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孟笙笙今天起了個大早,去了一趟醫療站,陳露收到公社通知,去醫藥班學習出發時間就定在明天,臨走前她還給孟笙笙準備了一大包驅蚊蟲的草藥,她得去拿。
“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陳露把包袱打開,里面放了幾身夏天的衣服,還有兩本黑色封皮的筆記本。
“就拿這么點東西?”
陳露說道,“我家就在市里,這次去學習沒準還能直接住家里呢,東西也不用準備太多。吶,草藥已經準備好了,你的那包在那里,可以用三個月呢,就算我不回來你也夠用了。”
“不回來了?”
“不知道,我爸說家里正在幫我活動關系,要是學的好,沒準能在市里的醫院安頓下來。不過我家里在醫藥系統不認識什么人,應該有點難。”
孟笙笙笑笑,“怕啥,咱們父母閱歷深,認識的人也多,就算多轉幾道彎也能找到門路,只要留下了,剩下的事情就好操作了。”
陳露把準備好的包袱系好,放到了旁邊,“走,陪我去一趟大隊部,我去拿介紹信。”
兩人到了大隊部,才發現這里熱鬧的不行,一大堆人圍在一起吵嚷的厲害。
“咋了?”
陳露皺眉,“我忘了,今天上頭好像開始收糧了,看這樣子,大隊長忙著呢,啥時候才能拿到介紹信?要不咱們先回去?”
“別急,我先看看情況去。”
孟笙笙擠到人堆里,看到兩個光著膀子的漢子挑著一麻袋糧食過秤,旁邊還有涇渭分明的兩堆麻袋。
孟笙笙猜測,一堆應該是已經稱過的,另外一堆是還沒稱的。
大隊的會計帶了個眼鏡,正拿著一把算盤算賬。
孟笙笙猜測應該是這眼鏡的度數不對勁,因為仇會計正一會兒把眼鏡抬起來,一會兒又戴了回去,掛在鼻梁上的眼鏡時不時還要調一調位置,但是好像一直沒找到最佳的位置。
“這麻袋一百二十三斤六兩,那麻袋……我看看……”
“一百五十六斤八兩,仇會計,我都還記得,你怎么轉眼就忘了哦。”
“你多大,我啥子年紀了?你和我比記性?我年輕的時候記性比你還好呢。”
“搞快點搞快點,大隊里核對一遍了,還要去糧站那邊,慢了就只能排后頭了。”
“仇會計,抽個時間換個眼鏡嘛,這眼鏡你都帶了多少年了,帶著這個眼鏡好像也看不清啊。”
“能用就行,換啥換。”老/子都要退休了,花這個冤枉錢還不如留著給老/子孫子買麻花吃。
太陽很大,每個忙碌的人身上都流了很多汗水。有那等的不耐煩的,直接把臉上的汗水一抹,跑到旁邊樹蔭下躲陰涼去了。
孟笙笙也熱的心里燥得慌,就這三位數的加減,她不用算盤直接心算都能搞定。
上輩子讀高中的時候,孟笙笙還在每天打零工,為了自己的大學學費和生活費發愁,無意間在學校官網上看到了個速算大賽,第一名獎金竟然有十萬塊。
她簡單了解之后,直接辭了自己的兼職,每天在學校訓練心算、珠算、打算盤等各種計算技巧。
才訓練了兩個多月的孟笙笙當然比不過那些天賦異稟或者常年訓練的人,好在好險還得了個第三名,獎金也有三萬塊,她滿足了。
雖然好久沒練了,技巧有些生疏,但是現在這種小學生算數,她能挺著胸脯自信的說一句,她能行。
她找到了忙著的大隊長,把她想幫忙的想法說了,大隊長和支書會計都詫異的看了看孟笙笙。
孟笙笙亳不怯場,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我看大家忙了好幾個小時,太陽又大,應該都累了,我雖然在體力上比不過大家伙兒,但是就算幾個數字還是沒問題的。”
眼看著這三個主事的還有些懷疑,孟笙笙繼續說道,“試一試又不會吃虧,我先算完了,仇會計在旁邊再算一遍,看看我算沒算錯,這樣速度也快些不是?再這樣拖下去,一直到中午都算不完,啥時候才能把糧食運到糧站?”
可能是覺得孟笙笙說的有道理,試一試也不吃虧,三人同意了。
孟笙笙算盤都沒打,直接心算,用了十分鐘不到,便把單子上的一列數字算完了,一個個清晰的數字列在旁邊,一目了然。
仇會計算的沒那么快,不過算了六七個數字都和孟笙笙算的對的上,三人都放心了。
特別是大隊長,用看稀奇寶貝的目光看著孟笙笙,“看不出來,咱們大隊里還藏著這么一個神算子。”
孟笙笙笑瞇瞇的,“不敢當不敢當。”
接著一回頭,對著正在樹下跟人聊天的陳露說道,“陳露,過來拿介紹信了!”
大隊長哭笑不得,“原來是咱們耽誤你們事了,難怪非要蹦出來幫我們忙呢。行了,我這會兒忙著呢,大隊部門沒關,自己去。照老規矩,按照格式,自己寫信,蓋章,再拿過來我檢查。別多拿啊,我可記著我那紙張數呢。”
陳露聽著這話,趕緊走了,孟笙笙準備跟著去,被大隊長叫住了。
“孟知青,別跟著陳醫生瞎晃蕩了,今天你跟咱們走一趟。”
孟笙笙就被抓壯丁了。
糧站外面的隊伍排的長長的,全都是趕著驢車牛車架子車來送糧食的。
送糧食來的人差不多都是大隊里的壯勞力,各個都熱的冒煙打著赤膊。
糧站的人差不多全都穿著短袖,衣服褲子上頭還沒補丁。
雙方是哪方的人一眼就能分清。
收糧食的流程并不復雜,但是在這缺衣少食的年代卻繁瑣的令人頭痛。
首先,糧站的人專門派了兩三個人來檢查評級,不同等級的糧食收購價格是不一樣的,好些大隊為了評級這事,想了各種辦法,就為了能給村里多掙幾分幾毛錢。
其次,糧站的人會給大隊帶來的糧食稱重,再把糧食的重量一一核對,看看和他們自己稱的重量有沒有太大的出入,這時候,一般還會有人在旁邊看著記賬的人有沒有記錯數字的情況。
最后,等一個大隊的糧食都過完稱了,就會拿著票據找糧站會計,根據評級和重量給錢。
就這三個簡單的流程,中間卻能出很多事。
孟笙笙聽著前頭的人又吵了起來,“咋了咋了?”
在一群男人堆里,就她最矮,根本看不清前面發生了啥。
“糧站那記賬的會計和那個大隊自己稱的重量對不上,雙方正扯皮呢。好像是一百八十七斤八兩給記成了一百八十七斤,八兩沒給算,大隊長和糧站的人正在鬧呢。”
孟笙笙:……
這大夏天的,就為了這八兩,一直在那里曬著吵架,汗水滴在地上干了又濕濕了又干,她都不知道值不值。
大隊長站在孟笙笙旁邊,不放心的叮囑道,“孟知青,過會兒你就幫著咱們看看那糧站的人記數,到底有沒有記錯,過完稱之后,你就再幫著算一算咱們能得多少錢,這可是咱們大隊忙了大半年的收成,都是要發給社員的,一分一厘都不能少。”
孟笙笙點點頭,嘆了口氣,她想她錯了,這時候生活太辛苦了,即使是一斤一兩,都是社員們的血汗錢,都應該爭取回來。
速度實在是太慢了,等待的時間也漫長,孟笙笙湊到了前面看看到底還有多久。
邱芳華剛得到糧站會計這份工作沒多久,還是靠著她舅舅的關系進的糧站。
平時她在家照顧孩子洗衣做飯,她婆婆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整天找事,她不樂意在家了,舅舅就說有辦法把她塞進糧站里,不過她不符合條件,得有高中畢業證才行。
她為了進糧站才報了個夜校學習,但是學也沒好好學,加減乘除學了個大概就沒去了,給管事的塞了錢,直接給了個畢業證糊弄了過去。
進了糧站后,辦公室里的會計不止她一個,她不用做什么,只需要最后核對就成,每次她都是隨便看看就完了,反正她也看不出來對不對。
但是這兩天不成了,糧站的人都忙的腳打后腦勺,誰都沒空,她也被趕鴨子上架,被主任叫來工作了。
原本就不怎么會,更別提這天還這么熱,人這么多,都在她耳邊吵嚷,這個說她寫錯了,那個說她算錯了,更讓她覺得難受,想把手里的算盤扔了!
孟笙笙就看著那扎著辮子的女人擰著眉,嘴不停動著在說什么,手里的算盤被她打的噼噼啪啪響,好像很忙的樣子。
再仔細一看,這算盤打的什么玩意兒,亂七八糟的,根本就不對勁。
她湊近了,看著這女人寫的數字,非常像那種小學生字體,一個數字寫的歪七扭八。
她眼睜睜的看著前面的人報的數字和這人寫的根本就對不上。
這個大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專門派了人在這里盯著,一看這女人寫錯了,多寫了,旁邊的人就沒吱聲,少寫了,這人就上前說了。
這女人不耐煩,“我是糧站會計還是你是糧站會計,我就是這么寫的,不樂意就你來干啊。”
這大熱天的,誰都有火氣,不會因為你是工人,別人都會讓著你。
“喊啥喊,就你嗓門大?屁本事沒有,就知道逞能,五個數字錯了四個,你還好意思在這里哇哇叫?”
那男人直接把女人手里的本子抽了出來,“一百八十斤加一百五十斤等于兩百三十斤?算的什么狗屁玩意兒。”
邱芳華慌了片刻,“還給我,那是我們糧站的東西!你們這是干什么?搶劫嗎?”
“叫什么叫?老子成分比你好,你敢沖著我喊?我得拿去我媳婦兒的大隊看看,他們會計生病了沒來,讓你這個二把刀坑了都不知道。”
旁邊稱重的檢查評級的糧站的人見了,他們糧站的人被欺負,當然不樂意了,站在邱芳華面前給她撐腰。
“把東西還給我們,那不是你們能拿走的東西。”
這本子要是讓他們拿走了,在上面記多了糧食,他們糧站的損失怎么算?
“就你們這啥都不會的會計?算出來的賬根本就對不上,我不信你們,得讓我們會計來算一遍。”
“不行!東西還回來!”
“什么東西就沖我吼?”
雙方越吵越厲害,越湊越近,不知道是誰先動了手,雙方情緒根本控制不住,直接打起來了!
周圍都是些光著膀子的男人,一沖動就上頭,打的不可開交,旁邊的凳子椅子都被搬了起來往人身上砸。
孟笙笙默默的躲了,這可不關她的事,而且她根本就阻止不了這些人打群架,只能在旁邊等著這些人冷靜下來。
雙方正打的不可開交,公社糧站的干事陸卓帶著縣里主管糧食的陸有為過來檢查工作了。
第32章 第32章
陸有為黑著臉,對著糧站的人就是一通責問,“怎么回事?你們這到底是來收糧食的還是來當土匪的?你們回頭看看你們辦公室墻上寫的鮮紅的那幾個字,是為人民服務的態度嗎?”
雖然往年收糧食的時候,吵架拌嘴的事時常有,但是今年這種打起來的,還是他們公社頭一遭!
糧站干事高長樂眼眶烏紫,嘴角也有淤青,忍著疼說道,“陸主任,這事也不完全怪我們啊,那個社員不聽指揮,把我們同事手里的賬本都搶走了,我們不得搶回來啊。不然他們要是不小心弄丟了賬冊,我們年底盤賬的時候對不上賬怎么辦,不可能讓我們單位賠吧。”
這時候大家都眼睜睜的看著呢,高長樂長了個心眼,也沒說對方可能會胡亂在賬本上報假帳,否則更會激發這些人的火氣。
打著赤膊的男人身上也有很多烏青,手里的賬本被他們大隊的支書搶了過去,遞給了剛剛阻止了這場爭端的張卓。
“領導對不起啊,咱們村大壯這人就是個混不吝的,您不要和他一般見識,這東西我們不會要,要來也沒用,這里面可能有什么誤會,耽誤大家伙兒工作了,確實不好意思……”
他剛剛和糧站測糧食評級的人說話去了,一時沒顧上這里,誰知道一錯眼就出事了,這中間發生了什么,他還真不知道。
那個叫大壯的男人黑著臉,“支書,這事就是他們不對,咱們為什么要低聲下四道歉……”
支書一腳踹過去,“閉嘴!”
他們大隊的糧食可還沒進糧站的倉庫呢,錢也沒拿到手,今天再這么鬧下去對他們有什么好處?
就算今天鬧贏了,他們大隊以后就不和糧站的人打交道了?明年的糧食就不和他們交易了?
這些當官的,在單位里工作的,誰心里沒個彎彎繞繞的,他們這些種地的能牛的過他們?對方隨時隨地就能在背地里陰你一把,你還不知道。
比如他們的人要在糧食評級上作文章,他們就少拿好幾百塊錢,分給村里人就少好幾塊,這怎么辦?
今天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這榆木腦子還跳出來找事,糟心!
大壯黑著臉,一定要把這事說清楚。他平時看著是有些不著四六,但是在這事上,他還是明白的。今天要是把這事糊弄過去了,那他們大隊損失就大了,誰不知道,這賬在糧站就要算清楚,一出去對方可就不認了。
“本來就不是我們的錯,我們村的糧食是一百八十斤七兩、一百五十斤三兩……這些斤兩我們在大隊里自己稱過了,我都記得清清楚楚,這女人把零頭給我們全都抹了……我都不計較了,但是這一百八十斤加上一百五十斤怎么著也不可能是兩百三十斤吧,這給我們大隊少算了多少?我腦子笨,就想把這賬本拿去給我們大隊會計看看,誰知道這些人就把我們圍起來了……”
陸有為原本還以為這些送糧食的人和以往一樣,為了那一斤一兩的毛毛角角的秤和他們糧站里的人斤斤計較,誰知道里面竟然還有這樣的原因,這可不是一般的缺漏,已經能算得上重大錯漏了。
他心里十分不高興,但是表情沒變,對著張卓說道,“張副主任,你把那本賬本拿來我看看。”
他看著那完全算得上牛頭不對馬嘴的賬之后,表情還算得上鎮定,轉頭笑著握著大壯的手,“感謝這位兄弟指出了我們工作的疏漏,實在是抱歉,給鄉親們添麻煩了,我們馬上重新派人解決,立刻重新算賬,絕對把賬算的明明白白的,絕對不會耽擱大家的時間。”
“張副主任,馬上重新安排人,給這個大隊的鄉親們過一下稱,理一理賬目,盡快把糧食收了,這么排隊耗著得浪費多少時間?”
因為大河村有人藏匿地主余財的事鬧得太大,有報社的人聽到了這個消息,派了人下來采訪來了,那些人就是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一分的錯處也能給寫成三四分,這要是被那報社的人知道今天這事,他不用猜都知道對方報紙上會怎么寫他們縣的糧站,上面再派人來一查,恐怕到時候他們糧站里的人得被擼下去百分之八九十。
幸好寫這賬本的人只寫了這一頁,應該是剛來就碰上了這個大隊的人,還沒來得及鬧出來更大的事,否則,他回去得把那些亂塞親戚進來的人腦袋擰了!
當他們糧站是垃圾站嗎?什么貨色都往他們單位塞?
他一轉身,就把手里的東西給了張卓,“你看看吧。”
張卓氣紅了臉,當初招邱芳華的時候,不是說她在夜校學的好,還拿了個優秀畢業生嗎?怎么就這成色?
