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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捉迷藏

    “為什么,是害怕嗎?”

    簡沐輕輕蹲下身,和傅雁鳴分別在柜子的一里一外,她伸手覆上傅雁鳴的手小心問道,“是因為那場綁架嗎?”

    她能感到傅雁鳴的手有點涼。

    其實眼下這柜子的空間,對于傅雁鳴這身高來說已經是十分非常逼仄窄小了,僅僅是剛能蜷縮進去。

    但傅雁鳴小時候,這里對他來說,應該更像一個小小的隱秘空間。

    也許是那一場綁架太過慘烈,使得他從內心里恐懼到沒有安全感?

    “也許吧。”

    傅雁鳴這才從雙膝上抬眼看向簡沐。

    出乎簡沐意料的是,傅雁鳴眼底并沒多少悲傷的情緒,反而透著一種異常的安靜和清淺的笑意。

    簡沐詫異地一挑眉。

    “小沐,”

    傅雁鳴笑了笑,伸手在衣柜壁屈指敲了敲,“其實我蜷縮在這里,更覺得自己是在捉迷藏。”

    說著,看著簡沐又是一笑,“你玩過捉迷藏嗎?你藏在那里,等著被人找到——”

    在被找到的那一剎那,找人的那個,一定會在眼中透出由衷的驚喜來……

    原來你在這啊,被我找到了。

    在那一瞬間,躲藏的那個,一定會覺得,自己的出現,是對方的期待,是對方的驚喜。

    “嗯?”

    簡沐一時有些困惑,對他這略略幾句話有點捕捉不到太多頭緒。

    捉迷藏?

    “其實……”

    傅雁鳴頓了頓,似乎有點不想把話繼續說出口。

    但簡沐眼神鎖定了他,不容他回避。

    “當年我媽有了我哥后,其實沒想要二胎,”

    傅雁鳴開了口后,卻似乎是另一個話題,“那時她和我父親事業上都正忙,但大約避孕失敗,于是意外有了我。”

    “嗯?”

    簡沐眸色一閃,捕捉到他這個話題的言外之意,但沒說話,只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有了我后,孕吐反應還特別重,比頭胎還重,”

    傅雁鳴笑了笑,“把我媽折騰壞了,而后,生我的時候還是難產。”

    簡沐:“……”

    “本來我媽覺得孕期反應和我哥那時不一樣,還盼著這胎會是個女兒,”

    傅雁鳴又笑了起來,“結果有了我。”

    簡沐:“……”

    “我小時候就會想,”

    傅雁鳴笑意淺淺的,“我來到這世界是不是有點多余?”

    “這些事,你小時候就知道了?”

    簡沐輕聲道,“很小的時候嗎?”

    “我有些早慧,”

    傅雁鳴靜靜道,“兩三歲的時候就有了一點小心思,會對四周一切的感觸十分敏銳。我不愛鬧也不愛多說話,家里人還會覺得我有點笨笨的,不像一般小孩子一樣活潑好動。”

    簡沐抓著他的手,輕輕嗯了一聲。

    “很早我就聽懂了我媽和阿姨,還有其他家里親朋好友的說笑,”

    傅雁鳴看著簡沐又是一笑道,“那時候小嘛,心智還不成熟,就覺得自己是不是真有點多余……就在家里跟人都客客氣氣的,覺得自己給家人添了諸多麻煩。”

    所以他從不主動要什么。

    就等。

    等人想起來他,特意給他,他才會接過來,不給他,他也從不開口討要。

    他也從不訴求什么。

    就等。

    摔疼了等一會就不疼了,劃破了等幾天傷口就長好了。

    既然這世界沒有期待他的到來,那他就安靜地生長,不去驚擾任何一個人。

    “你小時候那么‘客客氣氣’的……”

    簡沐張開雙臂緊緊擁抱了一下他,忍不住問道,“你爸媽沒留意到你這個小孩子的異常嗎?”

    “龍生九子,九子各異。”

    傅雁鳴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自己沒有事,“就性子跟別人不一樣,又不是身體的異常。”

    說著又補充道,“那時我爸和我媽都正忙,常常在外是連軸轉,在家的時間本來就少,回到家也都是一身疲累。”

    簡沐蹙起了眉尖。

    “別這樣看著我,”

    傅雁鳴這一回笑意越發真切了,他抬手在簡沐眉間撫了一下,“其實你不覺得很可笑嗎,一個小孩子偏執的自我認知是幼稚可笑的,不值得同情——”

    說著又捏著簡沐的手指靜靜道,“我今天帶你來,其實是想跟你說,我小時候很蠢很自作聰明,性子也有些偏執,說出來并不太招人喜歡,因此之前我不太愿意讓你看到我什么“成長的痕跡”——”

    看著簡沐眸色一閃似乎想要反駁什么,傅雁鳴一笑,卻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拇指指腹在她唇上帶有一點壓迫性的摩挲著,阻止了她的開口。

    “小沐,”

    傅雁鳴指腹在她唇角輕擦了幾下,鏡片后的眼底似笑非笑,“不要試圖為我找任何借口,我不需要。”

    說著眉眼間帶著笑意又接著道,“我說出來,只是想讓你知道,我不是刻意在你面前遮掩什么我成長的痕跡,你想知道,我能說的,都會告訴你。而且我想讓你明白,我自小秉性便有些偏執,綁架……只是在某些方面將一些負面的東西放大了——”

    接著頓了頓,又道,“所以小沐,不要再去關注我小時那場綁架案了,一切怪癖的秉性,是我自己的緣故。”

    他刻意強調這一點,是因為晚宴前,他和爺爺去花房時,由于想到手機沒拿,轉身回去那時,聽到了簡沐問起當年的綁架案。

    案子的慘烈幸而覃云冉知道的也不全面,幸而覃云冉也沒跟簡沐細說她知道的那些……

    他不想讓簡沐了解這些。

    也并不想讓簡沐對他的感情中,摻雜出什么不該有的同情來。真以這些換來她的關愛……

    這也太可笑了。

    他不想日后在他有一天等來簡沐的“我愛你”三個字中,摻雜任何一點愛情之外的東西。

    簡沐靜靜看著他。

    兩人在衣柜的里外兩邊就這么靜靜對視了片刻。

    而后簡沐笑了笑點了點頭:“嗯,我明白。”

    她隱隱察覺到了傅雁鳴這些話背后的意思,但她選擇沒有繼續追問。

    今天傅雁鳴能跟她說起這些小時候的事,已經算是很難得了。有些東西積淀太久,不是簡單一句兩句能說得清。

    “腿麻了,”

    這時傅雁鳴忽而笑了起來,“老婆,拜托扶我起來。”

    簡沐:“……”

    她小心把傅雁鳴從衣柜里拉了出來,沒忍住埋怨道:“說話也忘了出來說,這下好了,是不是很麻?”

    “嗯,”

    傅雁鳴笑著嗯了一聲,一伸手猛地將她抱在了懷里,幾步帶著她撲在了床上,聲音帶著喘道,“很麻很麻。”

    說著,不等簡沐開口,便重重堵上了簡沐的唇。

    傅雁鳴的吻常常是很重,簡沐被他吻得又一次差點窒息,沒忍住偏了偏頭。

    這時,她眼角余光察覺到那邊傅雁鳴的手機屏幕亮了亮。

    “你……”

    她費力推了一下傅雁鳴,“你手機屏幕亮了——是不是有人打電話還是什么?”

    “不用管,”

    傅雁鳴很有點昏君的架勢,“沒有急事。”

    他平時唯一擔心的就是爺爺的身體,眼下在老宅,便真的沒有任何事稱得上急事。

    “看看,”

    簡沐有點不贊成地繼續戳了他一下,“不然我替你看了啊。”

    “你看吧——”

    傅雁鳴一翻身躺在了床上,笑意中透出一點少見的痞意。

    這時那屏幕又亮了亮。

    簡沐斜他一眼,伸手過去將手機拿了過來。

    手機一到手,她就看到屏幕上的來電提示。

    是電話,并不是微信語音什么的。

    來電顯示:陸翛翛。

    看到這名字時,簡沐倏地一怔。

    這似曾相識的名字,似乎一下子將她帶到了高中的時候。

    這位高三空降到她們一中的“校花”陸翛翛,她實在是印象很深刻了。

    “誰的電話?”

    躺在那里的傅雁鳴懶懶看過來,察覺簡沐的神色時,他微微瞇了瞇眼問道。

    “陸翛翛,”

    簡沐把手機遞給他笑道,“我們的校花啊——”

    傅雁鳴哦了一聲,似乎也有點意外。

    他接通了電話,由于屋里很安靜,兩人離得又近,對面的聲音簡沐聽得一清二楚。

    “傅雁鳴,”

    那邊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透著甜潤,“你真的結婚了?領了結婚證的那種結婚?”

    簡沐聽到挑了挑眉。

    “嗯,”

    傅雁鳴回應淡淡的,“怎么了?”

    “和誰和誰和誰?”

    那邊陸翛翛一迭聲問道,十足的好奇之意,“男的女的?國內領的證還是國外領的證?”

    簡沐:“……”

    “女性,國內,”

    傅雁鳴看著簡沐笑了笑,“你也應該認識,她是簡沐,我們的高中同學。”

    簡沐就聽到手機那邊一下子沒了動靜。

    片刻后那邊爆發出一聲尖叫,繼而就是嘭嘭嘭的聲音,不知道對方在敲什么東西。

    傅雁鳴皺了皺眉,將手機挪遠了一點。

    “簡沐,簡沐?是我認識的那個簡沐嗎?”

    陸翛翛聲音都叫的像是劈了岔,“就是把你嚇暈的那個簡沐嗎傅雁鳴?”

    簡沐:“……”

    傅雁鳴:“……”

    簡沐略有點詫異。

    她對陸翛翛并不了解,陸翛翛的外表非常的乖巧柔弱,笑起來給人一種西子捧心的病美人一樣的脆弱美感……

    突然聽她尖叫的這么豪放,簡沐甚至有點懷疑,這個陸翛翛,是不是高中那位校花陸翛翛了。

    這時陸翛翛的來電突然掛斷,緊接著另一個來電提示顯現了出來。

    “陸修竹,”

    傅雁鳴屈指點了點屏幕上的名字,向簡沐解釋道,“陸翛翛的哥哥,也是我大學時的學長。當初我做游戲公司時,他加入了團隊,一直跟著我在做。”

    說著,又補充一句,“他們兄妹的母親,是我外公的干女兒,是我母親的好姐妹——那年在綁架案中……遇害了。”

    簡沐眼睫微微一顫,嗯了一聲。

    之前傅雁鳴提到過這一點,但她還是留意到,傅雁鳴說到“遇害”兩個字時,眼底的神色有一抹一閃而逝的掙扎。

    第52章 只要我想

    傅雁鳴接通了陸修竹的來電。

    “我發微信你都不看是吧,”

    手機那邊傳來一個帶著點磁性的男人聲音,“傅總你不夠兄弟義氣了啊——領證這么大的事,我們幾個都不知道。”

    “你現在知道了,”

    傅雁鳴聲音平平懶懶的,“還有什么事?”

    “不是不是——”

    那邊陸修竹連忙道,“別別急著掛啊,定個時間吧,帶著夫人大家伙一起吃個飯唄。”

    “等我問她的意思,”

    傅雁鳴道,“定了時間我會通知陸兄的。”

    說著,不等陸修竹再開口,他直接掛了電話。

    “陸翛翛的哥哥?”

    簡沐問了一句,“他說的你們幾個……都是你們公司的?”

    “嗯,當年我本科時就打算做游戲,”

    傅雁鳴略略解釋道,“有一個初創團隊,那時陸修竹已經是在讀研究生了,也加了進來,另外還有兩個同學,以及另一位學長,主要就這幾個人。”

    那時的初創團隊,眼下都是游戲公司他的心腹骨干了。

    幾人風雨同舟的,雖說他是老板,可這些人既是他的左膀右臂,又是他為數不多的至交好友。

    “要一起聚聚嗎?”

    簡沐剛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看向傅雁鳴問了一聲。

    “你的意思呢?”傅雁鳴一笑道。

    “沒問題啊,”

    簡沐笑道,“不過不急的話,就再等幾天再說?”

