結婚。黃主任家里要找媳婦兒的那個侄子,從鄉下找到了個才十六的漂亮姑娘。

    據說那姑娘長的水靈,相親的時候,好些廠里年輕人跟著去看了,著實漂亮。

    羅玲剛新婚,現在一出現,就是笑盈盈的模樣,臉蛋子也紅撲撲的,一看日子就過的舒坦。

    “據說是黃主任遠方表姐的親戚家,那家人除了窮一點,別的啥毛病沒有,那姑娘配那樣一個男人,確實委屈了。”

    孟笙笙是真沒見過黃主任她侄子,不知道這人到底啥情況。

    “就是廠里一小混混,叫季平安,平時沒個正形,原本廠里上次給咱們考試的機會,他也來考試了,考試前還信心滿滿的,一副要把我們都比下去的模樣,結果真的考試啥都不是,考了個倒數第一,比倒數第二差了二十多分呢,最近好像在跟著廠里運輸隊學車呢,不知道有沒有個定性,要是學好了,雖然不能馬上就進廠里當正式工,但是以黃主任和那小子的叔叔的能耐,進廠當個臨時工還是可以的。”

    原本以為黃主任家的侄子季平安已經要娶那個漂亮姑娘,進運輸隊當臨時工了,結果姑娘進城了,卻出了意外了。

    這事還真有說頭。

    季平安家已經看中了這姑娘,彩禮也提前給了,給了一百五十塊,這姑娘也是個沒脾氣的,家里太窮,哥哥娶媳婦又需要這筆錢,加上季家承諾嫁過去就給她在國棉廠廚房里找個燒火工或者洗菜工的活兒,她雖然心里不怎么樂意季平安,但是還是同意了。

    沒想到她人來了省城,卻不知怎么和國棉廠里的一個臨時工好上了。

    說起來這事還真是巧了。

    季平安的爸在八三一廠,季平安的媽卻在國棉廠工作,季平安他媽平時也愛湊個熱鬧,聽說廠里主任的閨女要找對象,看上了廠里的一個長的周正的臨時工,她就打包票,覺得能把這事說成。

    畢竟那臨時工家里條件一般般,不過長的倒是挺帥,不然不能讓主任閨女看上。

    主任閨女是獨生女,雖然長的普通了一點,但是家里條件好不是,和主任閨女好,這好處可不是一般的多,至少他那臨時工可以轉正了。

    不過那臨時工也才十九歲的年紀,可不像有了家室的人那樣考慮的全面,正是天不怕地不怕最桀驁的年紀,季平安的媽給他說親,說了個長的那么丑的,給她自己兒子說親,找了個長的那么水靈漂亮的,他可不就不高興了?

    于是那臨時工就一不做二不休,把季平安定好的媳婦兒給撬走了。

    被發現的時候,兩人正干壞事呢。

    這可把季平安一家子給氣壞了,非說要把人拉著進革委會,說這兩人搞破鞋。

    這一對兒可不承認,兩人男未婚女未嫁的,說他們在正經談戀愛,馬上就要扯證結婚了,他們都要成兩口子了,做什么都是合法的。

    現在那兩人為了不進革委會逛一圈,是不結婚也得結婚了。

    “現在季家正和鄉下那姑娘家扯皮呢,季家說要把錢拿回來,鄉下那家人撒潑打滾的不同意,說要么換個人,讓家里的大女兒嫁進季家,要么啥都沒有,要錢沒有,要命一條。那家大姑娘可沒二姑娘長得好,脾氣還爆,真要嫁進季家,可有熱鬧看了。季平安媽現在把黃主任都給恨上了,覺得黃主任給她兒子介紹她那個遠方表姐一家就是不安好心。”

    孟笙笙嘖嘖嘖的吃著飯盒里的菜,果然現實生活真真是精彩極了,只要留心,隨時隨地都能看到大戲啊。

    接著羅玲問道,“笙笙,你家是不是買了臺電風扇,好些人都在說,那風吹起來呼呼的,可涼快了。”

    這時候沒網絡玩兒,買了臺電風扇都能算作新聞,傳的誰都知道了。

    “嗯。”

    “多少錢?我也想存錢買一臺,這些日子可把我熱壞了,晚上沒有扇子,覺都睡不好。”

    “好像花了七十五。”

    這年頭的工業品是真貴,她工資都才五十多塊錢,一抬電風扇,直接花了她一個月的工資都還不夠。

    羅玲聽了,倒吸一口涼氣,“那我得存上三個月,我還得一分錢不花,才能買一臺電風扇,真貴啊,我媽要是知道我買這玩意兒,得打死我。”

    孟笙笙笑笑,“你都結婚了,有了自己的家了,怎么還那么怕你媽。”

    “對啊,我現在都有家了,不過……我媽肯定能追到我家里來揍我。”

    孟笙笙笑了,羅玲她現在住的地方,離廠里的筒子樓近的很,就十幾分鐘的距離,羅玲她媽還真能追到她家去。

    在孟笙笙肚子鼓起來的時候,羅玲也查出來懷上了。

    羅玲摸摸肚皮,“咱倆可真有緣,咱們的孩子都是一起懷上,以后要是咱們生了一男一女,可以結個娃娃親。”

    孟笙笙可不愿意,“這要看孩子們自己的意愿,要是他們不樂意,咱們逼著也沒用。”

    羅玲也就隨口一說,“也是。”

    羅玲媽一聽說女兒有了,也是高興,立即找鄰里相親的要家里孩子的舊尿布。

    這個年月,啥都缺,布料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弄到的,想給孩子湊尿布,也不容易。

    孩子的皮膚嬌嫩,尿布就得要綿軟的布料,但是現在好些人穿的衣服布料都是那種不吸水的,或者耐穿的,孩子根本就受不了。

    更何況,好些人衣服打了一層又一層的補丁都舍不得扔,更不可能把舊衣服拆了剪成尿布。

    所以羅玲媽找人要舊尿布,還真沒人說啥。

    孟笙笙則趁著空閑時間,在家里一點一點的學簡易的針線,把她媽寄來的布頭拼接起來,把這些布料洗了好幾遍,等布料變得綿軟了,又去曬太陽。

    這時候雖然沒有紙尿片,但是能講衛生,她還是得講講衛生。

    王川澤兜著一網魚回來了,孟笙笙盯著他手里的魚眼冒綠光。

    “怎么去抓魚了?”

    “你不是想吃?做夢都在念叨,今天路過一條河,就下水摸了一網子魚回來給你解解饞。”

    怎么可能路過,肯定是專門去找的魚。

    孟笙笙高興,“怎么樣,沒被看管那一截河的管事的看到吧。”

    王川澤捏捏她的手,“心里知道就成,別到處說。”

    孟笙笙屁顛顛跟著出去看王川澤刮魚鱗,“我又不傻,嘿嘿嘿,終于能吃魚了,你吃不吃酸菜魚?酸菜魚下飯。”

    “吃。”

    孟笙笙在廚房里切酸菜,準備燉一鍋酸菜魚湯,胡同外面就鬧起來了。

    王川澤用肥皂洗了手,等把手上的魚腥味洗掉了,才出了院子。

    孟笙笙鄰居黃嬸子手里正拿著一根豇豆抽筋呢,眼睛望著旁邊莊秀梅一家,熱鬧看的眼睛都不眨。

    孟笙笙把魚下鍋煮著了,才擦擦手出門了。

    從黃嬸子籃子里拿了一根缸豆幫著黃嬸子抽缸豆筋,小聲問道,“莊嫂子一家咋了?那穿灰衣服的是誰?”

    黃嬸子小聲嘀咕,“那女人是老祁的原配。”

    孟笙笙驚訝了,“這莊嫂子還不是祁叔原配啊?”

    “這事咱們廠里的老人都知道咋回事。五幾年的時候,咱們國家新的婚姻法剛出來,那時候誰都是大字不識一個,哪里知道啥是婚姻法啊。這不,上頭就派婦聯的同志專門下來講婚姻法,講啥叫包辦婚姻,啥叫自由戀愛……

    結果那婦聯的人簡直就是亂彈琴,那時候誰家不是父母給家里孩子說親啊,家里父母看對眼了,直接就定下了,家里孩子就結婚了。

    結果那些婦聯的人就說這是父母包辦婚姻,應該被打倒,這老祁的原配當時就被嚇到了,他們村里的地主被打倒的時候,那是出了人命的,她被婦聯的人一股吹,她自己又是個啥也不知道的,糊里糊涂的,非要和老祁離婚,結果就離了。”

    孟笙笙看著眼前的女人,身后還帶著兩個孩子,非要讓祁叔給孩子找份工作,否則她就吊死在祁叔家門口。

    黃嬸子是個啥都知道的,也樂意和啥都不知道的孟笙笙分享八卦,“要我說,這老祁也不是什么好東西,這老祁前腳剛離婚,還沒到等到一天呢,后腳就和老莊好上了,這里面沒啥貓膩,我都不信。”

    “……啥味兒啊,真香。”

    孟笙笙笑嘻嘻的,“我家姐姐給我寄的魚干,鍋里燉著呢。”

    黃嬸子知道這兩口子是有本事的人,家里也寵,自從知道孟笙笙懷孕了,寄來的好東西就沒斷過,三天兩頭的收包裹,“魚干也是好東西,燉粉條最好吃,有了身子了,是得好好補補。”

    沒一會兒,莊秀梅就把人拉進屋了,啪,把門一關,藏在巷子里看熱鬧的也沒得看了,都回家做飯去了。

    九月中旬,天氣已經開始涼了,孟笙笙摸著鼓起來的肚子,從沒覺得自己的肚子這么大過,平時彎腰都費勁。

    有天她的鞋帶掉了,她自己看不見,就算知道了也彎不下腰,王川澤就蹲下身給她系鞋帶。

    當天這事就傳遍了整個八三一廠。

    羅玲都悄悄過來問她,是怎么調教家里男人的,問得孟笙笙哭笑不得。

    “哪有啥調教?有心不用教,無心教不會。”

    羅玲還回家哭了一場,說曹長安沒有心,不喜歡她,連鞋帶都不給她系。

    把曹長安給折騰的,當天連著給羅玲所有的鞋子的鞋帶都系好了。

    第二天遇到載著孟笙笙上班的王川澤,就怨念的盯著他們兩口子。

    孟笙笙無辜笑笑,“沒辦法,孕婦的情緒就是這么敏感,家里人得包容著些。”

    第53章 第53章

    因為鬧了那么一出,家里花高價買的帶鞋帶的運動鞋和帶鞋帶的布鞋都不好意思穿了,孟笙笙最近又穿上了不用系鞋帶,直接用搭扣的布鞋。

    還別說,城里的路平坦,布鞋穿著又輕巧綿軟,還挺舒服。

    十月份了,孟笙笙聽說今年上頭給了廠里有五個工農兵名額,鐘昌佑還來問了孟笙笙,在知道她沒有這方面的意向之后,嘆了口氣。

    “不去也好,現在的大學……”

    鐘昌佑沒繼續說下去,搖搖頭,一臉世道艱難的模樣走了。

    孟笙笙不用她老師說也知道現在是什么情況。

    真正有本事、有實力的大學老師和教授大概都被打上了“臭老九”的標簽下放了,現在指不定還在哪個牛棚里待著呢,留在大學里的,不是些能鉆營、會專營,就是明哲保身的人。

    在動不動就寫大字報舉報的今天,誰敢認真管教學生教授知識?被推薦的好些學生,就算去了也是混日子的,學不到些個什么真東西。

    那些人算啥學生啊,動不動就要打砸的架勢,說是強盜都不為過,她要是去了大學,沒準還得擔心自己的人生安全呢。

    不過廠里好些人知道工農兵學員畢業之后能分配工作,照樣對這個名額趨之若鶩。

    孟笙笙就磕著瓜子,看著廠里的好些人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為了這五個名額打的不可開交。

    羅玲嘆氣,“去年為了這名額就鬧了好一場,今年又是這樣。”

    孟笙笙遞了一把瓜子給了羅玲,“咋了?想起什么不開心的事了?”

    “去年我一個朋友,嫁給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那男人比她爸都大,剛嫁人,轉眼她就被舉薦上大學了……”

    孟笙笙把剝好的瓜子放紙上,準備過會兒一口吃了。

    “人家能這么干是覺得值,想要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我還挺佩服這種人,豁的出去,像我,就不行。你嘆啥氣啊,沒準人家讀完大學,出來就成領導了。”

    羅玲沒再說啥,吃了幾粒瓜子,就往廁所跑。

    孟笙笙了然,同情的看了看羅玲的背影,這是開始孕吐了。

    回想起她孕吐那幾天,可是把她給折騰慘了,看到啥都想吐,啥都吃不下。

    她一口氣把自己剛才剝的瓜子仁全吃了,把剩下的瓜子收好,不吃了,回家慢慢磕。

    天氣慢慢冷了,孟笙笙在家里翻箱倒柜,想把柜子最底下壓著的毛衣薄襖翻出來,散散味了好穿。

    王川澤一回家,就看到自家挺著肚子的媳婦兒站在椅子上,踮著腳,顫顫巍巍的在柜子上頭的箱子里翻找衣服。

    他心跟著一顫,快步上前,衣服鞋子都沒來得及換,趕緊上前扶著椅子,把人給扶了下來。

    看著人安全下地了,他心才踏實,說道,“要找什么等我下班回來和我說,你現在身子不方便。”

    孟笙笙對著他甜甜一笑,拿著手里的毛衣,扭身就走了,像沒聽到似的。

    王川澤無奈嘆氣,跟在她身后不厭其煩的叮囑,太高的地方不能站,危險的地方不能去,還說啥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孟笙笙不耐煩聽這些,她又不傻,還能平地摔了?

    她湊到王川澤跟前,趴在他身上,“我餓了,想吃油潑面,還要加醬,家里那種辣辣的醬,不要蔥,但是我又想面條里面有蔥味兒……”

    王川澤:你可真會折騰人。

    孟笙笙見王川澤不說話,就那么看著自己,她默默的把臉貼在王川澤胸口,“老公,我和寶寶好餓,想吃面,老公~”

    王川澤看著孟笙笙可憐兮兮的模樣,無奈道,“你起來,我去做,要蔥味兒不要吃到蔥是吧,行!依你。”

    孟笙笙感激的爬了起來,癟嘴小可憐立馬變成開心向日葵。

    她趕忙跟在王川澤身后,跟著他去院子里掐蔥。

    莊秀梅路過孟笙笙家門口,看到孟笙笙家院子里又是男人動手摘蔥,孟笙笙站在家門口吃酸酸甜甜的番茄,撇嘴。她家里的男人就跟大爺似的,沒動過一次手,就算是她懷孕的那時候,家里的一切,還不是得她操持?就連快生的那兩天,老祁的洗腳水,都是她打好了,給端到人面前的,坐月子的時候,老祁不會做飯,還把鄉下的老娘叫來給家里做了十幾天的飯,她才跟著過了兩天不做飯的日子。

    同樣是女人,同人不同命啊,人家找的男人,怎么就這么勤快。

    “笙笙啊,怎么今天家里又是王同志動手下廚?你就這樣干看著?”

    孟笙笙笑瞇瞇的,“我愛人說我懷孕上班辛苦了,非要我回家休息,我想幫忙,就被他攆走了,說我礙事,唉,我都湊不上去……”

    莊秀梅和孟笙笙說了幾句話,覺得心口堵得慌,臉色難看的笑了笑,就端著菜籃子進自家院子了。

    孟笙笙只聽到莊秀梅一進家門,祁家就吵起來了,還有鍋碗瓢盆砸地上的聲音,間或還有“看看人家男人”“醬油瓶子倒了都懶得扶起來”“人家男人好,你去嫁別人去啊”“我上班夠累了,回家還要受氣”的吵架聲……

    孟笙笙縮縮脖子,對著王川澤一言難盡的視線,吐吐舌頭,進屋了。

    這可怪不著她,先撩者賤,誰讓她先湊上來的。

    王川澤進廚房,她就把廠子里發的一筐白手套拆了,繞成一個個大小均勻的毛線團,到時候再買些染料給毛線團染個色,到時候給王川澤織一件毛衣,有多的線,再給肚子里的小東西織一件小毛衣。

    天氣越來越冷,十二月份的時候,隨便張個嘴,呼吸都能哈出白氣來。

    知青辦那邊催的緊了,到處張貼標語,孟笙笙看著他們廠區墻上也有“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標簽,撇嘴。

    在六七六八年的時候,還有好些熱血青年主動報名下鄉,但是現在誰都知道下鄉過的有多苦,誰還愿意下鄉?都想著找工作,或者直接結婚逃避下鄉留在城里呢。

    孟笙笙慢悠悠的、迎著好些人羨慕的目光,進了八三一廠。

    她原來也是下鄉的一員,現在結婚了又有工作,不可能再次下鄉了。

    所以,努力啊,同志們,即使下鄉了也能給自己爭出一片天來。

    很快,廠里要舉行元旦匯報演出了,孟笙笙此時無比慶幸自己懷孕了,要是沒懷孕,準得被逼著出節目。

    徐靜怡被她領導硬逼著要出一個節目,最近頭都快摳破了,還不知道要怎么辦,好不容易決定唱歌,誰知道轉頭就聽說一線工作的一個組已經有了這個節目,唱的歌都是她選的那首。

    孟笙笙幸災樂禍的看笑話,在旁邊出餿主意。

    “要不你們就出個詩朗誦,就叫’我愛上班‘,到時候往臺上一站,氣勢高昂的說,’我愛上班,上班使我快樂‘……”

    徐靜怡眼睛一亮,“這個好這個好,笙笙,你給我們說說,這個’我愛上班‘應該怎么弄……”

    孟笙笙嚇的趕緊跑路,趁著有人找徐靜怡的時候趁機溜了,這才甩掉了徐靜怡。

    孟笙笙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差點忘了,這里可不是上班如上墳的二十一世紀,這時候上班的人是真覺得很快樂、很自豪,

    她反思,是她思想覺悟不夠高……

    一回家,就看到提前回來的王川澤正在收拾屋子,她那寶貝的箱子被他提了起來,接著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她。

    孟笙笙早就知道兩人既然住在一起了,她那箱東西肯定藏不住,遲早會被知道。

    不過真被王川澤發現的時候,她心臟還是一緊,瞬間心虛驚慌起來。

    王川澤只看到孟笙笙驚訝的看了自己一眼,隨即做賊心虛的低下了頭。

    王川澤其實沒回來多久,他以往不是沒發現這箱子的不對勁,知道笙笙很看重這箱子。上次聽說黃嬸子家遭賊了,家里不見了一塊肉,笙笙著急回家的第一反應不是看家里的存折和存款,而是第一時間看放在角落里的箱子有沒有被動過,他就知道這里面有他家笙笙的私房小金庫。

    他今天原本只是想打掃一下房間,順手把這箱子提了起來,結果這箱子竟然意想不到的重。

    他原本以為笙笙對他坦白肯定不容易,卻是他太高估家里的愛人了。

    他還什么都沒問,她就已經把做賊心虛的表情寫在了臉上,因為太明顯,想假裝沒發現,他都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孟笙笙原本想著裝作什么都沒發生,若無其事的過去接過王川澤手里的箱子放回去,不過轉念一想就放棄了。

    他是干啥的,就是干的從蛛絲馬跡里找壞蛋的活兒,她那點小聰明,在人家眼里肯定根本就不夠看的。

    于是孟笙笙心跳加速的就這么可憐兮兮的看著王川澤。

    緊張的咽了咽口水,“那啥,你先把東西放下,我們慢慢說。”

    接著嘴一癟開始裝可憐,“你別嚇唬我,你現在面無表情的樣子特別嚇人,你這樣嚇我我就害怕,我一害怕就身體不舒服,我不舒服就要生病,我一生病對肚子里的寶寶也不好,這么嚇唬我,將來咱們孩子肯定也膽小怕事,會沒出息的……”

    王川澤無奈的說道,“……沒嚇唬你,我還什么都沒說呢,合著這事不是你要給我解釋,而是我錯了……”

    孟笙笙湊過去,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胸前蹭了蹭,“咱們慢慢說嘛,我又不是什么敵特份子,這錢雖然來路不怎么正當,但是我能解釋啊。”

    接著孟笙笙坐在王川澤腿上,環著他的脖子,悄咪咪的把前因后果解釋了一通。

    “……那天晚上我看著周麗慧走了才去的,誰都沒發現我……她傻乎乎的,真挖到人祖宗了,我記著地方呢,挖出來的寶貝很多,可是我只拿了里面的金條,其他的我都沒敢伸手。”

    王川澤正要說話,孟笙笙一把捂住了對方的嘴,“你不許讓我上交,這些現在可是我的戰利品,田家那么多的財寶,我沒碰,只拿了這么一小丟丟,其他的都上交了,已經夠意思了。”

    王川澤嘴巴被捏成了鴨子嘴,想張嘴都不能,在孟笙笙的逼問下,只得無奈點頭,孟笙笙才把手放開。

    孟笙笙高興了,從他身上跳下來,王川澤趕忙扶著人,生怕孟笙笙扭到腳。

    上前一步,把箱子隔層打開了,金燦燦的金條露了出來。

    “這可是咱們家的壓箱底老本,以后帥哥你就跟著我混,保證讓你吃香喝辣,頓頓鮑魚龍蝦,買車買房買樓,走上人生巔峰!”

    王川澤自動無視家里老婆給畫的大餅,瞟了一眼那些金條,就錯開眼,去院子里摘菜了。

    無論這些金條多值錢,他家老婆還是得吃晚餐,他不能餓著家里的兩個寶貝兒不是?

    田家財產充公的時候,他又不是沒在現場,里面抬出來的,一箱一箱的寶貝,和這幾塊金條比起來,確實是小巫見大巫,沒得比。

    這些東西現在交上去,根本就不好解釋,加上現在各種派系也亂的厲害,上次充公的田家財產,一層一層上報的時候,被刮走了好幾層油,現在這些東西真要交上去,真能落到實處的,沒多少。

    所以還不如留在家里,讓自家老婆開心開心。

    莊秀梅買菜回來,看到院子里彎著腰忙活的王川澤,小聲嘀咕,“就這幾天好日子了,等著吧,等孩子生下來了,看你還能這么猖狂……看那肚子圓的,肯定是個賠錢貨,看看,到時候家里男人還能給你好臉色才怪呢……”

    孟笙笙在家里沒聽到,要是聽到了,得罵死這女人。

    接著又上了幾天班,終于等到元旦文藝匯演這天了。

    主持人臺風好,昂首闊步的一出現,就獲得了底下觀眾熱烈的掌聲。

    因為這時候沒什么娛樂,一場元旦演出,來看的人異常多,整個禮堂都差點塞不下,門口堵著的人都有一大批,趴著窗戶的人也不少。

    不僅人多,參與度還高,上頭隨便說點什么,下頭喝彩響應的人一片一片的。

    當天晚上,徐靜怡的“我愛上班”詩朗誦,還搞得挺正式,一點沒有未來的那種搞怪,最后還得了個三等獎,有了兩斤糧票一尺布票一張白毛巾的獎勵。

    第一名則是宣傳科的幾個年輕人,幾人排了一出紅燈記,演的還挺好,獲得了個滿堂彩。

    回去的路上,羅玲和孟笙笙兩個孕婦走一塊兒,交流最近兩人的口味都有什么變化,家里給孩子準備的小衣服小鞋子啥的,門口兩個熟悉的身影站一起,正等著兩人出來。

    羅玲拉拉孟笙笙的胳膊,憂愁的說道,“現在才發現,我家長安長的好像有點矮啊,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會像他爸爸吧,以后要是個矮墩子,媳婦兒都不好找。”

    孟笙笙悄悄回答,“你家曹公安不矮,是我家那位太高了。”

    她還真沒炫耀的意思,說的是大實話。曹長安的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七左右,在這個南方的城市,算長的高的那一批。

    而她家那位老王同志,身高大概一米八八、直逼一米九,那是真高,有時候她和對方說話,都要仰著腦袋,仰的她脖子酸。

    孟笙笙跟著男人回家的路上,路過了供銷社,她聞到了供銷社里傳來的陣陣香甜味兒。

    孟笙笙磨磨蹭蹭的跟在王川澤身后,時不時抬頭看看前頭的人,眉頭都揪成一團了。

    “王……”

    “不行!”