陸有為連見都不想見這個蠢貨,更不用和對方掰扯,直接就把對方崗位換了。
“把寫這個的人換個位置,和魏姐換一換,讓魏姐去食堂洗菜去。”
接著轉身就走。
高長樂苦著臉,看領導走遠了,才在張卓耳邊說道,“張副主任,人手不夠了,把人調走了,咱們忙不過來啊。”
他們辦公室里誰都知道這個邱芳華是走后門進來的,啥都不會,要不是忙不過來,邱芳華這個二把刀也不會被迫上場,還鬧出來這么大的事。
張卓擰著眉看他,“沒人你不會想辦法?”
孟笙笙在旁邊看完了全程,烏黑的眼睛轉的滴溜溜的。明年年初的時候,省里的工廠才會招人,但是招人有限制條件,她的戶口就不合格。要把自己掛在村里的戶口重新弄回城里,她只知道兩種辦法,一是找個工作,把戶口掛靠在單位上,二是嫁人投靠。
要不是被逼到絕路,她絕對不會選第二種。
至于找工作,這不就有了個絕妙的機會擺在她眼前?
要是她進了縣里的糧站,今年下半年的農活她都不用干了。萬一明年的工作她沒考上,糧站的工作好歹是個保底不是?
她挺起胸脯,精神飽滿,“張主任好,我是大河村來插隊的知青,高中畢業,能寫會算,打算盤、算賬什么都會,您看能不能給我個機會?”
張卓詫異的看著這大膽姑娘,“你?”
大河村的大隊長是個聰明的,過來幫著孟笙笙說了兩句話,“她真會,算的比我們大隊的會計都好,她男人還是縣里的公安呢,你們不信她,還不信公安嗎?”
陸有為在辦公室門口黑著臉喊到,“張卓!干什么呢?快點安排好了給我過來!”
原本還在猶豫的張卓一個激靈,“行,你就先替代邱芳華的位置,先干著,其他的事等我回來再說。”
走了幾步又回頭,“會就好好干,不要惹事啊!高長樂,你多看著點。”
在張卓進辦公室挨罵的時候,孟笙笙坐在凳子上,把賬本往面前一擺,笑盈盈的,“好了好了,都別站著看熱鬧了,人這么多,別都排那一排,人家會計都忙不過來了,過來幾個大隊,開始過秤吧,早干完早收工。”
大河村的大隊長機靈,早過來了,順溜的把糧食從秤上過了一遍,孟笙笙一絲不茍的重新開始記賬,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眼看著大河村的人把錢拿了走了,終于有其他大隊的人過來排隊了。
這個在她面前看,那個在旁邊問,“算的對不對啊?”
“應該是對的,和我們在隊里稱的差了兩斤。”
全部的糧食加起來有個兩三斤的誤差,他們也能接受。
孟笙笙把數字寫好了在紙上一劃拉,“沒事,不信我可以再去旁邊算一遍,我就在這里坐著呢,跑不了。”
孟笙笙坐在那里就很快了,兩三分鐘就搞定一個,結果基本上沒差錯,時不時還能和這些社員搭上幾句話,一時間,他們這排的沒有剛才的吵鬧聲了。
孟笙笙的這排隊伍走的很快,旁邊核對的各個大隊的會計也時不時傳來幾句,“對不對?”
“和大隊里稱的差不多。”
“差了一斤,沒啥大關系。”
“早換這個女娃娃來不就行了,又快又算的準,剛剛那女人字都沒這個女娃娃寫得好,我看這些單位的人就是故意的,打了一架,才能給我們好好辦事。”
張卓在辦公室被罵的狗血淋頭,好不容易黑著臉出來之后,看到孟笙笙還真行,比那個邱芳華好了不止一星半點,這才放下心來。
邱芳華在這些人打起來之后,怕誤傷到自己,就躲了,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才回來。
一回來就看到剛剛打架的桌椅板凳全都恢復原位了,打架的人也都消停了,更重要的是,原本屬于她的位置上,坐了一個她根本不認識的女人。
什么人也配坐她的位置?
正準備過去把人轟走,就聽到他們糧站的管人事的副主任張卓過來了。
“你一會兒回去收拾收拾,把你在辦公室的東西弄走,還有宿舍里面的東西,都弄走。”
邱芳華一愣,“主任,啥意思啊?為什么要拿走?”
“陸主任的調令,你以后的工作要換一換,你去干魏姐的活兒。”
“魏姐?”
邱芳華迷茫了一會兒,一時間還沒想起來單位里的魏姐是誰,接著記起來她們單位掃公廁的有個姓魏的女人,眼前一黑,“讓我去掃廁所???”
“不愿意就滾。”掃廁所的工作也有人搶著干。
陸有為出來的時候,孟笙笙正忙著。
一個孟笙笙不認識的老鄉說道,“喲,這是王公安他對象吧,還會算賬呢?我說怎么這么面熟呢。”
孟笙笙手上不停,腦子的數字也不停,“光面熟可不行,我叫孟笙笙,您得把我名字記住啊,怎么光記住王公安了。下次碰見的時候,您得和王公安說,這是孟笙笙孟同志她對象吧。”
光顧著插科打諢了,孟笙笙根本沒意識到自己間接已經承認了某些事。
“孟同志,別光說王公安啊,可別給我算錯了。”
“算錯了您找王公安去,讓他來抓我。”
“讓他抓你?孟同志,你們兩口子一家人,這能抓你?可別把我給抓了。”
“好了好了,叔,別貧了,這是您的單子。”
“嘿,臭丫頭,誰貧呢……怎么給我少算了兩斤啊?”
孟笙笙示意面前稱重的繼續,說道,“叔,咱們稱重的時候,可是把您大隊里的麻袋連著一起稱的,這不得算一點重量啊,您不樂意,就把麻袋留下,我把那兩斤給您填上。”
那可不劃算!
陸有為更氣了,指著孟笙笙,對著張卓說道,“這不是氣氛挺好的嘛,也不是沒有人,怎么就非要讓那蠢貨上,給大家找不自在?”
張卓張張嘴,想解釋,想想又給閉上了。
這時候再解釋,又免不了一番批評。
這女人有能力,看樣子又有個好對象,干脆就把這女人招進糧站,免得又有蠢貨鉆空子,讓他平白挨罵。
第33章 第33章
這幾天正是糧站最忙的時候,都在為交公糧這事忙活,今天發生沖突的時候,大家伙兒都在現場,差不多都清楚了。
張卓笑著把人帶進辦公室的時候,沒人驚訝,在白天的時候,就都認識了把場面控制住的孟笙笙。
不論什么原因,眼前這個漂亮的年輕姑娘是有真本事的,總比原來那個干啥啥不會、只會給他們增加工作量的邱芳華強。
張卓拍拍桌子,把辦公室里的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這是我們陸主任新招進來的……”
張卓介紹著卡殼了,接著看向孟笙笙,這姑娘說過一次她的名字,可叫他給忘了。
孟笙笙趕緊說道,“大家好,我叫孟笙笙。”
接著大大方方的笑了笑,甜美的長相氣質瞬間獲得了大部分辦公室成員的好感。
張卓把孟笙笙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填表簽字蓋章,“去你插隊的大隊對接一下,把你的資料遷過來,再把糧油關系也轉到我們單位,明天一天我都在辦公室,中間有空就來找我,我給簽字。”
孟笙笙笑盈盈的點頭,“行,謝謝張主任了。”
張卓看看手表,已經過了平時下班的時間了,外面已經有了呼朋引伴下班的聲音,他也急著下班,說道,“明天早上還是這里,八點上班,記住時間,咱們這幾天很忙,不要遲到,你也早點下班吧。”
和孟笙笙一起走到門口,想起來還有事情沒交代,“招你進來就是正式工待遇,一個月有三十斤糧票、五兩油票和二十八塊錢的工資,后勤采買的每個月的福利不一定一樣,我就不一一細說了,你來了就知道了。”
孟笙笙聽著,只乖巧的點頭。
走到門口,張卓拍拍她的肩膀,“好好干。”
公社名叫慶陽公社,分管了一共有十二個大隊,孟笙笙插隊的大河村屬于青陽大隊管轄,而公社所處的地方,被這十二個大隊包圍著,大致在中間位置。
公社的路是T字形,道路兩邊是公社里的所有單位,糧站的位置在公社外圍,單位后面就是一條從公社流過的河。
孟笙笙猜測,公社在未來是沒有了的,大概在以后,這里就會變成慶陽鎮了。
大河村位置不錯,是這十二個大隊里離公社最近便的一個村之一,走路也只需要半個多小時就能到,這正好方便了孟笙笙上下班。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孟笙笙找到大隊辦事處,把介紹信、糧油本……雜七雜八的關系全都一股腦的拿走了,好不容易緊趕慢趕的到了公社,這里已經忙起來了,孟笙笙只能把自己的事情放到了一邊,跟著一起忙活。
八月中旬,糧站才漸漸沒那么忙了,這時候的孟笙笙也已經沒有了新人剛進單位的尷尬期,有了這大半個月的相處,她已經和糧站里的人都熟了起來,連一起去食堂吃飯的飯搭子都找好了。
不過這時候孟笙笙還真沒想好要不要從村里搬到公社提供的宿舍里住。
她不想搬的最大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宿舍并不是她一個人住。
糧站的宿舍是十二人間,上下架子床。她剛認識的新朋友,梁靜告訴她,糧站的宿舍,全都有人,有那么一兩間房間只空了那么一兩個床位,她要是住進來,就得在那幾個空床位之間選。
這么多人擠那一小間屋子,每個人的習性不同、可能會鬧矛盾都是小事,更重要的是,她的箱子里還有不能叫外人知道的金子。
這要是某天一大早,有人著急忙慌的上班拿錯了箱子,還不小心打開了她箱子,里面的金條露出來了,她就只能呵呵噠了。
這天糧站休假的時候,孟笙笙專門跑了一趟村長家,把村里養殖場的屋子給租了下來,約定每年給十塊錢的租金,這些錢全部買糧食喂養殖場里養的牲畜。
可能是覺得村里的屋子空著也是空著,租出去了也沒關系,也可能是因為有這樣一個糧站的正式工,更能方便村里人,村長沒怎么猶豫就爽快的同意了。
周麗慧是跟蹤一個女人到了慶陽公社的。
兩天前,她為了養殖場的事去了一趟紡織廠。養殖場沒了,貨也沒按時送到,還紡織廠給的定金的時候,不小心被陳化學那個狗東西看到了,對方拿捏著這個把柄,還癩**想吃天鵝肉威脅著讓她嫁給他,她怎么可能答應。
被纏的焦頭爛額的時候,周麗慧想起來一件事。
陳化學第一段婚姻離婚后,管不住下半身,和一個已婚的女人搞上了,還給對方在公社弄了個工作。
上輩子和她結婚后,兩人之間也沒斷,后來那女人的男人死了,想再嫁給這個姓陳的,為了這事,還鬧到過她眼前兩次,否則她也不會知道這惡心事。
這次來,她就是來找那女人單位和住處的,沒想到竟然看到了剛從糧站辦公室出來的孟笙笙。
這時候的孟笙笙扎著個魚骨辮,穿著一身嶄新的短袖襯衣,深藍色的卡其褲子,布鞋穿在腳上,從糧站出來,也嶄新嶄新的。
這一刻,周麗慧好像又看到了上輩子那個一輩子漂漂亮亮,把她比到了泥里的那個孟笙笙。
她看著孟笙笙遠走的背影,湊到門口看門的大爺身邊,給大爺遞了一根煙。
“大爺,我和你打聽個事兒。”
對方聞了聞手里的煙,是好東西,他這個月的煙票被他家老婆子賣了,只能忍著不抽煙,這支煙倒是解了他的癮了。
“啥事?”
周麗慧指著孟笙笙的背影,“那人為什么從糧站單位里出來?”
看門大爺瞟了一眼孟笙笙的背影,掏出兜里的火柴,點燃了手里的煙,“你問的是孟干事?她是我們單位新來的辦事員,怎么,你認識?”
“認識,是我們村的知青,我原本還想問,怎么好久沒見著她去地里上工了。”
“都有工作了,怎么可能還去掙那幾個工分?現在人家可是捧著鐵飯碗,拿國家的錢呢……”
周麗慧沒心思再聽下去了,她緊緊皺著眉轉身離開了糧站單位門口。
孟笙笙上輩子不是在縣里鋼鐵廠上班嗎?為什么這輩子變了?是因為她的原因,才改變了孟笙笙未來的軌跡?
開養殖場的發財計劃已經破產,干走/私、倒買倒賣,她又沒有門路,原本還計劃著最后一條后路,把屬于孟笙笙的工作給截胡了,但是前一陣子忙著處理馮大炮和棉紡廠的事,她沒辦法才把從老羊頭家弄回來的錢大部分填進去了,才了了那檔子事,最近又忙著處理陳化學那個人渣,根本就沒空理會笙笙。
怎么才半個月沒注意,她就進了糧站了?
這是不是代表著,她截胡對方工作這事,也不成了?
周麗慧撕扯著自己的指甲,心里的焦躁無論無何都揮之不去。
“霍蘭被人舉報了?”
“誰讓她自己行為不端,都結婚了,還把自己打扮的跟個妖精似的,整天和那些男人勾肩搭背,就不像個正經人。咱們單位里就沒有她那么愛炫耀的,都夾著尾巴做人,就她整天翹著尾巴,誰都能看到她屁股地下幾根毛,不舉報她舉報誰?”
……
霍蘭?是不是她要找的那個女人?
不過這時候,周麗慧最關心的,反而不是那個注定要死男人的寡婦。
舉報?
要是孟笙笙被舉報了,她是不是就能被開除?
指甲縫被周麗慧撕出了點血跡,鉆心的痛讓她理智稍微回來了一點。
不行,她是想要對方的工作,要是孟笙笙被舉報,她的工作保不住,她也不能進糧站工作。
更何況,她手里根本沒有什么能轄制住孟笙笙的證據,更何況,孟笙笙還有一個公安對象,要是對方在背后做手腳,到時候倒霉的,沒準是她自己。
她忍住了舉報的心思,思量著回去湊兩百塊錢,再和孟笙笙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工作賣給自己。
孟笙笙不知道女主已經看上了她的工作,她回家就準備給家里寫封信,和家人說說她的近況。
現在她有了工作,工資還不低,已經能養活自己了,再讓家里每個月給她寄錢,她自己都覺得虧心。
第二天一大早,準備去公社寄信,就被早已等在村口的周麗慧攔住了。
“孟同志,能不能等一下,我有些話想和你談一談。”
孟笙笙把警惕心拉到最高,“不好意思,我今天有點事,可能沒時間。”
周麗慧皺了皺眉,“就幾分鐘,不會耽誤你上班的時間的,孟同志,我知道你現在已經是工人了,看不上我們這些地里刨食的農民……”
MD,給老/子扣帽子,那我還非得聽聽看,你找我到底是啥破事。
孟笙笙走到一邊,看看手表,“行了,別胡說,你說吧,五分鐘。”
周麗慧被對方態度氣到了,深吸一口氣,擠出來一個苦笑,“是這樣的,孟同志,你可能不知道,自從我舅媽一家子和我們家決裂以后,我們一家子的情況就不大好了,我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但是風評……”
“你不是在和黎鎮在談戀愛嗎?你還要說親?”