    “他們比較鬧,”

    傅雁鳴笑了笑道,“到時怕是要被他們煩死。”

    “朋友聚會嘛,”

    簡沐失笑,“熱鬧一點是好事啊,我來海城之后,除了同事偶爾一起聚個餐,我還沒參加過什么聚會呢。”

    這是實話。

    她是在京大讀的書,才正式來到海城這邊一年多點,工作的事才熟悉過來,簡銳就出了那檔子事……

    加上她也一直拼命寫書賺錢,也沒那么多閑暇時間,海城這邊同學也少,因此到海城之后,是真沒參加過什么朋友聚會。

    “那好,”

    見她不排斥,傅雁鳴一笑道,“那就什么時候有空了跟他們聚聚。”

    這時簡沐的手機響了一下。

    簡沐點開一看,是老媽微信發過來一條消息,讓她委婉問問那鹵肉今天賣的怎么樣。

    “鹵肉賣怎么樣,”

    簡沐忙看向傅雁鳴,“我都忘了問你了。”

    今天在他公司餐廳就開始試賣了,還沒聽到反饋呢。

    “等等,”

    傅雁鳴拿著自己手機點開了一個視頻,遞給簡沐看,“我讓餐廳經理把今天那邊的監控視頻發我了一段——你看看。”

    簡沐連忙點開,看了一會兒后忍不住笑得眉眼彎彎的。

    看來賣的很好:

    視頻中鹵肉窗口一開始跟其他窗口比還比較正常,時不時有人問有人買一份過去。

    但沒多久,就有之前買過的人過來像是問能不能外賣打包一點什么的……

    鹵肉窗口漸漸人多了起來。

    轉到那邊餐廳坐席時,也能看到買了鹵肉的公司員工,嘗過鹵肉之后的表情。

    尤其兩個打扮精致的員工在吃過一塊后,拿著手機對這鹵肉拍了一下,不知道要把照片發給誰……

    看表情是明顯的驚喜。

    這視頻太直觀了,不用專門去問誰。

    甚至簡沐還能看出來,有個黃燜米飯的窗口有點冷落,不太受餐廳里就餐員工的歡迎。

    “那個窗口餐廳經理已經計劃要撤了,”

    傅雁鳴見簡沐留意了那黃燜米飯的窗口,笑了笑道,“原本招標也是給員工內部關系走的福利,但做的不行,就要撤。”

    他們公司餐廳做的很好,相對營養又健康,很多年輕人一個人住的,都會選擇在餐廳吃而不是外面。

    因此他們公司的小員工們各個口味都養的挺刁的,鹵肉能獲得他們的認可,足見水準。

    簡沐便把這邊的反饋情況大致跟老媽說了。

    “喜歡吃就好,”

    簡瑞青的聲音能聽出來明顯十分高興,“我還怕海城人吃不慣咱們做的這東西呢,喜歡吃就好啊!”

    簡沐也很開心,老媽小超市停了后,每次打電話時總覺得有點悶悶的,這回一下子來了精神。

    趁著老媽高興,簡沐把要和傅雁鳴一起自駕回家的事說了。

    “我的天,什么時候回來?”

    手機那邊簡瑞青一下子緊張起來了,“我趕緊收拾一下房子,來得及嗎?你們什么時候回來?”

    “媽你緊張什么?”

    簡沐失笑,“收拾什么房子?家里房子出什么問題了嗎?”

    “你這孩子懂什么,”

    簡瑞青又喜又嗔道,“小傅這孩子愛干凈,來了不能讓人家覺得咱們家腌臜難待啊!”

    說著又急急道,“不行,墻我得找人重新貼點墻紙,不行不行,還有——”

    “媽,”

    簡沐還是

    第1回 見老媽這么緊張的,不由笑道,“沒事媽,你別折騰屋子了,到時屋里再有甲醛味——”

    其實老媽本來就是個利落人,家里一向都是干干凈凈的。

    瞧著老媽這勢頭,跟要把屋子重裝一遍一樣,她連忙阻止。

    “媽,是我,”

    這時傅雁鳴忽而從她手里拿過手機,一笑道,“您千萬別重新收拾房子,我過去也想看看小沐長大的地方——換了就不一樣了。”

    簡沐看著他挑眉笑笑,這“媽”是叫的越來越順口了。

    “啊……好好好,”

    那邊簡瑞青先是一怔,繼而笑了起來,“行,小傅,你想吃什么,等你來了媽給你好好露一手——”

    “想嘗嘗媽做的豬蹄,”

    傅雁鳴清淺笑道,“小沐說是天下一絕。”

    簡瑞青哈哈笑了起來,一迭聲應了。

    簡沐從他手里接回來電話,把回家的大致時間跟老媽說了一下。

    “我家現在的房子,”

    掛了跟老媽的電話后,簡沐一笑看向傅雁鳴,“是后來買的,沒幾年呢——沒什么我成長的痕跡。我小時候住我外公家,一直到我上大學,寒暑假回來的時候也是去我外公家。”

    雖然那時老媽在城里也租了房子,但她心里,從小生活的外公家,好像才是自己的家。

    要說成長痕跡……

    她外公家的墻上、還有床底下裝了好些書本雜物的箱子,以及亂七八糟的一些小玩意,那才留有她成長的痕跡。

    “那我們回家,就在你家住一晚,”

    傅雁鳴立刻道,“然后余下兩晚就住你外公家行嗎?”

    “你想好,”

    簡沐笑著戳了戳他的腰,“我外公家可是在村里,我們那邊村里發展不太好,比不上海城周邊的村鎮,環境也不大行。”

    “只要是你待過的地方,”

    傅雁鳴忽而抱住她將她重又壓在床上,“我們都去重新感受一遍。”

    簡沐看著他眼底翻涌的情緒,還以為他又要重吻下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傅雁鳴卻只是淺淺地擁吻著她,吻很輕,但很綿長。

    “晚安,”

    片刻之后,傅雁鳴輕輕一笑道,“早點睡?”

    簡沐翻身抱住他的腰笑道:“嗯,你關燈。”

    傅雁鳴關了燈后,兩人沒再說話。

    不過從呼吸聲也能感覺到,對方一時都沒有睡著。

    “這個床好大啊,”

    一會兒后,簡沐沒忍住張開手臂感受了一下,“感覺比咱們家的那床還大,太好了。”

    “你喜歡大床?”傅雁鳴問了一句。

    “當然啊,”

    簡沐笑道,“大床不好嗎?隨便打滾,我就喜歡大書桌、大床!”

    她對別的家具沒什么太高奢求,但一直從心里特別喜歡超大的書桌、超大的床。

    想想就舒坦。

    眼下家里她書桌是不小了,就是床吧,一米八的床,很正常的大床尺寸其實不小,但老宅傅雁鳴這房間的床明顯更大。

    “那等我們婚房弄好,”

    傅雁鳴輕笑道,“專門做一個超級大的床,再來一個能躺人的大書桌。”

    “……躺人的大書桌?”

    簡沐被他這話逗得一笑,“你是打算躺書桌上睡嗎?”

    “可以在書桌上做,”

    傅雁鳴聲音更輕,“既然你那么喜歡書桌……”

    “做什——”

    簡沐滿腦子還在想著超大的書桌,突然聽他這么說,一時沒轉過彎,話一出口意識到什么,登時倏地睜大了眼睛。

    她猛地轉過臉看向傅雁鳴這邊,只是夜色太沉,看不清傅雁鳴的表情。

    簡沐:“……”

    傅雁鳴不出聲。

    簡沐輕哼一聲轉過身。

    傅雁鳴忽而從她身后抱住她,將頭埋在她后頸,輕輕吻了一下:“睡吧。”

    簡沐聞著他身上淡淡的草香藥香,后知后覺到,在老宅這邊,他也放著他的那種香水。

    對這香水,可真是……從一而終。

    思緒亂飛中,簡沐也慢慢睡意襲來,在雨打枝葉的聲音中朦朧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簡沐忽而從一個回到了小時候的夢里醒來,翻了個身后,隱隱覺得哪里不對。

    她試著一伸手,果然摸了一個空:

    傅雁鳴竟然沒在她身邊。

    去衛生間了?

    簡沐迷迷糊糊地想,但臥室內靜悄悄的,沒有聽到衛生間那邊傳來一點動靜。

    這時,她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睡意倏地散去。

    她沒作聲,輕輕翻身下了床。

    赤腳踩在地毯上,這屋內鋪的地毯又厚又軟,踩上去悄無聲息。

    她輕輕走到那個衣柜旁,接著夜色中昏淡的光線,緩緩打開了柜子這邊的小門。

    柜子里,在夜色中能看到傅雁鳴背靠在那里,半蜷縮著長腿,正靜靜看著柜門處。

    “被你找到了啊,”

    傅雁鳴看著她的眼睛輕笑起來,“你贏了。”

    簡沐眸色閃了閃,蹲下看著他也笑了:“嗯,我贏了。”

    “小沐,我想跟你說一句話。”

    傅雁鳴輕輕一笑道。

    “說什么?”簡沐小聲道。

    “謝謝你,”

    傅雁鳴笑了笑指尖拂過她的臉,“謝謝你小沐,你讓我……

    第1回 愿意被人找到。”

    從小他就是個犟種,既然覺得沒人期待他,他便和這整個世界安靜而執拗地僵持著。

    以他的早慧智商,只要他不愿意,他就永遠不會被小朋友們找到。

    他怎么會輸。

    但這一回他心甘情愿。

    身前是簡沐,身后是藏了他整個童年的黑暗。

    傅雁鳴倏地欺身向前,吻上了簡沐的唇。

    有點急切,但卻十分輕柔。

    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的,兩人卻陷入了難得的寧靜溫柔互吻著,眼神糾纏在一起,像是兩個靈魂

    第1回 羞澀繾綣地打了一個招呼。

    “我要是一覺睡到大天亮呢?”

    簡沐回過神后沒好氣輕咬了一下他道,“你就這么一直待著?”

    “我會想方設法,”

    傅雁鳴無聲笑了笑,眼底像是燃著幽幽的地火,“不擇手段。”

    說著輕輕捏起簡沐的下巴,“小沐,只要我想,就一定能讓你找到我。”

    第53章 迫不及待

    簡沐察覺到了他眼底的火焰,真是給人一種又冷又燙的矛盾感。

    這種奇異的矛盾感糅在他骨子里,讓他顯得又安靜又瘋狂。

    她隱隱覺得,傅雁鳴像是在坦誠,但似乎同時也是在試探:那種他把他自己剖析給她看,看她愿不愿意接受這樣的他。

    一旦他覺得剖析坦誠到了一定地步,他之前在她面前的溫和安靜便可能會換一種面貌,說不定會瘋給她看。

    溫和是真的,瘋也是真的。

    “小沐,你在想什么?”

    傅雁鳴在夜色中盯著她的眼睛,笑了笑又道,“你那么聰明,你就該知道既然你找到了我,這輩子你是撇不開我了。”

    他溫和安靜地一步步靠近她,無非是想在她的靈魂她的身體上發瘋……蟄伏了許多年的一些欲念,在遇到她時便蠢蠢欲動。

    他確實有些迫不及待了。

    一步步向她袒露著被千年蚌殼閉鎖了那么久的內里,也無非是迫不及待換取她的一切。

    換取她坦誠她的一切,靈魂,以及身體。

    “撇不開還是撇得開——”

    簡沐笑了笑,正想說句玩笑話。

    沒想到話沒說完,就見傅雁鳴忽而欺身過來,橫抱起她大步走到床邊,將她壓在被褥上重重吻了下去。

    簡沐沒說完的話都被堵了回去。

    “小沐,我想去你家看看,”

    傅雁鳴激吻之后,聲音有點不平穩道,但眼底又恢復了平靜,“迫不及待。”

    “那也得等著,”

    簡沐拍了拍他的胳臂,“反正下下周之后,很快了。”

    她能感覺到傅雁鳴想要探究她的心思,連她的博士論文都逐行逐字地看過,大有一種想要一頭扎進她的世界的瘋狂架勢。

    她心里更清楚,在沒說出“我愛你”那三個字之前,傅雁鳴的欲念一直在蟄伏,在他的鎮壓之下。

    “睡吧,”

    這么想著,簡沐笑道,“比我還心心念念著呢,等真回了我外公家,你可別葉公好龍,到時把你臟哭了,我可不負責哄人啊——”

    傅雁鳴笑了起來:“怕我再暈嗎?”