    還沒說是啥呢,就被拒絕。

    孟笙笙嘴一癟,知道沒戲了,垂頭喪氣的跟著王川澤回家。

    沒辦法,這個身體不爭氣,她怎么知道自己居然對柿餅過敏,上次看到供銷社賣柿子餅,還不要票,她興沖沖的買了一斤回家,結果吃了兩塊柿餅當天晚上,她身上就起了紅疹子,被王川澤火急火燎的送到醫院,拿了一盒軟膏回家擦了才好了許多。

    今天又聞到那味兒了,好香啊……

    王川澤實在受不了可憐兮兮的孟笙笙的眼神攻擊,雖然知道這里面大部分情緒都是她裝的,但是他還是轉身去供銷社,問了售貨員,買了兩斤桃酥,遞給了孟笙笙。

    孟笙笙把包裝紙拆開,拿了一塊吃了,又給王川澤嘴里塞了一塊,甜滋滋混合著芝麻的味道在嘴里散開,孟笙笙幸福的瞇起了眼。

    王川澤看著吃了一塊零食就重新高興起來的孟笙笙,也笑了,小聲嘀咕,“怎么這么一塊吃的就滿足了……不過這味道確實不錯。”

    回家之后,孟笙笙珍惜的把桃酥放進了家里的柜子。

    她知道,王川澤剛剛把他們手里最后兩斤副食票給用了,再想買零食,得等廠里或者王川澤單位發副食票,或者等供銷社賣那種不要票的零食了。

    這可是她這個月解饞的小零嘴,可不能一天就給霍霍完了。

    晚上吃完晚飯,王川澤把洗臉水洗腳水倒了,把家里用過的、亂扔的東西整理好,床上的孟笙笙已經睡得打起了小呼嚕。

    他輕輕的上了床,孟笙笙感受到了熱源,本能的依偎過來,硬是擠在了他懷里,這么折騰,竟然也沒醒。

    王川澤理了理被她自己壓著的頭發,把她半抱在懷里,看著那乖巧甜美的小臉蛋,微微低頭,親了一下,才緩緩閉眼睡覺。

    快要過年了,廠里的宣傳科開始干活了。

    到處都是他們刷的標語。

    “破除舊風俗,春節不放假”

    “向偉大領袖M主席學習”

    “三十不能停,初一接著干”

    從家里出來,一直到單位門口,到處都是這類標語。

    孟笙笙撇嘴,這是真愛上班啊,還春節不放假呢,現在的春節就三天假,放不放完全無所謂好嘛,真要是想放假,完全可以給領導說說,要個探親假啥的,家人稍微遠一些的,一請就是半個月,領導又不是不答應。

    不過廠里的人是真干活兒干的熱火朝天的,晚上的八三一廠也是燈火通明,領導工人一塊兒加班加點的干啊。

    不過孟笙笙可不會跟著他們一起卷,到點了就按時上下班。

    因為懷孕了,倒是沒人對著下班的孟笙笙說啥,還讓她下班了好好休息。

    王川澤摸摸孟笙笙越來越大的肚子,“醫生說這孩子大概生在明年二月份對吧。”

    孟笙笙點頭,預產期大概就是那時候。

    王川澤皺著眉,“那咱倆都要上班,到時候誰來照顧這孩子?”

    孟笙笙還從沒想過這事,現在被王川澤這么一提,也開始犯愁。

    要是家里父母住的近,還可以幫著照看照看孩子,現在兩家人都住的遠,兩家父母都指望不上,難不成她還能為了肚子里的這個孩子把工作辭了?

    這可真讓人犯愁。

    孟笙笙腦袋疼,思來想去,“要不咱們找個保姆?”

    王川澤擰眉,“就算找保姆也不能明目張膽的找,現在雇傭保姆那叫剝削,得被批判,我想想辦法,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個合適的’親戚‘,到時候幫著咱們照看照看孩子。”

    孟笙笙明白了,就是暗地里悄悄找保姆唄,還得披著個親戚來照看孩子的皮。

    結果還沒等兩人找到合適的人呢,孟笙笙這輩子的親媽,胡奠菊胡女士,卷著包袱卷就來了。

    孟笙笙和王川澤回家看到家門口站著的中年婦女,還以為自己眼睛花了。

    孟笙笙趕緊推了推王川澤,“趕緊開門去。”

    “媽,你怎么來了?怎么不和我們說一聲,咱們也好請假接你去。”

    胡女士笑笑,“接什么接,不耽誤你們工作,你們這地方好找的很,我問兩個人就找到地方了。”

    回了家,胡奠菊看到孟笙笙坐著像個大爺似的,啥也不干,凈拉著她說話。王川澤則忙前忙后的,腳不沾地。

    她擔心女婿不高興,直往孟笙笙身上插眼刀子。

    “這么大個人了,怎么都不知道懂點事,幫點忙,走動走動,到時候生孩子也好生。”

    不過雖然這么說,但是女婿對女兒好,她心里卻是高興的。

    看著胡奠菊就要進廚房做飯,孟笙笙趕忙拉住了人,他們家做飯可沒省著油,這樣炒的菜是真好吃,要是讓她媽去做飯,肯定不舍得放油,到時候讓她吃水煮菜,她可不一定吃的下去。

    “媽,你這樣來了,工作不干了?”

    胡奠菊說道,“家里最對不起的就是你了,我和你爸商量了,我的工作就給你。當初你被迫下鄉,我們家沒法子把你給弄回來,現在你自己有本事找了工作,也不需要我的工作了,但是我和你爸也不會當這事沒發生過。這是你姐和你姐夫借來的錢,買了我那份工作,我的工作給你姐了,現在我把錢票給你,就相當于這工作是你姐向你買的。”

    孟笙笙默默把錢接了過來,家里父母這么安排,她也沒必要拒絕。

    “那家里的小侄子怎么辦?”

    胡女士說道,“你嫂子家里又不是沒媽,她動不動還能回娘家,讓她家里幫忙看看孩子,她那份兒工作你也知道,在廠里保育院看孩子,不正好順帶把自家孩子也看了……你還有空關心別人,你看看你們兩口子,兩人整天都還要工作呢,親家母也要工作,我要是不來,你們準備怎么辦?”

    孟笙笙抱著胡奠菊的胳膊,“嘿嘿,我們正好要給家里打電話呢,您這不就先想著我們過來了?”

    她才不會說他們兩口子計劃著找保姆呢,照著胡女士節省的性子,肯定得罵他們兩口子敗家,她好好的干嘛說實話找罵。

    胡奠菊看看她的肚子,又看看廚房里忙活著的女婿,悄悄說道,“肚子里的孩子去醫院檢查了不?男孩女孩?”

    現在省里的醫院是能檢查出來男孩女孩的,好些人給醫生塞一兩斤糧票,就去拍片,要是女孩,又給醫生塞幾塊錢,就把孩子給流了。

    孟笙笙看著胡奠菊,故意板著臉,“媽,你這思想覺悟可不夠,大領導都說了,咱們現在生男生女都一樣,婦女能頂半邊天呢,你怎么思想還那么封建呢。”

    胡奠菊拍拍自家糟心閨女的手臂,“我那是嫌棄你生閨女嗎?我這不是擔心女婿心里不高興嗎?要是他說你,你可不能犯傻,咱們也是有工作的,該硬氣就得硬氣。”

    孟笙笙看稀奇似的的看著胡奠菊,看不出來這媽思想還挺前衛。

    晚上吃晚飯的時候,看到女婿炒的菜油汪汪的,果然直抽氣,說他們年輕兩口子不會過日子。

    孟笙笙把面前盤子里的肉夾到胡奠菊碗里,“媽,你就放心吃吧,我們有門路弄到油,每個月炒菜的油還是能弄到的。”

    這還多虧了她師傅,有次帶著她到榨油廠賺外快,她看著那圖紙,用她大學老師教的東西小小改進了一下廠里榨食用油的機器,給榨油廠減少了不少損失,出油率也高了不少,從那以后,廠里經常給他們兩師徒送油,畢竟,那機器還要保養,壞了還要靠他們師徒倆修,時不時給他們一點福利,這不是很正常?

    晚上王川澤抱著被子,在客廳搭了個單人床,孟笙笙和胡奠菊睡臥室。

    現在冬天了,天黑的早,為了省電,家家戶戶睡得也早。

    時間還早,睡不著,母女兩人就開始說悄悄話。

    這里和孟笙笙老家好些地方都不一樣,胡奠菊還摸著孟笙笙的手,問她剛來的時候習不習慣。

    “這么冷,也不修個炕,這么冷嗖嗖的,也難為這里的人能受得住。”

    孟笙笙心說,她上輩子就是南方人,沒炕她也很習慣。

    接著胡奠菊又換了話題,“你真是嫁對人了,看你們小兩口過日子這架勢,油多的簡直要把菜淹了,可比你姐姐好太多了。”

    接著她又說孟笙笙三姐去姐夫家見長輩,炒了好幾盤子葷菜,結果家里婆婆把幾盤子肉菜都夾給了家里的幾個兒子,還特意把挑過的肉的那一邊朝著家里的幾個兒媳婦,有肉的那邊朝著家里的男人。

    “你姐的婆婆,就是老思想老封建,覺得家里娶媳婦兒回來就是伺候男人的,叫我說,這都新社會了,還這么著,肯定不成啊,但是我也不說你姐,她自己個兒看中的人,她樂意,我也不攔著,以后她自己過日子才懂里面的門道。

    你也是碰著了,沒婆婆要伺候,聽說親家還是高級知識分子,肯定比你姐那婆婆懂禮……”

    孟笙笙只聽,沒說啥,沒多久,胡奠菊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胡奠菊就醒了,起床給孟笙笙和王川澤做早飯。

    吃完了早飯,胡奠菊就說,“你昨天說你還有一個多月才生,那我先去看看你哥,兩三天就回來。他一個人在鄉下,也不知道過的怎么樣,我得去催催他,妹妹都要生孩子了,當哥的都二十好幾的人了,有了工作,怎么能還不找對象。”

    孟笙笙聽說媽要去看孟衛國,趕忙收拾了一塊臘肉,還把家里買的干木耳、她做的辣椒醬,王川澤他哥寄來的海魚海帶也收拾了兩斤,讓帶去給孟衛國。

    “不忙著回來,好不容易來一趟,多陪哥待幾天,到了慶陽公社,要是沒住的地方,讓哥去大河村借一借房子,隨便給村長家幾毛幾分錢的,找他們借一套舊被子先睡睡……”

    胡奠菊摸摸孟笙笙頭發,家里最小的女兒也長大了,懂事了,昨天她摸了摸孟笙笙的手,感覺到了她的手被女婿養的嫩呼呼的,臉蛋也被養的越來越嬌嫩,知道她在家里過的好,她才放下心來。

    胡奠菊把兩口子送出門了,才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去看兒子。

    第54章 第54章

    孟笙笙進廠子前,看到好些十幾歲、臉嫩的能出水的姑娘小伙子,胸前戴上一朵碩大的大紅花,正帶著大包小包,不舍的和家人告別。

    大人舍不得家里的孩子去鄉下受苦,但是這是建設國家的好事,上頭倡導的,就得高高興興的去,家里的態度也得是積極的,支持的,就算抹眼淚,也得躲著人偷偷抹,在人前就得笑。

    孟笙笙嘆息著進了廠子里,路過保衛室的時候,里面的老鄧看到孟笙笙的肚子,“這么大了,小心著點,要生了就提前請假。”

    這要是工作的時候出意外了,廠子里還要擔責。

    孟笙笙笑笑,“我算著時間呢。”

    廠里給的產假就四十天,她得精打細算的算好這四十天怎么過,生完孩子還得坐月子呢,假請早了,后頭孩子離不開媽,那時候咋辦?

    其實現在上班她就跟走過場似的,沒人指使她干什么,就連她師傅,都讓她多休息,好多原來她干的活兒都被分攤給其他人了。

    中午孟笙笙還收到了陳露的來信,兩人大概有兩三個月沒聯系了,孟笙笙收到陳露的信還挺驚喜。

    現在這個沒手機微信,出門也要介紹信的時候,和朋友聯系非常不方便,要是一段時間失去了聯系,沒準一輩子也就見不著了。

    陳露知道孟笙笙要生了,給她寫了一副藥方過來,這是陳露師傅給她的藥方,據說生了孩子的女人吃了對身體好,還能盡快恢復身材。

    孟笙笙高興的收下了,給回了封信過去,下班的時候,花了八分錢買了張郵票把信寄出去了。

    沒兩天,下鄉看孟衛國的胡奠菊就回來了。

    “你哥在公社談了個對象,據說家里條件也不錯,還瞞著不和家里人說,要不是我這次來了個突擊檢查,還得被蒙在鼓里。”

    孟笙笙好奇,“談了個對象?姑娘是什么人?”

    怎么她上次收到孟衛國的信,一句也沒提呢。

    “你哥瞞的死緊,我也不知道對方是什么情況,啥也不說,我一問他就說別的,啥也沒問出來,連那姑娘的面也沒見著……不過我心里總覺得不對勁,你哥說起那姑娘,也沒個高興樣,好些公社里的人提起這姑娘,表情也不對勁,我覺著這里面是不是有事啊……”

    王川澤在旁邊聽著,把胡奠菊從家里拿來的脆爽蘿卜干推到了孟笙笙面前,她愛吃,“媽,您要是不放心,我抽空去一趟慶陽公社。”

    胡奠菊非常放心家里這個四女婿,是個穩重踏實有本事的人,一聽王川澤這么說,立即說道,“會不會麻煩你……”

    “一家人,不說這些客氣話。”

    王川澤行動很迅速,和領導領了個任務就走了。

    這一去,去了接近一個星期才回來。

    王川澤一回來就換了衣服,剛從外頭回來,那件衣服上沾滿了寒氣,得換上家里暖和的衣服,“解決了。”

    孟笙笙扶著腰,“怎么了,這里面是真有事啊?”

    王川澤把人扶著運動,醫院里的醫生說了,這時候的孕婦就得多走走,否則孩子在肚子里養的太好,不好生。

    “你哥被別人下套了。”

    孟笙笙瞬間抓緊了王川澤的手臂,“怎么回事?”

    王川澤拍拍孟笙笙的脊背,“別著急,已經解決了,聽我慢慢說。”

    “那女人是南河縣副縣長的閨女,和一個男人偷嘗禁果,結果懷上了,但是這個男人家里和那副縣長家里又有仇,那女人擔心她和她對象的事被家里知道了,她對象被她爸和她哥報復,于是讓她對象請你哥喝酒,等你哥喝醉了,她就進了屋子往床上一趟,對家里人說孩子是你哥的,那女人的家里人真信了,就逼著你哥娶了那女人……正好那男人的兄弟是你哥單位里的同事,他沒防備,就這樣去了。不過他還算聰明,知道里面可能有問題,沒松口答應那女人。”

    孟笙笙生氣了,這什么人啊,敢做不敢認是吧。

    “這女人真不是東西,她擔心她對象,怎么就不怕我哥被她家人報復了?什么人啊,自私自利的東西。還有那男人也不是啥好東西,敢做不敢認是吧,睡了人家閨女,還不想擔責了?哪有這么好的事!”

    “好了好了,我已經幫著哥解決了,那兩家人現在已經知道了,那女人身體不好,還不能流產,現在兩家人還在扯皮呢。”

    “那我哥的氣,就白受了?”

    “沒呢,這事沒瞞著人,傳遍了整個公社,都知道你哥是清白的。雙方給了你哥補償,你哥也接受了,你就別跟著瞎擔心了。”

    解決好了自家哥哥的事,孟笙笙也放心了,空閑的時候,帶著媽媽去了一趟槐橋,買了半背簍蘿卜回來腌咸菜。

    孟笙笙是真喜歡吃胡奠菊腌的咸菜,吃起來并沒有齁咸,反而微辣中帶些脆甜,非常下飯,干嚼她都能吃小半碗。

    二月底的時候,孟笙笙覺得肚子有些難受,還感覺有些往下掉,胎動也很頻繁,她就知道,大概肚子里的孩子要出來了。

    她有條不紊的先去廠里請了假,再帶著家里準備好的東西準備去醫院。

    莊秀梅看到了,還說,“這是要去醫院?那多費錢啊,還不如就待在家里,郵局旁邊住著的張婆子接生手藝好著呢,生了隨便給點菜和糧食就行了,這不劃算的多。”

    孟笙笙沒生過孩子,原本就有些害怕,現在莊秀梅撞到她槍口上了,她直接就說道,“女人生孩子本來就是從鬼門關前繞一圈,我花點錢怎么?我自己有本事,我賺的回來,我就要去醫院花錢,花的是我自己的錢。自己都不心疼自己,還指望誰心疼你呢。莊嫂子,你要是還存著這樣的老思想,得把腦子放到咱們大領導的畫像前曬一曬……”

    王川澤拿著包裹出來了,趕緊把人扶走,著急的啊,“你和那種腦子進水的人說什么,咱們趕緊去醫院,咱們家里的錢隨便你造,你就別說了……”

    胡奠菊也拿著錢票出來了,“走走走,趕緊去醫院,你磨嘰啥!”

    莊秀梅被噎的沒脾氣,縮回院子里了。

    剛到醫院,孟笙笙肚子就開始抽痛,疼得額頭冒汗,直抽氣,王川澤著急的跟著醫生護士跑,一直跟著進了產房。

    進了醫院,胡奠菊則鎮定許多,還能問清楚護士地方,去交住院費用。

    孟笙笙這時候羊水已經破了,又痛又氣,看著王川澤直道,“你進來干什么,你快出去。”

    她生孩子,能讓他看嗎?丑死了。

    王川澤皺著眉,急得眼眶都紅了,雖然有些狼狽,但是看起來還有些頹廢帥哥的架勢。

    孟笙笙這時候還能走神的想,自己找的男人這么帥,生的孩子肯定也好看,孩子啊,媽這算對得起你了,只要你不基因突變,從顏值上來說,絕對算是贏在起跑線上了。

    產房里不止她一個人生孩子,簾子隔著,旁邊還有一個女人也在生孩子,外面等著的可能是對方的婆婆,在外面說話,“這生孩子有啥難的,小伙子,你別轉來轉去的,我媳婦兒也在里面呢,我就不擔心,我一輩子生了七個,有經驗,生孩子就跟母豬下崽似的,說生就生了,怕啥。”

    孟笙笙忍過開始那一陣痛,現在又不痛了,反而覺得有些餓了。

    于是朝外頭喊,“王川澤,我肚子里的寶寶餓了,你去給我找些吃的去。”

    絕對不是她餓了,就是寶寶餓了。

    胡奠菊這時候交完費也來了,聽到家里姑娘說話,罵道,“死丫頭,就知道折騰人。”

    王川澤趕忙說道,“媽,你在這兒先看著笙笙,我去買吃的去。”

    鯨木整理

    孟笙笙躺在床上和護士聊天,旁邊的女人叫喊聲是一陣一陣的,還叫了好幾聲家里男人的名字,不過外面沒男人應,反倒是她婆婆在罵,說女人生孩子矯情,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

    沒一會兒,在這寒冬臘月的,王川澤就帶了一碗面上來,額頭都跑出汗了,面條還是熱的。

    把面條送了進來,孟笙笙不僅吃完了面條,還把湯喝了,這時候肚子才有些反應。

    真正開始痛的時候,她反而沒叫出聲了,畢竟護士在旁邊和她說了,亂喊亂叫把自己折騰的沒力氣了,生孩子的時候才危險呢。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她才感覺到孩子從身體里出來了,聽到嘹亮的的哭聲,她才恍惚著意識到自己生了個人。

    護士在旁邊說道,“是個健康的小姑娘,恭喜啊。”

    從產房出來的時候,王川澤靠在她腦袋邊,著急的問,“怎么樣,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孟笙笙好一會兒憋出來一句,“我生了個人出來,真牛逼啊……”

    胡奠菊一巴掌拍到了孟笙笙身上的被子上,“個混蛋玩意兒,說什么呢!”

    王川澤趕緊攔著,說道,“媽,孩子那兒你幫我們看著去,我帶著笙笙先進病房。”

    他老婆剛生完孩子,怎么能打她呢?就算是丈母娘也不成。

    胡奠菊說道,“對對對,趕緊看孩子去。”

    平城醫院出現過好多起偷孩子的事,還有好些心黑的人家,把家里有病的孩子換了人家健康的孩子,她得不錯眼的看著自家孩子去。

    和她同一時間生孩子的女人比她早出來,也進了這間病房。

    她婆婆正抱著孩子在逗弄,“你可算是給家里添了孫子了,都生了四個閨女了,再生不出來兒子,我兒子可就打算休了另娶了。喲,我的小孫孫哦,可乖可乖……”

    孟笙笙都要睡著了,聽到這種話,翻著白眼想翻身背對著這晦氣的老婆子。

    王川澤幫著孟笙笙換了個姿勢,“累了吧,睡吧。”

    第二天孟笙笙醒來的時候,旁邊躺了個用小被子裹著的孩子,孟笙笙還懵了一會兒,接著想起來這就是自己生的孩子。

    她好奇的看了看襁褓里的孩子,有些失望,皺巴巴、紅通通的,“好丑……”

    正巧醫生來了,笑著說道,“剛生下來的孩子都這樣,你家姑娘的眉眼很漂亮,皮膚也嫩,長開了絕對非常漂亮。”

    她笑笑,“你愛人叮囑了,先住幾天醫院,我給你揉揉肚子。”

    孟笙笙明白了,王川澤安排的,于是順從的同意了。

    “好啊,謝謝您了。”

    這位醫生揉肚子是真痛,每天都把孟笙笙痛的齜牙咧嘴的,但是醫生說這有好處,能盡快恢復身體健康,還能恢復身材,好處多著呢。

    孟笙笙只聽到了XXX恢復身材XXX,于是眼睛亮亮的同意了。

    一連在醫院住了五天,胡奠菊都覺得再住下去,不像話了,于是學了這套按壓手法,催著孟笙笙回家。

    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王川澤還專門找單位借了單位的車,開車把孟笙笙送了回來,在巷子口下車了,又把人抱回了家,一步沒讓孟笙笙下地走路。

    剛進屋子,黃嬸子就送了半籃子雞蛋來,可以說是非常豐厚的禮了。

    王川澤去還車,胡奠菊拉著黃嬸子閑話,孟笙笙就在屋子里盯著小姑娘瞧。

    那醫生說的真沒錯,小姑娘剛開始皺巴巴的,但是這才五六天,孩子就已經長的白白嫩嫩的了,臉頰比那鍋里剛蒸的包子還軟,頭發摸起來也比成年人的頭發要軟的多。

    可能是知道媽媽在看她,眼睛睜開一下又閉上了,嘴角動了動,看起來還真像笑了一下。

    孟笙笙笑瞇瞇的看看孩子,接著起身拿出來一個筆記本,把來給孩子送人情的人家都寫上,以后走禮的時候,能依著本子上人家送的禮回禮。

    王川澤剛回來,胡奠菊就說,“這兩天忙的,什么都沒顧上,得給你爸媽和哥哥姐姐去信,告訴他們一聲,就說生了,是個姑娘,六斤一兩。”

    接著胡奠菊又嘟囔著,“得給家里也打個電話,老孟一直盼著呢……還得給老二也打個電話說一聲。”

    這個通知那個寫信的,這么一忙活就去了大半個下午。

    莊秀梅挺著胸脯挎著籃子進了家門,“生了啊,聽說是個閨女,笙笙懷著孩子的時候,我就說,這肚子圓溜的,肯定是個閨女,沒成想還真被我給說中了呢,結婚的時候,就該讓我家小華來壓床的,壓了床,肯定就能生小子了……”

    胡奠菊笑容淡了,她來了也沒多久,不知道鄰里情況,不過聽這女人說的話,也知道對方不是個什么好人。

    王川澤一進屋,看到莊秀梅和冷著臉的丈母娘,明白了,得趕緊把人打發走,“莊嫂子,給家柱、鐵頭找工作的事怎么樣了?聽說家柱娶媳婦了,鐵頭也要找對象了吧……”

    莊秀梅一聽到丈夫前頭老婆生的兩個兒子就腦殼子疼,那一家子一來城里,不是找老祁要工作就是要錢,他們哪有那么大個家給他們要?可是老祁覺得愧對這兩個兒子和前妻,還偏偏由著他們……

    “家里有點事,我先走了……”

    看著莊秀梅急匆匆逃離的背影,王川澤淡定的提著兩袋子奶粉進屋子了。

    他把奶瓶放熱水里煮了一會兒,等會兒孩子醒了就得喂奶了。

    看著女婿在忙孩子的東西,胡奠菊指了指廚房,“我去做飯去。”

    王川澤說道,“行,雞肉在碗柜里的盆子里,后院缸里有我弄回來的鯽魚,要啥您就拿去。”

    剛生了孩子,母體正是虛弱的時候,得好好補一補。

    這下胡奠菊可沒省著了,家里有啥好東西就煮了。

    王川澤在孟笙笙在醫院的時候,忙的腳不沾地的,就是出去淘弄好東西去了。

    動用了好些關系和錢,現在家里要魚有魚,要雞有雞的,他爸前一陣子還給寄來了一大包阿膠,燉一燉,給笙笙補補血。

    現在還是大冬天,弄回來的肉也不怕放壞了,能放家里慢慢吃。

    一進臥室里,王川澤就覺得到了暖呼呼的,他湊過去看著睡得香甜的女兒,笑了。

    坐到床邊,和孟笙笙一起盯著小姑娘睡覺。

    孟笙笙的聲音輕輕的,“她好小啊。”

    王川澤伸出手,看了看小姑娘的手,再比劃了一下,小姑娘一個手掌還沒他一根手指大呢,確實好小。

    孟笙笙摸摸她的臉蛋,“想好名字了嗎?”

    王川澤想了想,說道,“爸爸曾對我說,柚木成林,寧靜致遠,叫柚寧怎么樣?”