周麗慧被噎的想好的話都忘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
“……我們是在處對象,但是黎鎮他家條件太好了,他媽媽不會看上我的,我就是一個鄉下女子,一個工作都沒有……”
明白了,還真是看上她工作了。
孟笙笙抱著手臂就這樣看著她,她倒是要看看,沒有了那“救命之恩”,這周麗慧要怎么從她手里把工作搶走。
“……我弟弟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家里連彩禮都拿不出來,每個月還要給老人贍養費……”
孟笙笙看看手表,“還有一分半,你要是還不說你的目的,我就要走了。”
周麗慧心口一堵,“……孟知青,你家里情況好,不要這份工作也能活的比我好,我非常需要這份工作。請問,能不能把你的工作賣給我?我愿意花兩百塊買。”
孟笙笙聽到這里就笑了,“首先不說為什么你賣慘我就要把工作賣給你,你事先有沒有去黑市上打聽打聽?一個臨時工都要花上一百多塊,還不一定能找到。我一個正式工,還是糧站的正式工,你兩百塊就想買我的工作?”
周麗慧很尷尬,這時候她確實沒錢,手里僅剩的一塊翡翠玉佩是她最后的底牌,未來拿出來才能賣出高價,這時候的她不可能拿出來。
她也只是來碰碰運氣,試試看能不能把這工作拿到手,即使自己知道希望不大,但是被孟笙笙嘲諷之后,她不由得還是惱羞成怒。
看著孟笙笙離開的背影,她抿了抿嘴唇。
不就是靠著男人才拿到這份工作的?要是……她身上有污點了,男人不要她了,那她還能不能這么看不起人呢?
第34章 第34章
“孟同志,有你的信。”
孟笙笙聽到之后,從屋里端了一碗在涼水里泡著的酸梅湯出來了。
“**事,今兒是你送信啊,辛苦了,來喝口水。”
羅雪峰和羅雪嶺兩兄弟是公社郵遞員,平時送信送包裹之類的事,都是這兩兄弟跑腿。
原來孟笙笙收包裹的時候不少,也只是對這兩人眼熟,后來在公社糧站上班之后,時常見面,就相互認識了。
混熟了之后,羅雪峰還和她說過,他看到過很多次,XX村的大隊長扣下了插隊知青的包裹,把里面好東西拿了之后,才把包裹給送去,次數多了之后,那些知青也知道了這事,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還要在人手底下混飯吃,也就忍下了。
孟笙笙聽得目瞪口呆,果然是人一過百,形形色色,啥樣的奇葩都有。
這時候,她不得不感謝她父母給她選了這么個地方,雖然貧窮,但是至少這些村干部并沒有那么不要臉不是?
“不喝了,今兒的信不少,還得走好幾個村呢。”對方把信送到就騎著車走了。
孟笙笙拿著信看了上面的地址,是她家人的回信,投稿還沒消息。
上面寫她嫂子生了,她有侄子了,她能感覺到字里行間都透露著高興,家里添丁進口,當然是值得高興的事。
正準備做午飯呢,她就看到家里窗戶縫上卡著一張白色的紙條。
拿起來打開。
“今晚十點,南河邊,不見不散。”
落款竟然還是王川澤。
她直接就把紙條扔進了灶膛里。
桌上筆記本里還有王川澤上次給她改稿子留下的筆跡,一個筆鋒流暢鋒利,一個寫字勉強只能說得上工整,怎么可能是一個人的筆跡?
寫紙條約人出去栽贓陷害,這情節小說都用爛了,她怎么可能上當。
她就當什么都沒看到,在家里燒水洗澡洗衣服。
誰知道晚上她沒去,但是河邊卻熱鬧起來了。
“笙笙,笙笙,快起來,別睡了,出事了。”
院門被拍的啪啪作響,孟笙笙在睡夢中被驚醒,迷迷糊糊的去開門。
“雨青?這么晚……”
雷雨青的聲音顯得十分驚慌失措。
“笙笙,出事了,南河……南河邊……”
孟笙笙給一路跑過來的雷雨青順了順氣。
“不著急,慢慢說,咋啦?”
雷雨青臉色蒼白,拉著孟笙笙就走,“走,路上和你細說。”
“等等,我關個門。”
自從家里藏了金條,就算前去給豬圈清理豬糞,孟笙笙也要把門給帶上。
“這次真出大事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正在知青院睡覺呢,突然被人叫起來了……說你和周利民家四小子在河邊約會被人抓住了……我還心說,你不是和王公安正處對象嗎,怎么可能和其他男人有牽扯?我們一群人到了河邊,真抓到了一對男女……兩人衣衫不整又黑燈瞎火的看不清……我心里正慌著呢,以為……”
孟笙笙挑挑眉,語氣卻并不見惱怒,“以為我見異思遷?以為我不挑食,看到個男的就上?”
雷雨青不好意思,“不是,沒那意思……我們把那兩人從蘆葦叢里抓出來才看到那兩人樣貌,發現不是你,卻是一晚上不見人的林妮妮。”
孟笙笙是真驚訝了,她還以為是周麗慧去偷看她去沒去,被人發現了呢,怎么都沒想到,周麗慧這戲唱的,還真抓到了一對野鴛鴦。
沒錯,她已經默認給她送信的就是這姓周的女人。
孟笙笙和雷雨青到的時候,場面已經亂了,大半個村子里的人都被吵起來了。
孟笙笙第一個看到的,是那熟悉的穿著藍色制服的男人。
魏建平戴著的軍綠色的帽子已經掉在了地上,腦袋上的頭發也被抓的亂糟糟的。
孟笙笙靠近了站的筆直的男人身邊,戳了戳對方的腰,“怎么這么壞呢,你去幫幫你同事的忙啊。”
王川澤趁著黑燈瞎火誰都看不清,給了孟笙笙一個腦瓜崩,“就知道幫著外人。”
接著王川澤上前一步,周身氣勢一變,雖沒說話,但是凌冽逼人的氣場讓周圍吵吵聲漸漸小了,直到全場都安靜了下來。
并沒有高聲叫嚷,聲音更顯沉著冰冷,“誰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妮妮哭著說出了第一句話,“我……我報案,周四娃強,奸我!”
龔素芹準備上前拉扯林妮妮的頭發,大聲呵斥道,“你說什么P話。”
王川澤一把拽住了人,“好好說話,不許動手。”
龔素芹順勢坐地上就開始半哭半罵,連王川澤也沒拉住,“我造了什么孽啊,這女娃子就這樣空口白牙的污蔑我家四娃,誰不知道我家都是老實孩子,這兩孩子明明就在搞對象,怎么著,轉眼就不認賬了,成了我家孩子耍流氓了……”
龔素芹算計的可清楚了,這事兒就是她兒子占了便宜,但是絕對不能說成是流氓罪,這要是真成流氓罪了,罪就大了,沒準還得吃木倉子兒。
雖然四娃出門前,明明說是孟知青找他有事,怎么會變成林妮妮的,她也不知道。
不過這時候了,她也不想知道了,得趁著這時候,把林妮妮按死了是和她家四娃處對象,成了,她家四娃還能湊巧和她已經定親的大哥二哥一起結婚,不成,就得坐牢吃花生米。
林妮妮氣的眼眶通紅,明明在白天的時候,她無意間聽到了那小孩說的,王川澤晚上約孟笙笙在河邊約會。
她偷著跟來了,果然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但是等了很久,她腳都站麻了,孟笙笙都沒來,就跟鬼迷心竅似的,回想著王川澤那帥氣的臉,還有孟笙笙前一陣子不知道怎么得到的工作,她過去了……
為什么,為什么不是她想的那人?怎么能是這個村里種地的窩囊廢?
周四娃可不想年紀輕輕的,就背上一個流氓罪在身上,雖然他也不知道為啥給他寫紙條的人是孟知青,結果轉眼就變成了這個林妮妮。
但是現在公安都來了,其中一個還是孟知青對象,他也知道,不該說的,他不會說。
“……公安同志,我娘雖然說的不全對,我和林知青沒談對象,我今晚上就是覺得熱的慌、睡不著,想出來在河里洗個澡。但是我娘有一點說對了,我真沒強迫這女人,是這女人自己撲上來的,上來就往我身上摸,這大夏天的,都燥得慌,我又是一個二十多年沒碰過女人的男人,肯定忍不住……”
林妮妮尖叫一聲,“你胡說!胡說,明明是我沒站穩,摔了,怎么就變成了往你身上撲?”
周四娃吊兒郎當的,“那我后來動手了,你也沒反抗啊,還乖乖躺在地上等著我脫衣服呢。你們要不信,可以過去檢查檢查,她身上絕對沒有啥傷,我要是強迫了她,怎么著也會有痕跡吧。”
這話倒是。
再一看林妮妮心虛的表情和周四娃的信誓旦旦,周圍人已經信了九成。
原本就是一個村的,都是相互之間看著長大的,誰也不想真給周四娃安個流氓罪,都順著臺階就下了。
“原來是兩個年輕人看對眼了,我就說嘛,怎么周四娃整天笑嘻嘻的,原來是有喜事了啊。”
“利民啊,四娃辦親事得和大娃二娃一起辦吧,喜上加喜啊,得好好辦一桌……”
“素芹啊,起來吧,地上涼,有喜事怎么不說一聲啊。”
……
眾人都打著哈哈,準備把這尷尬事岔過去。
林妮妮眼看著事情發展超出預料,她就要“被嫁人”了,怎么可能愿意。
“不是的,我才不要和這個鄉巴佬結婚,明明說來這里的是王公安,怎么就變成了他了?不服,我不服!”
王川澤一愣,怎么這里面還有他的事?
眾人跟著看了看王川澤,還有人看了看孟笙笙,兩人都是一副不知道這事的神情。
魏建平嚴肅著臉,“這位同志,你要是這么說,請問有什么證據?咱們王同志是個正派人,怎么可能會單獨約你,要是沒證據,我們可就要按照流氓罪把你們兩人帶回去問問清楚了。”
周四娃這會兒可機靈了,上前一把摟住了林妮妮,不讓她繼續說話,“她就是高興傻了,胡說呢,咱們別聽。”
這要是被抓到局子里去了,能不能回來還另說,今天怎么著也不能讓這女人再胡說了。
周四娃在林妮妮耳邊說道,“你喊,你繼續喊,咱們倆睡過這事也抹不掉了,除了嫁給我你還能去哪?要是你繼續叫,我去牢里坐牢,你在村里當個人人都能吐唾沫的破鞋,想再嫁,哪戶好人家能要你?我這樣的你都找不到了。”
林妮妮閉嘴了,因為這貨說的沒錯,她現在插隊,戶口在鄉下,根本回不去,這事經過這么一鬧,所有人都知道了,她還怎么做人?
林妮妮把周四娃的手拍掉了,“公安同志,我能不能知道是誰報的案?”
魏建平說道,“我們晚上八點接到的電話報案,說河邊有人搞封建迷信,我們掛完電話騎著車就趕來了。”
誰知道來了竟然看到了一場大戲。
約的時間是晚上十點,她和周四娃發生那事的時候也是十點以后了,但是八點就有人報案了,還真是有人故意設計的!
別讓她知道到底是誰干的!
除了公社,其他地方沒有電話,不過每天因為有急事去公社打電話的人也不少,很難找到具體是誰在后面算計。
孟笙笙站到王川澤旁邊,戳了戳他的腰,接著便被對方抓住了她作亂的手。
對方用眼神示意,有事就說。
孟笙笙不自在的把手抽了出來,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
王川澤聽完皺了皺眉,把周四娃叫到了一邊,說了幾句話。
孟笙笙見人回來了,“真是?”
王川澤點點頭,眼眸在黑夜里更深沉了幾分。
“我也收到了一張紙條,落款是你,不過這字太丑,沒你寫的字好看,我沒信。我要是腦子糊涂一點,今晚沒準還真著了道了。”
雖然不至于和林妮妮一樣慘,但是和男人私自約會,傳出去名聲大概也沒了。
遇到這事,王川澤還是注意到孟笙笙夸他字好看,也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碰了碰她的臉,被河邊的晚風吹得涼涼的,“沒事,我再去查查,你以后警醒著些。”
這事不知道是不是監視的那人有了防備,故意針對他……拖的時間也夠久了,再催一催上面,“勘察隊”應該要到了,到時候故意露出來一點“珍貴數據”,應該能把人引出來了。
第35章 第35章
周麗慧看著眼前的兩人躲在旁邊說悄悄話,男的高大帥氣、女的巧笑嫣然,倒像是一對璧人。
而她,在人群里看著這兩人咬牙切齒,真像是上輩子她在酒店看過的電視里演出來的,那干壞事也不能把好運的主角扳倒的壞蛋。
她就不明白了,重生的是她,明白未來發展的也是她,怎么她做什么都不順心。
今天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還把王川澤也從公安局叫來了,只要她來,就只要她來,周四娃那人也不是什么頂壞的人,不能干什么出格的事,只要王川澤看到孟笙笙晚上出門和周四娃在河邊約會,他心里肯定不高興,她再找機會和王川澤稍稍溝通一下,說些比如女人就應該在家相夫教子,出門工作有了錢,心就野了……
到時候她再提出拿錢買這份他用不上的工作,工作不就到手了……誰知道,孟笙笙沒來,林妮妮卻過來了,還鬧出來這么大動靜……
此時的她只能慶幸,她這事辦的隱秘,連字條都是她找的一個偶然路過的,不認識的過路人給村里的孩子送的,否則被發現了,不僅姓王的不會把工作賣給她,吃了大虧的林妮妮更會報復她。
村里的孩子忘性大,就見過一面的陌生人,那人還長了張大眾臉,就算那人再站在村里的孩子面前,他們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肯定查不到她頭上。
不過,她可不會就這么放棄,就算不能讓她在男女關系上讓她有污點,還能在其他方面下手。
她得回去再想想。
周利民家要辦喜事,這事可鬧得附近幾個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不過周家幾口人卻愁得慌。
“大娃,你和二娃三娃想想辦法弄些磚頭回來,不拘是什么磚頭,土磚都行,把家里后面的房子蓋起來,都要結婚了,家里就這三間屋子,根本住不下。”
周三娃不高興了,“我又不結婚,讓我去干啥……”
龔素芹就往家里這個糟心的憨子腦子上敲,一邊打一邊罵,“你現在不結婚,那你一輩子都不結婚了?現在你大哥二哥四弟要結婚了,趁著人多方便,你跟著一起把自己的那屋子砌起來不行?”
智障玩意兒,親哥結婚都不知道幫一把,還指望著誰以后能幫你?趁著現在啥都一起干了,不更方便,說親不就更好說了?啥都要她這個當娘的操心,一天天的,沒個夠。
周三娃繼續犟嘴,“那老四干啥,他……”
龔素芹眼睛一瞪,“他給自己給自己弄回來一媳婦兒!這就是有本事!你有本事別讓老娘給你操心,自己找媳婦兒去!”
老四能摸黑去給你的新房子弄回來舊瓦片,你能嗎?
周大娃拍拍自己這個三弟的肩膀,“唉,老三,都這么大個人了,動動腦子吧,以后怎么得了哦……”
老二路過老三時搖了搖頭,老四走過時跟著搖了搖頭,才十二歲的老五雖然不知道自己哥哥們為什么搖頭,但是為了合群,他也裝作愁眉苦臉的樣子搖了搖頭。
“嘿,你這臭小子!”
老三追著老五就跑了,龔素芹看著家里的一串兒子,那真真是覺得腦袋疼。
給這幾個兒子娶完媳婦,那真是家底都要被掏空,不過幸好老四機靈,連彩禮都沒要,就給自己弄回來個媳婦兒。
“素芹在不在?”