    “還說,”

    簡沐嗤笑一聲,“高中就幫你個忙,這么多年我在別人嘴里都一直和老鼠成雙成對地狂野出現——你暈的可真水平。再暈我就把你喂老鼠了——”

    傅雁鳴在她腰上捏了捏,輕聲笑了起來。

    這回是真笑,笑得他肩膀都在動。

    簡沐懶得理他。

    這事沒法說,說一回就會有人要笑一回。

    下了一夜雨,簡沐后來睡得倒是很安穩。

    次日一早,兩人起來后陪著傅老爺子一起吃了早餐后,便從老宅這邊辭了出去。

    周末傅雁鳴依然還是要去公司,簡沐抽空去了簡銳那邊一趟,主要是看了看他們新搬的地方。

    那小森林公寓一套房,其實就是一個裝的比較精致的loft,上下兩層,雖然不大,但兩個人住足夠。

    尤其是這邊建筑質量好,隔音效果不錯。

    周周興奮地說簡銳睡眠都好了很多,眼底下的黑圈都淡了。

    “你們要回老家?”

    聽到簡沐要和傅雁鳴一起回老家時,簡銳和周周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自駕……你們有空嗎?”

    “學校里有老師調課,”

    簡沐解釋道,“我就能調出來幾天的空,帶著筆記本,真有急事也能線上完成。”

    “姐夫是真愛你啊姐,”

    周周捧臉發癡道,“你們兩個站一起你不知道有多般配——真是俊男靚女,真是太好了……”

    “我們也是俊男靚女,”

    簡銳嘿嘿笑道,“最起碼是靚女。”

    他是不是俊男就不說了,最起碼周周很可愛很漂亮。

    簡沐:“……你們倆夠了。”

    在簡銳這邊吃了一嘴狗糧出來后,簡沐沒忍住勾了勾唇。

    能看出簡銳和周周狀態都很好,兩人工作也漸漸步入正軌,比及先前簡銳出事后的樣子,簡直換了一個人。

    而且眼下她和簡銳都在海城,心里也十分踏實。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外公和老媽那邊了。

    新的一周開始上課后,簡沐一有空就會琢磨著,怎么說動外公,陪著老媽一起來海城這邊待一段……

    想來想去,還是有點沮喪。以外公的性子,似乎怎么也是難以說動。

    這天課間,簡沐坐在教工休息室里,正翻著手機查一個教學資料,就聽旁邊沙發上的老師們小聲說起了宋嘉蜜:

    “宋老師結婚你去了沒?”一位老師小聲問另一位。

    “沒去啊,”

    另一位笑道,“那天我婆婆生日,家里有事就沒去,就隨了禮——你去了?聽說婚禮還挺熱鬧的?新郎家有錢人,說是辦的挺闊氣的。”

    “你沒去,”

    那位老師小聲笑道,“你沒看到,婚禮上那司儀讓新郎大聲對新娘說我愛你的時候——新郎官硬是沒喊出來,還哭了。”

    “這么激動的嗎?”

    旁邊又有老師也笑起來,“現在的年輕人啊……感情真是還挺熱烈的——”

    “反正挺稀罕的,”

    那位老師小聲又笑著透露一句,“新郎官醉的一塌糊涂的,嘴里還喊著宋老師的小名——”

    “啊哈哈哈,”

    幾位老師都笑了起來,“年輕人真是有意思,都互相亂叫寶寶什么的——”

    “不是寶寶,”

    那老師道,“我問了才知道,可能宋老師小名叫小木頭什么的——”

    老師們說著又笑了起來,又開始說起自己結婚時的糗事,越說越熱鬧。

    簡沐聽著眸色一動。

    “哎,宋老師婚禮沒見你了,你去了嗎?”

    其中有老師見過宋嘉蜜給簡沐送過喜帖的,忙笑著問了一*聲。

    “沒,我家那天有事。”

    簡沐笑了笑。

    這時她手機短信又顯示多了一條。

    她沒想繼續跟大家聊這個話題,找了個借口出了休息室,站在了走廊旁,低頭看了看手機,又一次把賀宇風發過來的手機短信刪除了。

    之前她怕拉黑賀宇風后,賀宇風驚擾到老媽。

    后來知道老媽的“病”不是真的后,她將賀宇風的微信等拉黑了。

    但賀宇風知道她手機號,即便不接他的電話,他會發一些手機短信。

    從周六她就收到了,但她不動聲色都直接刪了。

    這人跟神經了一樣……

    她沒和傅雁鳴領證之前,這人不過是時不時揣著點優越感想要跟她聊天,自從得知她領證了之后,這人不知怎么被刺激到了。

    有點可笑可厭。

    接下來的一周過的很快,簡沐和師兄介紹過來朋友見了面,最終還是確定了做這個網劇。

    她提供劇本,并做了大頭的投資,對方也說會拉一部分投資,將大體的情形確定了下來。

    讓她打定這個主意的,是因為對方說合作的導演,是拿過一個新人獎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脾氣怪,自從前些年拿了那新人獎后,在圈子里得罪了誰,被人排斥,后來發展越來越難。

    簡沐看過這人的一些作品,她非常欣賞這人的風格。

    小成本網劇其實出頭很難,主要是海量的作品良莠不齊的,很多投資都是砸個水漂。

    簡沐其實考慮了很多,將相關的東西看了又看。

    直到和傅雁鳴一起開車回老家,車子都上了高速了,她還在琢磨這個事情。

    “還在想?”

    傅雁鳴沒忍住笑了,“這幾天天天念叨這事,既然已經決定了還在琢磨什么?”

    “這要申報立項備案后,你說還能不能——”

    簡沐摸了摸下巴,說著也跟著笑了起來,往座椅后背上一靠,“算了不想了——你說的,這算是試試水。”

    說著看向傅雁鳴道,“你

    第1回 投資做事什么感覺?”

    “感覺不錯,”

    傅雁鳴笑笑,“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跟你一樣,很高興。”

    “不擔心賠錢嗎?”

    簡沐問了一句。

    “賠錢不怕,”

    傅雁鳴平靜笑道,“就怕賠的沒有意義。只要你覺得你在做對你有意義的事情,就不要擔心賠錢的問題——當然,這是因為我們不缺錢。”

    簡沐無語笑了起來。

    廢話,但是實話。

    傅雁鳴這話讓氣氛輕松了起來。

    簡沐這才從上一周連軸轉的上課疲累和合作瑣事的煩擾中放松了下來。

    一出海城市區,明顯感覺外面溫度低了下來。

    “我們老家這時候冷得很,”

    簡沐提前給傅雁鳴打預防針,“又潮又冷的,你去了就知道,跟大城市里的溫度感覺完全不一樣。”

    “我在你們省一中上過,”

    傅雁鳴笑道,“簡老師,我們可是高中同學呢,你們省的氣候我還不清楚嗎?”

    “那是省會,”

    簡沐輕笑道,“你懂什么,省會也是大城市啊,溫室效應,冬天也比我們老家那塊暖和不少呢——”

    她懷疑傅雁鳴根本沒去過鄉鎮。

    “你去過鄉鎮嗎?”

    她試著問了一句。

    傅雁鳴說了一個三級市的名字后一笑:“誰說我沒去過?”

    簡沐:“……在你眼里,三級市都是鄉鎮了嗎?”

    傅雁鳴頓了一下,識趣沒說話。

    “后面那輛車,會一直跟著咱們嗎?”

    簡沐往后看了看道,傅雁鳴多帶了一輛車,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公事。

    “他們到了住酒店,”

    傅雁鳴道,“不會打擾到咱們的,不用管他們。”

    簡沐留意到,這一路傅雁鳴心情都很好。

    兩人路上隨意聊著,越接近老家,簡沐話也越來越多。

    傅雁鳴不易覺察地挑挑眉,無聲笑了笑。

    簡瑞青早等的心焦,一天在小區門口轉了又轉,轉的小區門崗上保安都問她有沒有什么事要幫忙了。

    這是個搬遷小區,街坊鄰居都還熟悉。

    簡瑞青在這邊買房子時,這里的住戶也有認識她的,知道這女人是單身帶孩子的,之前還有過精神病發作。

    搬家到這個小區后,一開始簡瑞青挨了不少白眼。

    不過簡沐簡銳兩姐弟都是學霸,幾次寒暑假兩姐弟回來多住一段后,鄰居們這才慢慢消除了對簡瑞青的偏見。

    “沒事,”

    簡瑞青大聲跟保安笑道,“我閨女和新女婿今天要過來,從海城自駕過來——我這不等著呢。”

    “閨女要結婚了?”

    保安笑呵呵道,“新女婿哪里的?”

    “領證了,”

    簡瑞青見旁邊有鄰居過來,更是大聲笑道,“女婿是海城本地人,家里做生意的——”

    小區門口這邊還有個便利店,便利店旁有一片臺階空地,小區一些老人們經常會坐在這邊曬個太陽聊家長里短,屬于小區的“情報站”。

    這時相熟的人沖簡瑞青打了招呼,都有點八卦。

    主要是誰都知道簡瑞青家的兩個孩子長得好,尤其那閨女,長得跟明星似的,就是不結婚……

    讀個什么女博士,還不是找不到對象。

    眼下聽說這個,都非常好奇。

    “哎呦瑞青啊,”

    旁邊有女人調笑道,“你這還專門換了一身衣裳啊?”

    簡瑞青笑瞇瞇沒回應,倒是一直順著街口往那邊瞧。

    “來了來了——”

    看著一輛豪車內,副駕駛座的車窗落下,自家女兒沖自己揮手,簡瑞青興奮地迎了過去。

    “我媽還跑小區門口了,”

    簡沐失笑,“這就等不及了。”

    傅雁鳴一笑,視線在小區門口的“閑雜人員”上掠過,眼底透出幾分了然。

    他沒急著將車開進去,而是將車緩緩靠了邊后,他打開車門下了車。

    “媽,”

    傅雁鳴一下車便沖簡瑞青走了過去,笑了笑溫和道,“您怎么在這里等?風大,冷不冷?”

    他一下車,原本嘻嘻哈哈說話的閑人頓時都是一頓,各個都睜大了眼睛。

    “乖乖……”

    有人小聲嘀咕道,“長得可真好……”

    剛還有人小聲八卦會不會老簡家閨女找了個二婚老男人。

    這可真是打臉。

    看著女婿開的車,身上穿著打扮……妥妥也是個有錢人,再說人這長相,這身材,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不冷不冷,”

    簡瑞青也沒想到傅雁鳴這么主動,一愣之后眼眶倏地一熱,過去一把拉住傅雁鳴的手道,“路上順利不?你們餓不餓?走走走——回家回家——”

    “媽,”

    簡沐失笑,老媽見了傅雁鳴把她都忘了,“你也上車吧,我們把車開進去。”

    這小區不是人車分流,但由于小區不算老,停車位規劃的還行,臨時停車位就辦個證交點錢就能停。

    簡瑞青一迭聲應著,跟著簡沐一起上了車。

    傅雁鳴這才重又開車在門口眾目睽睽之下,緩緩進了小區。

    下車的時候,簡瑞青高興地在前面帶路。

    簡沐和傅雁鳴拉著行李箱跟在后面。

    趁著簡瑞青不留意,簡沐上樓梯時,眉眼含笑悄悄捏了捏傅雁鳴的腰:

    傅雁鳴幫老媽“撐腰”,她可是都看在了眼里。

    傅雁鳴沒回頭,反手攥住了簡沐作妖的手。

    第54章 在我家發瘋是吧

    簡沐眼里都是笑,被他攥住了手還拿指尖去撓他手心,這回回到家,她是從沒有過的童心大發。

    大約是太開心了,主要是看到老媽揚眉吐氣的樣子,比她和簡銳當年考上名牌大學似乎還更高興。

    她有點理解老媽的心思,老媽自己婚姻不如意,被人指指戳戳半輩子,就心里特別在意兒女的婚姻。

    傅雁鳴回頭看了她一眼,沖她含笑一挑眉。

    “快進來,快進來,”

    簡瑞青開了門后一迭聲招呼傅雁鳴,“小傅,快坐,開了一路車累不累?”