    孟笙笙笑笑,“王柚寧,好名字,挺好聽的。”

    只要不是啥花啊草啊的,她就同意。

    晚上睡著了,王川澤聽到吸氣聲,他起身扶著起床的孟笙笙上廁所。

    剛生完孩子,小肚子肯定特別難受,孟笙笙睡覺翻身都覺得痛。

    但是胡女士說了,這是正常的,也沒什么別的能緩解點辦法,只能忍著。

    孟笙笙心里暗恨,這時候也沒個暖寶寶能貼,要是有個暖寶寶貼肚子上,也能舒服些。

    王川澤知道了,蹭蹭她的臉,用家里的五斤油票和五塊錢,從戰友家換了個熱水袋,這熱水袋還是戰友在六十年代去北邊做任務的時候,弄回來的熱水袋,質量好著呢,用了幾年都沒壞。

    孟笙笙把熱水袋貼著肚子放著,涼了之后王川澤又給換了次水,肚子舒服了很多。

    孟笙笙這月子坐的,是真舒服,什么繁瑣的事情都是家里媽媽和王川澤干了,晚上孩子醒了要喂奶,也是王川澤起來兌奶粉。洗尿布、給孩子洗屁股……這些活兒就沒讓她沾過手。

    胡奠菊對女婿也很滿意,她敢說,就沒她閨女這么享福的人,哪家不是女人生孩子女人照管孩子,別說坐月子了,就算是生了孩子第二天,該照管孩子還是得照管,鄉下人家,好些女人生完孩子第二天還得下地干活呢,家里男人哪里管這些繁瑣事。

    看著女婿晚上大半夜的起來哄孩子,胡奠菊也心疼,畢竟女婿第二天還要上班呢,晚上不睡覺怎么行。

    于是大部分的時間,孩子都是胡奠菊帶的。

    家里不缺吃的,孟笙笙鯽魚吃的多,奶水也旺,孩子吃的好,白胖白胖的。

    可能是養的好,所以孩子也沒像其他人家的孩子,一到晚上就哭的撕心裂肺的,哭起來就沒完。柚寧好帶極了,就算餓了拉了,也只會哼哼幾聲,給了她奶瓶,或者給她換了尿布,她就又乖乖的睡著了。

    四十天的假期過的很快,孟笙笙出了月子,就回廠里上班去了。

    懷了孩子沒人讓她干啥事,但是肚子里的貨卸了,她的事情就多了,她改完圖紙或者跟著師傅修完廠里的機器,就得回一趟家給孩子喂奶,接著又回廠里上班。

    給孩子喂奶的時間是固定的,兩到三個小時一次,她每天上午下午都要回家一次,然后才接著回來廠里上班。

    羅玲這時候的肚子也很大了,跟著孟笙笙一起吃食堂,孟笙笙也不敢讓她排隊,讓她找座位,她拿兩人的盒飯打飯去。

    回來之后,羅玲示意孟笙笙看旁邊。

    孟笙笙稍稍側頭,就瞧見了徐靜怡和一個男人正一起吃飯。

    男人長的濃眉大眼的,看起來還挺帥。

    “誰啊?”

    羅玲壞笑,“你不認識?咱們廠里的電影放映員。”

    這時候的放映員可是份好工作,不僅給他們廠里放電影,有些和廠里有熟人的公社,和廠里帶個話,放映員就能帶著設備去公社放電影,這叫服務農民兄弟,廠里不可能不支持。

    下鄉放電影,可不白放,人家公社總得表示表示,在放映員走的時候,總會給他們送些土特產。城里要票要錢買的,鄉下不用,都是自家種的菜,自家養的雞,或者村里殺的豬……

    所以,這個職位雖然不大,比不上廠里的領導,但是油水卻足得很。

    “看來靜怡也好事將近了,咱們得想想給她送什么新婚禮物。”

    這一等,就等到了羅玲的孩子落地,等羅玲月子都坐完了,又回來上班的時候,才傳來徐靜怡要結婚的消息。

    羅玲挎著孟笙笙的胳膊,悄悄問道,“怎么拖了這么久?”

    她還懷著孩子沒生的時候,好像男方父母就有結婚的意思了。

    這事孟笙笙還真知道,誰讓她隔壁住了個包打聽的黃嬸子呢,雖然黃嬸子沒在廠里工作,但是人家有一雙兒女在廠里一線當工人,平時和廠里的人關系也近,稍稍一點風吹草動的,她都知道,她一知道,整個胡同里的人都知道了。

    “那男人下鄉放電影,好像和鄉下一寡婦好上了,兩人的事還被人撞見過,不然這男人都快二十六了,怎么還沒結婚呢。”

    羅玲聽得嘖嘖稱奇,“就這?徐靜怡那是啥狗屎眼光,這種男人也要?”

    孟笙笙說道,“吾之蜜糖、彼之砒霜,婚姻這事,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考量,咱們也不知道她到底啥意思,也就別在人面前說去。”

    羅玲撇嘴吃飯了。

    到了結婚的那天,孟笙笙也去觀禮了,想去看看新房,結果被男方的父母三番四次的拉著去吃瓜子,不止是她,還有好幾個女人也被男方母親一起帶著去喝茶嗑瓜子了。

    坐在桌上,幾人那么一聊天,發現了幾人的共同點,都是家里生了閨女沒生兒子的。

    好吧,嫌棄她們沒生兒子,進了新房給他們家添晦氣。

    旁邊的一女人當場就把白眼翻上天了,“我就說這家人不是啥好東西,還嫌棄我們沒生兒子,也不看看她自己那生出來的兒子啥德行,和人寡婦不清不楚的……她兒子真要是娶了那寡婦,我還高看她兒子一眼,占了人便宜拍拍屁股走了,真能耐啊。我要是生出來的兒子是這德行,還不如直接掐死呢。”

    孟笙笙聽得解氣,就差鼓掌了。

    吃喜宴給自己吃了一肚子的氣,孟笙笙也沒多留,把買的紅毛巾送出去就走了。

    孟笙笙一回家,就把睡得好好的閨女給親醒了,那滑滑嫩嫩的小臉蛋,口感真的一級棒。

    姑娘干嚎了兩聲,把姥姥叫來之后,又睡著了。

    胡奠菊氣的直打人,“干啥干啥,一回家就霍霍你閨女,有這么當媽的嗎?”

    孟笙笙撇嘴,生孩子不就是用來玩的?不能玩的小孩有啥意思。

    這邊三個月的柚寧剛學會抬頭,旁邊黃嬸子家的媳婦兒就檢查出懷上了。

    胡奠菊在家門口做飯,門口就跑過來一孩子,眼巴巴的往院子里瞅。

    胡奠菊頂頂看不上莊秀梅這家人。

    女兒女婿家日子過的好,女兒生了孩子之后,家里經常做好吃的,鄰里相親的,誰聞不到啊,不過就只有祁家這孩子,每天吃飯的時候,都來扒他們家門縫,他們一吃飯,小孩就眼巴巴的看。

    孟笙笙又不是啥鐵石心腸的人,要是家里煎肉餅、蒸包子啥的,說給也就給了,平時家里炒菜,也會給孩子夾一筷子的肉。

    這孩子也不說啥,拿著東西就歡天喜地的跑了,第二天接著來。

    這時候誰家也沒多余的糧食,這么一兩頓也還好,天天這么來,任誰家都不會高興,說實在的,周圍也沒哪家有莊秀梅家這么厚的臉皮。

    胡奠菊今天終于忍不了了,大聲說道,“小華,怎么,你家奶奶今天沒做飯啊?這秀梅也真是,怎么能餓著孩子呢,看這孩子餓的,都流口水了。”

    老祁回來了,正巧聽到這話,臊的臉皮通紅,把孩子生拉硬拽的拖回家就是一頓打。

    孩子哭的慘兮兮的,跑到屋子里躲了起來。

    老祁指著莊秀梅,“家里就你沒工作,平時屁事不干,怎么,連個孩子都看不住?你是怎么教孩子的?就讓他天天去扒人家的門,扒人家的鍋沿?”

    莊秀梅眼神閃躲,“我這不是……這不是忙著洗衣做飯的,沒顧上……”

    老祁指著家里的冷鍋冷灶,“沒顧上?你就是這么做飯的?”他拿起桌上的碗就往地上摔。

    “我的臉皮都讓你丟盡了,人家好心給了一兩個包子,就應該學會知足,你倒好,人家一做飯家里孩子就跑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王家開了食堂,孩子每天去點卯呢!現在誰家不缺吃不缺穿?我祁家的孩子,你這是打的好算盤,想讓人小兩口給你養人家一做飯家里孩子就跑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王家開了食堂呢,孩子每天去點卯呢,現在誰家不缺吃不缺穿?我祁家的孩子,你這是打的好算盤,想讓人小兩口給你養啊!”

    莊秀梅心疼家里的碗,這些東西,哪樣不是用錢買回來的,現在都是一分錢當做兩分錢的花,白白碎了那么些碗筷,得浪費多少錢?

    她不以為然,“那家人缺這點東西?你是不知道,王家那小丫頭片子,長的那白乎乎的樣兒,比咱孫子看起來都肉多,就一個丫頭片子,哪里有我們家的孫子金貴,我不就想讓家里的孩子吃些好的長點肉嗎,用得著上綱上線?”

    老祁聽到這話,更氣了,扇了莊秀梅一巴掌,“人家有那是人家的!人家愛給自家孩子吃什么就吃什么,用不著你惦記!你給老子記住了,要是以后再讓我孫子去人家家里討食,我打死你!”

    離得近的人家,都聽到了這動靜,開始教育自家孩子,不能因為嘴饞就去人家家門口趴著,這樣低三下四的討食,腰就是彎的,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孟笙笙聽到了祁家的動靜,有些尷尬,胡奠菊卻淡定的拿著奶瓶,“站著干啥,給你閨女兌奶粉去,等阿澤下班,咱們就吃飯。”

    這時候的奶粉全是真材實料、里面可沒啥高科技,孟笙笙給孩子吃著放心的很。

    讓她兌奶粉,孟笙笙就真去兌奶粉了,祁家的熱鬧,她就當啥也沒聽見。

    第55章 第55章

    王川澤回來了, 第一件事就是換了衣服去臥室里看看閨女,親親閨女的小臉蛋,一整天的疲憊都能一掃而空。

    胡奠菊正蹲在外頭院子里搓洗衣服,孟笙笙趕緊把爐子里溫好的水倒進洗衣服的盆子里,跟著一起搓洗盆子里一家人的衣服。

    “媽,怎么能用冷水洗呢,這天氣多冷啊,爐子上溫熱水洗,不凍手。我和王川澤的衣服先放著,等我有空了,我們自己洗。”

    胡奠菊的手被冰水凍的通紅,伸進熱水盆子里,才覺得沒有知覺的手舒服了許多。

    “你們都要上班,我洗個衣服又不累,燒熱水多浪費家里的煤啊,你都當家了,怎么還不知道柴米油鹽貴,洗個衣服怎么能還要熱水洗,我一把老骨頭哪有那么嬌貴,要是洗個衣服還要每天燒熱水,家里剩下的那點煤可不夠用……”

    得,說不通,不說了。

    孟笙笙深覺這樣不行,現在天氣太冷,她剛燒好的熱水就這么在盆里擺弄了一會兒,就變涼了,家里的孩子每天都要換尿布,換衣服褲子,洗衣服這事太常見了,這樣下去,她可受不了,得想想辦法。

    思來想去,孟笙笙準備自己做一個洗衣機。

    雖然現在已經有洗衣機賣了,但是還是國外的質量更好,國內也有省份研究出了洗衣機,但是只是研制出來了,根本沒有大量生產,國外進口的洗衣機數量非常非常小,太搶手,他們根本買不到,還不如她自己想想辦法,制造一臺出來。

    孟笙笙上班的時候,開始畫圖紙。

    剛開始,她也沒啥頭緒,畫了幾份圖紙全被自己否定了。

    鐘昌佑拿起一張孟笙笙畫的廢紙,看了看,“你這是準備畫什么?”

    孟笙笙腦子懵懵的,“老師,我想做一臺洗衣機出來,但是我遇到了點點困難,好像怎么著都不對……”

    鐘昌佑眉毛一挑,看著圖紙上的字,再看看上頭的數字,怎么算都不對,“自動洗衣機?現在國內就陽省的五二二廠弄出來了個洗衣機,還是手搖的,就你那點能耐,現在還想做出來自動洗衣機,那你也不用跟著我學了,我直接拜你為師傅……算了算了,你剛生完孩子,智商不在線我也不罵你。”

    孟笙笙被諷刺了,也不生氣,畢竟他罵的對。

    孟笙笙一拍腦子,恍然大悟,“對啊,我怎么總想著做什么全自動的,現在技術根本達不到,我要是研究研究,沒準能做出來手動的或者腳動的……果然是一孕傻三年,老想著上輩子商場里那些全自動洗衣機的廣告了……”

    后頭這句話孟笙笙說的聲音很小,鐘昌佑沒聽見。

    羅玲這時候卻愛上了給家里的孩子做些可可愛愛的小鞋子小帽子。

    她不僅給自家兒子做,有時候還會順帶給柚寧也做,孟笙笙最喜歡羅玲給柚寧做的一雙小鞋子,摸起來軟軟的,鞋尖上還有毛茸茸的一團小裝飾,看起來可愛極了。

    大人喜歡的東西小孩子卻不一定喜歡,孟笙笙興沖沖的給家里姑娘穿上可愛的小鞋子,柚寧卻覺得被束縛了,不舒服,老是想著把鞋子蹭掉或者蹬掉,要不是孩子現在還沒辦法坐起來,摸到自己的腳,她肯定已經自己把鞋子給扯掉扔了。

    胡奠菊來了之后,知道了能買肉買菜的槐橋,等孟笙笙或者王川澤放假在家里看孩子的時候,她時不時就去逛一逛槐橋,買些時令蔬菜水果,還能時不時搶好些肉回來。

    只要買到菜或肉了,就回來包餃子,經常吃的是純素餡的餃子,啥蘿卜餡、白菜餡、韭菜餡……但是餡里的油放的足,油鹽醬醋各種佐料齊全,照樣好吃。

    有時候買到肉了,胡奠菊在案板上剁肉,梆梆響,搖籃里的柚寧聽到聲音了,就會抬頭看姥姥剁餃子餡,眼睛睜的圓溜溜的,嘴巴里噫噫嗚嗚不知道在說什么,還會吐泡泡,接著咯咯咯的笑。

    胡奠菊就會放下手里的刀,跑過來逗孩子,“我的乖寧寧,看到姥姥高興是不是,來姥姥香一個,想說話啊,那就快快長大吧,長大了就能說話了……”

    孟笙笙的洗衣機事業發展的很順利,原本只有她一個人鼓搗這玩意兒,結果機械組的幾個年輕人對她想做的洗衣機也感興趣,跟著一起鼓搗,到四月底了,她終于和幾個朋友弄出來個一個成品。

    說實話,這東西和孟笙笙上輩子見過的洗衣機長的可真不像,但是畢竟是自己’親兒子‘,長的好不好看另說,只要能干活兒就是個好洗衣機。

    這個洗衣機仿照了上輩子她常用的洗衣機,內部有一個可以取下來的木制的三個葉片,連著外頭的一個手柄,只要外頭的人手搖手柄,連著的葉片就能轉動里面的衣服和水,三個葉片從里頭的一個直直的木頭桿子上取下來之后,那根木頭桿子也有個連接著外面的機關,只要外面的連接處踩一下,里頭的木頭桿子就能杵一下,時不時需要停下來給里頭的衣服翻個面,接著再繼續踩連接處……

    幾人隨便拿了幾件衣服試了一下,手搖的時候,扇葉在里面攪動,里面的衣服差點飛出來。

    孟笙笙又嘗試著給里面弄了個凹槽,放一個鐵絲網擋著里面的衣服,要用到扇葉的時候,就把鐵絲網放上去,要是不用扇葉,直接用杵子杵衣服的時候,就把鐵絲網拿開,最后沒想到還挺好用。

    鐘昌佑看著這群組里的幾個年輕人,硬是把這洗衣機弄出來了。

    幾個機械組里的老人也上手親自試了試,“不錯,手搖和腳踩都不費力,家里幾歲的小孩也能幫著洗衣服了。”

    “丁工,你覺得這洗衣機咱們廠里能不能造?有沒有市場?”

    丁書全摸摸下巴,“我看行,不過先等等,我先去問問廠長,看看他怎么說,要是他同意了,沒準咱們廠里真能空出來一條生產線,專門研究日用品家電啥的。”

    孟笙笙高興了,問了其他人,知道了原理,他們都覺得弄出來第一臺,第二臺第三臺做出來也容易,都不急著要,于是孟笙笙就把這臺洗衣機給運回去了,給胡奠菊洗衣服用。

    家里有自來水,王川澤專門給弄回來一節皮管綁在了自來水水龍頭上,這樣給洗衣機里上水可方便了。

    胡奠菊對著這臺洗衣機新鮮了好半天,不僅把家里的衣服洗了,還把床單被套窗簾全拆下來洗了,旁邊聽到消息的嬸子們也來了院子里,圍著洗衣機稀奇的不行,一會兒這個上手搖兩下,一會兒那個腳踩幾下,沒一會兒,家里的床單被套窗簾和衣服全都洗出來了。

    自從有了洗衣機,好些人拆了家里的被套床單,專門來孟笙笙家用這臺洗衣機,一整天院子里都熱熱鬧鬧的。

    來的人多,有時候吵得家里的孩子沒法睡覺,胡奠菊不樂意了,抱著孩子出門了,把院子一上鎖,誰也來不了,這才讓來家里的人少了很多。

    這消息傳的快的很,沒兩天,誰都知道八三一廠厲害,里頭的幾個年輕人設計出來一臺洗衣機,只要手動那么幾下,衣服洗出來就跟新的一樣,誰家里不想要上一臺?

    孟笙笙:夸張了,就是洗個衣服,怎么可能過一遍水,舊衣服就變成新衣服了。

    知道的人多了,時不時就有人在廠長耳邊問,廠里的洗衣機什么時候能賣,連家里的女人都在問,啥時候能給家里弄回來一臺洗衣機,在知道廠里暫時還沒有生產洗衣機的生產線后,家里老婆就開始翻白眼,說他沒啥本事,一臺洗衣機都造不出來。

    接著,廠長的衣服,家里老婆不給洗了,讓他自己洗,廠長連著洗了幾天衣服,累的腰都直不起來,手也搓的軟的慌,終于知道了這洗衣機有多重要,不生產是不行了……

    廠長又見了機械組的幾個人,“……這洗衣機怎么洗衣服的……算了,你們別說了,那什么原理我也聽不明白……”

    “……能不能像電風扇一樣,用電力驅動?”

    鐘昌佑說道,“原理就是那個原理,用電力肯定是能行的,不過還要研究研究,咱們可以和旁邊的日用品研究所合作,把這玩意兒生產出來……”

    接著,和孟笙笙一起研究洗衣機的幾個年輕人,工資就漲了五塊錢。

    孟笙笙現在每個月工資都六十了,每個月除了固定的福利,有時候還能領到機械組額外的福利,比如日用品研究生給的什么電風扇票、電飯煲票啥的。

    家里有的或者用不上的東西,她完全可以用這些票,換些好吃的。

    要到夏天了,這電風扇票可是好東西,好些人想要也找不到門路。孟笙笙就用廠里給的電風扇票,和肉聯廠的老師傅換了兩大塊的豬板油和一個蹄膀,豬板油弄回家,熬出來了兩大瓷盆的豬油,都夠家里人敞開肚皮吃上三四個月了,還有從油鍋里撈出來的油渣,撒上一點點鹽或者糖,就這樣嚼著吃也香的很。

    今年的五月一號勞動節,廠里沒假期,廠里的人被帶著到了離八三一廠幾十里的農場義務勞動了。

    廠里的人太多,不可能全都去,人去太多了還不好管理,一線工人大部分都留在廠里加班。

    雖然五一是法定的休假日,但是廠里有明文規定,想休息的,廠里也不會強求,愿意加班的,今天五一節,廠里的食堂免費供應早午晚餐,還有五毛錢的補助。

    有了這些福利,廠里的絕大部分人都愿意加班。

    很不幸,機械組的孟笙笙和廣播室的羅玲,都被選中來農場義務勞動了,沒補助也沒食堂。

    沒法子,誰讓他們年輕呢,所有科室里稍微年輕一些的,都沒逃掉,有一個算一個,都要來農場義務勞動一天。

    蘇梅看到孟笙笙沒被分到鋤頭,要跟著她一起給地里鋤草,笑的可樂。

    孟笙笙也惆悵,“我千辛萬苦的考上了八三一廠的編制,到頭來,還是得回到地里。”

    蘇梅在旁邊和孟笙笙和羅玲說說笑笑,沒一會兒,就用肩膀蹭蹭她們,示意她們跟著她走。

    接著,蘇梅就狗狗祟祟的帶著孟笙笙和羅玲遠離了人群。

    三人跑到了一個用木柵欄圍著的地方,只見里面種了好些好東西,光孟笙笙瞧見的,就有青色的西紅柿、葡萄架子、西瓜藤、和掛滿紅彤彤櫻桃的櫻桃樹……

    天氣霾

    孟笙笙兩眼放光,“農場里還有這種好地方?”

    蘇梅笑的高興,“怎么樣,這地方好吧,來來來,趕緊的,想吃櫻桃就趕緊摘。”

    孟笙笙和羅玲早饞的流口水了,跳起來拉著櫻桃樹的樹枝,一個人拉著樹枝,剩下兩個人趕緊摘上頭紅了的櫻桃,不一會兒,兩人衣服就兜不住了。

    三人蹲在樹下,把摘下來的櫻桃吃光了,又開始摘樹上的櫻桃。

    孟笙笙問道,“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還有這么多的櫻桃?”

    蘇梅回答,“有的吃還帶刨根問底的啊……”

    羅玲動作慢了下來,“咱們這樣偷東西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蘇梅塞了一個大紅櫻桃進了羅玲嘴里,“想什么呢,我會干那種把自己陷入險境的事嗎?”

    “這是農場專門劃出來的三十畝地,當做實驗田的。”

    “農場也需要技術支持研究的嘛,怎么能一直埋著腦袋種地呢?這里面種的,全是實驗作物,這實驗田的負責人,是我認識的人,他就是附近土生土長的村里人,人好著呢,我們就吃了他一點點櫻桃,怎么可能會有啥事。”

    “這人腦袋可靈光了,當初他不想一直在村里種地,就找了農場領導,劃了這塊實驗田出來,不僅能種些好東西,這里面的東西還不用交公糧,能直接給農場里的人改善生活,還能安置好些農場里的領導子女,就這一手,直接擺平了農場里的大部分領導,他們家里的子女大部分都是家里蹲,好不容易有個正大光明的地方安置他們的子女,他們怎么可能不答應。有了這地方當做跳板,到時候農場里的人沒準還能搭上省里的農校的關系,進城不也容易的多了……”

    孟笙笙聽得直點頭,確實腦子靈,這農場實驗田不止方便了一波人,果然,有腦子的人,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都能有他們的舞臺。

    孟笙笙包里塞了好些櫻桃,蹲下鋤草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姿勢別扭極了,就怕包里的櫻桃被自己壓碎了。

    干了一天活兒,孟笙笙好不容易回了家,把兜里的櫻桃掏了出來,放在桌子上的碗里,她累的直接癱在了床上。

    王川澤回來了,直接進到了臥室,看著大字攤在床上的人,輕輕順了順她的頭發,“今天去農場累了吧,好好休息一會:兒。”

    孟笙笙爬起來,“快去吃櫻桃,我專門給你們帶回來的,農場里摘的,有些酸,但是很多紅透了的櫻桃特別甜。”

    王川澤揉揉她的腦袋,“媽帶著寧寧去買菜了,給媽留著吧。”

    孟笙笙直接從床上下來了,推著王川澤就出了臥室,“你吃啊,我在農場吃了好多,這些是我專門帶回來給你們倆的,”

    王川澤拗不過她,吃了幾顆,就不動了,被孟笙笙又給硬塞了好幾顆,“最看不慣你們這種有吃的還不吃,有苦卻硬吃,留著干嘛啊,我又不是沒吃過……”

    接著拍拍手,系上圍裙生爐子去了。

    孩子越長越大,在家里寶寶一周歲的時候,孟笙笙給孩子斷了奶,平時就喝奶粉,柚寧適應的也很快,并沒有哭鬧,只抱著奶瓶用布靈布靈的大眼睛看著家里的媽媽,把人看的心里軟軟的。

    孟笙笙的三姐生了個男寶寶,專門給孟笙笙這里打電話來哭訴,說家里孩子沒人帶,他們兩口子工作也忙,平時孩子還是給了錢交給廠里保育員看著,但是保育員要看那么多孩子,她家孩子分到的注意力根本就沒多少,孩子拉了餓了,根本就沒人注意……

    胡奠菊當時就給懟回去了,說孩子的奶奶和爺爺也能看孩子,哪就非要她這個姥姥來看了?