龔素芹一聽到熟悉的聲音,趕忙去門口把人迎了進來,“蘇媒婆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孟笙笙下班回來,剛進村口,就被龔素芹給攔了。
孟笙笙笑瞇瞇的對著龔素芹說道,“嬸子,好事將近,恭喜恭喜。”
龔素芹只笑了一下,“到時候來吃喜酒。”
接著面色尷尬,“孟知青,那啥,能不能借點錢……”
龔素芹也是沒辦法,家里那么多個大小伙子,各個吃的都不少,家里根本就存不下糧食,更別提存錢了,沒欠人家的,都算她龔素芹勤儉持家。
媒婆給她說這個二兒媳婦,家里的哥哥突然走了運道,在幾十里外的礦場找了個挖礦的活兒,還是正式工,那家人突然就抖起來了,提的彩禮錢突然就翻了一倍,還要什么三十六條腿……
家里窮的叮當響,每個月月底甚至還要去向別家借糧食過那最后幾天,缺衣少糧的,幾個兒子就差光著膀子上街了,他們兜里還有什么余錢?
和兒子商量了退親的事,老二也悶悶的不說話,還不是心里不樂意嘛,她這個做娘的怎么辦,只能硬著頭皮、不要臉的出來借錢來了。
孟笙笙一愣,往自己兜里掏了掏,她今天沒啥要買的東西,還真沒帶錢。
“嬸子要多少?我回去給您拿。”
“二……十塊,十塊就成。”
孟笙笙回了家,拿了二十塊錢借給了對方。
龔素芹雖然潑辣,但是還真不是什么壞人,潑辣也是被窮給鬧的,平時見著孟笙笙了,也經常和她搭話,孟笙笙還見過龔素芹給餓得厲害了的招娣三姐妹塞黑面饅頭,可見是個心軟的。
所以這錢,孟笙笙說借也就借了。
借完錢孟笙笙就沒管了,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梁靜拉著孟笙笙說悄悄話。
“今天那誰要回來了,你自己注意著點。”
孟笙笙懵懵的,“誰?”
“向光明。”
“誰啊?”
她也沒聽說過這人啊。
梁靜一臉的真拿你沒辦法,解釋道,“邱芳華她舅舅,要不是他,邱芳華那蠢貨也進不來我們這地方,你一來,就把邱芳華擠走了,這邱芳華不得去告狀?前一陣子向光明忙著倒騰倉庫陳糧的事,現在回來了,肯定要整你,你自己也警醒著些。”
“倒騰陳糧?”
還有半年她就要走了,她才不怕呢,就算沒走成,這時候單位又不能開除員工,最多她也就是調個崗位的事,調就調唄,她又不是不能干,就算去掃廁所呢,她也能在不想干的時候,悄悄花點錢讓別人幫著干,七七年她就上大學去了,還會怕他?
相比之下,她還是對這啥“陳糧”的事感興趣。
都說糧站的工作崗位是個肥差,她都來了一個多月了,盤賬的時候,一分一厘都是入賬了的,就這,還怎么在里面搞小動作?
梁靜笑的一臉神秘。
“這你就不懂了吧,幸虧你遇到的還得是我,其他人才不會告訴你里面的貓膩。”
說完,還悄悄看了看辦公室門外,沒發現人,才繼續說道,“雖然咱們倉庫里入賬的糧食都是有數的,但是真想要做點什么手腳,也能做。”
“比如說,陳糧,咱們每年夏收秋收之后,都會收到一批下面送來的新糧食,那倉庫就那么大,放不了怎么辦,還不是都得咱們站長做主給悄悄賣了?不拘賣給誰,反正是上頭拿大頭,咱們拿小頭,都有的賺。”
孟笙笙聽得目瞪口呆,“還能這樣?”
城里的人現在每個人都定量,村里的人也吃不飽,大部分的人瘦的肋骨都凸出來了,糧站的人竟然還有多余的糧食賣給其他單位,果然不愧是最有油水的地方,聽得她突然就不想挪窩了。
“還有啊,報損耗也是一個辦法。咱們糧食在倉庫放久了,會不會有損耗?有啊,這是正常的嘛,啥老鼠耗子偷吃啊,咱們這地方夏天雨水太多濕氣太重,發霉長芽不能吃了……都是正常的嘛,這都是自然損耗,都能報上去的。這里面能做文章的,就多了去了,只要腦子靈活,理由正常,都能寫上去,上頭的人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只要在正常范圍內,都是能給批下來的。”
孟笙笙默默比了個大拇指,果然,還是她太年輕了,果然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方法總比困難多。
“……你能知道這么詳細?”
梁靜臉上閃過心虛,她也是一個進來沒多久的半新人,當然不可能知道的這么詳細,能對著孟笙笙侃侃而談,當然是有原因的。
“那啥,我是被我叔弄進的,還沒進來的時候,他就整天在我面前叨叨叨這些,免得我啥都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嚷嚷出來了,弄得大家都尷尬。”
孟笙笙:果然,這里面不是想進就能進的,全都是關系戶,她能進來,全靠天時地利人和,最重要的就是人和,那邱芳華簡直就是她的貴人,要不是有她對比,她怎么可能這么順利就進來了。
今天中午食堂做的是云豆燉豬腳,涼拌豆腐、清炒豆芽,一碗白菜湯,據說還有紅燒肉,不過因為來晚了,孟笙笙和梁靜沒打到就沒了。
吃完午飯,路過走廊的時候,迎面走來一個男人,梁靜默默的拉了拉她的衣角。
突然福至心靈,她知道對方就是她那位貴人“邱芳華”的舅舅,向光明。
孟笙笙這才仔細看了看對方,長著一張國字臉,非常嚴肅板正的模樣,身材比這時候大多數人都壯一些,還稱不上胖,畢竟這時候她就沒見過幾個長胖的人。
對方顯然也看到了孟笙笙和梁靜,還認出來他們了。
“這是新來的那’神算子‘吧,在縣里就聽說過孟同志的大名了,聽說算賬很厲害啊。”
孟笙笙笑瞇瞇的,“廖贊了,算不上很厲害,只能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罷了。”
至于這個’下‘是誰,在場的人懂的都懂。
梁靜默默給她豎了大拇指,厲害啊,懟回去了。孟笙笙可不客氣,她背景又紅又專,怕啥,她才剛進單位,啥都還沒干,還知道了某些內幕,更不怕了,大不了,一封舉報信,什么牛鬼蛇神都退散。
她就不信了,對方還不怕查了。
第36章 第36章
“小孟,壺里沒開水了,你去水房重新打一壺去。”
孟笙笙才剛進辦公室,屁股還沒挨著凳子,向光明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旁邊坐著的好幾個人都投來憐憫的目光,大概心里都清楚,向光明一回來,大概就要給自己外甥女找回場子了。
這向光明沒啥大本事,但是小毛病多的是,仗著自己是個小領導,整天頤指氣使的說些雞毛蒜皮的事,煩都能把人煩死。
孟笙笙倒是松了口氣,會咬人的狗不叫,真正聰明的領導可不會盡在這些小事上為難人,他們只會在你面前笑瞇瞇,好話一籮筐的夸,背地里就耍陰招,沒準你被陰了,犯了大錯,還不知道是為什么。
這種當面來的,還是這種小兒科的刁難,她還真不怕。
習慣了糧站的工作,那是真清閑,每天就忙那么一兩個小時,理一理賬冊,盤一盤賬本,其他時間就在辦公室里磨洋工了,起來走一走算什么,就當外出給自己散個步了。
“好,領導,馬上去。”
孟笙笙溜溜噠噠的去到了水房,把水壺打滿了,又溜溜噠噠的回來了,中途還和隔壁辦公室的人說了幾句話,聯絡聯絡感情。
向光明給自己茶缸里的水添滿了,熱氣蒸騰而上。
“小孟啊,我看公社外面有很多社員路過,一口水都沒得喝的,我看咱們可以在門口弄個便民服務站,放點水,有口渴的社員就可以自取……”
“好,就聽領導的。”
先答應著嘛,這事又不著急,可以慢慢拖,畢竟這些雞毛蒜皮的屁事,上頭又不檢查又不扣工資的,自己閑的沒事的時候,順便就干了。
把今天的工作處理完之后,孟笙笙把今天送來的報紙抽了一份過來,邊喝涼開水,邊慢悠悠的閱讀。
“小孟啊,你看看你,同事都忙著干活兒,怎么你就……”
合著她剛剛忙的時候領導您眼瞎?
不過她也不爭辯,隨手從辦公桌上拿起來一本上頭發的紅頭文件,拿起筆就在筆記本上抄。
看,我知錯就改,正在學習上頭下發的會議文件精神,看你還能站在我面前叨嗶。
原本孟笙笙咸魚一般的上班生活,在這人回來之后,就像多了一只擾人清凈的蚊子,還一直追著她,在她面前嗡嗡叫,除了稍稍煩了一些,其他倒也還能忍受。
村里的知青下工的時候,正巧碰到了下班回來的孟笙笙。
“笙笙,等等。”
孟笙笙向雷雨青幾人走了幾步,“怎么了?”
沈愛華眼里有著艷羨,都是來插隊的知青,有人還頂著大太陽,整天在地里拔草捉蟲的,有的人已經給自己找好了對象找好了工作了……
雷雨青說道,“妮妮不是要結婚了?怎么著都是咱們知青點出去的人,我們想著給她送點東西,尋摸個時間去一趟縣城,你去不去?”
“……我后天放假,后天你們有空嗎?”
“行,那就后天。”
因為照顧到有些知青手頭并不寬裕,單獨買禮品,可能送的東西不方便拿出手,大家就湊錢,一起給送了一個大紅鐵皮的保溫瓶。
這東西拿去送禮,也算得上給他們添了一個大件了。
因為周家三兄弟準備在同一天結婚,孟笙笙猜測,這天肯定很熱鬧。
沒想到她還是低估了現場的熱鬧程度。
周老大找了自己那些整天無所事事的兄弟,不知道哪里弄回來一輛自行車迎親去了。周家老二直接找了大隊,借了夏收那輛二手手扶拖拉機,開著拖拉機,聲音巨大,“噠噠噠”的,隔著兩里地都能聽見。老四就更方便了,同一個村的,就兩三百米的距離,閉著眼睛都能摸到的地方,啥都不用,直接走路都能到。
不說林妮妮這人怎么樣,都是年紀輕輕就下來插隊的,還都是一個知青點住過的知青,她就算并不怎么喜歡這人,表面功夫也要做到,而且那保溫瓶還有她的一份子呢,怎么著也要去露個臉不是?
最重要的是,好不容易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翹班了,怎么能不用?
九月一號,是個艷陽天。
這天孟笙笙請了一天假,先是到了知青點,揣著手站旁邊看打扮新娘子,接著就等著周四娃過來接人就行。
林妮妮今天穿著一件大紅色的短袖,黑色褲子、黑色的嶄新布鞋,頭上還用一根紅毛線扎了頭發,比這個村里大部分出嫁的姑娘都體面了。
幾人在屋里說話,混時間。
孟笙笙看了看手表。
屋子里的所有人里,就孟笙笙有手表,其他人也只能夠著腦袋悄悄看孟笙笙的手腕,相熟一些的,比如沈愛華,就直接問了出來。
“啥時候了?”
“十一點半了。”
“十一點半了?怎么人還沒到?拖拉機的聲音不是響起來了?人應該接回來了吧。”
……
沈愛華早等不及了,“你們先等等,我去周家看看去。”
孟笙笙也在知青院門口探頭探腦的,但是只能聽見吵嚷聲,看不到人。
半個小時過去了,這說著給她們探情報的人,也一去不回,孟笙笙正準備自己去看看,沈愛華又回來了。
“鬧起來了!周家鬧起來了。”???
沈愛華眼里有著看熱鬧的興奮。
孟笙笙湊了過來,趙凱早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就把沈愛華的脖子勒住了,“你小子說不說,賣什么關子?”
“放開放開,我說我說。”
“你們知道周家老大媳婦兒是在紅星村、老二媳婦兒是李家壩的吧。去老二媳婦兒家要路過老大媳婦兒家,周老大不是騎自行車接親去了嗎?老二搞了一輛二手拖拉機也接親去了,誰知道老大媳婦兒看到人老二開的是拖拉機,而接她的是一輛破破爛爛的自行車,當時就不樂意了,不愿意上自行車,放話說非要讓老大也搞一輛拖拉機,不然她就不出門子了。”
“原本我也不清楚這里面的事,這不是拖拉機接人都接回來了,老大媳婦兒家還近便,人還沒回來,周家請的執事喊人去了一趟又一趟,跑腿的不高興了,把這事當場就嚷嚷出來了。”
“笑死我了,這啥……”
看到林妮妮沉著臉從屋里出來了,想起來他們知青院還有一個周家四兒媳婦等著接親,沈愛華下面的話就憋住了沒說,還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噎著。
孟笙笙在林妮妮后面笑的直捏自己的大腿,生怕自己笑出了聲。
不一會兒,拖拉機的聲音又響起來了,應該是拗不過周家還沒過門的二兒媳婦,周家老大又回來開拖拉機去接人了。
好不容易把人接回來了,周四娃也穿著一身半舊的、沒補丁的的確良襯衣來了,褲子不知道是哪里弄來的一身軍綠色軍褲,腳上也換了新布鞋,看樣子還去理了發,收拾了自己,看樣子也是周正的小伙子一枚。
周四娃把林妮妮背到了周家,可是早就到了的周家大兒媳婦兒卻還沒進門,就這樣坐在拖拉機上死活不肯下來,把周四娃背上的林妮妮也堵在了門口。
長幼有序嘛,怎么著也要年長的先進門,小的后進門,這才對嘛,大兒媳婦兒沒進門,老二老四不就被堵在門口了?
老大家的氣哄哄的坐在拖拉機上,旁邊是老大媳婦兒的娘家人,也把周圍想動手把老大媳婦兒拉下來的人給打回去了。
老二媳婦兒在旁邊早等的不耐煩了,“什么意思啊?我來了多久了,不讓進你們周家門是吧?不讓進你們早說啊,現在我來都來了,你們這是什么意思?”
龔素芹在門口氣的直哆嗦。
執事又只得把這邊安撫好了,又去問老大家的,到底怎么了。
老大媳婦兒的娘家人早不高興了,“你們周家不當人是吧,一天娶媳婦兒,一樣的進周家門,不一樣對待是吧?我們家是瞎了眼了,才沒看清你們的真面目,這是坑蒙拐騙的打算把我們楊家媳婦兒給騙進你們周家呢。
到現在我們才知道,你們給老二家的彩禮比我們整整多了十塊!還給對方三十六條腿了是吧?憑啥就單單看不起我們?你們給了我們啥?就那兩張破爛桌椅?連一個……”
說著,看見了林妮妮旁邊深紅色的保溫瓶,“好啊好啊,連老四都有保溫瓶這種好東西,給我們家的,一個新東西都沒有,全是舊東西重新刷漆……”
孟笙笙真恨自己手里沒有瓜子,這可真熱鬧啊,邊吃邊看得多熱鬧。
罵了好一會兒,老二家的不耐煩了,直接把袖子一甩,讓娘家人搬著自己的幾個陪嫁紅漆箱子就進門了。
林妮妮揪著周四娃身上的軟肉,也跟著進門了。
就老大在門口和楊家人陪著小心。
雷雨青心有余悸,“妮妮這幾個妯娌都是狠角色,但愿她以后能和她們好好相處,不然,日子可就有的磨了。”
孟笙笙陪了一個表情包:同情.jpg
今天周家的婚事可是把這老執事給累壞了,就這一天,比他以往主持的四五場婚禮都累。
中途這還沒進門的兒媳婦兒還把人老娘都給氣的躺床上了,兒子還在給媳婦兒娘家人賠不是……
想想都糟心。
楊家姑娘鬧了一場到底是進了周家的門,不過這未來的日子,注定這婆媳之間,肯定不平靜就是了。
戲看完了,直到下午一點半才吃上喜宴,桌上就一盤子老黃瓜,一盤地里挖的野菜,一盤蒸好的紅薯,一大盤子雜糧蒸出來的黑面饅頭,還有一大碟子咸菜幫子。
孟笙笙夾了一塊涼拌黃瓜,苦的她臉都揪成了一團,只得逮著野菜和紅薯吃,沒吃飽,還拿了一個饅頭沾了點咸菜,才勉強混了個半飽。
第37章 第37章
孟笙笙回家之后,沒撐過三個多小時,肚子又餓了,看看手表,已經下午五點多了,這時候做晚飯正合適。
剛把灶膛里的火生好,周二娃就來了。
“孟同志,在家嗎?”