    說著指了指玄關處放著的幾小瓶消毒水,又道,“小傅愛干凈,你看看這個水行不?問了小沐牌子,她說這個就行。”

    “行,不累,”

    傅雁鳴拿起消毒水往手上噴了幾下,略一搓便一笑道,“小沐跟我說了一路的話,太忙了沒顧上累。”

    簡瑞青一怔繼而哈哈笑了起來:

    她聽出了傅雁鳴的打趣,一時覺得這有錢女婿是真的性格很好,且話里話外沒有一點鄙視這里環境的意思。

    這可比當年那賀宇風強多了……暗中給她示意了好幾回,想讓簡沐從海城宋遠安家出嫁。

    一想到這個她就被噎得心口疼。

    “你不是想看看我們家,”

    簡沐放下行李后,笑著對傅雁鳴道,“我帶你看看——”

    簡瑞青沒忍住笑起來,就這一百平左右的三室房子,有什么好看的。

    不過她也沒說話,一邊叮囑著簡沐好好招待傅雁鳴,一邊去廚房忙去了。

    “這是我媽的房間,她住主臥,”

    簡沐帶著傅雁鳴各房間指點了一下,“陽面第二個是我的房間,簡銳住陰面,那個是他的房間——這是衛生間,那邊廚房,客廳通著一個小陽臺,別的沒了。”

    戶型太簡單了,其實站在入戶門玄關處,基本一眼就看清了結構。

    “去你房間看看,”

    傅雁鳴手隨意搭在她肩上,“房子雖然小,但家里感覺很舒服。”

    簡沐失笑:“我媽還是好好收拾過了——連客廳那窗簾都換了。”

    之前房子裝修完才住過來時,由于裝修都是老媽在盯著,裝修風格都是她做主弄的。

    客廳窗簾用了一個很大花很喜慶的一款花色,她和簡銳都覺得有點土,可老媽覺得換還要花錢,就一直用著了。

    這回,老媽竟然舍得把客廳窗簾換了,換了個很簡約大方的風格,結果……其實和花哨的電視墻有點不匹配了。

    不止換了窗簾,家里里里外外簡沐覺得老媽都仔細打掃過了,收拾的干干凈凈的,感覺連樓梯老媽似乎都用水沖過一樣。

    老媽真是太用心了,簡沐心里微微一下酸熱。

    家里有愛,房子雖小,卻哪里都讓人從心底里感覺舒服放松。

    “看吧,這我房間,”

    這么想著,簡沐帶著傅雁鳴進了自己房間,“我和簡銳都是臥室書房一體的,屋子小,都不是大床,連書桌都卡著尺寸不能買大了。”

    說著,簡沐一轉臉,就見傅雁鳴反手關了房門。

    “你干——”

    簡沐詫異一開口,就被傅雁鳴一下子按在了門上,余下的話被他重重吻了回去。

    傅雁鳴這個吻十分激烈,翻卷著像是要寸寸嘗遍,堵的簡沐幾乎喘不過氣來。

    想偏一下身,可他單膝卡在她雙腿中間,她躲避不開,又怕被他弄出動靜來讓老媽聽到,一時被他掌控住吻了個夠。

    “你……”

    好不容易等他嘗夠,簡沐推了他一下,“你干什么呢?”

    好好的又發什么瘋。

    簡沐正想站直,卻不想兩人離得太近,她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身體,感覺到他身體的一點變化,不由倏地一愣。

    這人……怎么突然這么有……熱情?

    “我在這屋里能感覺到你的氣息,”

    傅雁鳴微喘著盯著她道,“是我沒感受過的氣息——”

    他快到三十歲才鎖定了眼前這個人,她消逝在歲月中的過往時光,是他錯過的再也無法親自臨場感受的東西。

    真是不甘心吶……

    哪怕只能感受到一點點她那時的氣息,他的欲念都會透出點癲狂來。

    簡沐被他眼底的熱度嚇了一跳,張了張嘴到底沒說什么,只能拍了拍他的心口,暫時避開了他的眼神。

    “在我家呢,”

    想了想她還是沒忍住小聲道,“你別亂來。”

    剛一回來大白天就耳鬢廝磨的,叫老媽見了會不會覺得兩人太不穩重……

    這么想著,簡沐欲蓋彌彰地將房門拉開了一點。

    傅雁鳴察覺到她的意思,勾唇笑了笑卻沒說話。

    “看看我的屋子吧……”

    簡沐不動聲色轉了話題,“這邊書柜上都是我大學之后的書——”

    讀研讀博時買的一些書,不多。還有就是她一些出版的實體書,書封都很浪漫唯美,一溜擺著看著很有點小清新的意思。

    傅雁鳴眼神也從暗涌的欲念中平靜了下來,伸手一本本從書柜上翻看著她的那些實體書。

    簡沐看著他優雅沉靜的動作,很難想象剛剛他眼底狂亂的欲色。

    這人真的有點矛盾:

    平時溫和平靜,甚至疏冷淡漠,卻一旦涉及到了欲念,他甚至會在轉眼間像是換了一個人。

    “咱們家為什么沒有?”

    這時傅雁鳴揚了揚手里的書問道。

    “我賣了那小公寓后,很多東西就沒地方放了,”

    簡沐解釋了一句,“我那時覺得租房不方便雜物太多,這些書也沒用,就放回來了。”

    “這回我們帶走吧,”

    傅雁鳴道,“你的書,你用過的東西,我們都帶走。”

    簡沐:“……啊?”

    “帶回我們的家,”

    傅雁鳴認真道,“你不覺得你的東西應該是在我們家嗎?”

    簡沐:“……搬來搬去不麻煩嗎?再說我也用不著。”

    “不麻煩,”

    傅雁鳴一點退讓的意思也沒,“我們這次回來,又不是只帶了一輛車。”

    簡沐:“……”

    不是,多帶一輛那么大的車,是為了搬她的東西?

    “搬就搬,”

    簡沐看了看這里小小的房間,“正好也給這邊騰騰地方。”

    傅雁鳴笑了起來,眉宇間看著很是放松。

    簡沐的房間實在不大,兩人都進來其實沒多少可轉身的余地了。

    又在傅雁鳴的詢問下,簡沐從書桌里找出了一些照片獎狀之類……亂七八糟的,都是大學時留下的一些東西。

    “這是我們大學寢室的幾個,”

    簡沐一張一張給他看,“很多照片存盤里了,打印出來的不多,這是我們一起照的藝術照——”

    傅雁鳴靜靜看著手里這張合影,視線一直鎖定在照片中的簡沐臉上。

    那時,學生氣更明顯,是他沒見過的簡沐。

    “你大學時怎么這么瘦?”

    片刻后,他靜靜問了一句。

    簡沐眼下也一點不胖,但氣色很好,大學時的簡沐看著格外瘦,青春洋溢的臉瘦的越發顯得眼睛大了。

    “為了多兼職掙錢啊,”

    簡沐一笑,“大學忙得很——我和簡銳都是從上了大學后,盡量不跟老媽要錢。”

    說著又一挑眉,“不止兼職,我在學校也參加了很多社團,忙的飛起。”

    那時忙起來連飯也吃不好,不瘦就怪了。

    “看照片很開心。”

    傅雁鳴靜靜道。照片上的簡沐神采飛揚的,眼底的不羈像是瘦削的身體都束縛不住。

    “那是,”

    簡沐一挑眉,“越忙越開心,能自己掙錢養活自己,攢點小錢還能給老媽買點小禮物,那時就已經很高興了。”

    大學社團的活動也很開眼界,京大的社團是有名的質量高,參與其中是真的能學到很多東西。

    “辛苦嗎?”傅雁鳴笑了笑。

    “不會,”

    簡沐失笑,“動力滿滿。”

    那時的她只恨時間不夠,從沒覺得一點辛苦。

    傅雁鳴深深看了她一眼,繼續翻看照片時,動作卻倏地一頓。

    “嗯?”

    察覺到他反應似乎不對勁,簡沐湊過來一看,不由微微一頓。

    是她和賀宇風一張合影。

    那其實是大四了,那時還沒正式交往,只是賀宇風跟她在社團中互動多一點。

    兩人正式談朋友,其實是在讀研的時候。

    這張合影的背景是京大某個社團的活動室門口,她還記得當時賀宇風提議合個影,就一起照了。

    賀宇風后來給她了一張打印出來的照片時,她還有點意外。

    眼下要不是傅雁鳴忽然翻到,她都忘了,還有這么一張照片夾在一堆舊照片中。

    “這是那位賀先生,”

    傅雁鳴聲音淡淡的,“年輕時也一表人才啊。”

    簡沐:“……”

    “你還比耶,”

    傅雁鳴看著合影又淡淡道,“看起來很開心啊。”

    簡沐:“……”

    那時她就隨便比了個手勢,總不能光沖著鏡頭傻笑吧?

    傅雁鳴瞇了瞇眼,鏡片后的眼底透出些莫測的情緒來。

    “吃醋了?不會吧?”

    簡沐眨眨眼一笑,“傅總,傅總?”

    “回頭收購一家醋廠,”

    傅雁鳴摘下眼鏡,摩挲了一下鏡框笑了笑道,“一點醋不夠吃。”

    簡沐怔了一下沒忍住輕笑一聲。

    然而她笑聲未消,傅雁鳴已經將手里照片從中間撕開。

    將賀宇風那一半撕下來后,丟在了一邊,而后從身上取出一個薄薄的錢夾來,將簡沐這半張塞了進去。

    “歸我了,”

    傅雁鳴平靜地沖簡沐一笑,轉了轉手里的錢夾道,“沒意見吧?”

    簡沐無語。

    拈起賀宇風那半張丟進小垃圾盒,斜了他一眼道:“幼稚。”

    傅雁鳴無聲笑了起來。

    不等簡沐完全回過身,他抬膝在簡沐腿窩處一頂,將簡沐倏地頂撲在了床上。

    緊接著他就壓了上去,撲在簡沐身上輕咬在了她后頸上。

    “輕,輕點,”

    簡沐覺得自從回到她家,傅雁鳴就時不時瘋一下,只能趕緊提醒道,“別讓我媽看到。”

    傅雁鳴沒回應,只在她耳后臉頰……處處親吻著,碾磨著她的皮膚,甚至像是在品匝味道般又輕柔又貪戀。

    “小沐?”

    這時簡瑞青的聲音響起。

    “哎,媽?”簡沐被傅雁鳴壓著,掙扎著裝作若無其事地應了一聲,“什么事啊媽。”

    她示意傅雁鳴趕緊起開,但傅雁鳴就跟沒聽到一樣,依舊還在壓著她廝纏著她。

    聽著簡瑞青腳步聲過來,簡沐一下子急了。

    傅雁鳴壓她不知怎么用了巧勁,她不用力掙不開,一用力又怕動靜太響讓老媽聽到異常。

    聽著老媽腳步越來越近,看著半開的房門,簡沐一時情急張嘴去咬傅雁鳴。

    就在簡瑞青出現在門口前的一剎那,傅雁鳴忽而一動,抱著簡沐一個翻身,瞬間成了簡沐在上他在下的姿勢。

    簡沐:“……”

    “小沐你去門口——”

    簡瑞青才走到簡沐門口就愣住了。

    從半開的門里,能看到自家女兒死死將女婿壓在了床上。

    簡瑞青:“……”

    “別咬,”

    這時傅雁鳴聲音暗啞地輕輕道,“你咬疼我了——”

    簡沐:“……”

    簡瑞青:“……咳咳咳咳。”

    “媽,”

    簡沐手忙腳亂從傅雁鳴身上起來,泄憤地在他腳尖上踢了一下,連忙看向門口又道,“怎么了?讓我去門口買東西嗎?”