    雙方說的都不高興了,直接掛了電話,這通電話花了一塊錢,胡奠菊更不高興了。

    但是孟笙笙看著胡奠菊緊緊皺著的眉,哪能不知道她在擔心她三姐和剛出生的孩子。

    這當媽的,怎么可能就真的放著孩子不管呢,更何況,胡奠菊都來了快一年了,想家里是肯定的。

    “媽,你要是擔心,就回去吧,我這里還能照看的過來。”

    大不了就讓王川澤找個靠譜的保姆,給點錢,幫著照看照看孩子,平時還能幫著打掃打掃家里,也能行。

    相處久了也有感情了,更何況,柚寧算是她看著長大的,就這樣回去,她也舍不得。

    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選都舍不得。

    又撐了三個月,孟爸爸又來了通電話,胡奠菊還是回去了。

    家里孩子這時候已經能說些簡單的話了,爸爸媽媽姥姥都能說,除此之外,柚寧最常念叨的一個字就是“要”

    問她這個玩具要不要,她就用奶呼呼的聲音說要,胡奠菊給縫的布老虎就到了她手里,問她那個蛋羹要不要,她回答要,就能吃到香香的蛋羹……

    在兩口子還沒找到合適的保姆的時候,家里的柚寧就給了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孟笙笙吃完了晚飯,給孩子喂蛋羹的時候,柚寧突然嘴里就吐出來了一句,“姥姥……”

    孟笙笙夾著嗓子逗孩子,“寧寧想姥姥了?可是姥姥回去了,咱們過年的時候去看姥姥好不好……”

    還沒等孟笙笙說完呢,柚寧笑的露出兩顆乳牙,拍拍自己的小手,“姥、姥……不洗的……”

    孟笙笙:……

    王川澤:……

    天氣霾

    這么小,怎么就學會說臟話了,還老不死的,肯定是聽到哪家媳婦兒罵婆婆了。

    王川澤看著傻笑的閨女,覺得頭痛,孩子開始長大了,對什么都好奇,胡同里啥人都有,平時胡同里的小孩學著家里的大人罵街的多的是,啥都能說出口,他不能讓他軟軟糯糯的小閨女變成滿嘴臟話叛逆少女:“不行,不能再住這里了,我去申請房子,咱們搬家。”

    孟笙笙可算知道古人的智慧了,孟母三遷是真有她的道理。

    她點點頭,算是同意了王川澤的說法。

    王川澤在國安局工作,這個世界的國安局和她那個世界的國安有些不一樣,這個世界的國安算是部隊里面一個特殊的部門,歸部隊管轄、平時作息和部隊也沒什么差別,部門人員大多也是從海陸空軍里挑出來的,進來了的人也保留軍銜,干的好了能像現役軍人一樣升職,里面的人也要日常訓練、不過他們部門的人可以按時上下班,比現役軍人要自由的多。

    王川澤現在的級別已經能申請院子了,申請的房子多半會在軍區大院,那里雖然也有素質不高的人,但是數量會少很多,畢竟能住進軍區大院的,家里的人是有一定地位的,至少那里面的人在外面不會像胡同里的人一樣,不顧及臉面什么話都敢說。

    王川澤行動力超強,第二天就去老焦那里說了一聲,直接去后勤部申請了房子,當天就把鑰匙拿到手了。

    這兩天,孩子都被孟笙笙帶到了師母家,讓她師母幫著照看一下孩子,柚寧這孩子也不認生,和師母家的小孫女小孫子玩的還挺開心。

    放假的時候,孟笙笙和王川澤喊了好些朋友幫著搬家。

    家里的小閨女長的實在是像個小面粉團子,圓溜溜的臉蛋可愛異常,被王川澤的幾個戰友搶著要抱。

    “老王,你閨女怎么這么可愛,不行了,我得趕緊娶媳婦,生個兒子,你家小寧寧以后嫁到我們家來,我覺對不會虧待小寧寧的……”

    王川澤黑著臉,“你想什么好事呢?別打我閨女主意,要找兒媳婦,去別家找去。”

    想娶他女兒,做夢。

    W.F

    “我就不一樣了,我給我們寧寧當干爹,來我家,我把我女兒養成白白胖胖的乖寶寶……”

    王川澤看著夾著嗓子做鬼臉逗柚寧的幾個壯壯的成年男人,黑著臉轉頭了,真是辣眼睛沒眼看。

    房子果然在軍區大院里面,離八三一廠局里還不算近,走路起碼得走四五十分鐘,以后孟笙笙上班,得配一輛自行車了。

    房子在軍區大院里面一點,是一個帶院子的平房。

    孟笙笙到里面看了看,這里比她胡同里的房子要大一些,房子里面有兩個房間,一個客廳,兩個房間在客廳的一左一右,院子后面還帶著一個小衛生間,客廳和衛生間之間,開了個木門。院子不大,院子外面還搭了個雜物間,雜物間連著房子的中間是一個小小的廚房,衛生間里和廚房里接了自來水管,很方便,只不過家里的家具看起來都要散架了,不怎么結實,得重做一批家具。

    孟笙笙把孩子放在院子里,坐在專門給她做的小床上,給里面扔兩個小布娃娃,撈起袖子,就要收拾院子。

    軍區大院里的人是突然聽到動靜才出來打聽的,畢竟也沒聽說最近要新來什么人,不過部隊里的人差不多打聽打聽也就知道是誰了,更何況幫著搬家的人里有認識的,隨便解釋解釋,大家也就知道新來的是誰了。

    來了新鄰居,怎么也得從家里拿些零碎東西去看看新鄰居去,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她們還能搭把手。

    孟笙笙笑嘻嘻的和陌生的新鄰居寒暄,認真的記下自我介紹的幾個人,一個上午的時間也認識了不少人。

    幸好她們也不是重新安家,要什么都有,只把東西放進家里就行。

    孟笙笙計劃著院子里還能種些青菜白菜啥的,也方便。

    手忙腳亂了兩天,終于把新家安置的差不多了。

    孟笙笙專門找了木匠,把她畫的圖紙給了對方,這是她按著家里的尺寸,設計出來的一組組合家具。

    因為給了高價,家具沒多久就給做好送來了。

    原木的家具刷了乳膠漆,亮堂的顏色,還有淡淡的木制清香,孟笙笙非常喜歡。

    按著她的圖紙,拼接在一起,臥室的衣柜有了,臥室被衣柜隔開,后面還留出來了一個小小的空間,能給她和王川澤當書房使。

    客廳里的木制沙發,下頭還有一個能抽出來的儲物柜,不占地方,看起來還挺高級。

    等終于把房子收拾好了,王川澤想找的保姆也有了眉目。

    孟笙笙抱著懷里的閨女哄著,被力氣沒個輕重的孩子抓了一下脖子,覺得有些刺痛,看著孩子指甲長的長了點,孟笙笙摸到了柜子里的指甲刀,讓王川澤過來把孩子抱著,她來給孩子剪剪指甲。

    “哪里的人?”

    “我爸老家的人。”

    孟笙笙示意王川澤把孩子的手抓著,免得她把孩子的肉剪到了。

    “那女人是我領導的媳婦兒介紹的,后來我去查了查,沒想到這人還能和我家扯上點關系。

    她算起來也算是我表姐了。她的爸爸算是我爸的遠房表姐,老家又是重男輕女的,她家里生了三個兒子又生了她,全家都不怎么看中,從小就把她當家里的傭人使喚,長大了之后,為了三十塊彩禮,把人嫁給了一個二婚頭給人當繼母,那男人孩子和她年紀都差不多大,后來有了孩子之后,不知道怎么沒生下來,據說身體壞了,不能生了,那男人又和我那表姐離了婚,部隊路過的時候,她正準備跳河,被救起來了,后面就一直跟著部隊,在廚房里當小工,跟著部隊建設農場。

    據說男人后來病死了,那男人的兒子找到了她,一直纏著她,說他爸是吃了她給家里腌的咸菜吃死了,獅子大開口要她賠五百塊錢。

    據說也是被纏的沒法子了,那部隊里的連長媳婦兒和我領導媳婦兒是朋友,聽說我家在找照顧孩子的人,就這么介紹過來了。”

    “據說性子老實,不愛說話,我就同意了,明天人就到了,你去接一接。”

    孟笙笙聽著王川澤說這些話就皺眉,有些人是真的不配做人,好好一個姑娘,都被這些人渣給磨成什么樣了。

    這天她專門請了假,把孩子放到了師母家,準備去車站接人。

    第56章 第56章

    孟笙笙在車站等了一會兒,終于等到了一個一個左臉上有疤的女人,身上穿的衣服是連隊里的工作服,洗的已經泛白了,緊緊的拽著身上的包裹,留著短發,被車上的人擠的亂糟糟的,顯得很狼狽。

    后來孟笙笙才知道,這道傷疤,是她那個繼子給劃的,逼她拿錢,不拿就要殺了她給他爸賠命。

    還是巡邏的人聽到她屋子里有動靜,才沖進去把她給救了,連隊里的人把那男人關進了局子里,辛芽去問了,知道了那男人被關幾天就能出來,趁著那男人進局子,她才能趁機趕緊買火車票,到了她這里。

    孟笙笙趕緊走了過去,“是辛芽表姐嗎?”

    女人看到穿著干凈整潔衣服的孟笙笙,縮了縮手腳,點點頭。

    孟笙笙笑了,幫著拿了女人手上的一個小包,“我叫孟笙笙,我愛人是你表弟,你們連長媳婦兒應該已經和你解釋過了,我是來接你的,跟我走吧,咱們先回家。”

    女人原本在老家一直叫四丫,家里人也沒想著給娶個正經名字,后來嫁人,家里男人姓劉,她也從四丫變成了劉家的,被路過的軍隊救了之后,連長媳婦兒給她娶了個新名字,叫辛芽,還給上了戶口,她這才有了自己的名字。

    孟笙笙先去師母家接了孩子,輕聲和辛芽說著話,一路介紹的仔細,哪里是醫院,哪里是郵局,哪里是她工作的廠子……要到軍區大院了,才和她說了家里的情況。

    回了家,孟笙笙直接把人領到了房子后面的衛生間,“表姐,這是家里上廁所的衛生間,你先上個廁所。”

    她上次和王川澤坐了長途火車,下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招待所上廁所,辛芽一個女人帶了這么多東西上火車,肯定比她更不方便,在火車上,怕被偷東西,座位不好占,東西又不好拿,只能盡量憋著。

    孟笙笙接著給人說了說怎么沖廁所,草紙、香皂的位置一目了然,不用她說,對方也能看見。

    辛芽確實松了口氣,她路上就有些想上廁所了,不過她剛來,沒好意思說。

    出來的時候,她就看到孟笙笙在院子里松土,孩子在竹制的一個小床里玩玩具。

    辛芽看著可愛的孩子,心都軟了,當初她肚子里也有個孩子,但是沒了,還傷了身子,大概以后也不能有孩子了……

    辛芽趕緊去幫著孟笙笙鋤地,孟笙笙也沒阻止,她知道人到了新環境會不安,讓她幫著做些事,心頭反而會好受很多。

    孟笙笙說道,“我準備把這一小塊地收拾出來,種些蔥、蒜、小菜。”

    辛芽悶頭鋤地,“自己種些菜挺好的,想吃啥就種啥。”

    辛芽是個干活兒好手,力氣大,沒一會兒,院子就被清理出來了,地里的碎石被她們堆到地的邊緣,還能當個邊界,要是有人來了院子里串門,不容易踩到地里的菜苗。

    孟笙笙帶著辛芽去洗了手,接著又帶著人進了屋,客廳左邊房間比較大,已經被她和王川澤布置成了主臥,右邊的房間已經被兩口子在中間做了個很大的雙面衣柜,隔成了兩個房間,給家里孩子預留了一間房間,所以要小很多,這時候其中一間給辛芽住正好。

    “表姐,你就先住這里。”

    房間里面有一個木床,一個舊衣柜,一個桌子一把椅子,床上的被子是舊的,不過孟笙笙專門拿出去曬了兩天,被子挺蓬松的。

    “要是缺了啥你直接說,我去準備。”

    辛芽直搖頭,在她看來,這里簡直是她做夢也夢不到的好地方,在老家的時候,她住的地方小的只能放下一張床,弟弟出生之后,她差點被趕去住豬圈,這里這么好,她還有什么可挑剔的。

    孟笙笙這才把人帶到客廳,給人倒了一杯涼白開,把咿咿呀呀要媽媽的柚寧抱到了懷里,“來坐下說。”

    辛芽坐下,姿勢坐的很端正,孟笙笙一看就知道這人很緊張。

    “我們剛剛在路上聊了一會兒,你大概也知道我和你表哥的難處,我們都要上班,但是家里的孩子實在是太小,沒人照看,給保育院看管,我又覺得不放心,就想著找個人幫著照看我們的孩子。我們打聽過,知道你能干,所以專門把你找來照顧一下孩子,順帶照顧一下我們的家事,不讓你白忙,每個月給你二十五塊錢,你覺得行不行?”

    辛芽聽到前面,還只是點頭,聽到后面還給那么高的工資,就有些慌亂。

    她們村里那些年招工的時候,她爸去給人做臨時工,每天在采石場抬幾百斤的石頭,還差點斷了腿,一個月也才掙個三五塊錢,她怎么能拿人家那么高的工資?

    “我……我這人沒啥本事,打掃家里照顧孩子也行,給我一口飯吃就可以了,不用錢,怎么還能給錢呢……”

    可能是家里來了新人,孩子沒見過,有些稀奇,柚寧被孟笙笙抱著,手里的玩具也不玩了,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盯著對面坐著的辛芽,“啊啊啊”的叫著,邊叫還指著對面的辛芽看著孟笙笙。

    孟笙笙笑了,干脆把柚寧遞給了辛芽。

    “這錢也不是全給你的,你平時買菜買糧也要用錢,這些先給你用著,不夠了再找我要,剩下的就你自己拿著……不說那些了,來,孩子喜歡你,你先抱抱她,熟悉熟悉。”

    接著孟笙笙開始收拾廚房,準備做午飯。

    廚房的門開著,能看到辛芽剛開始抱著孩子手腳僵硬,沒一會兒,整個人就軟了下來,開始抱著孩子玩兒,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滑到大腿的褲腳拉了下來,柚寧好奇的拉她的頭發玩兒,她也不生氣,反而低著頭任由孩子玩兒,孩子把頭發塞嘴里了,她又著急的把自己的頭發拿了出來……

    帶人回來之后,孟笙笙一直在觀察,發現這個表姐是有些老實,也喜歡孩子,她的心才放下了一半。

    畢竟要把孩子交給一個陌生人,說實話,上輩子看了很多保姆、親戚虐待孩子的孟笙笙,還真有些不放心。

    下午帶人熟悉周邊環境,帶辛芽上街去菜站買菜的時候,碰到了周圍好些鄰居。

    這里的人和孟笙笙不熟,也不認識辛芽,借口也好找。

    孟笙笙挎著籃子,辛芽要和孩子熟悉,抱著孩子跟在后頭,注意力一直在孩子身上,時不時還要看看路。

    碰到了大院里眼熟的嫂子,對方便和孟笙笙打招呼,“小孟,出來買菜啊,菜站來了一批早黃瓜,可嫩了,好些人在搶呢。這是誰啊?老家來人了?”

    孟笙笙說道,“老家的表姐,家里出事了,來住一段時間。”

    不敢說實話,這時候誰敢大聲嚷嚷家里雇了個保姆?怕是不要命了。

    那人看著辛芽臉上的傷,面露同情,知道這可能是在老家遭罪了,也不問了,誰沒事往人身上戳刀子?就說著供銷社今天賣瑕疵布,要是去的早,沒準還能買兩尺布回來。

    孟笙笙聽到這,眼睛一亮,拉著辛芽去買布去,這時候布多難買啊,菜倒是不著急,畢竟家里還有,暫時夠吃了。要是能買到布,還能給家里新來的表姐做一件衣裳。

    辛芽看到買布的人簡直是一堆一堆的湊到柜臺前,她把孩子給了孟笙笙,拿了布票和錢,“孩子笙笙你先抱著,我去。”

    辛芽身材小巧,擠進人堆里就看不到人影了,沒一會兒,她就抱著白色的一團布出來了,頭發亂糟糟的,笑的大白牙都露了出來,“這布料軟,能給孩子做衣服穿,買了布還剩下兩塊錢,在我兜里。”

    孟笙笙心里暗自點頭,這人著實心眼實在。

    晚上王川澤回來了,見了表姐也只是淡淡的點點頭,打了招呼,辛芽看到王川澤好似有些不自在,孟笙笙不在意,家里來了新人,會有一段磨合期,相處久了,這種陌生自然而然就會消失。

    王川澤抱了抱伸著手叫爸爸的孩子,接著把孩子放下,讓她啃自己的老虎去。

    接著王川澤進了屋子,揚揚眉,“換衣服,咱們逛公園去。”

    孟笙笙一聽,換了衣服,“逛公園?孩子呢?”

    “專門找人回來就是幫咱們看孩子,現在終于可以解脫了,你就不想出去逛逛?”

    一聽這是要單獨帶自己出去玩,孟笙笙笑的藏不住的高興,這一陣子確實盡圍著孩子轉了,能不看孩子,和王川澤出去玩一會兒,她確實高興得不得了。

    這時候的人雖然穿的灰撲撲的,但是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王川澤原本就是難得一見的大帥哥,孟笙笙也是個長的甜甜的美女,生了寶寶之后也恢復的很好,腰細腿長,兩人走在一起,真有天生一對那味兒了。

    好些人見著這兩人都移不開目光,孟笙笙這時候心情好,對著王川澤笑的甜膩膩的,旁邊路人看到孟笙笙笑容也會不自覺被她的笑容感染,心情都好上不少。

    這時候的公園正是熱鬧的時候,好些單身男女出來約會,首選之地就是省里的公園。

    孟笙笙拉著王川澤故意走在一對氛圍曖昧的男女身后,孟笙笙看著前面的兩人越走越近,男人不小心蹭到了女孩的手,頓時手腳都慌亂的不知道怎么擺弄才好,同手同腳還差點來了個平地摔,扎著辮子的女孩子則低著頭,脖子耳朵都紅透了。

    孟笙笙壞笑,粗著嗓子說道,“誒!前頭的兩個人干啥呢,走那么近干啥,注意影響啊,都跟我做思想檢討去!”

    男孩聽到這話,不敢回頭,趕緊拉著女孩就跑了。

    王川澤敲敲她的腦袋,“怎么這么壞。”

    人小情侶談個戀愛也不容易。

    惡作劇成功了的孟笙笙笑嘻嘻的拉著王川澤準備去湖邊逛逛,結果后頭真的有女人的叫喊聲,“男女同志不許靠這么近!干啥呢,說的就是前頭的那倆,穿白衣服的那女的,說你呢!”

    王川澤停了一下,孟笙笙回頭還真看到了帶著紅袖章的大媽對他們怒目而視,接著王川澤拉著穿著白色衣服的孟笙笙就跑。

    公園里的野花香氣淡淡的飄蕩在空氣里,從兩人的鼻尖穿過,傍晚的陽光灑在空氣里,余暉變成了金黃色。

    兩人對著夕陽,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后頭沒聲音了,王川澤才帶著孟笙笙停下來,孟笙笙撐著雙腿,喘勻了氣,摸了摸胸口因為跑步劇烈的心跳,“果然不能做虧心事啊,報應來了,哈哈哈哈。”

    接著孟笙笙看著頭發被路上的樹枝掛的亂糟糟的王川澤,頗有種放蕩不羈浪蕩子的味道,接著又想起來他們可是正經兩口子,怎么搞的和偷/情似的,噗嗤一笑,“咱們的約會可真狼狽。”

    王川澤把樹上掉到孟笙笙肩膀上的枯葉拿了下去,順便在她脖子上摩挲了兩下,也笑了,“不狼狽,今天很開心。”

    孟笙笙聞言,拉著他的手慢悠悠的逛起了公園,心情很好的勾起一抹微笑。

    和辛芽接觸了兩天,看著她專門買了個筆記本,每天在上頭記賬,好像還說著要在月底和她對賬,孟笙笙裝作不知道,上班去了。

    家里就剩下辛芽和孩子,孟笙笙擔心孩子鬧人,中午在廠子里買了午飯,騎著王川澤那輛二八大杠,回來了一趟。

    回來之后,孟笙笙沒急著進屋,悄悄看著里面的人耐心的哄著孩子,把孩子哄睡著了,辛芽又閑不住的把孩子的尿布洗了晾在了院子里,接著把不知道從哪里弄回來的大蒜種子,種到了院子里,還給角落里撒了一把韭菜種子,接著又拿起了針線,開始納鞋底……

    孩子的竹床就在院子里的屋檐下,她坐在旁邊,只要孩子動動,她就放下手里的活計拍拍孩子的背,孩子睡沉了,她又繼續干活兒……

    孟笙笙算是徹底放心了,這位表姐是真勤快,人也是個實在人。

    孟笙笙把廠里打回來的紅燒排骨、包子和青菜放到了桌上,招呼人,“表姐,快來吃午飯了,我專門從廠里打回來的午餐,今天有肉吃呢。”

    辛芽把手里的布鞋放下,坐到桌邊和孟笙笙一起吃午飯,看到桌上還有肉,她沒向那盤肉伸過筷子,不過孟笙笙可不是那種吃白食的人,直接給她碗里倒了一半的肉,辛芽眼睛都濕潤了。

    辛芽從沒想過自己能過上這種好日子,能吃肉,有自己單獨的房間,笙笙還給她做了一件新衣服,用她那天搶回來的瑕疵布……

    她也不會說什么好話,只覺得,自己要是照顧不好這一家人,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孟笙笙徹底放心上班了,家里孩子不用她操心,回家還能有熱飯熱菜,家里隨時也是干干凈凈的,她這是真覺得,把辛芽請回家來,確實是請對了。

    過了幾個月,蘇梅結婚的消息傳來了,她選的男人就是農場里負責實驗田的那位,孟笙笙見了人,對方身高不高,但長的很精神,長袖善舞的把來參加婚宴的所有人都照顧到了,孟笙笙暗自感慨,是個能人。

    洞虛真人

    七月份的時候,蘇梅回家,還給她帶了個西瓜,說是農場實驗田里長的,孟笙笙高興的瞇起了眼,直夸蘇梅嫁對了人,她們這些閨蜜也跟著享福。

    日子平靜的就這樣過了三年,七六年,來了。

    七六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剛開年,廣播里就傳來噩耗,國家總理逝世了。

    好些人不敢相信,就連上班都提不起精神。

    不過能怎么辦呢,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并不是不想誰死,誰就能長生不老的。

    孟笙笙逗弄著搖籃里的小寶寶,旁邊已經三歲的柚寧皺著和她爸爸相似的眉眼,不高興的說道,“媽媽,弟弟怎么老是睡覺,都不起來和我玩兒。”

    辛芽把她織的小圍巾給柚寧圍上了,“弟弟才一歲呢,正是愛睡覺的時候,你小時候也可愛睡覺了,等弟弟長大了,就能和咱們寧寧一起玩兒了。”

    孟笙笙在去年十月份,又生了一個男寶寶,取名承寧。

    這個孩子比柚寧磨人,一哭就震天響,動靜大的不得了,晚上還喜歡折騰人,等大家都睡著了,他就哭,把一家人哭醒了,他又咬著手指睡著了,把一家人給磨的都沒脾氣了。

    幸虧家里有個耐心十足的辛芽能照顧他,否則孟笙笙懷疑自己得被這討債兒子折磨成一個怨婦神經病。

    日子如流水一般過去,九月九號,對全國人民來說,都是一個噩夢般的日子,偉人走了的消息瞬間傳遍全國。

    廠里誰都沒心思生產,廠里領導干脆給大家放了一天假回家調整心情。

    孟笙笙回家就把她塵封在箱子底下的數理化復習書拿了出來。

    晚上王川澤回來了,看到了孟笙笙在做題,“準備考大學?”

    孟笙笙點頭,歷史是在進步的,她也從沒有停止追求進步的腳步,有個高學歷,以后干什么也方便很多不是?

    更何況,都穿進這么混亂的年代文年代劇里了,不去參加七七年恢復的第一屆高考,她自己都覺得虧得慌。

    王川澤恍惚,“我以前一直以為你說的那啥小說,男女主角……是做了噩夢……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連七六年發生的這些大事都給說中了,七七年恢復高考,知青回城,改革開放……肯定也沒跑了。

    孟笙笙不高興了,“原來你從沒信過我說的話,說,你以前是不是把我當神經病了?說信我都是在騙我?”