“在呢。”
周二娃把兜里的錢全部拿了出來,“這是欠你的錢,你數數,謝謝了啊。”
孟笙笙把這一沓子錢拿在手里,沒數,“不用,家里忙完了?”
裝作看不到周二娃脖子上的指甲印,這才剛結婚呢,兩口子就干架,還把家里老娘給氣病了,真NB。
要她說,結這婚干啥,嫌日子太平靜,給自己找刺激?那還不如單著呢。
“還沒呢,還要還各家各戶的桌椅板凳,家里等著呢,我先走了。”
孟笙笙沒留人,等人走了,繼續給自己做好吃的。
第二天上班,梁靜就過來拉著孟笙笙打聽昨天婚宴上的事。
“你咋知道的?”
這時候沒手機沒網絡,消息也傳的這么快的嗎?
“我媽原來就是李家壩的人,昨天去喝喜酒了,回來逮著我哥就念叨,說以后要是娶了這么一個兒媳婦,就把我哥分出去單過,一輩子別進家門……你和我細細說說,我媽昨天說的含含糊糊的,我都沒聽明白到底發生了啥事。”
孟笙笙只得把自己看到的,聽到的大致說了一遍。
梁靜聽得直砸吧嘴。
她也老大不小了,家里人整天給她張羅著相親呢,昨天下班之后,剛見了一個斯斯文文的男人,她覺得還挺好,家庭條件相當,人也合適,今天就聽到了這么個奇葩事,下次再約會的時候,當趣事和對方說說,她可不像周家大兒媳婦那樣攀比,是個明理的好女人。
孟笙笙說完之后,拉著梁靜問道,“昨天不是去相親嗎?怎么樣?”
梁靜臉蛋紅撲撲的,扭捏的轉身,“嗯……就那樣吧,我覺得還行,長的挺好看的。”
沒看出來,還是個顏狗。
孟笙笙繼續八卦,“那對方家庭條件怎么樣?”
“他是縣醫院的醫生,他爸爸是醫院后勤的一個小領導,他媽沒工作,在家幫著他姐姐帶孩子。他們家就在醫院旁的筒子樓里,家里還有六個姐姐,不過都嫁人了,昨天我和他見面的時候,我還見過他幾個姐姐呢,都挺和善的。”
孟笙笙:……
洞若觀火
聽著都窒息。
六個姐姐,那家生了六個還要繼續生,可見這家里是看中兒子的人家,要是梁靜真嫁過去了,要是頭胎生了兒子還好,要是沒生兒子,她都能想象她將會被如何冷嘲熱諷。
六個大姑姐,在弟弟相親的時候都能碰上,不是故意的,她都不相信。可見這六個姐姐被家庭教育的非常愛護這個家里的唯一男丁,這要是兩口子鬧矛盾了,那就不是兩口子之間的事了,而是梁靜和一個男人和七個女人之間的矛盾……
嫁到她們家,可能相當于有了七個婆婆,這是有多想不開……
不過看梁靜這樣子,應該是對這男人是滿意的,她這時候要是給對方潑冷水,不一定會獲得對方的感激,對方要是聽不進去,或者梁靜順嘴和男方說了,那她就成那個破壞人家婚姻的壞人了,免得到時候里外不是人,交淺言深,還不如現在什么都不說。
畢竟人家也有父母,生活經驗比她們這些二十剛出頭的年輕人豐富的多,人家父母會有自己的考量。
“我們倆約好去看電影,上次我和我哥去看了地道戰,不知道下次我們倆是不是還是看這個……”
“孟干事,怎么還在閑聊呢,辦公室地上都臟了,墻上也有灰塵,年輕人,應該多點眼力見……主動一點……”
孟笙笙第一次覺得向光明這老頭開口的時機挺合適,“好的,領導,我馬上去叫邱同志上來打掃辦公室!”
邱芳華被陸有為打發去掃廁所,干了一段時間之后,向光明回來了,悄摸的走關系把人從掃廁所的崗位調走了,調到了清潔辦公樓辦公室這一組。
所以孟笙笙說去叫人來掃辦公室,還真讓人無話可說。
上了兩天班,又到了休假的日子。
剛起床去村口挑水,就聽到了龔素芹在周家門口大聲的叫罵。
仔細一聽,原來是家里的大兒媳婦一大早起來,把周家吊在房梁上的臘肉給拿回娘家去了。
村里人想吃一口肉是真不容易,臘月村里集體殺的年豬給家里分了一塊,過年的時候切一小塊就當給家里人解解饞,剩下的就抹上鹽煙熏過后,吊在房梁上,誰都不能動,就算放的發霉了,都一直舍不得吃。
家里放了大半年,饞的直流口水都沒動過的東西,人一口沒吃著,卻被拿走給兒媳婦娘家人吃了,龔素芹能不氣嘛。
孟笙笙聽了個大概就走了,她就說,這家子以后可熱鬧著呢。
王川澤來的時候,孟笙笙正在家里睡午覺。
“你來干啥?”
孟笙笙打著哈欠,揉揉困倦的睡眼,因為沒睡醒,眼睛有些霧蒙蒙的。
王川澤被問的氣笑了,“沒事我就不能來了?是誰上次還和人家講,’下次見到王公安要說他是孟笙笙對象‘,怎么,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了?”
孟笙笙揉眼睛的動作一頓。
“……誰說的?怎么這么不害臊呢?這種話也能大咧咧的講出來。”
王川澤意味深長的盯著眼前的姑娘,“是啊,怎么這么不害臊呢……”
“……”
看啥看,反正不是她。
王川澤看著眼前的女人被自己噎的說不出話,滿意了,從兜里掏啊掏,拿出來了幾張奶粉票,“你不是在找這東西,給你找著了。”
孟笙笙又高興了,接過東西,“哎呦,真是奶粉票,謝謝了誒兄弟,我侄子的奶粉罐罐有著落了。”
王川澤:我搞來這玩意兒還真不是想和你稱兄道弟。
高興的事還不止這一件,下午的時候,她寄出去的稿子終于有消息了。
回信很短,就幾句話,大致意思就是省報看中了她的文章,下期刊印的時候,會發表。
這時候被報社收稿子可沒有錢拿,畢竟全社會都在宣傳為人民服務嘛,服務怎么能談錢呢,像省報那種喉舌單位,看中你的稿子是給你面子,能發表你的文章就偷著樂吧。
孟笙笙還真挺高興的,畢竟這事在這時候是真榮耀啊,她原本是想借助這事給自己謀個工作,沒想到竟然沒用上,但是她也不虧不是。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從沒見過面的公社大領導直接讓人把她給攔住了,讓她去一趟辦公室。
公社主任手里拿著一張報紙,旁邊還坐著公社的副主任和好幾個她根本不認識的人,公社兩個大領導面前的桌子上有兩杯茶,正冒著熱氣。
孟笙笙敲門之后,公社主任才把報紙放下了。
“各位領導好。”
“好好好,是孟同志吧,來,坐。”
孟笙笙坐到了旁邊,和這些領導坐的并不近。
公社江主任就把報紙拿了起來,“這個南和縣大河村孟笙笙是你吧。”
孟笙笙點頭,“對,是我。”
接著,孟笙笙笑著說道,“剛插隊沒多久,夏收忙了幾天之后,對周圍的農村、農民、農業有了些想法,就寫了下來,整理了一番就發出去了,有一個多月沒消息了,我還以為沒被選中呢,沒想到竟然發表了。”
江主任試探著說道,“聽口音,孟同志是平城人吧。”
“對,我老家是平城的,剛下鄉的時候,人生地不熟的,我家里人擔心的緊,一個月給我寄封信,就怕我有哪里不適應。”
“年輕女孩子,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一個人都不認識,家里人確實會擔心。”
江主任又問了一些家常話,接著說道,“是個有才華的年輕人,這讓我們也知道,咱們知識青年插隊下鄉,不應該就此頹廢,還能在基層有更深刻的思考。工作中要是有什么不順心的,可以來和我們這些老家伙聊聊,沒準還能再寫出來一篇關于咱們公社的文章,也發表出來,讓整個國家都能認識咱們慶陽公社。加油啊,小同志。”
孟笙笙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惶恐、感激里還夾雜著興奮,“好的,領導,我一定努力。”個鬼。
她上輩子聽過老板畫的餅,沒準比這姓江的吃的鹽還多,還想騙她給公社寫稿子,這不相當于不給錢讓她打白工?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才沒那么傻呢。
不過她稿子出版之后,又去了一趟江主任辦公室,還是有效果的,至少向光明和邱芳華不敢明著在她面前對她指手畫腳了。
她又在單位上恢復了原來咸魚一般的生活。
王川澤又用關愛傻子的眼神瞅了瞅孟笙笙,摸摸她的腦袋,好像在說,“吃點核桃補一補吧。”
孟笙笙羞惱的把他的手揮了下來,“干啥,有事就明說,你那看智障的眼神是咋回事?”
“唉……你就沒發現那姓江的在套你話嗎?”???
“有嗎?啥時候的事?”
“他先是問你家在哪,又說你孤苦伶仃的獨自下鄉,就是試探你在這里有沒有親人,有的話是不是能和省里的報社扯上關系,是不是因為你在報社有人脈,稿子才能發表……總而言之,他以為你的文章是通過走后門發表的。”
……
“……好氣。”
她明明是憑著自己的真本事好嘛!
王川澤輕笑出聲,容貌更顯俊美非凡,摸摸她的頭,“摸摸毛氣不著,咱們不氣不氣哦。”
王川澤:“……你那是啥眼神?”
孟笙笙:看智障的眼神:)
第38章 第38章
最近村里來了一群周正的小伙子,衣著得體、穿著整齊、隨身還帶著看不明白的機器設備,要在大河村借住。
畢竟村里一年到頭都見不著一個陌生人,現在好不容易有幾個陌生面孔到了村里,據說這群人還是啥“勘察隊”的,再一打聽,只知道是從上頭下來的人,有任務在身的。
上頭派下來的人?在本地人眼里,那這就是“有背景,有工作”的那類人。
這時候啥最吃香?
當然是有正式工作的工人。
就算一個男人長的再丑,只要其他人知道他有一份正式工工作,也會有人夸一句“異人異相”,來給他說親的媒婆也只會絡繹不絕。
這時候一來還來十幾個,再一打聽,其中七八個都還沒成家,長的也好看,那村里有姑娘的人家不就更高興了?
勘察隊借住的破爛茅草屋就熱鬧起來了,送野菜咸菜的黑面饅頭的,借著各種由頭來套近乎的人每天絡繹不絕。
這個小隊隊伍里的人知道他們自己是來干啥的,他們中有真正的專家、有管后勤的領導,還有兩三個安插進來配合某一項抓捕任務的戰士,但是這些人無一例外,對待這些熱情的大嬸子都有些招架不住。
實在沒辦法,這些人又不是啥壞人,不能打不能罵,好言好語相勸,對方卻認定這些人是不能錯過的金龜婿,反而更加熱情了。
孟笙笙回來的時候,看到錢寡婦正在給一個帶著眼鏡的斯文男人塞雞蛋。
“小劉啊,拿著,這是大嬸的心意,別客氣。”
“不行,嬸子,我真不能要……”
“都瘦成這樣了,咋還和我們客氣呢,這可是我們家小美大清早起來就去雞窩里撿回來的,煮好了就讓我這個當娘的拿過來了,新鮮著呢,女孩子,臉皮薄,不好意思了……”
孟笙笙笑盈盈的看著錢寡婦賣力撮合著這對未婚男女,錢寡婦一回頭,就瞧見了孟笙笙。
“孟知青回來了?快回去吧,你哥大老遠的來看你了,還給你帶了一大包東西呢。”
下班回家的孟笙笙剛回到村子里,就聽到了這么大個消息,被驚的當場停住了腳步。
家里來人了?
怎么回事?
她沒收到消息啊,怎么一聲招呼不打就跑來了,她這一點準備也沒有……
原本十分鐘不到就能走完的路程,硬生生被孟笙笙磨蹭了將近半個小時。
到了家門口,孟笙笙深呼吸幾口氣,回想原主在家人面前是什么樣的性格,想了大半天,最終還是決定就這樣吧,她不可能一輩子用原主的性格生活,就算變了很多,也有大半年沒見了,變了也正常。
她進門的時候,一個男人正蹲在院子角落敲敲打打。
孟笙笙看見這熟悉的背影,不知道為什么,鼻子突然就酸了。
“……二哥……”
孟衛國一回頭,就看到自家妹妹回來了。
他把手里的錘子放下了,“回來了?我幫你把柵欄修了修,這么寬的縫,村里那到處溜達的雞能溜進來,把你院子里那兩三窩白菜苗給霍霍沒了。”
孟笙笙趕緊上前把孟衛國手里的東西接了過來,“怎么不提前給我打電話?我好去接你。”
“我一個大男人還能跑丟了?要你一個女孩子接啥接。”
孟笙笙看了看手表,時間不早了,“二哥,餓不餓?”
鯨木整理
“不餓,中午吃了點媽給你帶的麻花……家里收到了你的信,爸媽都不放心,索性我在家沒事干,就來看看你。”
就吃了點零食怎么可能頂餓,孟笙笙把袖子一挽,從糧食袋子里舀了滿滿一碗的細面,準備給自家哥哥做碗面條吃。
“怎么從知青院搬出來自己住了?”
原本沒見過原主家人的時候,孟笙笙還有些擔心,但是等真的見到了,那種自然而然的親近,讓她升不起來絲毫疏離防備,所以她也能像原主那樣和她哥哥抱怨知青點碰到的奇葩事。
“你不知道我在知青院碰到個多煩人的人……聽說還要挨個檢查別人的箱子……讓做飯也不會,還把知青院里的碗也給摔了……幸好我搬出來了……”
“真有這種人?”
聽著孟笙笙跟說故事一樣吐槽知青院的知青,孟衛國恍惚覺得有些好像不認識他妹妹一般。
他妹妹原本是啥性子?說好聽點是文靜,說難聽點,能稱得上懦弱,以前在家里,受了欺負都不會回家告狀,現在竟然變得能說會道,還給自己弄了個正式工的工作,原來都是被環境給逼的。
“對了,哥,你走了,鍋爐房的工作怎么辦?”