    傅雁鳴躺在床上,抬起右臂搭在額上,看著簡沐無聲笑了起來。

    “就就就——”

    簡瑞青一時忘了自己要買什么了,結巴了一下這才想起來,“家里沒冰糖了,你去門口買一袋冰糖回來吧。”

    “行,”

    簡沐立刻應了一聲,“我這就去。”

    “我陪你去,”

    傅雁鳴立刻道,“一起吧。”

    簡瑞青聽聞笑了起來,視線落在女兒臉上時,又沖簡沐瞪了一眼:這孩子整天瞎鬧,女婿才來就欺負人家。

    簡沐:“……”

    “行啊傅總,”

    兩人一出了門簡沐就輕嗤一聲道,“在我家發瘋是吧?”

    “情不自禁,”

    傅雁鳴微微一笑,“業火燎原。”

    簡沐看了他一眼,沒接這個話頭,生怕他在街上也突然瘋一下。

    好在一出門,傅雁鳴又是平日里那種疏冷樣子,加上他身上的氣場,兩人遇上幾個愛八卦的小區鄰里,也沒敢上來隨意搭話。

    簡沐到門口便利店買了一袋冰糖。

    一起往回走時,傅雁鳴問起了這邊市里的情形。

    “其實我媽買這里的房子時,”

    簡沐笑道,“我那時不是在外上學就是兼職,回家就少了——寒暑假有時回來住住,但出門也少。”

    她一點也不懷疑,她要是說常去這邊市區哪里哪里逛,傅雁鳴絕對是要去那邊看一看的。

    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那么大的興致。

    吃晚飯時,簡瑞青準備的比年夜飯還豐盛,做了滿滿一桌子。

    至于傅雁鳴說的豬蹄,更是鹵了一大盆。

    “吃不完你們帶回去,”

    簡瑞青笑瞇瞇道,“天冷了不容易壞,還能吃兩天。”

    “媽,你做太多了,”

    簡沐也沒想到老媽弄這么多菜,“吃不完都要剩。”

    說著又道,“再說我們明天就回老家,也不在這吃了啊。”

    簡瑞青愣住了:“嗯?你們……要回你外公家?”

    “我忘了跟你說了,對啊媽,”

    簡沐忙道,“肯定要去看看外公啊。”

    “你們別回了,”

    簡瑞青立刻道,“我明天就把你外公從老家接過來,在這里聚一聚不就行了?”

    老家根本沒收拾啊,她是一點也沒想到傅雁鳴竟然肯跟著簡沐一起回村子里。

    “不用,媽,”

    簡沐忙道,“雁鳴想去看看我長大的地方,就帶他去看看。”

    “那行,”

    簡瑞青眼里有點感慨,深深看了一眼傅雁鳴后笑道,“那你們要住那邊嗎?”

    “住啊,”

    簡沐笑道,“外公那邊我房間也一直空著,簡單收拾一下就能住。”

    外公家傳統很好,都很愛干凈,連灶臺上都擦得光光的。

    房間雖放了很久了,但外公肯定也都收拾地利落干凈,去了也能直接住。

    “天冷啊,”

    簡瑞青道,“也潮——這樣,我明天跟你們一塊回去。”

    其實自從小超市關了,她大多數時間都陪著老爹。

    這也是知道簡沐他們要回來了,才特意趕到城里等著……誰知道這兩個孩子竟然要回老家看看。

    她索性跟著一起回去,幫著收拾一下,也給孩子們做做飯。

    簡沐房間是單人床,晚上簡瑞青想把傅雁鳴安排住到簡銳的房間。

    “他住我房間吧,”

    察覺到傅雁鳴看向她,簡沐立刻會意,一笑道,“我住小銳房間吧——”

    知道傅雁鳴潔癖,能住她的房間,肯定不想住簡銳的房間。

    簡瑞青忙應了。

    晚上洗過澡,傅雁鳴換了帶來的睡衣,躺在了簡沐床上。

    “冷嗎?”

    簡沐問了一聲,“我說比海城冷多了吧?空調都給你打開了,這屋里還是比咱們家冷。”

    “過來,”

    傅雁鳴沖她一笑,“陪我一起躺一會。”

    簡沐有點猶豫。

    被老媽看到她和傅雁鳴擠一張小床,顯得她多干什么似的。

    “媽不會過來了,”

    傅雁鳴卻說得很篤定,一笑道,“放心。”

    簡沐抿唇笑笑,掃了一眼門口,跟傅雁鳴一起擠在了小床上的被子里。

    傅雁鳴身上體溫很舒服,暖暖的,簡沐覺得自己像是抱著個大火爐一樣暖烘烘的。

    在海城沒那么冷,家里空調又足,感覺沒這么明顯,此時一冷下來,隔著薄薄的絲質睡衣貼著他,真是很舒服。

    驀地想到下午時他的使壞,簡沐趴在他胸前瞇了瞇眼。

    “嗯?”

    感覺到簡沐的手一點一點往下挪去,傅雁鳴有點意外地嗯了一聲,低頭在她額上吻了一下,聲音有點啞,“不是說……不要鬧?”

    簡沐充耳不聞,靈巧的手指故意騷擾。

    傅雁鳴抱著她的力道緊了緊,呼吸微微有點重。

    “你——”

    察覺到簡沐忽而頓住了動作,傅雁鳴微微一怔。

    “累了一天,”

    簡沐飛快從被窩里撤離,“早點休息吧。”

    說完,踩著拖鞋飛快退出了房間。

    傅雁鳴:“……”

    仰面躺在床上,他無聲笑了笑。

    膽肥了啊,在這事上也敢耍他了。

    那就先記下這一筆吧,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吶。

    傅雁鳴關了燈。

    沉沉夜色中,潮涼的氣息縈繞在這一片空間,可心里卻像是失了火。

    滿屋子都是她的氣息。

    當年高中畢業狂歡那一晚,沒人知道,他

    第1回 做了一個清晰的那種夢,第一回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欲念。

    從那以后,他就像是上了癮。

    每一回的忍不住的宣泄,都是念著她的樣子。

    他覺得自己……真是個藏在暗處的劫匪一般,強忍著劫掠她的念頭,將這種欲念狠狠打壓。

    實在忍不住,便將她的樣子做成了似是而非的神獸“手辦”,也不想讓自己那種自邪惡黑暗處滋生的欲念,竄延到她的面前。

    但誰讓她自己撞到了他的面前呢?

    海大有那么多教室、會場,偏偏她就跑到了他面前。

    沒有人知道,在她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剎那,心底的欲念便迅猛燎原,燃起了通天的火焰。

    壓不住。

    不想壓。

    既然來了,她就別走了。

    好在一切順利。

    他留下了她。

    他將自己的人皮一點點撕下來,將自己袒露出來,同時也想一步步扎根在她的世界,將她也一點點從桎梏中剝脫出來。

    一點點的,等著一場從內而外的狂歡。

    等著,一生的狂歡。

    傅雁鳴這一夜睡得很熟。

    直到次日一早簡沐敲他的門時,他才驚醒過來。

    “醒了嗎?”

    簡沐打開了門進來笑道,“看來是昨天開了一天車真累壞了,

    第1回 看你睡懶覺啊。”

    說著過去拉開了窗簾,陽光透了進來,“看,今天是個大晴天。”

    傅雁鳴抬手略擋住了一點光線,瞇了瞇眼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秋褲,”

    簡沐丟給他道,“這也是名牌的啊,我私下買的,穿上。”

    傅雁鳴從不穿秋褲。

    在海城也就算了,他走去哪里都有空調,夏天不熱冬天不冷的,可來這邊,誰家有那么足的暖風給他吹?

    “愣著干什么?”

    簡沐看著他愕然的表情,沒忍住笑出來,“這是秋褲,又不是鐵褲,你這什么表情?”

    第55章 甜甜的,有點黏牙。

    “我不冷,”

    傅雁鳴不動聲色地拒絕,還試圖想轉過話題,“早飯吃什么?”

    “穿上,”

    簡沐不為所動,看著他道,“不然就別去我外公家。”

    這個季節,回去老家不穿秋褲,都不敢想象他會被凍成什么樣的人形冰棍。

    昨天回這邊家里,老媽心細,早早就把家里的空調全都打開了,開足了暖風。

    換了之前,她們家冬天極少開空調暖風,老媽心疼電費。冷了就多穿點,實在不行弄個暖寶寶、小太陽什么的……

    反正各種便宜一點的取暖手段是各顯神通。

    傅雁鳴大約是因為在這邊家里感覺也不是太冷,怕是以為老家村里也是這個溫度。憑著他健身出來的好身體,扛這點凍沒問題。

    “那個,小沐,”

    傅雁鳴被她盯得逃避不了,只能試圖講道理,“我自己的身體我能自己做主嗎?”

    說著又拿起秋褲翻看了一下,“這東西穿上會難受一整天,它太貼身了,像多了一層假皮。”

    簡沐:“……你是不是想凍掉一層皮就滿意了?”

    “怎么會?”

    傅雁鳴立刻道,“你知道習慣成自然,對我來說,冷熱不成問題,我也在北歐的冬天待過,我清楚我身體對冷熱溫差的忍耐力。”

    “是嗎?”

    簡沐也有點不確定了,畢竟她也記得,上高中時,傅雁鳴身上似乎也從沒見穿過羽絨服之類。

    但省一中條件好,教學樓都是中央空調。

    那時傅雁鳴似乎也沒怎么住校,像是少數的走讀生之一。

    傅雁鳴十分堅持,這秋褲最終還是沒穿。

    簡沐想了想,也沒勉強,個人體質都不一樣,也許這人是真的不怕冷。

    “你不穿拿著干什么?”

    見傅雁鳴手里拿著秋褲有點出神,簡沐斜他一眼笑問了一聲。

    “嗯?”

    傅雁鳴回過神笑了笑。

    他不干什么,只是……拿著簡沐特意給他準備的這件秋褲……他心里似乎有一點特別的陌生的暖意一閃而過。

    這時簡瑞青喊兩人準備吃早飯,傅雁鳴暫時壓了下心底那點異常。

    吃過早飯,簡沐和傅雁鳴收拾了一下,將行李箱裝上了車,簡瑞青也打包了不少東西,畢竟她回家是打算再住一段的。

    “小傅啊,你就穿這個?”

    出發前,簡瑞青看著傅雁鳴身上的大衣,不由關切道,“這衣服不抗冷,回去還是穿羽絨服吧。”

    “不冷,媽,”

    傅雁鳴笑了笑,“我習慣了。”

    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車子的暖風。

    簡沐笑了笑,回頭看看后座上的老媽道:“媽,小傅一向美麗動人的。”

    傅雁鳴才將車子開出了車位,聽到她這聲“小傅”,握著方向盤的手沒忍住都輕抖了一下。

    簡瑞青想說什么,猶豫了一下還是咽了回去:知道大城市的人都很講究什么邊界感的,說多了,怕是會讓女婿煩。

    簡沐察覺到了老媽的欲言又止,不由微微笑了笑,但也沒說什么。

    老媽心思細,對她和簡銳都是實打實的關切嘮叨,能讓老媽咽回去,可見老媽對傅雁鳴還是很客氣。

    路上車不多,傅雁鳴開的很穩。

    這車是個七座的SUV,比她買的那個還大多了。

    不是傅雁鳴常開的,才看到這輛車時簡沐還意外怎么開這個大個車回去,直到明白了傅雁鳴想把她的東西都弄回海城。

    車大有車大的好處。

    放行李妥妥有余,怕外公沒準備,家里被褥潮,簡沐還往車廂后塞了真空袋裝的兩個被褥。

    往回走的時候,經過的村邊還碰上了廟會的集市。

    “明天你們外公后村那邊也有個廟會,”

    簡瑞青看著公路旁那邊熱熱鬧鬧的集市,笑瞇瞇道,“年前廟會不多了,這時候哪有會,人就往哪兒湊。”

    “這幾年感覺廟會上人也少了,”

    簡沐也看著車窗外,眼神里透出些小小的懷念,“我小時候跟著外公去廟會,每次都可開心了*。”

    “廟會?”