    王川澤聽到外面柚寧在叫自己,趕緊回答,“誒,爸爸在呢,馬上就來。”

    不愧是我的貼心小棉襖,救爸爸于水火。

    孟笙笙看人跑了,翻了個白眼,繼續從第一頁開始復習數理化知識。

    沒兩天,就有好消息傳來,四人-幫倒了,到處都是鑼鼓嗩吶聲,就連走在路上,都能聽到人哼小曲。

    孟笙笙也高興,一回家,就瞧見家里兩個小朋友睡成一團,姐姐壓在弟弟半邊身子上,弟弟癟癟嘴,也沒鬧騰,轉頭就繼續睡著了。

    孟笙笙上前給孩子調了個位置,把電風扇挪遠了些,不然對著孩子腦袋吹,容易著涼。

    剛出來,辛芽坐在門口縫衣服。

    “笙笙,最近城里多了好些人,總感覺氣氛不太對,出門的時候,小心些。”

    孟笙笙這兩天回來的時候就遇到了在廠子門口坐著三輪車拉人的回城知青,有票三毛,沒票四毛,給自己找活兒。

    這時候有些知青已經聞著味就開始回城了,但是戶口糧油關系轉不回來,他們只能自己給自己找活兒。

    現在還好,再過上個幾個月十幾個月,回城的人越來越多,多的上頭都暫時沒辦法,那時候治安才開始亂起來了。

    “行,我知道了,表姐你也小心些,平時注意著和旁邊的嫂子們一起出門,別落單。”

    辛芽笑笑,“我知道。”

    這一年過的飛快,經歷了各種各樣的大事,七六年還是翻了篇,在七七年的四月份,孟笙笙聽到了旁邊人家還帶著電流刺啦聲的收音機,傳出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恢復高考,招生主要看本人政治表現……招生對象,工人、農民、上山下鄉、回鄉回城知識青年、復員軍人、干部、應屆畢業生……第一,本人表現好,第二,擇優錄取……破除唯成分論……德智體全面考核……擇優錄取……會議決定,錄取學生,將優先保證重點院校、醫學院校、師范院校和農業院校,學生畢業后由國家統一分配……”

    孟笙笙算算時間,不對,早了幾個月,上輩子好像是十月份的時候,才傳出要恢復高考的消息。

    不過聽到院子外面震天的尖叫歡呼,她怔了一下,接著就笑了,怎么忘了,這已經不是她上輩子的那個世界了,早一點晚一點的,又有什么關系呢。

    或許她可以試著漸漸拋棄自己的上輩子,專心的過自己平凡而又普通的日子。

    跟著辛芽買菜的時候,外頭的好些人瘋了一樣,騎著自行車到處跑,還在喊著,“恢復高考了!恢復高考了!”

    好些人圍在郵局,都在喊著要買今天的報紙。

    不過這消息今天才出來,這里又不是首都,報紙上也沒有這個消息。

    好些人就專門擠在家里有收音機的人家家里,守著一個頻道聽恢復高考的消息。

    緊接著,聽到消息的人確認消息的準確性之后,蹲在地上號啕大哭……

    孟笙笙剛回到廠子里,幾乎所有的人都面露喜色,顯然都已經知道了恢復高考的消息。

    廠長是個有遠見的,直接把廠里的文化宮給騰了出來,辦了個補習班和夜校,老師都是現成的,畢竟八三一廠是大廠,里面有初高中,學校里的老師誰有空誰就能過來給準備高考的人上上課。

    這時候的所有準備考試的學生,找復習資料都快找瘋了,省里的圖書館被圍的水泄不通,但是圖書館里面幾乎全部的資料書,都在幾年前的動亂里,被那些沒事就找圖書館麻煩的人給燒沒了,沒準現在找資料書的人里,就有當初燒書的人。

    孟笙笙手里的數理化自然叢書,已經非常老舊了,一套十七冊十分完整。

    孟笙笙心有余悸的抱著這些書,看著耐心的陪著女兒兒子玩的王川澤。

    這些書還是他寄給自己復習考鋼廠的呢,她當初已經做了兩三遍了,現在高考也能派的上大用場,針不戳。

    只要學過這里面的知識,想要重新撿起來,并不困難。

    一家人對孟笙笙要考大學這事,報以十萬分的熱情,從不去打擾她,有時候家里一歲多的兒子趴在門口探著腦袋往屋里看,姐姐就會一本正經的把弟弟牽出去,接著開始教訓弟弟,“媽媽要考大學呢,咱們不能打擾她,以后咱們也要考大學,分配工作……”

    幾歲的孩子懂什么上大學分配工作,不過是跟著大人學罷了。

    弟弟這時候懵懵懂懂的,走路還不怎么穩當,跌跌撞撞的跟著姐姐去鋪了一小塊地毯的客廳里玩玩具了。

    孟笙笙也會抽時間出來陪陪孩子,畢竟書本上的知識,該學的,她差不多都會了,現在就差鞏固練習,孩子那么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她這個當媽的,怎么可能真的能硬起心腸呢。

    孟笙笙一直在家復習,廠里的文化宮一直沒怎么去過,今天正準備回家的時候,看到徐靜怡蹲在文化宮門口哭的撕心裂肺的。

    畢竟是朋友,孟笙笙過去問了問,原來徐靜怡也準備高考,但是家里一直覺得她就應該在家帶孩子,她壓力也大,加上文化宮里復習的人,一直找不到復習資料,她終于憋不住在文化宮門口哭了。

    孟笙笙有些發懵,“你們都沒復習資料?”

    另外正巧一個站在文化宮門口的姑娘憂愁的點點頭,“現在幾乎是老師來講一道題,我們記一道,好些老師還來講**上的語錄,我們都不知道怎么辦了……”

    孟笙笙嘆了口氣,把自己用的數理化自然叢書貢獻了出來,也開始跟著文化宮里的大家一起復習。

    不過現在都四月份了,六月馬上就要考試,不足兩個月的時間,哪能復習的那么詳盡,她那資料書上做的筆記十分細致,至少能讓大家學進去一點。

    孟笙笙在文化宮也看到了周麗慧,她著急的看著老師抄寫在黑板上的題目,她是真的一點也不會,心里著急,但是急又有什么用,人著急了,什么都能做的出來,但是自己不會的數理化的題是真做不出來。

    廠里給他們這樣準備考試的工人干脆給放假了,叫他們專心備考,工資不扣發。

    這時候孟笙笙也跟著一起請假,大家才知道,孟笙笙也要去高考了。

    師母還專門讓鐘昌佑帶了兩個紅雞蛋過來,讓她專心備考,孟笙笙感激的接受了。

    有了孟笙笙的這套復習資料,好些人干脆直接放棄了,這里面的題他們看都看不懂,就那么一點點時間了,他們拿什么去考?有時間的,干脆慢慢復習,準備明年再去考。

    不過明年的高考可就有了很多條件限制,好些人只能今年考,只有這一次機會,想要改變命運的,只能拼了老命的學。

    孟笙笙還把自己原來手寫的復習資料寄給了孟衛國,讓他也去試試,畢竟這次機會是真的很難得。

    沒想到孟衛國拿著資料直接來了省里,他不想一輩子待在鄉下,這次能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他也想抓住。

    雖然這些東西他看不太懂,但是他妹妹能懂啊,他這次請了假,干脆上省城,和孟笙笙一起復習。

    孟笙笙直接讓人住進了她那胡同里的房子,這里離鋼廠也近,還不用花錢,還能幫她看房子,一舉多得。

    孟衛國雖然基礎差,但是他態度好,又勤奮,每天二十四小時,有十七八個小時都在啃她妹妹的筆記,會的就理解,不會的就死記硬背,雖然沒全學會,但是至少也會了很多。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嘛。

    周麗慧眼看著好些人學習進度拉的飛快,她急在心里,她有預感,總覺得這次高考是自己的一個機會,要是這次機會,自己抓不住,那她一輩子也就這樣了,要是她成功了,她的未來就能改變。

    周麗慧看著坐在角落里的孟笙笙,正轉著筆做著題,很輕松的樣子,她旁邊的孟衛國擰著眉,顯然被書上的題目難住了。孟笙笙在紙上寫了什么,遞給了孟衛國,孟衛國擰著的眉頭就解開了,繼續在紙上寫寫畫畫,顯然這個起點和她差不多的男人,靠著他妹妹,學的比她快。

    周麗慧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拿著資料回家了。

    這時候常州在上班,常州她爸媽帶著家里的兩個孩子出門了,家里暫時沒人。

    她從家里床底下拿出來一個箱子,打開之后,從夾層里拿出來一根金條。

    這是常州常在家里的錢,在她睡著的時候,他拿過一次,他以為自己不知道,其實當時的她還醒著,第二天等人走了,她專門把箱子拿出來檢查過,發現了里面藏著的東西。

    孟笙笙被周麗慧攔在了文化宮的角落,她有些不耐煩,這時候的時間多寶貴,她可不想和這個女人攪和在一起。

    語氣有些冷,“干什么?”

    周麗慧把袖子里的金條露出來個角,“幫我復習考上大學,這個東西就是你的了。”

    第57章 第57章

    孟笙笙看傻子一樣看著周麗慧,心說,劇情都崩成這樣了,怎么這人還讓她幫著對方復習呢,原劇情是用那狗屁的恩情道德綁架,現在女主知道和孟笙笙扯不上太大關系,干脆想用金子利誘她上鉤對吧。

    要是她手里只有她和王川澤存的的那點死工資,沒準還真會猶豫一番,但是現在她家里可是有三十多個金條的人,能看得上周麗慧手里的那點東西?

    孟笙笙看了一眼對方手里的金條毫不在意,漫不經心的三連拒絕,“幫不了、沒辦法、我不會,你找別人幫忙吧。”

    周麗慧沒想到會被一口回絕,心里有些發慌,“你……你真不想要,這,這可是金子!”

    孟笙笙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這真的是屬于你的東西嗎?別到時候東西到我手里了,某些人又到處嚷嚷被誰誰誰威脅了,失主聽了某些人的話,拿著刀找上我,非要我把東西拿回去,到時候我人財兩失,找誰哭去?”

    周麗慧幾年前干的那事現今被孟笙笙翻了出來,臉一陣青一陣白的,非常好看。

    周麗慧想反駁,但是這金子還真是她背著家里男人偷偷拿的,又心虛氣短。

    孟笙笙哪能看不出來,嗤笑一聲,不想和周麗慧在這里浪費時間,有這個時間陪周麗慧耗著,還不如監督孟衛國多背幾道數學例題。

    羅玲原本想著,自己都是當媽的人了,就不去湊熱鬧了,結果看著好些人都在備考,她的幾個好朋友全都準備去試一試,曹長安又在旁邊敲邊鼓的讓她去試試,于是她也心動了,跟著一起進了文化宮復習。

    她一遍一遍的翻自己抄的資料,拿著不會的例題問孟笙笙,“笙笙,這道題我不會。”

    羅玲好歹有些基礎,否則當年也考不上八三一廠,但是好些年不碰了,看著這些題還真有些陌生。

    孟笙笙看了看試題,是一道很基礎的物理題,于是把公式寫給了她,“把公式套進去就成。”

    羅玲一排腦門,想起來了,擰著眉開始一點一點套公式。

    孟笙笙不僅自己積極備考,還順帶幫著親近的幾個朋友復習。

    沒兩天,她就看到被她拒絕的周麗慧找了廠里的一個高中老師,專門給她復習。

    孟笙笙嘀咕,不知道那根金條有沒有給那老師,但愿這周麗慧不作妖,否則這老師得賠了夫人又折兵。

    有一次,無意間路過她們兩人旁邊,孟笙笙聽到那老師問道,“一元一次方程很簡單,只要加減乘除練熟練了,就能解,一元二次方程和一元一次方程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只要會開根號,也很簡單。”

    “根號是什么?”

    “……”

    “這個符號我沒見過。”

    那老師沉默了一會兒,覺得家里的那東西拿的燙手。

    這種學生她真能給教的考上大學?

    孟笙笙走遠了,沒聽到那老師后來又說了什么,只是感嘆,原劇情里,孟笙笙能把這種根號都不知道的學渣拉拔上大學,是真牛逼。

    這次沒了她,看看對方是不是還有那么好的運氣,能不能順利考上大學。

    像這種一點基礎都沒有的,文化宮里也不是沒有,好幾個廠里的職工子弟,抄著黑板上老師寫的題,抄了也是白抄,根本就不會,看著手里的資料,就跟看自己一點都看不懂的外語似的,啥也不會。

    像這種的,基本已經沒啥希望了。

    除了刷題,平時也要背時事政治,近半年的省報、人民日報……這種主流報紙,不僅要看,更要記在腦子里,沒辦法,誰叫這時候的政治是必考科目,要是政治不過關,哪個大學會錄取你?

    選科目的時候,孟笙笙選了理科,孟衛國和羅玲選了文科。

    對于土生土長的這一年代的人來說,可能還會好一點,但是對于孟笙笙來說,文科的題目,她是真不敢上手寫,畢竟這才七七年,還沒后頭那么開放呢,比如歷史題,評價某某歷史事件,稍微寫偏一點,就被打上什么什么標簽,說她政治立場不正確,到時候別說什么上本科大學了,沒準專科學校都進不去。

    這次,文科考試有政治、語文、數學、歷史地理,理科考試涉及政治、語文、數學、物理化學,報考外語專業的才加試外語,不報考的,就不用考外語。

    王川澤看著孟笙笙寫的試題,摸摸旁邊小閨女的腦袋,示意她出去看著弟弟,有些憂心,“這里不能用這種詞……你考語文的時候,盡量收著點寫,不要用太過激進或者貶義的詞……盡量積極向上……”

    孟笙笙也瞅著自己卷子上被王川澤畫出來的紅線發愁。

    “……我盡量吧。”

    打算高考的人很多,消息剛出來的時候,差不多是全國沸騰,但是過了一兩個月,放棄的人也很多。

    復習了才能知道自己的真實水平,提筆忘字、看到題目腦袋就發暈,好些符號根本不認識,還考什么考?烤火嗎?

    報名的時候,是王川澤給她報的名,戶口在哪里,考場就在哪里,她的戶口在軍區大院這邊,和羅玲并不在一個考場,孟衛國的考場在慶陽公社,考試前兩天還要從省城回公社去。

    考試時間是六月六號,像孟笙笙這樣的,在排隊進考場的人里,還真算是臉嫩的,這一屆考生算是建國以來最特殊的一批人,上至小孩爹媽,下直十六七八,各行各業的考生都有。

    孟笙笙和在外面等著的一家人揮揮手,順著人流進去了。

    七七年的這個夏天,后來統計了參加這次考試的人數,有將近六百萬人報名,最終考上的人只有三十萬,沉寂了十幾年,這十幾年的考生全都堆積到了這一屆,平均三十個人中,只有一個人能考上。

    坐在考場上,上午考的一門是她最不拿手的政治。

    孟笙笙擰著眉,寫的非常謹慎,用王川澤讓她背的句子全給她用上去了,自己發揮的地方也是盡量收著來,不敢寫的太張揚。一張卷子寫完,跟打了一場仗似的,身上都汗濕了。

    下午考理化,她掃了掃卷子,這里面的題目對她來說,是真的簡單過頭了,大部分的內容全是初中的知識,她都不用怎么動腦子,就做完了題,答完之后,還檢查了兩遍,檢查出來一處粗心的計算錯誤,原本打算提前出考場的孟笙笙只得從頭開始一點一點的認真檢查,直到響鈴她才出考場。

    第二天第一場考的數學,對孟笙笙來說,數學是真簡單,不過她也沒提前交卷,慢悠悠的做完一遍又照例檢查兩遍,下午最后一場考試,孟笙笙打起精神,把題目做完了,一直到出考場,她才徹底放下心來。

    這次考試,題目雖然不難,但是及其耗費心神,孟笙笙回家之后,誰也沒問她考試結果,日子以前怎么過的,現在還是怎么過。

    辛芽高高興興的給一家子做了一頓豐盛的大餐,“終于考完了,笙笙這兩天考試辛苦了,得吃點好吃的補補,這是我燉了半天的骨頭湯,來喝一碗補一補。”

    孟笙笙啃著骨頭,笑著把柚寧要的雞腿放進了她碗里,給了旁邊叫嚷的兒子一個豬尾巴,讓他自己啃豬尾巴皮去。

    “還沒完呢,過兩天得加考外語。”

    柚寧嘴巴里嚼著雞腿,“媽媽,你怎么還要考試啊?院子里牛牛的哥哥都說考完了,都能陪他玩了。”

    孟笙笙說道,“媽媽比較厲害,會的東西很多,外語也會一點點,所以才要多考半天。”

    柚寧認真的點頭,臉頰被嘴里的肉塞的鼓鼓的,“我媽媽確實比較厲害,人家的媽媽都不能把人揍地上,我媽媽就可以!”

    孟笙笙給閨女喂了一筷子青菜,好好吃菜吧閨女,夸人不是這么夸的。

    柚寧說的揍人,是上次孟笙笙抱著閨女排隊買肉,她都排到肉攤上了,指著一塊五花肉要結賬,結果旁邊來了個男人,也不排隊,直接扔了幾塊錢和一張票,把那塊五花肉拿走了。

    孟笙笙有些生氣,罵了句怎么搶我的肉,沒素質。

    結果柚寧這個傻大膽的小姑娘,對著那男人大聲說道,“喂,你這個人怎么這么沒素質,那是我家要的肉。”

    柚寧又回頭對著孟笙笙甜甜一笑,“媽媽,沒事,我說他了。”

    孟笙笙看著擼袖子回頭的男人:……

    結果就是,她把閨女護在身后,把男人一腳踹地上了,柚寧還在旁邊海豹鼓掌,給媽媽加油。

    那男人捂著胸口,覺得面子上掛不住,對著孟笙笙放了幾句狠話,提著手里的肉跑了。

    孟笙笙迎著眾人敬佩的目光,趕緊重新買了一塊肉,抱著孩子趕緊跑路。

    現在提起來這事,她有個社牛女兒,有時候還真讓人憂心。

    加試外語,其實有很多種,雖然在八三一廠學了一點點德語和俄語,不過孟笙笙覺得自己學的都是些皮毛,她了解的最深的,還是上輩子學了那么多年的英語。

    考完試一回家,王川澤也回來了,家里有個高考生,他也要竭盡全力的去打聽消息不是?

    他對孟笙笙說道,“……高考是國家機密,不出成績,只有錄取通知書……說是公平考試錄取,其實錄取還是有一定區別……應屆生大概在兩百分就能錄取,往屆生大概二百二十分左右錄取,下鄉的知青錄取線大概在二百三十分,像是在職的工人,大概最低錄取分數線在二百六二百七左右……”

    孟笙笙早已經回來估過分,四百分總分,她不說能考到三百八三百九,考上三百四三百五絕對沒問題,就算錄取分檔,她也沒問題。

    在不知道分數的時候填報志愿,孟笙笙和家里人把能報的專業志愿挑了個遍,她第一志愿直接填了B大,畢竟這可是現在國內數一數二的好大學,上輩子競爭激烈沒考上,這輩子好不容易碰上這么簡單的題目,能考上就是她賺大發了,錄取不上她的二志愿也能錄取上。

    王川澤看著眼花繚亂的專業,瞅著摳腦殼的孟笙笙,“想學什么?還是學機械?”

    孟笙笙是真不知道,畢竟她對機械設計這一塊兒說不上很喜歡,但這是她最熟悉的專業范圍,上頭還有些她更看不懂的自動化、電磁場無線電、數學……

    “算了,就選機械設計專業吧,看看能不能在大學里學些新東西。”

    第一志愿填了之后,剩下的就真沒那么慎重,這年頭只要是大學生,就是個金疙瘩,而她確定自己能考上大學,所以填的志愿也隨便了些,不過除了第一志愿,其他的志愿,孟笙笙都選的省內的大學,方便。

    王川澤還專門給孟衛國打了個電話,和他說了說,指導對方報了個省內的醫學類學校里的獸醫專業,畢竟他在畜牧站里工作過,而師范類、醫學類、農林類學校又有優先錄取權,沒準他直接就被醫學類院校給錄取了呢。

    填好了志愿,孟笙笙就等著出成績了。

    成績出來之后大家都不知道成績,只是貼出榜單,隨后才收到電報:什么時候什么地點參加體檢。

    收到體檢通知單了,不出意外,大概也就沒問題考上了。

    在七月底的時候,孟家收到了兩份的體檢通知單,只要體檢合格,就等著被錄取吧。

    孟衛國體檢完了,當天就坐車上省城來了,一進軍區大院,剛進家門,就抱著柚寧在空中轉了一圈,接著抱起剛學會走路的承寧,死命親。

    “哎呦我的外甥外甥女,舅舅可稀罕你們了!來給舅舅親親。”

    柚寧擰著小眉頭,“二舅舅,你的下巴有刺,痛!”

    “哈哈哈哈哈哈,小傻蛋,那叫胡茬子,不是刺。”

    羅玲也收到了體檢通知,當天羅玲一家子就提著五斤肉三斤大白兔奶糖二斤紅糖進了孟笙笙家。

    這可算是重禮了,辛芽趕緊把東西接過來,羅玲媽媽拉著孟笙笙不停說著感謝的話,曹長安則拍拍王川澤的肩膀,頗有些同病相憐的味兒,“嘖,你比我慘,老婆要去首都念大學了,這隔了好幾個省吧,嘖嘖,還是我老婆好,就報了本省的學校。”

    王川澤斜睨了他一眼,他想進京有的是辦法,和老焦申請一下,進首都黨校進修個兩三年,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他怎么可能和他年輕貌美的老婆分居四年,還是把人放在大學這種年輕的,額爾蒙旺盛的男人扎堆的危險地方。

    羅玲拉著孟笙笙又笑又哭的,“我都以為自己考不上了……笙笙,還是你厲害,不僅自己考上了國內最好的大學,還把我也拉拔進大學了……”

    后來孟笙笙也聽到了些消息,周麗慧好像走了什么關系查了自己的分,她的分本科線夠不上,但是能考上一個分數偏低的專科學校,但是學校偏偏就沒錄取她。

    周麗慧以為是有人頂替了她的名額,她直接去省招生辦鬧了一通,非要人家給她一個說法,于是不給她說法她就報警、她就上訪,到時候整個省份搞招生的,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周麗慧把人招生辦的給惹毛了,把她的檔案扔了過去,直說她的檔案里清清楚楚的寫著她當年盜用同事的稿件,被八三一廠記了一筆,這種有污點的檔案,他們第一時間就會給踢出去,就算考試分數再高,他們也不會予以錄取。

    誰能知道,當年因為她一時的鬼迷心竅,她檔案上被記了一筆,真就能關系到她現在呢。

    孟笙笙去體檢,就是走個過場,人家負責體檢的人也很客氣,基本沒為難人,只要是肢體健全的,體檢完,檔案上全都健健康康的,就等著錄取通知書了。

    七月底,孟笙笙和孟衛國的錄取通知書到了。

    孟衛國報考的醫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先到,孟笙笙把收到的錄取通知書看了看,錄取她的專業正是她報的機械設計專業。

    王川澤這才把孟笙笙和孟衛國考上的消息給親近的親人都通知了一遍。

    孟春生接到消息的時候,都懵了,他也沒聽說家里的孩子要高考啊。收到國家恢復高考的消息的時候,孟家人只是隨便感嘆了幾句,看著家屬區好多人家都憂心忡忡,擔心家里下鄉的、家里蹲的子女考不上大學,他們也只是隨大流寬慰寬慰對方,自己半點沒放心上。一直到昨天,他們住的這棟筒子樓,考試的人有二十多個,收到錄取通知書的,也只有三個人。結果,今天上午廠里通知他接電話,四女婿告訴他,他家二兒子和四閨女也參加考試了,還兩個都考上了,二兒子考上了平城的醫學院,四閨女更是不得了,直接考上了首都的B大……

    孟春生接完電話,整個人都是飄著出門的,回過神來了,忙碌了大半輩子的男人,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聲音洪亮的整個鋼廠都能聽到他的笑聲。

    孟衛國從沒覺得自己的脊背這么直過。

    “……哈哈哈哈,我家往上數好幾代都是種地的農村人,沒想到竟然還出了兩個文化人……剛接到女婿電話,我家衛國和笙笙考上了……二哥沒出息,考了咱們省的醫學院……笙笙考的好點,我四閨女腦子不愧是整個孟家最好的,考上B大了……沒錯,就是首都那個B大……”

    自從知道了這消息,好些人見著孟衛國開始和他打招呼,就連廠里牛上天的領導,見了他也笑瞇瞇的,好像一下子,整個世界都是好人了。

    只不過,孟家三姐孟星不怎么高興,有些酸,說了幾句,要考試怎么不給家里也寄一份資料,好讓他們也跟著考考試試……

    被胡奠菊罵了幾句,孟星就沒話了。

    孟笙笙可不知道她爹在家是怎么得瑟的,她得準備準備,提前去首都看看情況去。

    要是情況合適,她看看能不能買個首都的房子……

    王川澤二姐王星若還專門給孟笙笙打了個電話,讓她去京城就住家里,家里現在就住了她一個,覺得空蕩蕩的。

    王家老二王星若是個漂亮知性的美人,還是七零年畢業的醫學研究生,雖然六六年已經開始亂了,但是某些特殊的學校院系,還是能繼續讀到畢業,只是不能再考進學校而已。

    王家二姐畢業之后,直接被分到首都醫院當了醫生,雖然她年齡比王川澤還大個兩歲,今年也有二十八了,但是還堅持單身沒結婚。

    照王家二姐的話來說,“我不認為那些只盯著我的子宮或者我的工資的男人配得上我,找不到和我心意的,連我家哥哥弟弟都比不上,那為什么要委屈自己,降低我的生活質量,家入一個一地雞毛的家?”