“能咋辦?反正不是正式工,像我們這種臨時工還不是說沒活兒就沒活兒了。”
說著說著,孟衛國瞧見了孟笙笙房梁上吊著的一塊五花肉。
孟衛國眼睛一亮,最近家里大嫂生孩子了,啥好東西都先緊著那兩人,好久沒吃肉了,現在看到肉就想的慌。
“妹……哥求你個事……”
孟笙笙一回頭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翻了個白眼,“還以為大半年沒見,你變得穩重了……算了,大夏天的,也放不住,晚上給你炒了做成臊子放面條里。”
“唉,我的好妹妹誒,得虧你哥我沒白疼你,現在你有工作了,你哥我還是個無業游民,到你報答我的時候到了,養你哥一段時間不過分吧。”
“……怎么了?”
家里住不下嫂子有意見了?
孟衛國嘴一撇,怎么了,還不是工作沒了,家里人看到他就糟心,他自己心氣也不順,吵了一架他就寫了封信走了。
“家里多了一口人了,我那鍋爐房的臨時工又被那老頭子給了另外一個會拍馬屁的,可不就在家里招人嫌了,干脆來看看你,住一段時間。”
這時候的豬肉不是飼料養出來的,那肉是真材實料,一口下去,能滿嘴流油。這塊肉選的好,肥瘦相間,鍋里不用油,肉片一下鍋,滋滋的油花就從白花花的肉片里出來了。
孟衛國湊到鍋邊聞著這味,“真香真香。早知道妹子你在鄉下過的這樣的好日子,你哥我早鄉下了。”
“就為了一塊肉,你就想來種地?真出息啊你,孟衛國。”
“人生在世,誰不是為了這幾口肉?”
“焦了焦了,趕緊下面……”
“別吵,要把里面的油都煎出來才好吃。”
吃飽喝足,孟衛國把嘴邊的油花都舔了幾遍,擦嘴的功夫都省了,摸摸飽脹的肚皮,“妹啊,你和你哥我說說,這工作你咋弄到手的,我在廠子里活了二十多年,就沒弄到一份像樣的工作,沒工作的男人,在家里人嫌狗憎啊,連呼吸都是錯的……”
孟笙笙踢了踢旁邊人的腳,“洗碗去,洗了我就告訴你。”
孟衛國慢騰騰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真到廚房洗碗去了。
孟笙笙第一次接觸這個二哥,還挺喜歡這個二哥的。
在二十一世紀都還有很多男人下班之后,啥都不干,回家之后拿起筷子就吃飯,吃完了就拿著手機往沙發上一趟,死了一樣。
更別提這時候,很多男人在外不順心,回家就打老婆孩子,能不動手就能稱作好男人了。
她讓這個二哥洗碗,他還真去了,可見這人還不錯。
“關于這個工作的事,完全就是巧合。那天我正巧陪著我朋友去大隊部拿介紹信……縣慧眼識珠,見我長的好看還能耐,所以我就進了糧站……”
“妹子,我怎么沒發現,你現在臉皮這么厚了么?”
孟笙笙得意的把拿回家的報紙遞給孟衛國,“看看看看。”
孟衛國一臉莫名其妙,“看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學時候就不愛看書,拿報紙就是為了糊墻,給我看這個,埋汰我呢?”
“……”
“你看看,不是這里,翻個面,看最上面那一行小字。”
“……”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這上頭的孟笙笙就是你?”
“不是我還能是誰?小看我了不是?好歹我也是正經高中畢業了的,連報紙都能發表我寫的稿子,一個小小的工作還不是手到擒來?”
孟衛國把手里的報紙小心翼翼的疊好,得寄回去,家里知道了,得把這張報紙裱起來掛墻上,他們老孟家也出了一個有本事的人了。
“……妹,你過來,你哥我求你件事,你看看能不能幫你哥也找份工作……”
孟笙笙摳摳臉蛋,工作這事誠心找,計劃計劃,可能還真行,畢竟她計劃明年年初就去省里考試了,這個糧站的工作給孟衛國也行,“哥,你還真不打算回去了?”
孟衛國一巴掌拍死了兩只蚊子,血飆出來濺在了孟衛國麥色的皮膚上,不一會兒就有了一個蚊子包,“要是真能有工作,不回去最好,家里就那么大點地方,我翻個身都嫌擠的慌。而且我現在工作沒了,廠里那么多人盯著呢,有一個空缺也輪不上我,天天就我和嫂子在家,合適嗎?”
確實不怎么合適。
“沒事,哥,你安心住著,工作的事我們慢慢合計。”
九月的大河村晚上不冷也不熱,打開窗戶,還能吹吹涼風,孟笙笙給地上墊了層她編的草席子,再鋪上干枯草和一張用破布拼接的床單,給孟衛國搭了一個簡易的床。
“就先這么睡吧,要是冷起來了,咱倆還能分一個人去睡糧站的宿舍。哥,要是蚊子太多,你就自己拿一包旁邊放著的草藥。”
“知道了,睡你的,別管我了,你明天還得上班呢。”
第二天一大早,路上累著了的孟衛國還睡的死沉。
孟笙笙把藏著金條的箱子放到了角落里,再給箱子里放了她平常穿的的內衣內褲,就算孟衛國不小心看到了,也不會再研究衣服底下里面放的啥了。
第39章 第39章
周圍霧蒙蒙的,好像有人在說話,但是聽不太清。
孟笙笙知道她在做夢,但是無論她怎么掙扎都醒不過來,無奈,她只能在迷霧中摸索,循著那聲音走去。
聲音漸漸變小,直到完全消失不見,孟笙笙看到了一本放在河邊的書。
她拿起來一看,《我的七零美人小嬌妻》幾個大字印在書皮上。
沒錯了,看名字就是她上輩子在某綠色網站經常看的一類書名。
翻開里面的內容,好家伙,差點沒把她氣出個好歹來。
這本書是她看的那部年代劇的作者寫的同一系列的小說,女主不再是周麗慧,而是女主舅媽家的女兒,劉金蘋的故事。
這本書講的是女主從小生活在鄉下的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里,過的如何如何不容易,家里的家務活她要全包、地里還要她去掙工分,家里做好吃的還沒她的份兒……整個就是一凄慘小白菜。
女主就盼著以后嫁人了能脫離這個家,過自己的日子。
然后,女主偶遇了在縣里鋼廠工作的男主,接下來的四十幾章都在寫女主如何撩撥男主的心,把長的好看家庭條件又好的男主抓到了自己的手心里。
靠自己的努力和能力,在和男主結婚前,有了一份體面的工作,得到了婆家的認可,也成功擺脫了原生吸血的家庭。
如果只是這樣,那她也不會生這么大的氣,最讓她想罵娘的,就是因為這里面有她和她哥的戲份。
她就是給劉金蘋送工作的倒霉蛋。
現在不僅周麗慧想要算計她的工作,還多了一個“美人嬌妻”也在暗地里謀劃她的工作,她應該感到榮幸嗎?
“我就天生是配角的命是吧,有點傻好東西就要先給女主。我XX的,上輩子做了什么孽,不對,應該是上上輩子做了什么孽,要這么對我……”
孟笙笙罵了一會兒就沒罵了,并不是她消氣了或者累了,而是她從夢里醒了。
一天的好心情就這樣沒了……
梁靜拍了拍孟笙笙的肩膀,“咋了,怎么趴桌上睡了幾分鐘就醒了?怕那姓向的?我幫你盯著呢,人沒來。”
孟笙笙放緩呼吸,“沒,突然不困了。”
她看了看外面曬的正烈的太陽,思考著這事應該怎么辦。
剛醒來,夢里的一切她還記得,再過不久,那劉金蘋就要到大河村和大河村村長家那十九歲的孫子周條順相親了。
這時候的她還沒見過男主,剛相親的她便碰到了孟衛國。
孟衛國長的高高大大的,加上孟衛國生長在城里,見識比一直在村里打轉的村長家孫子要多得多,氣質就顯出不一樣來,有了對比,劉金蘋可不就看不上原本的相親對象了。
她便偷偷跟著想要去河里抓魚的孟衛國,被發現之后,反而誣陷孟衛國偷偷跟著她到了河邊,想要干壞事。
村里人都有鄉性,當然都護著自己人,更何況這種事情,一般都是女同志吃虧,眾人下意識都會更加偏信女人,更何況,這時候的河里的東西也屬于集體,私人不能私自捕撈,孟衛國也不能大庭廣眾之下說自己原本要下河撈魚。
于是孟衛國可不就吃了虧,被人認定耍流氓不是好人,連帶著下鄉的孟笙笙也開始不受待見。
可能因為知道自己做了虧心事,怕被報復,所以后來遇到男主的劉金蘋直接舍棄了孟衛國,反而機靈的把孟笙笙的工作給要走了,還另外要了孟笙笙三百塊錢,這事才算了了。
這事過后,孟笙笙的名聲臭了,工作沒了,對象覺得她家人人品不好,也拋棄她了,最后被迫留在村里的孟笙笙整日忍受村里人的冷言冷語,抑郁而亡。
越想越氣,哎呀,怎么這些女主一個比一個過分,還連吃帶拿的,她天生就是配角命,不配有個好結局是吧。
emmmmm,冷靜,想想,到底應該怎么辦。
算了算時間,那時候是孟衛國來了大概半個月發生的事,還來得及。
她得想想,要不要給她二哥在公社找個活,方便她能隨時盯著他,或者讓他提前回去……
只要到時候讓這個姓劉的順利相親,見不到她二哥就行。
回了家,孟笙笙就瞧見了滿臉嚴肅的孟衛國。
“二哥?怎么了?遇到不順心的事了?”
怎么這么看著她。
孟衛國坐在凳子上,拿出了孟家家長的派頭。
“出來一趟,長本事了,找了對象也不和家里說?”
孟笙笙:“……”
完蛋,忘記這事了。
“哥……你聽我解釋。”
孟衛國抱著雙臂,就那么瞧著孟笙笙,一副我就這么看著你到底要怎么狡辯的模樣。
不是孟衛國不贊成孟笙笙談對象,而是因為孟笙笙一個小姑娘,剛離開了家,現在還有一個那么好的工作,當初下鄉也是因為那樣一個原因,這讓他怎么能不擔心?
“真沒這事,哥,他們都誤會了,我還沒滿十八歲呢,怎么可能這時候找對象?”
“別拿年齡說事,媽在你這么大的時候,哥都能滿地爬了。解釋解釋他們說的那男人是怎么回事?”
孟笙笙一時間還真不知道從哪說起,只得挑挑揀揀的說了她記得的一些事,“他叫王川澤,是縣里的公安……人挺好的,挺照顧我……都是村里人誤會了,傳的瞎話……他們局里有任務,就是給我換了幾樣家具……你坐的這個凳子就是他打的、窗戶也是他修的、你后邊那柜子也是他弄過來的……還有那省報的稿子,也是他幫我改的……”
完了,怎么感覺越說越不對勁。
孟笙笙的聲音越來越小,后來甚至說不下去了。
孟衛國就這么瞅著面前的妹妹,臉頰紅紅潤潤的,身條也長高了很多,頭發烏黑油亮,一看就是過的很不錯。
他就說今天他看著知青院的那些人,各個面黃肌瘦的,跟排骨精似的,哪像他妹妹,下個鄉,比在家里養的還出落的更漂亮了幾分,不是有人在照應著,誰信啊。
“那架子上掛著的玉米……”
“……他幫著收的……”
“昨天我們吃的肉……”
“……他順帶給我帶的……”
孟衛國問不下去了,那姓王的要不是把她妹妹當自己親媳婦兒在養,他能當場把他自己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說句實心話,他這個當兒子的,都沒對過自己的老娘這么好過,他這個未來妹夫,對自己妹妹屬實不錯了。
孟衛國組織了一下語言,“……妹啊,你……他沒對你咋樣吧……還沒結婚,可不能干壞事啊。”
孟笙笙憋的臉頰通紅,“……哥,我們倆真沒啥。”
孟衛國嘆了口氣,“妹啊,雖然說你是我妹,我也還是要說一句,你要是不滿意人家,就要和人家明說,這么吊著人家拿好處,是不是不太好……”
孟笙笙:……
這說的是啥話,她咋就成了吊著人家的渣女了?
她孟笙笙受不了這種委屈!
“明天!明天我親自帶著你去縣里公安局,讓他和你解釋清楚!”
孟衛國一臉不贊同,“你還要上班呢,想見對象什么時候見不著?非要請假去看對象?”
還說不通了是吧?
晚上躺在床上的孟笙笙一時睡不著覺,想象著見到了姓王的,她會如何打她二哥的臉,慢慢的,腦子里全是某人的帥臉。
回憶慢慢清晰,她漸漸回憶起兩人的相處,好像他確實對自己和其他人有很大的不同。
他會和其他人保持距離,特別是女性,他是能避就避,平時相處恨不能中間隔個三四米遠,但是一見到她,王川澤就會下意識靠近,他還會戳戳碰碰的,但是并不越界。
他會為她考慮,有時候家里缺了什么,在她還沒意識到的時候,他就已經趁著空閑,給她做出來了。
正常人也不會一個月四五天的休息時間,總往村子里跑,一來就和她插科打諢,還會幫她修改文章、幫她分析職場領導……
……
完蛋,現在她好像受了她哥的影響,覺得王川澤喜歡她,在追她了。
孟笙笙把溫熱的臉蛋貼在冰冰涼涼的竹席上,降溫之后,她的心慢慢變得平穩。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把自己從別人的主角人生中摘出來,改變她二哥和她的命運,至于其他的,比如說感情生活什么的,順其自然吧……
最后兩人當然沒去成縣城,因為王川澤又跑到村里來了。
孟衛國一臉挑剔的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好一會兒這人,最后不得不承認,這男人確實不錯,長得好,氣質好,工作好,比他廠里的領導還要有氣勢,是這些年里,他見過的少數幾個能夠比得上他的男人之一
王川澤此時是真覺得有些不自在,當初他面見大領導的時候,都是對答如流、游刃有余的,面對孟衛國如同掃描儀的目光下,竟然覺得有些拘謹……
“你就是王川澤?”
王川澤笑著應到,“是,二哥好。”
“哼。”
二哥都叫上了,我妹可還沒答應呢,你看我應你嗎?
“二哥剛來,對這里應該不熟悉吧,我領你四處走走。”
王川澤真要討好一個人的時候,那真是如同吃飯喝水一般簡單,反正在孟笙笙回來之后就發現,孟衛國已經和王川澤關系好的如同親兄弟一般了。
孟笙笙:你真牛啊。
王川澤:小意思。
孟衛國:“妹夫,你再過來和我說說,那公社畜牧站和部隊哪個好……”
王川澤聽到孟衛國的叫喊,對著孟笙笙微微一笑,“二哥,等等,我和笙笙做飯呢,做好就來。”
孟笙笙正在給盆里的玉米面和水,聽到了孟衛國的聲音:“怎么,你還能安排我哥去部隊?”
“稍稍動用一點關系,也不是不行。”
第40章 第40章
“還是算了吧。”
她欠他的已經夠多了,再多就還不上了。
王川澤看出了她眼底的猶豫,眼眸一挑,揚揚下巴,示意孟笙笙讓開,他來揉面。
“別想太多,是我自己愿意。”
他低沉的嗓音里有她能聽出來的溫柔,孟笙笙耳朵酥酥麻麻的,臉頰也爬上了紅暈。
王川澤嘴角一揚,努力了這么久,終于讓某個遲鈍的女人探出了試探的觸角,還會臉紅了,這也算階段性的勝利了。
王川澤心里腹誹,領導說的沒錯,追媳婦兒就是一場持久戰,他追蹤隱藏在內部幾十年的敵/特都沒這么費過心思。
孟笙笙的聲音輕輕的:“……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是不是喜……”
“笙笙,出來一下。”
孟笙笙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突然就泄了,把手洗干凈,拍拍紅潤的臉,給自己降了降溫,出去了。
王川澤:哥哥這種生物,有好處也有壞處,不好評價。
孟衛國擠擠眼睛,說話聲只有兩人能聽見,“他愿意干就自己干,這時候的男人就得多表現自己,你別插手。傻愣愣的心疼他,以后苦的就是你自己。”
孟笙笙:“……哥你挺時尚,懂的還挺多。”
還知道’心疼男人,倒霉一輩子‘這種梗。
“你哥我不懂追媳婦兒,但是我懂男人啊,我幫你了解了,你眼光不錯,這姓王的確實靠譜,是個有本事的,把你交給他我放心。”
怎么你來一趟,我后半輩子就要交代出去了?