    傅雁鳴顯然對這些有點生疏,他視線也掃過那邊的集市,“海城周邊不是也有地方有廟會?京城也有吧?聽說文化活動還很豐富,是地方上彰顯文化底蘊的好時機——”

    簡瑞青:“……哦哦,活動啊……我們這也有叫戲班子唱戲的。小沐和小銳小時候就愛熱鬧,還往人家戲班子的后臺跑呢。”

    確實有,咿咿呀呀地能唱兩三天,戲臺子前坐滿了各村里來的老年人,熱熱鬧鬧的也挺有意思的。

    “你喜歡聽戲?”

    傅雁鳴看了一眼簡沐問了一聲,“沒聽你說過。”

    “小時候瞎跑的,”

    簡沐忙解釋道,“懂什么戲啊,就聽個熱鬧。后來學了這專業,涉及到一些古代戲曲的,也就是對文本了解一下,沒認真了解過。”

    也不是謙虛,她對于戲曲了解只限于古代文學相關,至于戲曲里的門道,她就知道個皮毛。

    傅雁鳴聽了笑了笑,沒再繼續問。

    這時候路上行人車輛也都漸漸多了,都是附近過來趕廟會的人,老老少少的,遇上認識的都大聲招呼,各個臉上都帶著笑。

    路旁搭了架子做小買賣的也多了,炸糕的、賣燒餅的各種小吃連著趟,油煙香味隔著車窗都能聞到。

    熱火朝天的煙火氣,一下子就撲面而來。

    “小心。”

    這時,有小孩子從大人身邊跑出去,笑鬧著從路上穿過,簡沐連忙提醒了一下傅雁鳴。

    傅雁鳴皺了一下眉,嗯了一聲,小心駕駛著過了這一段路。

    簡沐掃見他這個小動作,知道他不太適應這種散亂的秩序,而且她也留意到,對于外面熱火朝天的煙火氣,傅雁鳴像是始終都有一種隔離疏冷感。

    不止是他不太習慣這樣的環境,而更像是在他秉性里,對于整個世界的熱鬧……似乎都是一個疏淡的旁觀者。

    “順著這條路往左轉,”

    簡瑞青在后座提醒道,“有個急轉彎,小傅你開慢點,那邊路上騎摩托的人多,有小年輕開的特別快,那路口經常有撞車的。”

    傅雁鳴忙嗯了一聲,轉過彎后降了車速。

    一個多小時后便到了村口。

    “到了到了,”

    簡沐有點興奮,“我外公家從村口進去,往西走,最外面那房子就是。”

    外公家在村外圍,好處是安靜,不好的地方就是這邊稍微偏一點,要是去城里,到村口坐車要多走一截。

    不過村子不大,簡沐還是很喜歡外公家這邊的環境。

    老媽已經給外公打過電話,老人就在家外面一個石臺上坐著等了。一起坐著的,還有村里兩位老人。

    一見車過來,老人似乎還有點不敢信地盯著這車瞧著。其余兩位老人也好奇地看過來。

    “外公——”

    不等車子停穩,簡沐透過車窗先喊了一聲。

    “小沐,真是小沐哇,”

    老人站起身,呵呵笑起來,“我還想著得再過半個點呢,你們還挺快——”

    傅雁鳴停穩了車。

    簡沐一開車門就沖外公跑過去,開心地抱著老人哈哈笑起來。

    傅雁鳴腳步微微一頓,沒急著過去,而是看著格外開心的簡沐,他唇角也忍不住勾了勾。

    這時,一陣冷風吹過,猝不及防刺激地他打了一個噴嚏。

    傅雁鳴:“……”

    “外公,這是雁鳴,”

    簡沐聽到噴嚏聲,看著傅雁鳴被冷風吹卷起來的大衣衣角,沒忍住扶額一笑,“外公我們進屋吧。”

    說著,她打開車后備箱拎出了一個大大的行李箱。

    簡瑞青也聽到了傅雁鳴的噴嚏聲,心疼地一皺眉連忙也一迭聲招呼著傅雁鳴進屋。

    老人倒是沒留意這個噴嚏,看清了傅雁鳴的模樣時,這邊幾位老人都是一愣,繼而都笑著沖傅雁鳴打了招呼。

    傅雁鳴溫和一笑,彬彬有禮地跟大家打過招呼。

    還沒走進屋,傅雁鳴又沒忍住打了一個寒顫,這才意識到簡沐說的冷,到底是有多冷。

    冷的有點邪氣似的。

    風都像是硬的,吹一下吹的頭都有點疼。

    臉似乎也很快就有點僵了。

    傅雁鳴手背挨了一下自己的臉,果然涼得跟冰塊一樣。

    這還是大晴天呢,陽光竟然似乎都不帶什么溫度的。

    “爸這是小傅,”

    一進來簡瑞青就跟老爹簡征道,“小沐剛和小傅領了證,正商量籌備結婚的事呢,小傅是海城本地人,生意做得很大呢——”

    多大她也不清楚,但絕對是很大就是了。

    簡征七十多了,但除了腰腿不怎么好,精神還是不錯的,眼神尤其厲害,一眼就看出傅雁鳴不是一般人。

    “外公好,”

    這時傅雁鳴一笑沖老人認真打了招呼,“小沐在家天天念叨您,一說回來,晚上都激動地睡不著覺了——”

    “好好!”

    簡征呵呵笑著連忙讓座,又拿過來準備好的糖果、水果之類的,一股腦都端到了傅雁鳴面前的茶幾上。

    他話不多,心里高興卻又不知道跟這位外孫女婿說什么好,只能笑著一個勁兒讓傅雁鳴吃糖。

    傅雁鳴:“……”

    他笑著拿起一顆水果糖,剝開糖紙將糖塊丟到了嘴里。

    甜甜的,有點黏牙。

    傅雁鳴咬住這塊糖,死死遏制住再次想打噴嚏的沖動,抬手壓了一下鼻子:

    屋里也很冷。

    這時簡沐正忙著打開行李箱往外拿東西。

    “外公,”

    她從里面拿出一件厚厚的半長羽絨服遞向外公,“這件給您買的——您試試啊。”

    說著又拿出一件遞給簡瑞青,“媽,這件是你的。”

    “喲,”

    簡瑞青一愣,繼而笑了起來,“還給我買了?”

    說著,看向傅雁鳴,想說什么還是忍了忍,笑著從簡沐手里接過來。

    傅雁鳴靜靜看著簡征和簡瑞青兩人高興地試衣服,不由也笑了笑,眼底不易覺察閃過一抹疑惑:

    從小他接過無數禮物,每一個禮物都價值不菲……但從未從接到禮物這種事情上感覺過什么快樂。

    真的會開心嗎?

    “穿上!”

    就在這時,一件長長的羽絨服拎到了他眼前,簡沐含笑的聲音響起,“專門給你買的,我挑了好幾家呢,覺得這款你大約還能接受——你就說穿不穿吧。”

    傅雁鳴倏地眼中一亮,笑意迅速從眼底竄起,繼而泛濫在了原本溫和疏冷的臉上。

    “穿。”

    傅雁鳴站起身,接過來這件長款的羽絨服,直接穿到了身上。

    隨著這件羽絨服上身,就像是一團溫暖的火包裹住了他的身體一樣,一下子從內而外暖和了過來。

    傅雁鳴垂著眼瞼拉了一下拉鏈,掩飾住了眼底洶涌的東西:

    他有點明白早上起床時,拿著那秋褲的感覺是什么了。

    就是一種……

    從沒感受過的快樂欣喜吧?

    原來有時接受禮物,是真的挺……莫名其妙快樂的一件事。

    “怎么樣?”

    簡沐打量著問道,“還行吧?我看著挺好看,真挺好看的。”

    傅雁鳴個子高,這件長款的羽絨服將他的身形襯得更加挺拔,一點也沒有羽絨服可能的那種雍笨感,且款式還特別大方帥氣。

    見傅雁鳴沒有抗拒的意思,簡沐這才松一口氣。

    沒顧上再跟他多說,簡沐走到正照鏡子的外公身邊,幫老人將羽絨服帽子弄好。

    “外公,這件暖和不?”

    簡沐笑著問道。

    “暖和暖和,”

    簡征臉上皺紋都笑開了,“這羽絨服真好,你買這個得好幾百吧?以后可別亂花錢。”

    “嗯嗯,好幾百呢,”

    簡沐笑道,“又不是天天買,好衣服能穿好幾年呢——”

    她得哄著外公點,要是真說這羽絨服好幾千,外公非得給她脫下來讓她退了去。

    簡瑞青看看身上這羽絨服的牌子,疑惑又看向簡沐。見簡沐沖她眨眨眼,沒忍住跟著笑了笑,又低頭看看身上的衣服……有點心疼。

    這孩子花這冤枉錢。

    接下來大家聊起來時,簡征話還是不多,但明顯很高興。

    “外公,”

    這時傅雁鳴忽而主動道,“我看院子那邊是您的工具房?聽小沐說您會做木工活,我能去看看那些工具嗎?”

    “啊?”

    簡征先是一愣,繼而特別高興,一下子站起身道,“行啊,行——就是沒什么好看的,就干活用的——”

    “我和外公去那邊看看,”

    傅雁鳴看向簡沐溫和一笑道,“你和媽先聊著——”

    簡沐有點意外,還是笑著應了一聲。

    她不知道傅雁鳴為什么突然對那些木匠工具起了興致。不過坐著也是瞎聊,他想去看看就看看。

    “外公,這是您做的嗎?”

    到了院子這角的工具房外,傅雁鳴蹲下身細細端詳了這邊放著的一個放雜物的小柜子,“您一直是采用這種老式的卯榫結構?”

    “我們那時候做活都是這個,”

    簡征呵呵笑了起來,也有點失落,“不過啊,這時候很多家具廠都不用這個了,新式的,又是釘又是膠的,可出活快。”

    他們這些老木匠,后來找活就不容易了。

    除非自降身價,可費的力和拿的錢根本對不上,這活就越來越難做了。再說他也年紀大了,一來體力也不行,二來思想也跟不上時代了。

    “您這樣的老木匠,其實海城挺難找的,”

    傅雁鳴又把那柜子轉過來看了看,點頭贊道,“外公做這個的時候,是不是參考了明式家具?我看這風格里像是融了點明式的審美進去。”

    “哎小傅你說的沒錯,”

    簡征的眼睛一亮,拍了一下大腿道,“我師傅當年就專門做這種的——”

    傅雁鳴微微笑了笑。

    開了這個頭后,簡征一下子話頭就被釣起來了。

    出乎簡征意料的是,無論他說起木匠中的什么,這位看著很斯文很有排場的外孫女婿好像都能接過來話頭。

    本來老人話很少,結果說起這木匠活滔滔不絕的,兩人一聊在這邊就聊了半個多小時了。

    “可惜啊,”

    說到興起處傅雁鳴輕嘆一聲道,“我這邊有個小木器廠,專門做這類老活的——找好木匠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啊?”

    簡征愣了一下道,“小傅,你是做木器生意的?”

    “不是,”

    傅雁鳴溫和一笑搖頭道,“但我們公司旗下是有一個小廠的,專門給內部做的,木器活要求比較多一點,最近打算做這種老式的手工活,工人做不了,也很遺憾。”

    “老木匠怎么不好找?”

    簡征急了,“我們這些人是老了又不是死了——”

    “本來聽小沐說,外公木器活做的好,”

    傅雁鳴依舊平平靜靜笑道,“一開始我想接外公過來給我們工人指導指導——可小沐說了,說外公是不肯離開家鄉的。”

    說到這里頓了頓,看著簡征懇切又道,“雖然外公不想去海城,不過外公能不能幫我們推薦兩位老師傅過來?我們高薪聘請!”

    簡征:“……高薪?”

    “月薪底薪一萬五,是不太多,”

    傅雁鳴淡淡道,“但如果出的活好,績效再另加。”

    “一萬五?”

    簡征吃驚道,“還是底薪?”

    “對于老師傅來說,確實不高,”

    傅雁鳴認真溫和道,“但我們那小廠眼下只走內部渠道,所以沒那么累,雙休,不加班,免費提供食宿。”

    簡征:“……”

    “拜托外公費心幫我們打聽打聽,”

    傅雁鳴笑了笑道,“但手藝不能差,要和您差不多的。”

    說完這些,傅雁鳴也沒再繼續多說,又把話題轉到了木器活上。

    簡征卻時不時有點出神。

    “在聊什么?”