    孟笙笙很喜歡王家二姐,和王川澤結婚這幾年雖然只見過兩次,但是這美人給孟笙笙印象非常好,只覺得星若姐姐走過的路都是香香的。

    孟笙笙還在心里暗暗感嘆過,她當初要是有星若姐姐這么堅強、堅定的內心,她才不會那么早就嫁給王川澤呢。

    孟笙笙在廠里辦了手續,廠里的人知道她考上大學了,不知道是哪個人才的主意,直接把她給加到了今年要退休的名單里,還提前給她發了退休禮品:一封裝著錢票的信,還有一個印著為人民服務的茶缸。

    從后勤部領了這些’退休禮品‘,孟笙笙不禁感嘆,想出這主意的,真TM是個人才。

    B大是八月二十五開學,孟笙笙準備八月初就出發,提前去京市。

    王川澤摸摸她的頭,“你先去,我的申請大概還有幾個月,孩子……要不先放家里,到時候我再帶著他們一塊兒去。”

    孟笙笙舍不得,但是京市沒人又沒房,她還要上課,不可能真把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給王星若照顧。

    “咱們先一起去京市,這兩天你先住咱爸媽單位申請的房子,房子在科研大院里,那一塊兒全都是些研究所、學校,離京大也很近,騎自行車三十分鐘就能到學校。咱們再慢慢找房子,到時候,你想住家里也行,想住咱們買的房子也行,你看怎么樣?”

    孟笙笙乖巧點頭。

    王星若聽說兩口子帶著孩子要來京市,高興的說讓兩人啥也不用帶,家里啥都有。

    那正好,兩人收拾了家里人的幾件衣裳,和孩子的一些小東西,也有好幾大包了,人拿著大大小小的包裹上火車不方便,去郵局直接寄到了京市,他們到的時候,直接收包裹就成。

    一家人買了八月初五的火車票,給家里留守的辛芽留了五十塊錢,出發了。

    他們一家子輾轉了兩趟火車才到京市,一路上,兩個小家伙由原本的興奮變得蔫巴也只用了半天,承寧太小了,和這么小的孩子是說不通的,因為不舒服,在火車上哭鬧了一次,王川澤抱著孩子在火車連接處走了幾個小時才把孩子哄的不哭了。

    旁邊的一個大媽拉著孟笙笙直說她嫁了個好男人,這時候誰家男人能這么耐心的哄孩子?

    孟笙笙就看到同一個車廂帶著五個孩子的媽媽,拿著一個繩子把五個孩子栓著,男人拿著行李,聽到孩子哭鬧,直接罵孩子媽沒照顧好孩子,孩子媽啥也沒說,抱著孩子不停哄,旁邊丈夫還一直罵,直到孩子哭累了睡著了才消停。

    別說別人了,孟笙笙聽著哭鬧聲都覺得心煩,暗自搖頭,計劃生育好啊,孩子多了就是麻煩,她家就這兩個就夠了。

    孟笙笙下了火車,就看到身材高挑的王星若站在站臺上等他們,旁邊好些人的目光都會在她身上停留,看看她漂亮的臉、獨特的氣質,不自覺的撞了人才回頭。

    看到了下車的她和王川澤,王星若露出了笑臉,“終于到了,我就算著你們是這一趟火車。咱們柚寧在火車上不舒服了吧,來,姑姑抱。”

    王星若把孩子接到了自己懷里,一直逗著興致不高蔫了吧唧的孩子,沒一會兒,柚寧便被王星若逗的咯咯咯的笑,抱著王星若的脖子不撒手。

    “咱們先回家,什么都給你們準備好了,就等著你們來了。笙笙,你上次寄給我的脆蘿卜吃完了,你信里說好吃,我覺得是真不錯。”

    “二姐喜歡吃我再給你做,我得了我媽真傳,做出來的脆蘿卜頂頂下飯。”

    王父王母單位申請的房子是一棟二層小樓,還帶了個小院子,院子里種了菜,柚寧直接拉了拉王星若的衣角,得了準信,她跑到院子里摘了幾個紅番茄給了弟弟。

    結果這小東西拿著啃了半天,番茄皮都沒破。

    孟笙笙問了問王星若房子的事,知道房子還沒放開買賣,買房這事也只能暫時擱置了。

    王川澤陪著孟笙笙,一直到了報名那天。

    孟笙笙拿到了寢室鑰匙,是個六人間,上下架子床,她來的是最早的,于是她選了個靠窗的上鋪。

    住過校的人都知道,下鋪的床位就是整個寢室的公共凳子,她可不想每個星期洗一次床單。

    孟笙笙把東西歸置好了,寢室還沒人來,于是王川澤帶著人吃午飯去了。

    孟笙笙報完名才知道,這時候讀書真是一件省錢的事,每個考上大學的人竟然還有國家補貼,好些原本有單位的,原單位工資照發、或者發工資的百分之七十或者八十。

    孟笙笙不知道八三一廠是舍不得這些錢,還是覺得自己上完大學就不會回去了,直接給她辦了退休,連工資都省了……

    要是家庭困難的,還能申請助學貸款,而她現在這種家庭條件,是沒資格申請助學貸款的。

    國家助學分幾檔,學生分不同情況,最多的每月可以從學校申請十三塊錢補貼,還有八塊錢的副食品票補貼。

    最低的也能申請三塊錢的現金補貼。

    孟笙笙算了一下,雜七雜八的加起來,她每個月能從學校拿十四塊錢,據說就讀師范學校、醫學學校、農林學校的學生,每月另外加四元錢的補貼。

    她還專門給她哥打了電話問了問,還真是這樣,她每個月拿十四塊,她哥能拿十八塊。

    好些家庭貧困申請了國家助學金的,每個月甚至能拿到二十七塊錢。

    對絕大多數人來說,每月十四塊錢,其實已經很多了,在菜錢幾毛幾分,肉價一兩塊錢的情況下,食堂每頓飯只要幾毛錢甚至幾分錢,誰能說這十四塊錢不夠用。

    孟笙笙和王川澤這些年,不僅靠著工資,還有她和王川澤弄到的很多福利,存了也有八千多了,在這年代,絕對算得上一筆巨款。

    所以即使學校沒有補貼,她在學校也能過的非常滋潤。

    第58章 第58章

    叫孟笙笙覺得有些不習慣的是,學校要求在校生必須住校。

    她還想著走讀能每天回家看看孩子呢,要是在校生必須住校,那她可見不著孩子了,一周好幾天見不著孩子,她是真不放心。

    王川澤卻一點不發愁,“沒事,先住校,后面慢慢和學校溝通嘛,什么都能談,就算你以后都要住校,白天我還不能帶著孩子來看你了?”

    孟笙笙看著這人這么淡定,她本就是個心大的,于是也把這事先扔在了一邊,催著王川澤吃完午飯快回去照顧孩子,她擔心二姐以前從沒照顧過孩子,一個人照顧兩個孩子忙不過來。

    等把孟笙笙報名的事情處理好了,王川澤和孟笙笙在學校門口分了手,等看不到孟笙笙人影了,他才回頭騎著自行車離開。

    她回了寢室,這時候寢室里已經多了三個人了。

    三個人相互間明顯也不是很熟的模樣,不過都在整理自己的床鋪,有事情干,所以也不顯尷尬。

    孟笙笙一進門,另外三人整齊劃一的停住了手里的事,回頭看了看她。

    三張架子床,上鋪已經被占完了,還剩下靠門的兩張下鋪沒人。

    地上的東西很多也很雜,被褥、網兜、臉盆、保溫壺……把地上那點空間快占完了,只剩下一條狹窄的小路能通過一個人。

    住孟笙笙下鋪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老大姐,她看著孟笙笙笑笑,“擋著路了吧,我把床鋪收拾好就收拾一下地上的東西……”

    孟笙笙笑笑說道,“不著急,我也有好多東西放地上沒收拾呢。”

    等人來齊了,來了個自我介紹,孟笙笙也知道了寢室六人大概的情況。

    住她下鋪的大姐叫汪蘭英,二十九歲,已經結婚有三個孩子了,她和她愛人都是京城本地人,她在京城的棉紡廠工作,原本已經干到副主任級別了,聽說大學重新招生,她放下了自己的干部身份,考進了大學。

    住她對面上鋪的叫錢小愛,春城人,在黑省當了五年知青,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沒結婚沒孩子。

    錢小愛下鋪的是周美紅,是整個寢室最小的孩子,才十七歲,應屆生。

    住角落的上鋪是董巧云,在川省當過知青,還在當地嫁了人,有兩個女兒,愛人孩子都在村里,等著她畢業分配工作房子之后,就把一家人帶進城里團聚。

    董巧云的下鋪是林喜,也是個小姑娘,十九歲,從辰城農村考出來的厲害姑娘。

    汪蘭英是個爽利的大姐,“……看來整個寢室只有我最老啊,哈哈,你們都不是本地人,要是生活上有什么不方便的,盡管來找我,能幫的我肯定會幫忙。你們先忙著,我家老三還小,我不放心,得回去看看去,晚上會回來的。”

    接著門外又有個女人端了一盆水進來,穿的不太好,行為也有些拘謹,能看得出來是農村出來的,對著林喜說道,“小三,水弄來了……我來給大家擦擦桌子。”

    林喜和大家介紹了這個女人,“是我娘,帶我來報名的。”

    看到寢室人多起來了,女人對著大家笑笑就拿起一個帕子幫著林喜擦桌子擦床鋪,擦完了林喜的,又開始幫著寢室的其他人擦。

    孟笙笙笑瞇瞇的和林喜說話,“你在家排行老三啊。”

    “嗯,我還有兩個姐姐。”

    難怪叫小三呢,不過幸好這時候小三這詞還沒有其他意思,叫著也沒啥關系。

    沒一會兒,周美紅蹦蹦跳跳的進來了,“都在呢,輔導員讓我們去拿書去,我幫笙笙你拿回來了,其他專業的資料我不知道在哪里拿。”

    孟笙笙這時候才知道,整個寢室,只有她和周美紅是機械專業的新生,汪蘭英是英語系的,錢小愛是文學系的,董巧云和林喜是經濟系的。

    傍晚汪蘭英回來了,帶來了個消息,“明天早上八點開班會,每個院系的都要開,在自己院系的教學樓里,大家別忘了啊,也別遲到。”

    在廠里當慣了干部的人,在學校也不自覺的就有了班干部的風范。

    晚上了,少了白天報名時的熱鬧,寢室里的人也靜悄悄的,孟笙笙透過蚊帳瞧了瞧,大家已經捧起下午剛拿回來的書開始看了。

    這時候的人知道時光不易,考上這個大學更是不容易,想要珍惜時光,想要改變命運,抓住了大學這個希望,所有人對待學習的態度是無比珍惜的,學習起來是真拼命。

    孟笙笙也把她讓王川澤提前給自己做的小桌板打開,放在床上,這樣即使她坐在床上也能看書寫字。

    汪蘭英看著自己手里的手寫教材腦子發懵,能看得出來這些資料全是老師手寫的,其他專業的學生還好,雖然不懂那些知識,但是能考上大學的人都是有一定基礎的,至少不是文盲能看得懂那些字,但是她手里的這些字就跟天書似的,完全看不懂。

    她抬起頭看看大家,“你們有誰是英語系的學生嗎?”

    另外五個人聞言,都說不是,汪蘭英愁眉苦臉,“這上頭寫的啥啊,我明明報的是文學系,怎么給我調到這么一個專業,這還怎么學?”

    孟笙笙這才知道,好些人也是稀里糊涂的被分配到自己現在這個專業的,比如汪蘭英,一點基礎都沒有,abcd二十六個英語字母都認不全。

    錢小愛看到了孟笙笙的小桌板,非常感興趣,桌面四十厘米寬左右,下面有四個可以折疊的角,不想用了就能把角折疊起來放床腳位置,這樣好的一個學習神奇,寢室所有人第二天就去找木匠定做了。

    沒兩天,整個寢室人手一個小桌板,接著整個學校都刮起了定做小桌板的風潮。

    學校附近的木匠全都學會了這個手藝,以后每年開學的時候,都要用三輪車拉幾車的小桌板去學校門口賣,基本上每年都能讓木匠們大賺一筆。

    第二天一大早,孟笙笙就被下鋪的動靜弄醒了,她睜著睡眼惺忪的眼睛看看手表,才早上五點半,再側頭看看寢室,已經有人拿著書在陽臺看書了,其余人全在被窩里翻書。

    想想上輩子,整個寢室四個人,一個比一個懶,趕早八的學生們,七點半才起床的比比皆是,賴床都本事無人能及,現在她大概再也賴不了床了。

    孟笙笙回頭閉著眼睛痛苦捂臉,這時候的她意識到了一件事,這個年代考上大學的人,大概除了少數極個別的(包括她孟笙笙)人,其余人全部都是卷王。

    董巧云看著孟笙笙醒了,有些不好意,“不好意思,是不是吵醒你了?”

    孟笙笙虛弱回應,“沒事,我也要起了。”

    她起床打了一盆涼水,洗了臉,稍微清醒了點,洗漱完了之后,她看著自己拼命卷自己的室友們,她不干點什么都不好意思。

    抽出筆,把學校發的資料書上的內容大致瀏覽了一下,發現這里面好些知識,寫的比她在現代讀的大學課本上的內容都詳盡。

    認真看了一會兒書,六點鐘了,整棟樓開始有了聲音,下樓跑步的、出來上廁所的、在水槽里接水的……

    孟笙笙把資料梳理了一遍,里面的內容她心里已經有了個大概,框架輪廓她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了,不過有很多細節不清楚,上課的時候再學也不遲。

    于是她拿著飯盒,“姐妹們,有需要我帶早飯的嗎?”

    孟笙笙抱著六個飯盒出了寢室,在食堂窗口看了看,和她上輩子的大學食堂當然沒得比,但是這里糧食的個頭真的足,饅頭、窩窩頭、稀飯、咸菜、竟然還有煮雞蛋,不過是限量的,她一來已經只剩下最后兩三個了。

    孟笙笙又抱著一摞的飯盒回了寢室,獲得了整個寢室姑娘的熱情歡迎。

    吃完早飯,又看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書,都開始收拾書包,準備出門了。

    跟著周美紅到了教室,教室和她上輩子的大教室沒得比,窗戶破了個洞、墻皮剝落、課桌也有些破舊,墻上還有好些腳印,看起來應該是學校還沒來得及重新翻修各個教室。

    教室里單人單桌,她挨著周美紅坐在了一塊兒,等人到齊了,孟笙笙數了數,整個教室也才五個女生、二十個男生。

    接著一個穿著白短袖的男人進來了,他戴著黑框眼鏡,耳邊鬢發有些發白了,應該年紀也不輕了。

    男人站在講臺上,說,“我是咱們機械系的輔導員,叫楊國慶,以后……”

    還沒等他說完,原本關上的教室門突然就被踹開了,一個形容狼狽的男人進來掃視了一圈,接著好像看到了他的目標,直直的朝著坐在教室最后面的一個男人走去。

    接著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那闖進來的男人一把揪住坐著的男人,給了對方一拳頭,“我CNM劉雪峰,你對得起我嗎,我辛辛苦苦考上的大學,讓你個癟犢子摘了桃子……還和人合起伙來誆騙我,騙我說我沒考上,要不是我長了個心眼,去市里看了那天的報紙,在上頭找到了體檢人員名單,我這輩子就毀了!!!”

    被打的那男人明顯有些心虛,“你胡說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沒本事考上大學……”

    就這幾句話,教室里的人也知道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么事,原本想幫人攔著些的同學們全都躲了,這十幾年的時間,遭受到不公正待遇的人太多了,真要是這人偷了別人的考試成績,被打殘了都不冤。

    楊國慶沉著臉叫了班上幾個人把打架的兩人分開了,“你們兩個跟著我去校長辦公室。”

    剛開學第一天就遇到了這樣的事,任誰也高興不起來。

    周美紅看著跟著楊國慶離開的兩人,湊到了孟笙笙旁邊,“那男生真的偷了別人的錄取通知書?”

    孟笙笙搖搖頭,“不知道,不過學校應該會查清楚的。”

    沒老師看著,所有人都在竊竊私語,不過沒一會兒,所有人都低頭看書,畢竟他們也不是幾歲的需要被人管著的孩子了,甚至大部分都做了父母,這點自制力還是有的,這時間他們也不愿意浪費,能看書就多看看書,多學一點算一點。

    學校速度很快,對這件事甚至發了通告,這事已經查清了,那人確實是冒名頂替來上大學的,學校直接把人勸退了,正好開學,被冒名頂替的那個倒霉蛋運氣不錯,原本他也不能進學校,但是教育局的人碰巧來學校視察,知道了這件事,缺認這人是考上B大的學生本人,給說了好話。

    在老師的監督下,那人又拿起試卷考了一遍,成績出來之后,學校給開了綠色通道,補了資料,成功上了大學到了他們機械班,成為了B大的一份子。

    教育局的人回去之后,聯合對著相關部門對著學生的資料又仔仔細細的清查了一遍,就連孟笙笙也被盤問過,后來聽說還真又找出來好幾個冒名頂替的學生,學校給開除了學籍,并給他們檔案上記了一筆,五年不能參加高考。

    這種清查雖然不能把鉆空子的人全找出來,但是影響還是積極正面的。

    看完一場熱鬧,當天學校就安排所有學生進行了一場摸底考試。

    他們專業考了三門,英語、物理、數學。

    這次的考試就不是高考那種難度了,孟笙笙明顯就能感覺到,高考那場考試,相當于初中的某次期末考,這次的考試,難度比上輩子的高考還要難一點,卷子最后兩道題甚至涉及到了綜合競賽級。

    孟笙笙基礎比班上大多數學生的都要好,數學、物理題都能答對絕大部分,以她上輩子六級的水平,這場英語考試,她也寫了一部分上去,不過班上大部分的人都抓瞎了,絕大部分的人看不懂英語,不會寫不會讀,完全是懵的。

    院系教授根據他們的成績,重新調整了學習教綱和教學進度。

    考完試之后,好些人還在討論剛剛做的題目,孟笙笙就聽到班上一個男同學說他愛人和孩子現在還在出租房里,想同寢室的室友幫他應付宿舍管理員,他想溜出去看看愛人孩子。

    孟笙笙眼睛黑溜溜的看著那男同學,問道,“咱們班上是不是很多人都結婚有家庭了?”

    周美紅不清楚這事,“不知道啊。”

    班上另外一個女同學童春桃愁眉苦臉的說道,“好像有不少,我正愁著呢,我愛人就是個大老粗,孩子才幾歲,我一個星期不能出去,他帶孩子出個事怎么辦?”

    孟笙笙說道,“咱們和輔導員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讓我們辦走讀,這樣出門看孩子照顧家里也方便不是。”

    這個提議收到了班上絕大部分同學的支持,一行人選了三個代表去和輔導員提提意見。

    孟笙笙也在其中。

    到了教職工辦公室,找到了楊國慶,班上一個男生和對方說走讀這件事,“咱們這一屆是積攢了十來年的一屆學生,情況和以往不同,好些學生來上學都是拖家帶口的,他們現在算是家里的頂梁柱,上有老下有小,全都住校不能出去是不是有些考慮的不周到的地方……”

    楊國慶說道,“你說的這情況吧……這事我做不了主,不過不能不解決,這樣吧,我先上報到學校,讓他們討論討論,到時候一定給你們一個答復。”

    學校速度很快,第二天就出了公示,有走讀需求的,給學校遞交申請就行。

    孟笙笙當天就找楊國慶要了張表,申請走讀。

    中午的時候,孟笙笙在寢室樓外面瞧見了王川澤,他手里拿了一個網兜,里面是給她帶的零食和換洗衣服。

    她高興的跑了過去。

    王川澤摸摸她的臉,“還習不習慣?”

    “不太習慣,不過咱們和學校商量了一下,現在能申請走讀了,我交了申請表,大概過兩天就能回家了。”

    王川澤松了口氣,家里孩子有時候鬧著要媽媽,哭的嗓子都啞了,他也心疼。

    “行,那你先在學校呆著,這兩天我在家照顧孩子,你不用擔心,既然能走讀,我就不帶孩子走這一趟了,我還要回去一趟辦個手續,不久之后就能來京城和你們一起。我今天回去給表姐打個電話,讓她來京城,幫著看孩子。”

    兩人在學校粘糊了一會兒,王川澤看看時間,不得不走了,抱了抱孟笙笙,趁機親了親她的腦袋。

    “好好照顧自己,我有空來看你。”

    孟笙笙點點頭,看著人走遠了才回頭,一回頭就是兩個臉蛋紅紅的姑娘。

    周美紅眼睛亮晶晶的,“笙笙姐,剛剛那就是姐夫啊,長的好俊啊,我從沒見過長的這么俊的男人……我還說什么人才能配得上長的這么漂亮的笙笙姐,你們兩口子站在一起,我覺得簡直就是天生一對!”

    林喜則滿臉羨慕,“嘿嘿嘿,剛剛我瞧見了,姐夫親你了……你們感情真好。”

    兩人興奮的表情讓臉皮日漸加厚的孟笙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這時候的人保守,在學校這種地方他們才稍稍放縱了一點,現在被人直接指出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上學的第二天,好些人已經開始進入狀態了,食堂、教室、寢室、自習室、圖書館五點一線,學起來是拼了老命的學,孟笙笙有時候睡到半夜醒了,迷迷糊糊的,還能看到寢室有燭光,有人還在看書。

    孟笙笙感嘆兩句之后,上完一天的課就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王川澤已經在教學樓樓下等她了,孟笙笙在門口瞧見學校里好些女生都有意無意的看向靠著自行車的男人。

    孟笙笙想著,這時候開著自行車的男人大概和后世開著豪車的男人差不多一樣有吸引力,要是這個男人長的還帥,那這個吸引力大概是加倍的。

    周美紅拉拉孟笙笙的袖子,“姐夫來接你了,快去快去。”

    好些鼓起勇氣準備上前問問王川澤名字的姑娘,看到孟笙笙上前拉著男人的胳膊,坐上了他自行車的后座,相互看看,嘆了口氣失望的走了。

    風里似乎還能聽到她們的聲音,“好不容易在學校里看到一個長的這么俊的,還有主了,不知道是哪個專業的……”

    孟笙笙靠在他的背上,感受著四面吹來的微風,陽光在他們前方,感覺自己好像談了場校園戀愛。

    一回家,兩個孩子就湊了過來,一人抱著孟笙笙的一只腿,嘴里不停的叫著媽媽。

    孟笙笙直接把兩個磨人精抱了起來,“在家有沒有聽爸爸和姑姑的話?”

    承寧不說話,抱著孟笙笙的脖子就開始啃,不怎么痛,反而給孟笙笙衣服上沾滿了口水。

    小姑娘今年四歲了,已經懂些事了,抱著孟笙笙說道,“媽媽我可想你了,我都有一天兩天三天……二十天沒見到你了。”

    “是嘛?媽媽也可想你了。”

    “小傻蛋,明明只有四天沒見到你媽,怎么數數都不會?應該送你去學習了。”王星若擔心孟笙笙抱兩個孩子累著,接了小的這個過去。

    王星若看看王川澤,“你們現在一個上學,另外一個還要準備進修,是不是要考慮考慮孩子的事了?”

    王川澤把孟笙笙的書包放到了書房,示意孟笙笙進去,里面有一個書架,上頭放了很多書,書桌上有個筆筒,里面裝了一支鋼筆。

    “這是給咱們準備的書房,你以后回來就在這里面學習吧。”

    接著又回頭回答姐姐的話,“我還要回去一趟,等表姐過來照顧孩子我就馬上走,柚寧年紀到了,確實能去上幼兒園了,小的這個還太小,只能先讓表姐幫著照看。”

    王星若給一歲多的孩子擦嘴,“你們心頭有計較就行。”

    第二天給孩子解釋,媽媽和平常一樣,要去上班,晚上就能回來了,孩子就放她走了。

    給孩子找學校這事還多虧了王星若,王星若直接把孩子安排進了首都醫院旁邊的幼兒園里,這里面的孩子全都是醫院職工的孩子,設施比較全面,里面的老師也是醫院醫生的家屬,差不多都認識王星若,照顧小孩子也得心應手。

    學校的學習任務很重,孟笙笙因為成績在班里是最好的,不僅數學好、物理英語更是整個班上基礎最扎實的,被楊國慶安排了個學習委員的職位。

    孟笙笙也沒拒絕,學習委員就學習委員吧,她也能當當試試,要是不合適,又不是不能重新選別人。

    開學后,整個學校安靜了沒兩天,鬧出事了。

    大二的有一個班的學生,因為考試考的差,得了最后一名,丟了面子,大聲罵講臺上給他們講課的老師,說他是臭老九,不配教他們,要寫大字報批判這個老師。

    鬧了這一出,可把學校這平靜的水變成了沸騰的油。

    好些考進來的寫生看不慣前三屆按出生選出來的,被推薦進大學的“工農兵”,罵他們不尊師重道,是大學里的老鼠屎,根本就不配進大學這個神圣的地方學習。

    被推薦進來的工農兵學員被罵就不樂意了,因為大學里面的好些老師,就是被他們批判下鄉的,以前他們還能讓這些老師寫思想檢查、游街,現在卻要他們反過來尊重這些老師,他們怎么可能樂意。

    老三屆的工農兵學員覺得自己根正苗紅,出身沒問題,對這些考試進來的這一屆學生就不客氣,對那些復員的老師就更加不客氣。

    碰到些不要臉面的,’文斗‘斗不過還來’武斗‘,打傷了大一一個文學系的男生,終于讓學校出手了,直接給打人的那幾個大三的工農兵學員檔案上記了一筆。

    檔案上有了這個玩意兒,想進什么好單位是不可能了,就算進了單位,以后獎勵、晉升什么的,也根本不會考慮他們。

    這樣嚴重的后果,終于讓他們意識到,這時候已經不是他們寫大字報、文斗武斗就能弄走看不順眼的人的時候了,這個他們原本根本進不來的學校,給他們上了一課,要是現在在學校不能學會尊師重道、團結友愛,那這學,不如不上。

    從此以后,工農兵學員們不得不忍氣吞聲,看到老師和新一屆的學生,也是退避三舍,能不招惹,就不去招惹他們。

    這事鬧得很大,不僅是B大,其他大學也有所耳聞,人民日報上發表的一篇“尊重知識、尊重文明傳承者就是尊重民族未來”給了某些唯出生論的人一記重擊,而等了十幾年的學生和老師,終于等來了他們的春天,等來了對老師的尊重、對知識的尊重……在這里,他們終于看到了未來……

    孟笙笙旁觀了這次事件,在人民日報那篇文章出來之后,她就知道,前十年的陰影在一點一點的被修正,以后這個國家只會越來越好。

    經過這次事件,考上大學的這群學生,他們上課更努力了,他們努力的汲取著知識,孟笙笙也只能跟著一起卷起來。

    七八年過年的時候,王家大哥王川洋也帶著妻兒回來了一趟。

    孟笙笙跟著王川澤去車站接大哥一家子,看到了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男人長的和王川澤很像,不過王川澤長相更偏向俊逸,而王川洋多年的部隊生涯,給他增添了麥色的皮膚和剛毅的氣場。

    總的來說,是一個氣場強于他長相的男人。

    旁邊跟著他的是一個不算很漂亮但長相偏鋒利的女人,她牽著兩個九歲左右的男孩,孩子的長相也很可愛,孟笙笙仔細瞧了瞧,這對雙胞胎長的像爸爸多過像媽媽。

    王川澤已經有五六年沒見過這個哥哥了,迎上去抱了抱他,“哥,可算是回來了。”

    王川洋拍拍他的背,周身氣質變的隨和了很多,“幾年不見,成熟了。”

    孟笙笙上前給了兩個孩子她剛買的朱古力,摸摸他們的腦袋,“大哥大嫂好,二姐在家照顧孩子做飯呢,就等著咱們了。”

    王川洋點點頭,笑笑,“弟妹放寒假了?”