吃完晚飯,這倆男人還哥倆好的去村里溜達吹晚風去了,留孟笙笙一個人在家洗碗。
之后十幾天,孟衛國跟著王川澤到處跑,孟笙笙也不懂這兩人到底在忙什么。
等孟笙笙收到消息的時候,孟衛國已經回了一趟家,來回把戶口落在了慶陽公社畜牧站里了,連單位都給定好了。
孟笙笙:“……”
“你們倆行動還挺迅速。”
孟衛國拿著新辦的糧油本一臉滿足,說道,“不告訴你是因為事情還沒確定,原本還想著既然有門路,去軍隊里闖一闖,但是妹夫打聽到一些內部消息,部隊里現在不需要太多人了,不久后就會裁軍,我現在進去就一個小蝦米,沒個七八年闖不出個名堂,即使真去了也是被裁的那批人,所以我就決定要留下來,不如就在本地找個工作先干著,爸媽也同意了。不過我沒和家里人說你和他的事,這事應該你自己和爸媽提。”
要是真說了,他沒準又得挨罵,家里還得擔心妹妹所托非人,現在看來笙笙暫時也沒打算結婚,還是等妹子自己和爸媽說去。
孟笙笙:沒提最好。
“……說了不是妹夫,別亂叫。”
接著一臉好奇,“咋那么容易就進去了?”
不是說工作不好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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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衛國把糧油本放好,這可關系到他以后的糧食問題。
“遲早的事,現在不叫以后也得叫……至于這個工作嘛,用了一點關系加小手段。”
孟笙笙:算了,怎么解釋都說不通,還覺得自己是害羞,不白費口舌了。
“你在這里還有關系可用?”
孟衛國笑得無賴,“他的關系不就等于你的?你的不就等于我的?”
孟笙笙:說來說去,還是王川澤給你找的工作是吧。
怎么就不見當初他給她找一份像樣的工作?
(王川澤:動用了關系在省里到處找崗位空缺最終打聽到要招工的自己終究是錯付了……)
“……哥,悠著點……我和他真沒啥。”
孟衛國:你看我信不信:)
此時的公社畜牧站應該叫做獸醫站,平時就是給病了的牲畜看看病,比她那財務室的工作還要清閑,畢竟豬啊牛啊又不會說話,就算有點小病也不會說,也不會主動到公社畜牧站里來看病。
慶陽公社畜牧站不大,就一個站長,一個副站長,三個辦事員,現在還加了一個她哥孟衛國,變成四個了,還有一個做飯的炊事員,平時不做飯的時候,還要負責打掃,就沒人了。
“你會給豬看病嗎?”
“我這不是去學習的嘛。妹夫提前帶我去看了,這地方簡單的很,平時就是照看照看生病了的牲畜,其實大部分牲畜都是給餓病了的,只要平時飼料給的足,啥病都消了,就是弄壞了,這些牲畜也不會說話,就算死了頂多也就一頭豬一頭牛的事,能出啥大事。”
孟笙笙一想,她哥說的有道理,終于放心了。
“孟同志在家不?”
孟笙笙站在門口高聲回了句,“在,龔嬸子啥事啊?”
“快出來,叫上你哥,咱們吃肉去。”
孟衛國聽到這話頓時來了精神。
“吃肉?來了,嬸子,我們馬上來。”
孟笙笙邊走邊問,“誰家要辦喜宴了?還準備了肉?”
龔素芹嘴角一撇,“沒這回事,是滿倉,他家娃饞肉了,他就和他弟去山里套了兩只山雞,準備回來給家里娃燉了補一補,誰知道被回來的阿豆瞧見了,說后山是國家的,后山上的野物也是國家的,滿倉是侵吞國家財產,薅社會主義墻角啥的,我也聽不懂她那一套一套的,原來在村里的時候多乖順一姑娘,怎么嫁人之后,性子越來越擰了。都是鄉里鄉親的,裝作看不到也不會少塊肉,這讓以后李家和村長家怎么處。咱們村長的臉當時就難看的不行,大概回去之后,阿豆這女娃子得挨訓。”
“村長當場就說這雞是集體的,地里種的菜也是集體的,所以干脆就揪了一把野菜和野蘿卜,用前幾年搞大食堂弄回來的鐵鍋把那兩只雞給燉了,說給村里人加餐,今天咱們也開開葷,喝雞湯。”
孟笙笙到了,那一塊兒已經聚了好些人了,小孩兒都一個個的圍在鍋邊,咽著口水看著鍋里的雞肉,大人在旁邊說著話,眼角余光也在瞅著鍋里的那幾塊肉,大概在想自己過會兒要怎么撈才能撈塊肉多的。
孟笙笙聞到這味兒倒是饞的沒那么厲害了,畢竟她們糧站和每個廠子的關系都不錯,和肉聯廠的關系就更不錯了,隔三差五的都能吃到肉,所以這時候她的關注點倒是沒在鍋里。
村長和他孫女阿豆站在邊上,村長的臉色很難看,應該是在教訓阿豆今天干的這事不地道,但是阿豆這梗著脖子不言不語的模樣,應該她心里是覺得自己沒錯的。
村長旁邊站著的年輕男人看起來一副老實樣子,模樣并不出挑,反而給人的感覺有些憨笨,這人就是劉金蘋看不上的村長家的孫子,周條順。
再轉頭看看自己這哥哥,一米八的個頭,加上清爽帥氣的長相,比憨土憨土的周條順高了好幾個檔次,難怪劉金蘋看不上還起了貪念呢。
“看啥呢?”
孟笙笙嘆息:“看你藍顏禍水啊。”
孟衛國滿腦袋問號,“你胡咧咧啥呢。”
孟笙笙:“哥,以后你每天就跟著我混吧,千萬別落單了,我怕你貞潔不保,到時候連累了我。”
“……孟笙笙,你找打是不是,別以為你找了個公安對象我就不敢教訓你了啊。”
孟笙笙:我說的大實話,怎么就生氣了呢。
……
劉金蘋覺得很難受,為什么她表妹周麗慧家的父母對她就那么好,偏偏她就遇上了這么一對奇葩父母。
從小到大她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家里就她的地位最低,即使弟弟比她小三歲,永遠都是弟弟穿新衣服,她穿舊衣服,好不容易家里能找到個好男人,她長的也很不錯,但是對方偏看不上她,反而看上了她表姐。她媽去了好幾次都吃了閉門羹,后來還差點被公安抓了,她媽才消停了。
家里的這些人她看的很明白,把她養到這么大,就是為了把她嫁出去的時候,能換筆不菲的彩禮錢給家里的弟弟,現在還沒動靜,就是在觀望誰家給的多。
她不想再過這種日子了,她得想個辦法給自己謀條出路。
家里給她看了好幾戶人家,她聽到大河村的時候,心里恍然一動,好像有個聲音就在叫自己去這里。
朱國芳不大樂意,大河村是周麗慧的老家,自從上次撕破臉之后,兩家徹底的斷了往來,現在巴巴的又去這里又是什么意思?
劉金蘋好說歹說,她媽終于同意讓她去和周條順相看,畢竟這里面的人,只有這個周條順條件最好。
劉金蘋穿上自己唯一一件能穿出門的衣裳,這還是她媽從周家拿回來給自己的,據說是周麗慧穿不了了的衣裳,不要了。
她知道真相不是這么回事,這時候哪有這么奢侈,穿不了了的衣服就不要了,肯定是她媽說借衣服,借了就沒打算還,最終這件衣服歸她了,她也就當不知道這回事。
到了大河村,見到了周條順,是個非常非常平凡的農村男人,長的一般,還不愛說話,見到她臉就紅了,支支吾吾一句話說不出來。
她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這張窩囊臉就不高興,總覺得今天來不是為了看這么一個處處不合自己心意的人。
她心煩意亂的草草結束了今天的會面,回去的時候,總不自覺的往回頭看,總覺得自己今天遺漏了什么,事情不應該這么發展。
回家之后,面對朱國芳喋喋不休的詢問,劉金蘋煩躁異常,“就那樣,問啥問,你想知道怎么自己不去相親,不就是想知道對方給多少彩禮嗎,五十塊,都是農村的,你還指望我能值幾百上千呢,縣長千金都沒這么值錢。”
說完就回屋了,把門一關,聲音大的震掉了門板上的一層灰。
朱國芳氣的直捂胸口,大聲嚷嚷道,“死丫頭怎么說話的?養了你二十年白養了,還摔門,長本事了你,給我出來,衣服還沒洗呢……”
孟笙笙一進辦公室,就瞧見梁靜拿著一個紅絲巾在自己脖子上擺弄。
“哪買的紅絲巾?”看起來好土啊。
“好看吧,這是我爸去省里出差的時候給我帶回來的,縣里沒得買的。”
孟笙笙:幸虧自己嘴巴剎車快。
“是挺好看的。”
配一身土灰色的衣服,真的挺辣眼睛的。
梁靜把紅絲巾小心的收了起來,放進了自己的包里,這東西顏色太艷麗,平時根本就不敢戴出來,也就結婚的時候能戴一戴。
中午的時候,孟衛國聽孟笙笙說糧站食堂有紅燒肉,特意來了一趟。
“你們食堂吃的啥?”
孟衛國臉一垮,“頓頓都是水蘿卜燉豆腐,吃的我臉都白了。”
吃了一口全肥的紅燒肉,滿足的嘆息一聲,“這才是人應該吃的東西,妹啊,這肥肉你不吃了?給我吧!接下來一個月,你院子里的水缸,我幫你挑滿。”
孟笙笙翻了個白眼,把碗里的肥肉挑到了孟衛國碗里,這沒出息的哥哥,走出去她都不好意思認人。
晚上畜牧站和糧站下班時間差不多,孟衛國在路口等孟笙笙一起。
“畜牧站的人怎么樣?沒排擠孤立你吧?”
“還不錯,站長副站長和另外兩個干事和我差不多,啥都不懂,都是來混日子的,另外兩個干事有點真本事,我得和他們學一學,才拿得起事。”
孟笙笙說道,“回家把我曬的筍干和木耳干給兩位師傅送去,也不能讓兩位老師白教不是。”
“行,今天我去畜牧站宿舍看了看,條件不怎么樣,但是能住,后天放假的時候我就搬過去,一直住你這也不方便……我走了你自己一個人住村里要小心些……”
兩人正說著話,旁邊林子里突然鉆出來一個女人,這女人看起來很年輕,扎著兩個麻花辮,一出來就直勾勾的盯著孟衛國。
把孟衛國看的非常不自在。
孟笙笙拉了拉孟衛國的袖子,“這誰?”
孟衛國搖搖頭,示意自己根本不認識這女人。
接著孟衛國點點自己的腦袋,覺得這女人是不是腦子有病?(不是罵人,是真覺得這人腦子有問題。)
孟笙笙覺得有可能。
兩人決定繞著這人走,畢竟這時候,精神病殺人可不犯法。
還沒等兩人離開,沒想到這女人竟然說話了。
“喂,你是大河村的人嗎?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沒見過你?”
說話的條理聽清楚的,看樣子腦子應該沒問題。
孟衛國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自己,“你在問我?”
劉金蘋說道,“不是問你是問誰?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叫啥?”
她有種直覺,她人生的轉機就在這男人身上。
幸好她沒放棄,有事沒事就會來大河村周圍逛一逛,今天終于碰到了這個男人。
她猜想,這男人是不是自己未來的愛人,不然說不清她為啥看到他心就跳的那么快。
孟衛國則一臉的莫名其妙,他根本就不認識這人好不好,為什么她問了他就要回答。
“笙笙,咱們趕緊回去。”
碰到個瘋子,他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劉金蘋就一直跟在孟衛國身后,“你為啥不和我說話,我叫劉金蘋,是隔壁村的人,你不認識我那你認識周麗慧嗎?她是我表妹……”
孟笙笙聽到這名字,猛然回頭盯著這女人瞧。
這次看的比剛剛那一眼要看的仔細的多。
這女人長的比不上美艷的周麗慧,走的是清麗小美人路線,即使穿的那么破舊,往那一站,竟然有幾分泥濘中長出來的小白花的味道。
“發啥呆,咱們趕緊回去。”孟衛國拽著孟笙笙加快了腳步。
兩人走的很快,好不容易把這人甩掉了,孟衛國直嚷嚷流年不利,怎么還碰到個神經病。
孟笙笙則覺得腦袋疼,好不容易沒讓自家哥哥在劉金蘋相親那天碰到她,怎么她還自己找上來了?
這女人怎么還陰魂不散的。
“哥!我幫你收拾東西,你明天上班就把東西帶到宿舍里去,就不要再來回的走了。我看那女人不正常,好像就盯上你了,這來來往往的,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她把自己衣服一扯,說你耍流氓要賴上你怎么辦,到時候你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孟衛國被說的渾身一激靈,“……不會吧。”
“怎么不會,腦袋不正常的人干什么都不稀奇。”
“這時代,男人也不安全了!特別是長的好看還有工作的男人。”
孟笙笙振振有詞,孟衛國聽的哭笑不得,“哪聽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接著孟衛國自己也不確定起來,“那行,反正遲早也是要搬,晚一天早一天也沒差別。”
所以等劉金蘋有空了再次到那條路等人時,卻發現怎么也遇不到那男人了。
孟笙笙悄悄在路上觀察了幾天,也遇到了劉金蘋幾次,可能是對方注意力全在男人身上,沒注意到身為女性的孟笙笙,孟笙笙很輕易的就脫了身,沒被劉金蘋注意到。
一連等了一個多月,天氣也漸漸涼了下來,眼看著一直等不到人,家里也等不及想要收彩禮了,極度焦慮的劉金蘋準備再去試一次,這次還是沒等到人,卻碰到了她表妹周麗慧和她男朋友。
她眼瞅著這男人長的比她上次瞧見的男人還俊,還蹲下身背著她表妹走。
劉金蘋從小到大遇到的男人平時對待女人的態度不是打就是罵,哪碰到過這種優質男,嫉妒心霎時間沖破理智,啥孟衛國都被她拋到了腦后,心里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她要嫁就嫁這個男人。
孟笙笙再次聽到劉金蘋消息,是在村里人約著一起上山采山貨的時候。
“現在的姑娘咋就這么大膽,我們那時候碰到一個男人就害臊的不敢看人,現在新時代,女人還能追著男人跑了,還是兩女人爭一個男人,也不知道羞恥。”
“桃子妹,你說的是誰?”
一聽到新八卦,誰都豎起耳朵想聽聽內幕。
“咱們就自己人說說閑話,你們別到處咧咧,人家閨女出去不好做人。”
“行行行,你先說,咱們保證不亂說。”
“就是慧慧和她表姐劉金蘋,那姓劉的女人咱們也見過,上次還來村里和咱們村的順子相過親,人家看不上順子,轉眼就看上了自家表妹的男人,嗨,也真是……”
“哦,我知道,劉金蘋,是文瓊哥家的閨女吧,隔壁村的人,咋還搶起男人來了?”