    簡沐和老媽一起收拾了一下東西,老媽去廚房忙去了,她過來笑著問了一聲。

    傅雁鳴竟然和她外公聊起來了,還一聊聊這么久,實在是讓她十分意外。

    “沒什么,就聽外公講手藝呢,”

    傅雁鳴笑道,“你房間在哪兒?要不要帶我參觀參觀?”

    “外公,那我和雁鳴進屋了啊,”

    簡沐見外公盯著那邊一個小柜子不知道在走神什么,不由笑道,“外公您想什么呢?”

    “沒事沒事,”

    外公擺擺手,“你們進去吧。”

    簡沐帶傅雁鳴去了她的房間。

    村里大多都是坡地沙地,還臨著小丘陵,因此地皮不算什么,每家宅基地都給的不算小。

    外公家房子雖然并不氣派,但也不小,她在外公家住著時,和簡銳都有單獨的房間。

    “有點潮吧?”

    由于太久沒人住,房間雖然很干凈,但還是有一種久未住人的那種淡淡的潮意。

    傅雁鳴視線在屋內一點點掃過。

    房間不大也不小,比簡沐城里那個房間大一點,房頂也高,因此顯得闊朗了不少。

    屋內陳設十分簡單,但一看桌椅床柜什么的,都應該出自外公之手,木器活做的精致又講究。

    屋里有一張書桌,書桌上的相框里,擺著兩個小孩子的合影。

    傅雁鳴走過去拿起來,不由唇角勾了勾:

    一看就是簡沐和簡銳小時候。

    原來簡沐小時候長這樣。

    “簡銳那時候換牙,”

    簡沐看著這相框笑了起來,“照相的時候死活不肯笑,使勁抿著嘴。”

    她倒是笑得燦爛,一點顧忌也沒的那種。

    書桌旁的書柜里,擺著一堆書,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小東西。

    “這是我小時候過生日啊過年過節啊——”

    簡沐笑著介紹,“老媽和外公,還有舅舅誰的,給我的一些小禮物——都留著,沒扔。”

    “你喜歡收禮物?”

    傅雁鳴忽而問了一句。

    “誰不喜歡啊,”

    簡沐楞一下笑道,“當然,要用心給的,是自己喜歡的親人、家人朋友什么的給的……”

    她也不喜歡接受一下亂七八糟人送的東西,大學時追她的人不少,很多時候確實不合適的禮物也挺煩人。

    傅雁鳴輕輕一笑,若有所思……他貌似還沒送過簡沐什么東西。

    不過他也沒多說,壓下這點心思,他又把注意力回到了簡沐的這些東西上面。

    “這邊都是初中高中的書,”

    簡沐指了指道,“床底下還有小學的書——家里地方大,都留著呢,沒賣。”

    外公比她還珍惜她的書籍。

    凡是她和簡銳從學校里拿回來的書本,外公都讓兩人好好放好,決不能亂丟。

    “這是一本相冊,”

    看到傅雁鳴抽出一個厚厚的冊子,簡沐忙道,“都是一些老照片——”

    傅雁鳴一笑,打開翻了翻。

    翻到一張時,忽而動作一頓,視線凝著在了這張舊照片上。

    簡沐一看他眼神,還覺得納悶:這里肯定沒有賀宇風的照片啊。

    她湊過去看看,伸手就去搶。

    這張照片,是傅雁鳴高中時,一次領獎時的照片。

    第56章 一切早有痕跡

    但傅雁鳴反應更快,在她手才伸過來的時候,他一把將照片高高舉了起來。

    他個高腿長,手臂也長,這么一舉,簡沐跳了一下也沒夠到。

    陽光從窗外灑進來,光線透過窗外一株小梅樹,光影明暗地斑駁落在了傅雁鳴身上。

    傅雁鳴抬眼看著舉在手中的照片,凝神的樣子像是他一時沒認出照片上的人一樣。

    片刻后,他輕笑出了聲。

    “笑什么,”

    簡沐頗有點被人撞見隱私的尷尬惱羞,“一張照片而已。”

    真的是最普通不過的一張照片。

    那照片原本是壓在高中時某位老師的辦公桌的玻璃面下,后來有一回她身為班干部去幫老師們辦公室搬家時,問了那老師要過來的。

    本來那些舊照片已經疊放了好幾層,老師也都沒在意,讓她挑走了好幾張。

    都是學校照的,是班級的榮譽照,重點是榮譽,因此照的人都不是特別清晰好看。

    “為什么會有我的照片?”

    傅雁鳴眼底帶笑看向簡沐,“我們并不是一個班。”

    不止不是一個班,一個文科一個理科,老師們辦公室都不在一起的。

    簡沐剛想說什么,傅雁鳴忽然將手里照片往她眼前一擋。

    “小沐,想好了再說,”

    傅雁鳴聲音很溫和,“我想聽實話。”

    簡沐默了默。

    她能聽出來傅雁鳴聲音里的那一絲不易覺察的緊張。

    “還能為什么,”

    被他看到,簡沐也沒打算抵死不認,抬手彈了一下眼前的照片,“校草哎——這么帥的照片看到了就收藏了。”

    說著攤手一笑,“年少慕艾,人之常情啊,傅總不會覺得奇怪吧?”

    她眸子里都是笑,清澈中透出些直白爽朗來。

    她說的都是實話,高中學習壓力大,尤其她早早就盯準了京大,極少關切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但有些東西,總會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時間,莫名其妙地滲進心里,弄出來一點一絲的莫名其妙的旖旎之意。

    不過也僅止于此。

    可能隨著一陣輕風起來,又隨著這一縷輕風去了,宛如春天的一抹氣息,轉眼間便了無痕跡。

    傅雁鳴垂下眼瞼看著手中的照片,良久不語。

    簡沐看不出他的情緒,疑惑湊過來想看他的眼神。

    “我……”

    傅雁鳴卻在這時倏地一抬眸,正將簡沐鎖定在他的視線之內,揚了揚手里的照片,“我好像找到了。”

    “找到什么?”簡沐一挑眉。

    “我從你的書里尋到了你性格的一些蛛絲馬跡,”

    傅雁鳴輕笑道,“越來越疑惑,你雖大膽,卻并不會失去理智地沖動做事,不像是一時沖動會答應跟人閃婚的性子——我一直也在尋找原因。”

    簡沐沒忍住勾起了唇角。

    “原來一切早有痕跡,”

    傅雁鳴說著,聲音卻越來越澀啞,猛地一把將簡沐按在了自己懷里,“原來——”

    話沒說完,隨著簡沐一聲輕呼,他將簡沐猛地抱起壓在了書桌上。

    簡沐怕他又瘋起來亂吻,留下什么痕跡被人看到,在老家她得成了“情報站”的笑料。

    然而傅雁鳴卻只是靜靜將頭抵在她胸前,什么也沒有做。

    抱著她的雙臂卻力道很大,大到她被勒得感覺都有點喘不過氣了。但她還是感覺到了傅雁鳴的嘭嘭心跳。

    “小沐,小沐?”

    這時簡瑞青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你老舅他們過來了——”

    “哎,知道了媽,”

    簡沐忙應了一聲,“我們這就過去。”

    村小,加上這幾年人也越來越少,因此離得近的,誰家有親朋過來,都會湊過來一起。

    一來能支起點酒席,聊一聊外面的事,二來也幫著主家燒菜做飯的,圖一個熱鬧和氣。

    老媽嘴里說的這老舅,也不是親老舅,不過是按著輩分她該叫一聲老舅的。

    平日里和外公家來往也多,熟門熟路的,聽說她帶了男朋友回來,肯定是要過來瞧瞧的。

    “咱們得過去那屋見個面,”

    簡沐捏了捏傅雁鳴的耳朵道,“傅總怎么這么激動……難道你不知道,高中明戀暗戀你這個校草的女生一大堆嗎?”

    “沒在意,”

    傅雁鳴這才從她身上起來,除了眼眶似乎有點發紅外神色沒有什么異常,靜靜笑了笑道,“只覺得很幼稚。”

    他高中的時候就讀過了諸子百家、乃至后來諸多流派思想,以及好幾本外文原版的哲學名著。

    談戀愛對他來說,感覺是一種很無聊又很幼稚的游戲。

    他那時一直覺得,他才不會愛上誰,對于一個人竟然會陷入這種弱智游戲之中更是覺得不可思議。

    最重要的是,他從未感覺到過“欲望”。

    那時即便一些刺激的片子什么的小男生們趨之若鶩的東西,他都沒有絲毫的興致。

    他和整個世界之間,似乎有一層看不見摸不到的隔離。

    “幼稚?”簡沐笑著又去捏他臉。

    傅雁鳴攥住她的手,捏了捏輕聲道:“我錯了。情愛這東西,果真萬物難敵,一旦嘗到一點真意,就難免上了癮。”

    剛在簡沐這里,看到一點點對他的舊日情分,他從骨子里都像是通了電一般,酥麻直竄脊梁。

    心頭的狂喜無法盡言,只覺得連眼眶都濕熱起來。

    說出來,是真……幼稚啊。

    可他如今卻甘之如飴。

    “快點快點,”

    簡沐顧不上跟他多說這個了,“我們過去應付一下,然后找個借口溜出去,我帶你去村子周圍轉轉——”

    一回到老家這邊,尤其是她還帶了傅雁鳴過來,只怕家里一時人都不會太少。

    傅雁鳴習慣地往羽絨服衣兜里一伸手,摸了一個空,這才想起他隨身帶著的消毒水,是放在之前大衣口袋里了。

    “給你,”

    簡沐從自己羽絨服兜里摸出來一瓶,“早給你備著呢。”

    傅雁鳴笑了笑,接過來噴了幾下,搓了一下手道:“也是毛病,一時半會改不了。”

    “這算什么,”

    簡沐學著他的語氣道,“充其量衛生習慣比較好而已。”

    傅雁鳴:“……”

    簡沐輕笑出聲,傅雁鳴無奈地也跟著一笑。

    “其實你這回跟我回來好多了,”

    簡沐還是又補充一句,“一直在忍著嗎?”

    傅雁鳴頓了一下。

    其實他沒刻意忍受,只是一回到簡沐的世界,他心里可能比較放松,不知不覺這習慣便有了點小小的轉變。

    兩人過去堂屋后,果然屋里坐了好幾位長輩了,都在樂呵呵和外公聊天。

    簡沐還沒過去,就聽到外公在給那幾位長輩炫耀他身上的羽絨服,不由抿嘴一笑。

    傅雁鳴一過去,屋里的長輩們的話題一下子就落在了他身上,問了很多事。

    傅雁鳴耐心地回應這些長輩們的問題,沒露出一點淡漠不耐來,哪怕有些問題邊界感不夠,他依舊一一都回應了一下。

    長輩們方言口音比較重,傅雁鳴認真聽著,實在聽不清的時候會主動請人重復一下,態度很是溫和謙遜。

    簡沐發現這一點后笑了笑,本想趁著他們說話,去廚房幫一下老媽。

    可去了廚房,才發現廚房老媽也和人正聊得高興。

    覺得面上的工作差不多了,簡沐找了個借口把傅雁鳴叫了出來。

    “跟長輩溝通完畢,”

    簡沐眼睛亮晶晶道,“我帶你出去轉轉,去我小時候常去的地方看看去——”

    傅雁鳴輕笑,給她將羽絨服拉鏈拉好,兩人一起出了這邊院子。

    “你房間的那些東西,”

    走出院子的時候,傅雁鳴忽而道,“這回也都一并帶回海城吧。”

    “不是,”

    簡沐試圖拒絕,“那都是我小學中學的東西——帶回海城做什么?”

    大學的專業書,跟眼下工作還算有關系,帶回去也就帶回去了。

    可小學中學的那些東西,弄回海城又占地方又沒用,毫無意義。

    “我說了,你的一切都很重要,”

    傅雁鳴笑了笑,“不該被遺留在這里,應該留在我們身邊。”

    “還是不要了,”

    簡沐微微蹙起眉尖道,“你聽我說,我外公還在這里,他會時常幫我收拾房間……我那些東西都在,對外公來說,就像是我在他身邊一樣。”

    真要搬空了,外公一個人在家,走到她空落落的屋子里,老人心里肯定難受啊。

    “如果外公這回也和我們一起回海城呢?”