    孟笙笙笑著點頭,和大嫂一人牽了個孩子走在前面,和她和孩子介紹起來,讓兄弟兩人在后面說說話。

    沒一會兒就到了家,兩個小哥哥第一次看到長的像洋娃娃一樣可愛的柚寧,心里喜歡,沒一會兒就和柚寧和已經兩歲多可以到處走動的承寧玩到一塊兒了。

    孟笙笙和這個大嫂相處了一會兒,就發現這個大嫂雖然話不多,但是人很容易害羞,在她夸她的時候,她耳朵還紅了。

    孟笙笙覺得這個大嫂很萌,明明一副長的很酷的樣子,穿上皮衣皮褲就是一個御姐,卻是一個內向的害羞性子。

    王川洋當年軍校畢業之后就進了部隊,今年已經三十了,二十的時候娶了現在的妻子,有一對雙胞胎兒子,名叫王浩、王瑞。

    好幾年了,這一家三個兄弟姐妹在今天才真正團聚。

    三人聊著天,傷感了沒一會兒,就聊到了王星若的婚戀問題,王星若不耐煩聽這些,抱著家里的四個孩子,“以后姑姑不結婚了,就靠你們養老了。”

    王川洋氣的差點罵人了,“你說的這是什么話?你不知道我這次回來,好些爸爸媽媽的同事朋友都催著我給你找對象,你就敷衍敷衍我們,去見一面還能耽誤你什么事?”

    王星若這些年一個人住家里浪慣了,雖然周圍好些人催著她找對象,但是家里沒人催,她也就不著急,能拖過去,現在大哥回來了,明顯著急了,她不想撩他虎須,直點頭說是,說愿意去相親。

    第59章 第59章

    說起來王星若今年也是二十八的人了,在這普遍早婚早育的時代,真真算得上是個大齡剩女了,大院誰家孩子不結婚,都要拿她來當反面例子教育子女。

    單只王星若自己無意間聽到的閑話,就已經從她被男人甩過傷心了,所以才不找對象,到她喜歡上了某個已經結了婚的男人,她在等他離婚,最近好像更是進化到了她因為身子壞了不能生了才一直沒結婚……

    她只是一直沒理會而已。

    王家父母在家里孩子還小的時候,工作就忙,在三個孩子不需要吃奶的時候就一股腦的扔給了家里的老人帶,他們兩口子的工資補貼在那時候就高的嚇人,幾百塊錢月月都往家里寄,但是就是不見人影,單位……都不知道地址在哪兒。

    家里老人在王家大哥十五歲的時候生病去世了,大哥這時候能照顧家里的弟弟妹妹了,所以兩個弟弟妹妹差不多就是被王家大哥帶大的,一直到王川洋十八歲,老二老三年齡也不小了,能照顧自己了,他才進了部隊。

    王家的兩個弟弟妹妹對于這個把他們帶大的大哥,可以說感情非常深厚。

    大哥雖然嘴上沒說,但是王星若知道大哥在擔心她,擔心外面的流言蜚語,擔心她的未來,擔心她的工作會因為婚姻問題而增添許多不必要的挫折……

    王星若其實也冤,并不是她故意拖著不結婚,而是真沒遇上合適的。

    這些年遇到的幾個男人,不是和同醫院的護士眉來眼去,就是和她說不上幾句話的,要不然就是家里有一堆糟心事,王星若了解自己,從小到大身處的環境簡單,太復雜的家庭她應付不來,所以那些人沒一個是合她心意的。

    這年代的熱心鄰居好心領導也是真多,在聽說王星若準備相親找對象的時候,認識不認識的人遇到她了,都會說她家哪哪哪有個什么親戚,有工作人不錯,要是有時間也可以去見一見。

    王星若能不答應嗎?不能,所以就去見見唄。

    一答應相親,見了人,王星若才真是見識到了生物多樣性,沒想到給她介紹的最多的,就是那種三四十了單身喪妻的,需要一個后媽幫著看孩子的男人。

    不知道那些人是從哪里打聽到的,說她不能懷孕了。相親對象一見面就讓她把工作讓給他家里人,讓她專心在家帶孩子,把他的孩子好好養大,以后才能給她養老送終摔盆,反正她也不能生……

    孟笙笙看到王星若一臉無奈的回家就知道,不用問了,今天去見的人肯定又沒看上……

    王星若抱著最小的承寧,對著照顧孩子的嫂子和弟妹吐槽,“……今天這人不是鰥夫,人沒太大毛病,但是真不合適……說是當年運氣好,這人到城里找著了工作,但是家里還有十幾口子人呢,還全部都在農村扎根……到時候我肯定和他們一家子處不來,干脆就不開始……我現在開始后悔了,怎么就不趁著還年輕的時候,認真點,找個毛病沒那么多的就行了,越拖越麻煩……”

    孟笙笙把王川澤平時做木工剩下的木頭塊兒的邊邊角角磨平了,放家里當做積木給孩子們玩兒。

    “不著急,咱們慢慢找,總能找到二姐的另一半,就算二姐一輩子不結婚,王家又不是養不起二姐,到時候咱們把二姐接到家里,和咱們一起住。”

    辛芽在旁邊削土豆,小聲而認真的說道,“結婚對象得認真找,找不好,還不如不找。”

    辛芽來了京市,平時話很少,這時候她開口了,王星若一怔,笑了,“表姐說得對。”

    柚寧把手頭的一塊兒木頭放在了他們兄妹四個一起搭的房子的最上面,積木搖晃了幾下,并沒有倒下,她高興的挺了挺小胸脯,接著跑到王星若旁邊,抱著她的脖子,貼著她的臉蛋,“一起住一起住,我喜歡姑姑住我們家里。”

    小孩香香軟軟的小身子抱住了她,王星若心情也變好了,不就是一個男人,哪有她家小侄女香。

    “哎呦,我的小可愛,姑姑最喜歡你了,你怎么這么可愛啊……”

    原本還在抱著家里侄子說要他們給她養老,嚎著不相親了,要單一輩子的王星若,沒兩天就回家說她已經找到對象了,兩人現在正談著呢。

    這可把家里人嚇到了,不是找了好幾年都沒找著合心意的?怎么著才兩天沒到,這就找到了?對方人品怎么樣?到底靠不靠譜?

    孟笙笙心說,別是她直接擺爛了,找了個什么河童吧,這可使不得啊!

    王星若對著家里的哥哥弟弟支支吾吾的,“那啥,人你們也認識……”

    見一家子的人都盯著她,王星若白皙的臉頰,一點點變紅了,“……比我小幾歲,就是飛行大院那邊的……”

    王川洋想到了某個人,眉毛一挑,“許晨安?”

    王星若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王川澤后來和孟笙笙解釋,孟笙笙才知道這許晨安當年也是個鼎鼎有名的人物。

    在那混亂的十多年里,學校不能正常開課,這些正在成長的孩子可不就被耽擱了,都是年輕人,一個一個的都是在家里關不住的,在他們這批長大的孩子中,總有些大大小小的圈子。

    以他們居住的地方為界,也分好幾塊地方,比如軍區大院的、廠區大院的、科研大院的、飛行大院的……

    在這些大院里,最牛氣的就數飛行大院里的那些孩子,一個個的跟傲氣的小天鵝似的,走路都是昂首挺胸,從沒低過腦袋的那種,這許晨安更是飛行大院里鼎鼎有名的人物,在這京城混圈子的,基本上都聽過他的名字,也都給他幾分面子,喊他一聲哥。

    他們王家其實也從沒和這人有過什么接觸,當年在京市,他們也只是聽過這人的名頭而已,沒想到他們家的這個姑奶奶,竟然和這人處上了對象。

    王星若摸著承寧的腦袋,揪一撮頭發就要給他扎小辮,“當年其實我和他也接觸過一次,那年我去冰場溜冰,廠區大院那邊的幾個小混子堵著我不讓我走,被他看到了,幫了我……”

    承寧聽不懂大人說的話,只覺得腦袋被姑姑玩的有些不舒服,掙扎著從姑姑懷里跑了,到了客廳,拿了一個蘋果,雙手抱到辛芽那里讓她切。

    王川澤黑著臉,“這事你怎么從沒回來說過!”

    王星若無所謂的笑笑,“這不沒事嘛。”

    當時家里一個大人都沒有,回來告訴哥哥弟弟了又能怎么辦,打一架?沒準家里這兩個也會受傷,還不如悶著不說。

    “這人當年混了幾年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不混了,下了一線,接著進了廠子里的宣傳科,去年考上了Q大英語系,今天碰巧在飯店遇到了,和我坐著聊了一會兒,我才發現和他挺聊的來的,他提出試試和他處對象,我就同意了。”

    孟笙笙擰著眉,“二姐,他現在在Q大?”

    王星若點點頭。

    這一屆大學生非常特殊,有家庭的人不少,但是據她所知,進了大學之后,已婚的,未婚的,就都不許生孩子了,這是違反校規的。

    這是不是還得耽誤二姐幾年?

    但是她也沒在家里說這事,畢竟王星若找了這么久終于找到一個合心意的,她可不想做那個潑冷水的人。

    他們一家都不知道的是,許晨安其實早就惦記上王星若了。

    早在七零年王星若剛二十的時候,十六歲的許晨安就見過她了,還對這個漂亮知性的姑娘一見鐘情。

    不過他當時根本不知道這姑娘叫什么是哪里人,王星若又是個不愛往外跑的,想找都找不到人。

    后來在溜冰場第二次碰到的時候,他給她解了圍,等他把那些混混處理好了,王星若還請他吃了一頓飯,這時候他才知道了這姑娘是誰。

    但是知道她是誰的時候,才給了他打擊。

    這時候的她有工作有工資,周圍人給她介紹的對象都是有工作的年輕有為的青年,就算他想和對方處對象,說出去,人家也只會笑,那笑容里的意思很明顯,根本沒長大的一個小屁孩,還混著呢,她們怎么可能把人家姑娘往火坑里面推……

    這里面的意思就是,相當于人家已經是大人了,跳出了他們的小混混規則體系,而他雖然走出門也被人叫一聲許哥,但是本質上還是一個天天無所事事的半大小流氓而已。

    他不服氣,看什么都不順眼,但是這時候,跟著他混的一個朋友和一個剛十七歲的姑娘鉆小樹林被人逮到了,當時他兄弟提起褲子就跑了,留著那姑娘一個人遭受了不少流言蜚語……

    這件事給了他一個當頭棒喝,他突然意識到,他周圍的都是這種人,遇到小事逞英雄好漢,平時惹是生非,但是遇到真事的時候,又沒本事沒擔當的小混子。

    他回家和他家里人認真談了談,意識到人家說得對,他這樣的,根本配不上人家姑娘。

    于是他在家里人的幫襯下,他跳出了這種不正常的規則體系,直接進了廠,有了份正經工作。

    他這時候已經離京市很遠了,根本不知道王星若的消息,雖然知道以王星若的年紀,不可能不結婚,但是可能是心里還留有最后一絲幻想,于是他這些年也沒找對象沒結婚,終于在七七年,等到了高考恢復的消息……

    許晨安回到了學校,一個寢室的兄弟瞧見了他,眼神奇怪的看了看他,“今天撿到錢了?怎么這么高興?”

    “這么明顯?”

    “嘴角都翹到天上去了,還不明顯?這是怎么了,找到對象了?”

    許晨安摸摸嘴角,還真是翹著的,他干脆不掩飾的點點頭,“嗯。”

    “哦~說說說說,是不是咱們學校的?哪個院系的?”

    “不是咱們學校的,她早就研究生畢業了,是個醫生。”

    又一個同學進了寢室,知道了許晨安找到了一個醫生對象。

    “不錯嘛,不過研究生畢業,還是醫生,是不是年齡比你大很多?”

    許晨安點點頭,“大一點,不是很多。”才四歲而已。

    “咱們學校可不許在校生結婚生孩子,你要是真喜歡對方,可得好好和對方談一談,畢竟人家年紀比你大了,應該很著急結婚吧,女孩子的時間很珍貴的,經不起等待和浪費。”

    許晨安頓了頓,沒回答,把手頭的事情辦完了,就去看書了。

    孟笙笙在許晨安第一次進王家拜年的時候,才見到了他,很闊朗陽光的長相,在電視里都是演正派主角的那種人。

    孟笙笙問了這事,結果人家認認真真的和他們解釋,他現在已經準備跳級了,爭取早一點畢業結婚生孩子。

    明顯是認真考慮過這事的,那就代表這人是真心實意想娶王星若的。

    為了早日娶上媳婦兒,許晨安在學校以近乎自虐的方式在學習,在Q大一眾卷王中成了那個卷王中王,四年的學習生涯生生給他壓縮成了兩年,在七九年的時候,畢業分配工作結婚懷孕這幾件事在一年內給兩口子都給完成了!

    孟笙笙不得不感嘆,跟要完成年底KPI似的,真是效率高的一批的兩個狼人。

    這兩年,回城的人越來越多,好些人被這**嚇怕了,傷了心,又怕未來這場運動再來一遍,準備解決了家里的房子跑路,所以最近京城的房屋買賣也沒那么嚴格了。

    其實早在七八年的時候,領導人已經提出了“房解決住房問題的路子應該寬一些”,在一些南方的城市,當地政府已經專門建了好些“商品房”,能夠進行自由買賣,不過這時候的京市還沒有完全放開而已,私下已經有一批人在暗地里打這個主意了。

    孟笙笙這時候才又動了買房的心思。

    不僅她自己找,還鼓動家里的幾兄弟也跟著買房。

    她和王川澤說過,說小說里提了一句,未來的房子會很值錢,特別是京市的四合院,特別值錢,現在賣幾百幾千的房子,未來會值幾個億。

    這才讓他對勸他哥他姐買房子這事上了心。

    孟笙笙把塵封在箱子里的金條看了看,這里面的金條并不是完全一樣的,有重有輕,有大有小,她拿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金條出來,在手上掂量了一番,估計重量在七百克到一千克之間。

    孟笙笙不記得在哪里聽了一耳朵,這個世界現在的金價大概在四十塊錢一克左右,現在的工人工資大概在五六十左右,她手里這塊金條,賣了之后,估計能到手兩三萬塊錢,相當于一個工人二三十年的工資了……

    而這樣的金條,她還有三十多塊……

    不算不知道,一算……她現在還真是一個小富婆了,八十年代的一百萬,這得多值錢。

    不過她隱約記得,在八十年代中期,好像金價跌了很多,不知道這個世界金價會不會和她上輩子那個世界一樣,不過要是買房子,最好還是盡快把這些金子換成錢。

    這事讓王川澤去辦的,他去了黑市,找了個專門收金子的中間人,一塊兒五百克的金條賣了一萬九。

    孟笙笙算了算,這應該是被壓了價,但是有中間人比較安全,減少被人盯上的幾率,壓了一點價也不要緊。

    孟笙笙最近一直在打聽房子的事兒。

    王川澤也跟著她一起去看房子,兩人趁著假期,到處走走逛逛,跟無聊夫妻壓馬路似的,有時候還會帶著家里的孩子,看到沒見過的巷子、景色都要去瞧一瞧,跟旅游似的……

    真正了解的時候,孟笙笙才知道,這時候的四合院根本就不受歡迎,人家寧愿住單位的福利分房,覺得一個四合院里住幾戶幾十戶人家,擠的慌,房子也早就老舊了,好些還被破壞的根本不成樣子了。

    問了價,稍稍偏僻一些的四合院,大一些的,七八百就能拿下來,小一點的,五六百也能賣,二環三環內的大院子,則要貴很多,上千的價格讓人望而卻步。

    至于曾經的王爺大臣家的宅子,四進五進的四合院,市面上根本打聽不到,人家宅子主人根本就不賣。

    兩人這樣不像要買房子的樣子,不過他們運氣好,一個想馬上出國的人家,聽說他們想買房子,還真就找上門來了。

    一聽,是個三進的四合院,孟笙笙還真來了興致。

    這人著急走,但是還是一張口要價一萬,說這房子是祖上傳下來的,地方還好,宅子面積也大……

    孟笙笙沒反駁,帶著王川澤跟著房子主人去看了看這宅子。

    這確實是一個三進的宅子,帶著一個很大的后花園,在三環靠近二環的地方,里面鋪的石磚很平整,還有少許的假山。

    不過這里面已經被糟蹋的不成樣子了,院子里養魚的小水潭里的水散發著惡臭,墻上也被小孩子用木炭寫上了各種各樣的亂七八糟的圖案,院子里還用鐵皮搭了幾個棚屋……

    這樣一瞧,要是她不是穿越來的,誰能知道這個被糟蹋的亂七八糟的屋子以后能值好幾個億?

    孟笙笙心里是滿意的,對方開口就是一萬,她雖然拿的出來,但是能五六千買下來的房子,她為什么要拿一萬充當冤大頭?

    她直接對著那人說道,“我昨天去看了北城那邊的一個四合院,那里雖然沒有這里面積大,但是人家的東西保存的很整齊,才開價三千多一點。”

    她沒騙人,真去瞧了,她也能看得上那房子,不過里面還住著幾戶人家,雖然上頭說房子要歸還,但是里面的人早住慣了,把那房子當自己家的了,怎么可能輕易讓出來,這時候沒錢沒工作找房子多難,她一看就知道那里面住著的,是不要臉不要皮的那類人,非賴在家里不走,能怎么辦?還能把人殺了不成?

    她懶得和人掰扯,要買就干脆買這種已經把里面住的人處理干凈了的,這樣更利索方便。

    孟笙笙和對方砍價,從一萬砍到了六千,對方再也不讓步了。

    雙方最終以六千的價格買下了這座宅子,第二天孟笙笙拿著錢來交易,房子主人就帶著房本去辦理了過戶手續。

    房本在手,她也不著急了,雖然這里面很破舊,但是只要房子在她手里,隨時都能找人來修不是?

    這邊她剛買了房子,大三開學的時候,一進校門,孟笙笙就被周美紅拉住了胳膊。

    看著面色凝重的周美紅,孟笙笙有些疑惑,“怎么了?”

    “笙笙,你聽說那事了沒?”

    “什么事?”

    周美紅拉著孟笙笙邊走邊說她聽到的一則駭人聽聞的消息。

    在開學前,一個考上京大的農村姑娘返校途中,遇害了。

    那姑娘是坐客車路過當地長云地區的時候遇害的。

    這時候的片區劃分也很有意思,省下面劃分地區,比如夏省下面有屬于三石市的南河縣和相鄰的六州縣,在這時候統一稱為三石地區。

    一伙子長的人高馬大、五大三粗,各個吊兒郎當的披著衣服、嘴里塞著煙的二流子上了那輛客車。

    那伙人上了車啥也不干,先往車上一瞟,接著就看到了長的漂亮的京大的姑娘,胸口還別著京大的校徽。

    這不就成了他們現成的騷擾的對象?

    當時那領頭的男人流里流氣的走到了那姑娘旁邊,對著那姑娘胸口看了一眼,“喲,胸口這么鼓,別是藏了什么東西吧,上次坐車我的西瓜就不見了,別是你偷了吧,掀開衣服給我瞧瞧,看看這京大的學生到底是不是偷兒。”

    那姑娘又氣又羞,面皮子發紅,但是對方人多,又是那一帶有名的流氓團伙,上車干慣了調戲猥褻婦女、敲詐勒索有錢人的事,而且這一帶都有他們的人,只要車一停,他們一呼喊,幫著他們的那些人就和臭狗屎似的湊上來了。

    司機和售票員一直要跑那一片地區,即使碰到這種事也不敢阻止,畢竟這伙人天不怕地不怕,他們要是和對方對著干了,誰也不知道他們會干出什么報復他們的事來。

    眼看著這群人就要對著姑娘上手了,車里終于有人看不下去了,才說了兩句話,就被那伙人拉著扇了耳光,還把人直接從車上扔了下去,差點把人給摔死了。

    接著這伙人把車攔下了,不僅拉著那姑娘下車了,還拉著另外一個帶著閨女的女人下車了。

    最后三個女人的尸體是在荒郊野外被發現的,已經被糟蹋的不成人樣了……

    孟笙笙一頓,知道這時候的治安非常混亂,但是真不知道能亂成這樣,完全視國家法律于無物。

    更重要的是,這樣的事情還不止一起,好像這個京大的女生讓他們看到了冰山一角。

    這樣的事情不止這一件,比如就在離京市五十多里的廠礦區,發現了一個奄奄一息的姑娘,未成年的年紀,被一群混混輪番糟蹋暴力對待,差點就這樣死了,送醫院搶救了兩天,這姑娘醒來之后就自殺了。

    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小偷小摸、強搶包裹發生暴力流血事件……能看得出來治安形式非常嚴峻了。

    但是能怎么辦?

    當地管事的,誰愿意把自己轄區內的惡性暴力事件通報全國,還不是都捂在自己家里不愿讓人知道?

    孟笙笙回來把這事情一說,王川澤就嚴肅起來了,讓她上學的時候,隨身帶把刀,要是遇到緊急情況,還能自救。

    他也沒閑著,專門為這事和學校請假,申請每天早點下課接老婆孩子,一問原因,把這事和黨校領導一說,對方啥也沒說,批了他的申請,接著臉色陰沉的走了。

    洞若觀火

    王川澤微微一笑,這人在中央的軍警系統有些話語權,要是這位大佬去查清楚了近些日子發生的惡性事件,那距離笙笙說的“掃黑除惡”行動大概也不遠了。

    不止她每天有王川澤的接送,就連上班的王星若,都有學習學瘋了的許晨安每天按時接人下班。

    從八零年的五月份開始,打擊黑惡勢力的力度明顯加大了。

    孟笙笙都能覺察得出,學校里的老師也開始有了相關的宣傳,讓學校的寫生遵紀守法,千萬不要干違法亂紀的事……

    科研大院里也有喇叭整天循環著喊,打擊黑惡勢力、打擊地痞流氓。

    好些人,出門買菜買糧的時候,是把錢藏了又藏,塞了又塞,但是孟笙笙還是不停的聽說,今天李嬸子的衣服被割破了,里面的錢票全沒了,明天吳家嬸子又說她的包裹在大街上被搶走了……

    反正是怎么都不太平。

    孟笙笙這時候能不外出盡量不外出,帶著兩個孩子在家休息,和他們講講歷史小故事,帶著他們寫字,畫畫……

    反正能做的事有很多,不一定非要到街上亂晃蕩。

    沒兩天,王川澤就說找到了一個老手藝人,能把她們家新買的四合院整理一遍。

    孟笙笙來了興致,和王川澤說她的計劃,“得把電路和水管道都給加上,現在能不能給房子通暖氣?要是能通暖氣,最好把暖氣也通上,京市的冬天沒暖氣真能凍死人……不過真要把這些都裝上,得把整個房子拆了重修吧……沒關系,拆就拆,把里面花園里的違規建筑拆了重修,那些水也臭烘烘的,最好也處理了……”

    王川澤帶著承寧寫數字,這小孩兒今年也進幼兒園了,剛拿起筆,下筆很重,本子好幾頁都能留下個印子,他寫的字和其他小孩子一樣,亂七八糟的,不是一個字占了兩個格子,被分-尸的樣子,就是字寫的快要飛起來了。

    柚寧今年已經小學三年級了,她也在爸爸弟弟旁邊寫著自己的家庭作業,她腦子聰明,上課學的她都會,作業也很簡單,不需要爸爸媽媽一點點的教,每天寫完作業之后,再背一篇爸爸媽媽布置的小作業,有時候是讀一篇文言小故事,有時候是背一首詩,有時候是寫一小段作文……只要寫完了,就能去找大院里的妞妞玩兒了。

    雖然能出家門,但是家里大人不許她和小孩兒出大院,只能在大院里玩。

    王川澤很耐心的帶著承寧一點點的改正他寫的字,嘴里還在不停的和孟笙笙說著話。

    “我已經問過了,房子能重修,外形以舊修舊,整體看起來能好看很多,不過價格有些貴,可能得一千左右了,材料什么的,他們都包了,到時候直接交工就成。”

    財大氣粗的孟笙笙一揮手,說道,“沒事,咱們有錢。”

    說有錢她是真有錢,第二天就從銀行里取出一千塊給了那老師傅。

    那老師傅拿了錢也是干勁滿滿,帶著自己的好幾個徒弟,當天就在她房子里忙活開了。

    第60章 第60章

    孟笙笙剛到教室,就看見周美紅在向她揮手。

    孟笙笙把她的書包放到座位旁邊,周美紅就問道,“笙笙,你的女士自行車多少錢?哪買的?我也想買一輛。”

    這時候的自行車雖然貴,但是周美紅家里條件還可以,存錢也能買。

    不過這時候市面上全是黑色的二八大杠,車架子非常大,二八大杠前面的那’杠‘又高,周美紅個子嬌小,每次騎這種二八大杠都十分費勁。

    這兩天她找同班的一個同學借了一輛二八大杠練自行車,坐上去之后腳自行車的腳蹬能勉強夠著,但是夠不到地上,摔得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不過這自行車倒是真結實,被她這么摔,硬是一點沒壞。

    周美紅懷疑,哪天她摔進醫院了,這自行車大概還是好好的。

    孟笙笙是真不知道,她的這輛自行車是王川澤弄回來的,她完全沒沾手,“不知道,是我家那位買回來的,要不我回家問問去?”