“朱國芳那女人,上次還和文瓊家鬧翻了是吧,難道就是為了這事?”
“不是因為朱國芳想給慧慧找個二婚男才鬧翻的?”
“別越扯越遠了,這事是慧慧倒霉,人和黎知青好好的處著對象,兩人長的那模樣,就不像是鄉下人,和該就是一對兒。誰知道黎知青辦事回村的時候,碰到劉家閨女掉河里了,黎知青心地好,把人拉上來了,誰知道就被劉家閨女給纏上了,說她全身都濕了,還被一個男人摸了看光了,要是不嫁給對方,她名聲也沒了……”
“這話也對啊,這看了人家閨女不就得負責?”
“我覺得這事不成,哪有救了人,還得被人賴一輩子的道理?人已經有對象了,劉家人這就是不講究,知道這是周家閨女的對象,就應該把這事爛在肚子里,誰都不知道才對。”
……
孟笙笙越聽眼睛越亮,真不戳啊,女主一號和女主二號不知道為什么因為男主一號對上了,這她就放心了,這兩人要是有了矛盾,她和她哥可就安全了,再也不用擔心這兩人會一直盯著她的工作了。
孟笙笙上班的時候,拿了一布包的板栗給了她哥,“這是我前兩天上山打回來的,已經炒熟了,但是火候沒掌握好,有幾個炒糊了,你將就著吃,記得給你師傅挑里面沒糊的。”
“行。”
孟衛國把昨天發的票拿了出來,“我衣服夠穿,這布票我用不上,你拿著給自己多添一件衣裳。”
孟笙笙順手就把三張布票給塞進了衣裳兜里。
進了辦公室,梁靜笑盈盈的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塞給了孟笙笙。
“這是給你的,比她們都多,我看對你好吧!”
孟笙笙,“怎么了?有啥好事?說出來我也樂呵樂呵。”
梁靜有些害羞,“我領證了。”
“和那醫生?”
梁靜羞答答的點點頭。
孟笙笙:“……恭喜啊,啥時候辦婚宴?我得去喝喜酒啊。”
提到這,梁靜嘴一癟,“我爸媽還不同意呢,我和他悄悄領證了,現在婚姻都自由了,兩老人還老古董思想……”
好家伙,戀愛腦說的就是你吧。
姐妹,你父母不是老古董,他們是真為你好。
算了,家里人都勸不聽的人,她說了對方也不一定會聽,指不定還會覺得自己不安好心,非要拆散一對有情人,現在兩人都領證了,她更沒啥說的了。
“我這就叫先斬后奏,回去就和我爸媽對峙去,他們不同意也得同意。”
“回家和父母好好說話,他們不會害你的。既然已經結婚了,平時多聽聽你父母的意見,他們都是過來人了,經驗比咱們多。”
“你咋和我姥姥說的一模一樣?”
算了,說了也不聽的模樣,吃了虧了就知道厲害了。
原本還以為周麗慧和黎鎮還要鬧一陣子,沒成想轉天,栓柱叔家那倒插門的女婿就被抓了,這事瞬間就吸引了全村人的視線。
孟笙笙一回家,就看到栓柱一家子堵在她院門口,草兒挺著個大肚子,看到孟笙笙回來了,哭著跪在了她面前。
“……孟知青,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去和王公安說說,我男人不是啥壞人,是他們誤會了,抓錯人了……求求你,求求你……”
草兒邊哭還往地上磕頭。
孟笙笙被嚇得直往旁邊躲,她才回來,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這一家子就哭天喊地的求到她家門口了?
一個孕婦,就這么跪在地上肯定不成,孟笙笙看到她那大的嚇人的肚子就害怕,趕緊上前要扶人。
草兒不想起來,她就得跪到孟笙笙答應為止,但是孟笙笙看著小小巧巧一個人,沒想到她的力氣卻大的嚇人,被她的手抓著,她還沒怎么用力,就被孟笙笙撈起來了。
“草兒姐,叔、嬸,在外面這么著不好看,都進來,進來我們慢慢說。”
三人抹抹眼淚,跟著孟笙笙進了院子。
剛進門,草兒眼淚刷又掉了下來,接著又要下跪。
孟笙笙擔心出事,趕緊把人扶了起來。
“別跪別跪,這都新時代了,不興封建時代那一套。咱們有啥事慢慢說,在我能力范圍內的,我要是能辦,我肯定不推辭,要是我辦不到,說句不好聽的,草兒姐你就算跪的再久,那也沒用。”
還是栓柱叔頂事,雖然也著急,還是慢慢的把事情大概說明白了。
原來今天他們一家子在家搓玉米棒子,因為草兒懷孕,吃的就比平時多些,時不時家里的糧食就會不夠吃。
全家搓玉米粒的時候,草兒男人大路就說要來養殖場弄些東西回去漚肥。
縣里又沒有肥料廠,甚至整個省也沒幾個肥料廠,肥料這東西就是個緊缺玩意兒,所以村里還是用農用肥比較多。這樣一來,養殖場里的動物糞便就更是稀罕貨,甚至這些糞便不能私用,只能給村里的公共田地。
大路說弄些肥料,意思就是來養殖場偷點豬糞回去漚肥。因為栓柱家院子里種的白菜長的不好,但是草兒又愛吃,栓柱一家時不時就會在野地里偷著撿些干了的糞便回去施肥,所以他們也沒懷疑,便讓大路去了。
誰知道去了一個上午都沒回家,出門一問,被在村子外面挖蚯蚓回家喂雞的小孩看到了,說大路被戴帽子的解放軍抓了,大路是壞蛋。
人也不知道為什么被抓,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抓的人,栓柱一家子就跟無頭蒼蠅似的,想起來村里還住著一個公安對象,趕緊就來求人了。
孟笙笙:知道是知道了,不過她的直覺告訴她,這里面的水很深啊,她感覺自己把握不住。
但是看著淚眼婆娑的草兒,還有面容蒼老的栓柱叔,栓柱嬸子不停的摩挲著草兒的背,輕聲安慰,還用那蒼老的眼睛祈求的看著她。
孟笙笙:不行,頂不住。
這一家子都是老實人,沒頭沒尾的,家里的頂梁柱說被抓就被抓了,肚子里還有個沒出生的孩子,怎么可能不著急。
孟笙笙也有些犯愁,但是還是得先安撫這三人,“嬸,草兒姐,先不著急,明天下午我請個假,先去鎮上找找王川澤,問問他到底怎么回事,到時候我們再合計合計怎么辦。”
栓柱嬸子緊緊抓著孟笙笙的手,因為常年勞作,栓柱嬸子的手上布滿了老繭,此時抓著孟笙笙的手,孟笙笙甚至覺得手被刮的有些疼。
“謝謝……謝謝孟同志……”
“沒事,別擔心,人不會有事的。”
這下完了,這人還真就有事了。
孟笙笙恨不能抽自己嘴巴子,可見flag不能隨便亂立。
看著一群軍人包圍了栓柱一家,王川澤站在這些人面前,發號施令一般讓人打開了栓柱家的地窖,接著搬出來一個方形的機器和一個灰色的布包。
沒吃過豬肉她也見過豬跑啊,這不就是電視里常出現的電臺嘛。
一個老實農家人家里怎么可能會藏著這樣的東西,肯定這家人有什么問題。
雖然沒特意去了解過,但是未來時代是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通過各種信息渠道,她也隱約知道一些東西。
這時候,國內并不那么安穩太平,還潛伏著各方安插進我們國家的間/諜,比如幾十年前逃到島上的那個黨派,比如覬覦著他們國土的某個彈丸島國,比如他們的鄰居,后世神奇的生產飛餅的某個國家……都有派間諜到國內活動或者獲取情報。
孟笙笙原本還想去問問王川澤到底怎么回事,但是看到這東西之后,她就蔫巴了,恨不能趕緊跑路。
原本她就對自己的來歷有些心虛,雖然她并不是啥出賣國家的間諜,也沒干啥破壞國家安全這種原則性問題,但是她到底不是原主,要是被這些人發現了些不對勁的地方,她因此進去局子里了,或者把她手里那批金子搜出來了,那她哭都沒地方哭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吧。
草兒惶恐的看著這群人,攥著孟笙笙衣角的手不停的發顫,草兒爹娘可能也意識到了什么,一直在旁邊說著,“這些是什么?家里怎么會有這些東西,怎么回事……”
原本還想著把大路救出來,結果人沒救出來,栓柱叔一家子反倒是跟著進去了,村里和栓柱叔一家走的近的人家,也要跟著走一趟說明情況。
孟笙笙心有余悸的回到了家里,看著自己放在角落里的箱子,想著村里還有什么地方能藏東西。
院子里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王川澤來了。
孟笙笙不是傻子,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剛剛那群人臨走前,還對著王川澤立正行禮,大概就明白面前這人并不如表面上這樣簡單。
對方的公安身份,大概也是方便做任務的偽裝。
甚至對方時不時的往村里跑,可能也是因為要盯梢栓柱一家,和她并沒有太大關系,她可能只是對方任務的一個掩護……
明知道對方有自己的立場,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是還是突然覺得有些失落是怎么回事……
孟笙笙安慰自己,幸虧那天她話沒問出口,要不然對方根本就沒那意思,只是不得不以她為借口掩藏身份做任務,中間卻被她孟笙笙誤會喜歡自己,那得多尷尬啊。
“那啥,你完成任務……”
這事是不是不能問?那她應該說點什么。
“嗯……草兒懷孕了,現在……你們的人把她帶走了,應該沒事吧。”
王川澤眼眸變得深沉。
好不容易探出腦袋的人又縮回去了,這怎么能行。
“你就沒有什么想知道的?”
孟笙笙東看看西看看,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眼前的人。
“這……應該不能隨便讓人知道吧。”
“猜到了什么?還知道這些事不能隨便讓人知道?”
孟笙笙下巴一緊,王川澤上前把她的腦袋轉了回來。
孟笙笙:“我就一普通人,能猜到什么。”
“那你有沒有猜到我喜歡你?”
王川澤上前一步,原本距離不遠的兩人更近了,孟笙笙甚至覺得她靠在了他懷里。
孟笙笙兩輩子第一次和一個男人靠的這么近,他衣服上的肥皂氣息聞起來非常干凈,但是孟笙笙覺得不自在極了,還有些危險,想離他遠點。
王川澤微微用力,孟笙笙就被抱住了,孟笙笙甚至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遞進到她的皮膚上,激起陣陣麻癢。
“和我處對象怎么樣?”
懷里的人沒動靜,王川澤低頭,把腦袋放在她的肩上,鼻腔對著她白皙的脖頸,輕笑一聲,聲音被他故意壓的低低的,“好不好?”
孟笙笙耳朵都紅了,忽略心頭蔓延開的的羞澀,還是梗著脖子說道,“……先放開我,咱們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我可去你們局里告你耍流氓了!”
“不放,這十里八鄉的,誰不知道你是我對象,怎么,玩弄了我的感情不打算負責了?”
“……”
怎么說話的?她什么時候玩弄他感情了?
她說今天天怎么晴了,原來是面前這狗男人給她整無(雨)了。
孟笙笙突然長嘆一聲,“你知道熱水太燙我不敢喝下一句是什么嗎?”
王川澤:???
這是個什么說法?
孟笙笙也不指望這個四十年代末出生的大爺能懂她的梗,只是幽幽的吐出一句,“人心太涼我不敢碰啊。”
王川澤:……
他把孟笙笙的手放到了自己胸口上,孟笙笙甚至能感覺到王川澤胸口肌肉的緊實,她的手好像不受控制似的,不自覺的輕輕捏了捏,還挺有彈性。
忽略她亂動的手,他鋒利俊美的眉眼,變得柔和。
“怎么樣?我的心不涼吧,熱乎的。”
“……我不是這意思。”
摸著感覺挺不錯,還想蹭蹭,咳咳,背著她還挺有料,甚至還想摸摸腹肌……
啊啊啊,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孟笙笙覺得他的力氣松了些許,趁機從他懷里退了出來。
王川澤看著孟笙笙,異常認真,“笙笙,我是真的喜歡你,我不信你沒感覺。我知道你猶豫什么,但是我從沒有想過要利用你,每次來這里看你都是我想來見你。人抓到了,任務完成我也得離開,但是臨走前我想和你說清楚,我希望我未來的妻子是你,和我過一輩子的人是你,你愿意接受我嗎?”
孟笙笙心里都扭成麻花了,說對面前的男人沒感覺,她自己都清楚那是騙人的,她甚至都不知道,錯過了這個,她還能不能再遇到一個這么合心意的。
但是真的要接受他嗎?
忽然,旁邊的王川澤朝她伸出了手,那雙骨節分明又修長有力的手扣住了她精致的下巴,將她低著頭的視線抽離,讓她能直面他。
他微微彎腰,在孟笙笙因為糾結而抿緊的嘴唇上輕輕落下了一個吻。
這個吻很輕,非常輕,甚至不能算個吻,充其量就是輕輕蹭了一下。
但是孟笙笙還是覺得整個人都楞了,一瞬間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嘴唇灼人的溫度,好像要把她燙傷一般。
孟笙笙心慌了,用力的推開了王川澤,“你干什么!”
王川澤順著她的力道松開了她,雙手在離開她的臉前,還留戀的蹭了蹭。
他無賴的笑了笑,“你不答應我,我害怕我走了你就不記得我了,臨走前給你蓋個章。”
她死死的捏著自己的衣角,衣服被她蹂躪的都要走絲了,心里的糾結和慌亂折磨著她,她不知道是面前這人發現了她的秘密,接近她就是為了調查她,還是如他所說的那樣,喜歡上了她,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怎么辦。
“我知道你有屬于自己的秘密,現在的你好像和以前的你完全不一樣了,我不想騙你,我調查過你,結果當然是正常的,你沒有任何對我們國家的惡意,你還是你,所以你不要害怕,我說的喜歡就是純粹的喜歡,不摻雜任何其他目的。”
王川澤靠在旁邊的拆垛上,緩慢的抓住了孟笙笙糾結的手指,解放了孟笙笙的衣角,說話的聲音也不疾不徐。
“我對著我帽子上的國輝發誓,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從沒騙你……你就這么不相信我?”
孟笙笙怔怔的說道,“我沒不信你……”
“信我為什么不接受我呢?覺得我不是良配?配不上你?”
孟笙笙都被問懵了:“我也沒這意思,你條件挺好的,是我自己……”
“那我覺得你也好,最好,是最適合我的人,那你是愿意接受我了嗎?”
“可是……可是你都要走了,我還在鄉下……”
“沒關系,明年你就會到省里考試,我在省里等你。”
孟笙笙做最后的掙扎,“……我,我還沒滿十八……”
王川澤笑了,“我愿意等你,一年兩年我愿意等,五年十年我也愿意等,只要你愿意。”
孟笙笙從沒解決過感情相關的問題,她迷茫了。
王川澤趁著她迷糊的時候,又抱了抱她,“如果你是因為自己的秘密而擔心的話,不用煩惱,只要你不做危害國家安全的事,我愿意不去探究,我也可以告訴你,我對你是認真的。”
孟笙笙知道自己大概是拒絕不了的,她本以為,自己會一個人在鄉下安安分分的過自己的日子,平時最大的煩惱就是躲著主角團幾人,等到七七年后,她就能考試上大學跑路了。
沒想到中途出現了這個男人,打破了她的人生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