    周美紅也不急,畢竟自己還沒學會呢,買自行車也要一陣子才能買,更重要的是,現在市場上全是那種男人騎的二八大杠,這種二六型號的,市面上根本見不到。

    于是她說道,“行,你回去幫我問問。”

    他們今年開學就是大三,班里的好些人也已經開始考慮起自己的前程來了。

    周美紅嘴一撇,瞧了瞧班里坐第一排的一個高個子男生,“笙笙,季霖說他畢業就要出國呢,好些人聽說他家里有門路,都去找他套近乎了,咱們國家花了多大的力氣培養我們,辛辛苦苦把我們培養出來了,這些人就想走,真是白眼狼。”

    孟笙笙看了前面的季霖一眼,季霖是他們班里的班長,家里據說在外交部有些關系,能常常接觸到國外的消息,知道國外這時候的發展比國內好,想出國也無可厚非,她能理解,但是不認同。

    但是對于那種’外國的月亮比中國圓‘的論調,孟笙笙向來是看不上的。

    “人總是想讓自己過的更好,這些都是難免的。”

    周美紅也不說話了,低頭認真看書。

    孟笙笙上完一天課剛回家,就看見王川澤在院子里鼓搗什么。

    她把書包放到了書房,拿了一個桃子洗了就往嘴里塞。

    這些山里長的脆桃是辛芽買菜的時候順道買回來的,她路過菜市場,看到一個村里人背著一背簍桃子來賣,還不要票,她眼疾手快的買了三斤。

    孟笙笙啃了一口,還挺甜,汁水也豐富。

    “干什么呢。”

    “做沙發。”

    孟笙笙看看旁邊的一堆彈簧。

    她靠近了摸了摸,“好東西啊,怎么弄到的?”

    從小在鋼廠長大,又在八三一廠干了幾年,這些眼力見她還是有的。

    “隨便給點錢,鋼廠員工就給弄出來了,廢品價買的,便宜。”

    孟笙笙心說,難怪以后國營大廠好多都維持不下去了呢,這種材質的鋼材,做成沙發,大半輩子都坐不壞,想要在市場上正常買賣,花的錢不會少,現在被廠里的職工隨隨便便就給弄出來當廢品賣了,果然好些廠子都已經爛了,差不多現在就已經開始出現苗頭了。

    剛回來的王星若聽見了,也說,“許晨安畢業了,被安排進了外交部,他有個同事的弟弟在家具廠當主任,聽說手底下沒一個人聽招呼的,打牌的打牌、喝酒的喝酒,誰說都不聽,一管,就被他們甩白眼,說是反正他們拿的是國家的鐵飯碗,干成什么樣都是一個樣,那么較真干嘛。干的不好了最多也就是扣點獎金,獎金也就那幾塊錢,廠里來來去去就是那些人,誰愿意得罪人,索性這幾塊錢也沒人給扣,每個月工資照拿,這樣誰還把領導當回事?這么下去,遲早都得出問題。”

    王川澤看看他姐,“喲,看事情不一樣了,長進了啊!”

    孟笙笙啃了一口桃,翻了個面,把她沒吃過的那邊喂到王川澤嘴邊,王川澤順勢吃了一口,孟笙笙說道,“肯定是姐夫說的。”

    王星若翻了個白眼,“還不許我自己看出來了?”

    孟笙笙對此不做回答,三兩口把桃子吃完了,洗了手上粘的甜膩汁水,“我接孩子去,這時候他們應該放學了。”

    路上碰到了他們家旁邊的鄰居,對方先打招呼,“笙笙,接孩子去?”

    孟笙笙點頭,“阿姨干啥去?”

    “家里沒雞蛋了,去買點雞蛋去。”

    接著女人靠進了孟笙笙些許,“咱們院子里老趙家女兒回來了,被他安排進了咱們這邊供銷社里去了,這丫頭機靈著呢,你們家里要是供應用完了,直接找那閨女,也能弄到雞蛋,你們家里有孩子,一個月就那幾個蛋,肯定不夠吃。”

    孟笙笙有些感興趣了,“不是說旁邊沈家下鄉的兒子也被安排進供銷社了?能安排這么多人進去,供銷社這么缺人?”

    女人嘆口氣,倒是實話實說,“缺啥人啊,現在哪個單位都只有多的人,就沒有缺人的地兒。但是能怎么辦呢,家里的孩子在鄉下吃了苦受了罪,好不容易回家了,總得想辦法找關系安置他們吧,還不知道吧,就咱們這大院的后勤,那么一小小的地兒,今年就又安排進去四個人,全都給弄去幫忙掃大樓了。”

    孟笙笙也跟著嘆氣,這是這時候改革必須要經歷的陣痛,能怎么辦呢,一天一天的過吧,總有辦法把日子給混過去。

    女人不說這些了,接著又笑了,“聽說星若終于要結婚了?”

    說起家里的喜事,孟笙笙也笑了,“對啊,日子定在七月八號,嬸子到時候來喝喜酒啊。”

    “一定來一定來,眼皮子底下看著長大的姑娘嫁人,怎么能不來呢。”

    走到路口,兩人就分開了。

    孟笙笙在學校門口等孩子,就聽到旁邊居民區傳來一聲嚎哭,“我的兒子誒!怎么就不聽話,為娘以后可怎么辦誒……”

    旁邊的人開始嘰嘰喳喳的說小話,通過這些認識老人的人斷斷續續的訴說,孟笙笙就已經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原來這大娘的兒子是廠區大院的,和他一起混著長大的兄弟聽說南邊開廠好賺錢,就動了心思要去南邊開廠。

    今年過年的時候回來了,果然賺了大錢,身上帶著大金鏈子帶金表,收音機、電風扇隨便買,還給家里弄回來一臺冰箱。

    這可把一起混的兄弟們羨慕壞了,誰都眼饞,但是家里大人知道外面亂,拘著自家孩子不許亂跑,就大娘家的這個孩子是個膽子大的,沒和家里人商量,就去單位弄來了一張介紹信,一個人悄悄去了南邊。

    據說回來的時候弄了不少好東西,但是半路遇到劫道兒的了,攔住了他們的車,用碎玻璃、釘子把他們車胎扎漏氣了,弄得好好的車也跑不起來,再把他們從車里拉了出去打了個半死,弄回來的東西全搶了不說,還把這人扔在了路邊,大晚上的,要不是碰到鐵路局的巡邏的工人,這人多半就得死在路上。

    現在人是救回了來了,但是人也殘了,還把他弄回來的東西給丟了,損失了一大筆錢……

    孟笙笙嘆氣,這時候治安這么差,傻大膽,竟然還敢單槍匹馬的拿著好東西南來北往的運貨,不出事才怪呢。

    孟笙笙接了家里兩個小孩,一手牽著一個,路上又碰到個來賣東西的村里人,背著一背簍自家種的西紅柿來賣,孟笙笙摸摸兜,有錢有票,能買。

    背簍里的西紅柿并沒有未來超市里的好看,瞧著半黃半紅的,還有幾個有小小的蟲眼,但是這時候的西紅柿可沒有打催紅素和農藥,天然的東西,好著呢。

    柚寧高興的拉著弟弟跟著媽媽選大的,“媽媽媽媽,買回家拌糖吃!”

    “好,回家拌糖。”

    糖漬西紅柿,她也喜歡。

    買了四斤的西紅柿,只花了兩毛錢,便宜的很。

    剛回家,把西紅切成塊兒,許晨安就來了,還給家里弄來一個黑白電視機,小小的一塊兒屏幕,后頭贅著一大坨。

    這可是這年頭不可多得的好東西,誰家要是有個電視,天天都得有人來你家看電視,小孩子大人都稀奇。

    孟笙笙驚訝,“姐夫,這是干啥呢?怎么還給家里弄來個電視?”

    許晨安笑笑,“我兄弟在南邊弄回來的,正好有多的,就給你們家弄來一臺。”

    這東西怎么可能會有多的,不過這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都是正經親戚了,收也就收了。

    當天晚上,他們一家人就打開電視試了試,只能收到幾個臺,晚上節目播放完之后,就綠屏了,想看也沒得看。

    孟笙笙看了兩眼就沒興趣了,但是其他人倒是對這電視機好奇的很,即使電視上播放的新聞,家里的小孩也蹲在電視機前一遍又一遍的看。

    孟笙笙第二天去了學校,看到班上的沈雯雯了,這位當年也是從農村老家考出來的一位大學生,家里窮的叮當響,報名的時候穿著補丁衣服褲子的姑娘,現在完全大變樣了,頭發燙了個波浪卷,大紅色的連衣裙往身上一穿,看起來氣色明艷漂亮的不得了。

    路過第一排的時候,就聽到一個男生和旁邊的男生嘴炮,“……沈雯雯,我住酒店的時候碰到過她,在酒店里干活兒呢……旁邊還有個禿頭的男人給她錢……嘖,女人掙錢就是容易……”還擠眉弄眼的,里面蘊含的惡意,很容易就能聽出來。

    沈雯雯的事孟笙笙知道一點,這姑娘家里確實苦難,即使有國家給的助學補助也不亂花錢,開學的時候,她還碰到過這姑娘啃饅頭咸菜,把學校發的十幾塊錢給家里寄。

    這樣的姑娘,肯定不是他們嘴里說的那樣不干不凈。

    孟笙笙敲敲他們的桌子,等他們看過來的時候,孟笙笙笑笑,“偉人都說過,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所以,你們這樣隨便編排班上的同學,我覺得不好、很不好!”

    接著,沈雯雯站了起來,過來了,很明顯,她剛剛聽到了這兩人的對話。

    她站在了孟笙笙旁邊,把孟笙笙拉到了自己身后,聲音大的整個教室都能聽見,“我清清白白的做打工掙錢,可沒有干什么齷齪事……我問心無愧,要是我再聽到今天這樣的話,我就去告訴輔導員,你們兩個人,在一個在準備考研的事,一個在準備公派出國的資料是吧,要是讓輔導員知道了……”

    里面威脅的意思溢于言表。

    兩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低著頭看書,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

    班上的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頭看書,不說話了,都大三了,知道自己的前程最重要,都不愿因為自己的嘴在畢業前給他們的檔案上記一筆。

    孟笙笙把沈雯雯拉到了她的座位旁,周美紅興奮的說道,“你們真棒!我早就看那兩人不順眼了,大男人家家的,還和長舌婦似的,整天說人閑話。”

    沈雯雯對著孟笙笙說道,“謝謝你為我說話。”

    自從她去酒店給人打掃干活漿洗床單,這樣的流言蜚語她聽了不知道有多少。

    孟笙笙笑笑沒說話,她最討厭這種給女人造黃謠的男人,上輩子她那個智障家里的假貨妹妹的未婚夫,拿著一堆她和各種男人接觸的照片甩到了她面前。

    就是些碰到了手,借位拍了幾張親密照片,照片上好像她和人在接吻,其實根本沒碰到,就這些似是而非的照片,一家子的人圍著她罵她不知廉恥,差點把她氣的把那個家里的人都鯊了!

    現在碰到了這事,她看不過眼,就是出來說了句公道話。

    “我去的那個酒店是涉外酒店,是家正經酒店,根本沒有他們說的那些遭污事……現在開放了,好些外來人來京市,受不了這里招待所那些正式工人的服務態度,反而是我們這些臨時工,沒底氣,態度好……領導她人也好,知道我家困難,給我轉正了,愿意給我開六十塊錢一個月的工資,干得好的,還有獎金,遇到有些國外來的客人,還會給我們小費,領導也都給我們了,不收上去。”

    周美紅驚訝,“真的?我媽在醫院當護士,工資都還沒你高呢。”

    “要不是工資高,我也不會繼續在酒店干的……”

    端鐵飯碗的,現在就是牛氣,孟笙笙嘀咕道,也就最后再牛氣這一陣子了,再過幾年,下崗潮一來,哭都來不及,誰還能牛氣起來……

    那天之后,沈雯雯和孟笙笙關系倒是好了很多,要是她碰到了什么好東西,也會給孟笙笙帶一份。

    到了七月份,家里開始準備王星若的婚禮了。

    孟笙笙嘆了口氣,王家的這對父母誒,可真是很難評,他們是無名的英雄,值得他們敬佩,但是他們作為父母,確實是不合格的,女兒要結婚了,他們上個月寄的信,現在還沒個回信。

    不過王家兄妹都已經長大了,也都能理解他們的不容易,所以也沒人責怪他們。

    家里現在沒幾個人,王星若的嫁妝,就只能孟笙笙和辛芽一起準備了。

    其實這時候也買不了什么稀奇玩意兒,就是被褥、暖水壺、洋瓷盆子之類的東西,辛芽倒是拿出了自己這些年存的錢,給王星若添置了一件漂亮的裙子和女式皮鞋。

    在結婚前,王川澤接到了遠在南方的大哥的電話,讓他在婚前請許晨安和王星若一起吃一頓飯。

    王川澤明白大哥的意思,在家里飯桌上,王川澤說道,“我姐三十了,千挑萬選選了你,希望你以后不要讓她失望……要是以后兩口子有什么矛盾了,不能動手,實在是覺得過不下去了,你可以把我姐送回來,我們王家養的起她……”

    王星若聽得眼淚汪汪的,差點當場直接就說自己不嫁了,一輩子在家里。

    許晨安可不想即將到手的媳婦兒飛了,趕緊拉著她的手,“請你們放心,我一定好好對她,一輩子不離不棄,要是以后我許晨安干了對不起她的事,你們能來許家揍我,打死我我都不吭聲。”

    辛芽出來了,把沒吃完的桃子切成了一瓣一瓣的,“大喜的日子,都說的些什么,來來來,吃東西吃東西,把你們這些嘴巴都給塞住了才安生。”

    一家子人都笑了。

    等人走了,孟笙笙回臥室,把沈雯雯給她送的一支國外進口的口紅給了王星若當新婚禮物,讓王星若愛不釋手。

    婚禮當天,好些鄰居來幫忙,旁邊黃嬸子來幫著化妝,給王星若頭上別了一個塑膠發卡,還帶了個粉色的假花……

    好好的一個漂亮姑娘,這樣一打扮,時代氣息特別濃郁……

    孟笙笙等人走了,她趕緊帶著王星若洗了臉,給她花了眼線,涂上了一點點的口紅,嘴唇淡淡的紅色,讓她看起來明艷異常。

    穿上專門準備的大紅裙子,漂亮的新娘子差點把來接人的許晨安看愣了。

    他身后的兄弟哈哈大笑,直說他有艷福,得趕緊把漂亮媳婦兒娶回家。

    孟笙笙跟著去了外頭,看見了外頭停著的一輛輛的吉普車,每一個吉普車上都系著一個大紅綢花,喜慶的呀。

    跟著來接親的小伙子,各個長的都不差,穿著中山裝、大黑皮鞋,給旁邊的嬸子們看的眼睛直冒光。

    王川澤只是對著來接人的許晨安說了句,“好好待她。”

    許晨安鄭重的點點頭,從他手里接過了王星若的手。

    新人正要走的時候,王星若發現自己動不了,低頭一看,兩個小孩一左一右抱著她的大腿,仰著腦袋看著她,“姑姑,你要去哪里?我們也要去!”

    一屋子的賓客盯著小孩子就笑。

    許晨安從兜里摸了好幾個紅包出來,都給了這倆小孩。

    柚寧這時候已經知道紅包里都是好東西,能買吃的,也收著了,還順便把弟弟的紅包也逗過來了。

    孟笙笙滿腦袋黑線,這倆小東西,盡會出洋相,要不是她現在手里沒手機,高低也要把他們的高清黑歷史給錄下來。

    吃了喜宴,客人一波一波的走了,一家人終于能休息了。

    王川澤摸摸她靠在他肩膀上的腦袋,“累了吧,今天早點休息。”

    孟笙笙嘆氣,“姐姐這一走,還挺不習慣的。”

    辛芽從把喜宴上剩下的菜給鄰居一家一家的分了,這時候正是熱的時候,家里又沒個冰箱,不分了吃就得放壞,都是苦日子里膛過來的,誰舍得?

    喜宴上剩下的飯菜,沒誰會嫌棄,都歡歡喜喜的接了,正好今天家里還不用做菜了。

    辛芽回來正好聽到孟笙笙說的這話,把電扇開了,囑咐家里的兩個小孩不能把手指頭放到電風扇里,才回頭說道,“有啥不習慣的,聽說許晨安分配的房子在省委大院,離咱們就十幾分鐘的路程,想回來隨時就能回來。”

    不管習慣不習慣,總歸這日子都是要繼續過的。

    在七七年入學,八一年,就該實習了。

    班上很大一部分人都已經有了自己的去處,學校里很多人都想著出國,公派留學生這個東西,好些人找關系都要弄到一個名額到手里,只有少數的幾個人愿意繼續深造,留在學校讀研。

    王川澤去年從黨校畢業,家里大哥找了留在京市的戰友,王川澤在黨校認識的老師也打了招呼,動用了點關系,于是他留在了京市,還是老單位,國安部。

    這幾年國安部也漸漸從軍部分離出來了,變成了主管國家安全與保密工作的市政府組成部門,是**的下屬部門。

    王川澤直接進了京市的國安部,因為他多年的反間諜經驗和功績,還在黨校學習了幾年,根正苗紅,入職就是廳級干部,省委大院那邊也給他分了個房子,不過沒他父母這邊的房子大。

    于是兩口子也沒準備搬家,這邊住著挺好的。

    孟笙笙和王川澤商量過,上頭要是給她分配工作,她能回夏省的八三一廠,但是現在他在京市任職,孩子也在這里,她也不可能單獨再回夏省。

    于是她給羅玲去了一封信,讓她幫著把她那胡同里的房子給處理了。

    房子里面其實已經不剩什么了,就一個空架子。

    羅玲去瞧了瞧孟笙笙的房子,覺得還不錯,她和曹長安現在是住家里,這長輩住在一起,終究還是不如兩口子單獨住自在,加上曹長安下鄉的弟弟妹妹回來了,家里地方不夠住了,孟笙笙的這個房子就跟及時雨似的。

    于是羅玲和曹長安商量一番,花了三百五十塊錢,直接把孟笙笙的這個房子買了下來。

    他們算得上這十幾年的第一屆大學生,多值錢啊,許多單位摩拳擦掌的要到學校來搶人,不管是去政府部門還是國家企業,不管是去中央還是地方,單位承諾了,只要去,就從科級算起。

    就算是實習期間,也是副科級待遇。

    孟笙笙原本打算去政府單位試試,但是王川澤只是說,“你的性格不合適。”

    孟笙笙不服氣,他們的兩個同學去了部委實習,說他們的領導挺好的,還夸他們優秀,個性突出,有自己的想法,人緣還好……

    回家和王川澤念叨了幾句,王川澤看了看孟笙笙。

    孟笙笙撲過去就揉他的臉,旁邊的兩個孩子以為大人在玩,也跟著過去扒拉自己的爸爸。

    孟笙笙惡聲惡氣,“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那眼神看我就是在罵我傻!”

    王川澤:怎么這時候又這么聰明了?

    他輕輕一笑,察言觀色的技能點都點亮在他身上了,這樣也挺好。

    他把兩個娃輕而易舉的就制服了,拍拍他們的小屁股,讓兩人去做作業,做完了再玩兒。

    接著他對著孟笙笙解釋道,“你同學的領導大概對他們不滿了。”

    孟笙笙趕緊湊過去,“這話怎么說?”

    王川澤無奈,“個性突出,這不是啥好詞,意思就是說他們不守規矩,特立獨行,有自己的想法……剛剛去單位的青瓜蛋子,能有什么杰出想法,意思就是說他們不聽領導使喚……人緣好,這就更明顯了,說他們私下搞小團體……”

    孟笙笙鄙視的看了看他,“怎么你們這些當領導的,都這么會打官腔?話里藏著話,想那么多,也不怕頭發掉光光了!”

    王川澤惱怒的揉她臉,“我這是為了誰?”

    孟笙笙笑嘻嘻的跑了,才不管他為了誰。

    被王川澤這么一說,孟笙笙才覺得自己在官場那地方,估計是混不開的,即使進去了,一輩子也就那樣了,最好的情況下,還能當個小官,要說啥大出息,肯定沒有。

    家里已經有個混官場的了,其實她去哪里無所謂,就算單位混不下去,她完全可以辭職了下海去,開廠開公司掙大錢買大house。

    她家姑娘抱著家里買回來的水果罐頭,“媽媽,這個好吃,給你吃。”

    孟笙笙順嘴吃了一口,這罐頭確實不錯。

    想了想,心說要不干脆去這家罐頭廠里當個小領導去,每天給家里孩子弄罐頭回來補補維生素也挺好。

    在孟笙笙在為自己未來煩惱的時候,國家領導人乘坐專車出行處理公務的時候,竟然碰到了一伙人攔路搶劫。

    那伙流氓在這一片地方稱王稱霸慣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幾乎次次都能搶到東西,并且無人管束的這幾年,養大了他們的膽量,看到穿警服的人上前阻止,他們也根本不怕,直接拿著菜刀就敢上前跟著警察對著干,最后甚至砍死了兩名警察。

    這時候,更加惡劣的一起案件傳遍了全國,三個喝醉了的混混拿著刀在村里肆意砍殺,造成了二十一人死亡,這些無辜死亡的人里,最小的是一個只有七歲的孩子,年紀最大的,是一個七十多的老人……

    這件案件震驚全國,**人震怒,直接給全國各地省份下了死命令,嚴打終于開始了……

    科研大院里的一個小混混,在嚴打期間,不聽家里人的話,跟著另外幾個廠區大院里的半大青年,一起蹲女廁所偷看女同志上廁所。

    被發現之后,直接扭送到了派出所。

    原本還以為和以前一樣,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根本不值一提,寫檢討,罰點錢,最多在派出所關個幾天就能出去了。

    結果這次就嚴重了,他們這群小流氓,平時也手腳不干凈的偷點東西,和人打打架,都是留了案底的,把這次的流氓罪這么一疊加,不得了了,科研大院里的這青年,直接被判了十三年,有個還有強-奸婦女記錄的小混混,直接給判了死刑!

    孟笙笙還認識那判十三年的青年的父母,一家人急得到處找關系找人脈,想把孩子給撈出來,但是沒用,找誰都沒用,這件事誰沾誰倒霉,上頭說了,得嚴懲!

    不止京市,全國各地都是這樣,只要被抓到了,什么打架的、偷東西的、搶東西的、強_奸的、殺人的、放火的……

    一律通通嚴懲,進去的人跟閻王點卯似的,只要被他們說出來的人,一個都跑不掉,全都得進局子。

    只要這時候被抓到,至少被關幾年起步,被槍-斃的,更是一批一批的輪著來……

    孟笙笙還聽說,一伙兒流氓摸了一個女人屁股,她愛人就在她旁邊,和那伙兒流氓打起來了,警察來了,把這伙人全給關進了局子里,都給判刑了,要在牢里關八年。

    王川澤說道,“亂世得用重法啊。”

    這話沒錯,槍斃人的消息一聲一聲的傳出來,原本囂張猖獗的很多人都安分了,原本鄉下胡亂混的,攔著路搶劫的,都鳥悄了,不敢冒頭了。

    這下,大家出門終于不用怕半路被人搶劫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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