    傅雁鳴忽而問了這么一句。

    “啊?”

    簡沐一怔繼而笑了起來,“你要能說動外公跟我們一起回海城,那我就給你發個獎——獎勵你這天下第一的游說辭令。”

    外公那么固執,這么多年,不止老媽,她和簡銳用了很多方法,老人都不想離開老家。

    “當真?”傅雁鳴頓住腳步看向她。

    “這還能有假?”

    簡沐笑道,“我說到做到,但前提是你得能說的動外公啊!”

    傅雁鳴笑了笑,沒接著繼續這個話題。

    簡沐帶著他出了村邊后,順著一條小路又往西北走了一截,轉過一個彎后,不遠處就能看到一片丘陵地帶。

    “快看,”

    簡沐張開雙臂比劃了一下,眉眼間都是少見的肆意,“這是我為你打下的江山——”

    傅雁鳴:“……”

    他沒忍住輕笑出聲。

    傅雁鳴放眼看過去,就看出這邊丘陵應該算是這一帶比較偏僻少人的地方。

    大約是土壤的關系,這一片丘陵跟南邊那植株茂盛的山坡不一樣,幾乎不長什么東西,連樹也看不到一株。

    遍布這丘陵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雜草,間或有一叢叢的稀稀落落的荊棘灌木。

    簡沐已經邁著長腿往那邊跑了過去,傅雁鳴連忙追上。

    一口氣跑到一個小丘陵上,簡沐攏了一下長發,指著眼前這一片笑道:“像不像白色的海?”

    “這些雜草是荻花?還是芒草?”

    傅雁鳴對于這些草不是太熟悉。

    這一大片一大片的雜草,上面頂著的花有點像是蘆花,白花花一片一片的,等風吹過的時候,俯仰間真有點像是海浪的起伏。

    “我們這里叫它白荻,也有叫它白蘆的,”

    簡沐笑道,“秋天才更好看,現在都枯了,不過遠遠看過去,還是挺好看的是吧?”

    說著指了指一個方向道,“那邊有個土窩,是小孩子們玩的據點,我和簡銳小時候,跟一群孩子跑去那里烤花生、烤螞蚱烤芋頭——”

    一說起小時候的事,簡沐覺得自己興奮地能連說幾天幾夜的。

    正說著興奮,簡銳打過來了視頻請求。

    “姐,你們回去了?”

    一接通簡銳就問,看清了簡沐身后的背景時,他吃了一驚,“你和姐夫回外公家了?”

    “嗯,正聊咱們小時候的事呢,”

    簡沐笑道,故意逗他,“我正跟你姐夫說,你小時候五歲了還尿床的事呢——”

    “什么?”

    簡銳老實,明顯被逗羞了,“不是姐你怎么什么都說?哪有哪有?”

    說著想到了什么,立刻又道,“姐你再說我黑料,我就跟姐夫說你披床單裝仙女的事——”

    “嗯?”

    傅雁鳴一直在一旁沒說話,聽到這里,不由嗯了一聲。

    簡沐飛快掛了視頻。

    “簡銳剛說什么?”

    傅雁鳴故作不知問了一聲。

    “沒什么,”

    簡沐立刻道,“他怕我跟你說他小時候的一堆黑料。”

    “哦,”

    傅雁鳴靜靜一笑,“是他披床單裝仙女的事嗎?”

    簡沐:“……”

    傅雁鳴輕笑出了聲,一時不察又被嗆了一下,連咳了好幾聲。

    “回家后披給我看看吧,”

    傅雁鳴好不容易止住了咳聲,視線在她身上打量過,眉眼間都是笑意,“簡銳看過的,我也想看。”

    “你繼續咳吧,”

    簡沐輕哼一聲道,“誰小時候沒點黑料。”

    說著,倏地想到了傅雁鳴小時候……她飛快看向傅雁鳴。

    傅雁鳴卻似乎并沒去聯想到他自己,神色不變,牽了簡沐的手,兩人一起隨意順著小路往前走。

    “小沐,”

    傅雁鳴邊走邊道,“你小時候過的是不是很快樂?”

    “是啊,”

    簡沐笑道,“窮并快樂著。”

    其實小時候也沒覺得窮,主要是對窮富也沒什么概念,有的吃,有的穿,至于好不好,也沒去比較過。

    但快樂是真的快樂,外公外婆,老媽乃至后來離開老家去工作的舅舅……對她和簡銳都是滿滿的愛。

    整天瘋玩,快樂的一批。

    傅雁鳴笑了笑。

    他有點理解簡沐骨子里的那種開朗堅定是哪里來的了,大約便是扎根在著無拘無束的天地間,承的是一片開明溫暖的陽光雨露。

    “你沒有介意過嗎?”

    兩人走到一處荊棘從前,傅雁鳴指尖彈了一下那荊棘的枯葉,一笑像是有點漫不經心地問道,“家里長輩對你和簡銳是一視同仁嗎?”

    簡沐一頓。

    說實話并不是。

    就連老媽,大約也是更偏簡銳一些。畢竟簡銳更小,且在老家這邊普遍有點重男輕女的風向里,簡銳是個占據優勢的男孩。

    可能長輩自己沒什么太多感受,但她還是能感覺到:

    有什么好吃的時第一個叫的肯定是簡銳,有什么事要做時,第一個叫的肯定是她……

    確實還是有點差別的。

    “嗯?”傅雁鳴看著她,神色十分平靜地等她回答。

    “更偏簡銳一點吧,”

    簡沐笑了起來,“不過我確實沒怎么介意過。”

    “很難理解嗎?”

    看著傅雁鳴靜靜等她繼續的眼神,簡沐失笑,“我不介意,是因為他們也是愛我的啊——”

    無論是外公外婆還是老媽,都把簡銳和她放在了心里。

    小時候有一年她生了病,冬天的夜里突然咳了點血,家人都嚇壞了。

    那時舅舅不在家,路上由于下過了凍雨滑的要死,車都不敢開,救護車也上不來,老媽和外公背著她,連夜走了那么遠的路將她送到了醫院……

    外公腰腿還不好。

    親人對她的愛這么重,她怎么可能介意第一還是第二?

    “傅總你這么想啊,”

    簡沐抓起傅雁鳴的手晃了晃笑道,“全世界大幾十億人,能把我排在心里第二、第三、第四……的人又能有幾個呢?”

    說著她笑意粲然,看向傅雁鳴的眼睛,“凡是能把我裝到心里來愛的,不管是排第幾,我都開心地很啊——當然,前提是有愛。”

    把她裝到心里來算計的……呸。

    不過想到她和傅雁鳴都將近而立的人了,還在山野間討論在別人心里排第一第二的幼稚問題……

    簡沐沒忍住笑了起來。

    傅*雁鳴深深看著她,鏡片后的眼底看不出什么明顯的情緒,又似乎隱隱有什么暗涌浮動。

    “在想什么?”

    簡沐一挑眉,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傅總?”

    這時一陣風輕輕吹過。

    漫山遍野的荻花枯枝隨風起伏,冬日燦爛的陽光落下來,閃爍跳躍在這些荻花的花浪上,似有什么深埋的生機誕生于枯萎之中。

    “小沐,”

    這時,傅雁鳴忽而輕輕又篤定道,“在我心里,你是第一。”

    簡沐一下子愣住了。

    “我知道你不介意這些,”

    傅雁鳴笑了笑輕聲又道,“你天性豁朗,想得透看得開,但——”

    說到這里,他眉間眼尾都是笑意,“我還是要說,在我心里,你是第一,全世界大幾十億人,我心里你排第一。”

    簡沐的心亂跳起來,覺得比漫山遍野荻花上的陽光跳的更歡。

    而后,她就聽到傅雁鳴繼續靜靜道,“小沐,我愛你。”

    第57章 竟然會被拒絕

    聽到傅雁鳴前一句話,簡沐一時十分安靜。

    她盯著荊棘上的幾片枯葉,只覺得眼底倏地一熱:第一呀。

    聽到他的話,聽到他說自己排第一……原本從不介意這些的心里,卻突然像是爆出一股滾燙的巖漿來。

    原來被人排第一,是這樣一種感覺啊。

    簡沐只覺得自己的心躁動地厲害。

    山野間的陽光好像一下子跳進了她的心里眼里,晃得她都有點睜不開眼了,眼前的人影都似乎模糊了起來。

    就在這時,她又聽到了傅雁鳴靜靜說出的那幾個字“小沐,我愛你”……

    仿佛煙花驟然乍放在靜寂已久的夜空。

    簡沐猛地抬眸看向傅雁鳴。

    “嗯?”傅雁鳴看向她。

    簡沐伸出雙手一下子摟住了傅雁鳴的脖子,踮起腳來狠狠堵住了他的唇。

    傅雁鳴略一頓,立刻抱緊了她。

    深吻在陽光下肆虐,簡沐覺得自己也有點瘋了。

    直到這一吻結束,還有點喘的時候她都在笑。

    “你手機在響。”

    傅雁鳴提醒道,“剛才似乎響了一下了。”

    “嗯,我聽到了,剛我隨手掛斷了,”

    簡沐笑道,“剛咱們不是正忙嗎?”

    傅雁鳴沒忍住輕笑一聲:“……嗯,剛才是很忙。”

    兩人對視一笑,都覺得交融的視線似乎有點燙得慌。

    電話是簡瑞青打過來的,跟兩人說快開飯了,讓兩人不要再走遠,一會兒就趕回來吃飯。

    掛了電話后,簡沐牽著傅雁鳴的手,又在這邊轉了轉。

    “這邊好像田地不多?”

    傅雁鳴看過后道,“外公在家里種東西嗎?”

    “不多,”

    簡沐道,“其實每家地不少,就是都不是好地,你沒看到那邊山腰的柑橘林嗎,果農還是多數。家里的地,一般就種點菜,自家吃——”

    傅雁鳴點了點頭。

    “你還真想說動我外公?”

    見他關注著外公的情形,簡沐沒忍住笑道,“你死心吧。”

    “雖然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傅雁鳴也笑了起來,“但做事還是要講究一個天時地利人和——賢才待時而動,說不準我就能找到成事的時機呢?”

    簡沐一笑,覺得這人太過自信。

    回到家后,飯菜已經準備好。

    炒菜的是村里這邊一個鄰居,五十多歲的一個瘦削男人,是常給附近各村做席面的,炒菜味道這邊幾個村都夸的。

    簡沐也覺得挺好吃,一頓飯吃的熱熱鬧鬧的。

    “我琢磨了琢磨,”

    吃完飯村里親朋都各自散去時,簡沐就聽外公猶猶豫豫說了這么一句話,“覺得小傅說的那事,是個好事——”

    “什么事?”

    簡沐正吃著一枚干棗,突然聽到這話只覺得稀奇,“外公你在說什么?”

    “是我們公司工作上的事,”

    傅雁鳴立刻在一旁靜靜道,“所以我沒跟你提過,我們公司下屬一個小廠,卻木匠師傅,這回回來我拜托外公幫我打聽合適的老師傅。”

    果然,他這么一強調是“公司工作”上的事,不是私事上的照顧,簡沐就看到外公的眼底倏地一亮。

    簡沐楞了楞,手里捏著棗飛快瞟了一眼老媽。

    果然看到老媽也在發愣,顯然這事,傅雁鳴只跟外公說了。

    此時她和老媽的不知情的表現,應該是讓外公一下子覺得這事確實是個“公事”,不是徇私情的那種。

    “這事當然是好事,”

    傅雁鳴平靜一笑道,“但也是急事。這個月要是再找不到,公司里就要多派人手,再去民間尋訪老師傅了——”

    “哎,”

    簡征腰板一下子挺了起來,之前那點猶豫一下子不見了,直接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這事吧,我覺得我也成——小傅,你覺得外公這手藝怎么樣?你們這是公事,你公事公辦地說!”

    說著,緊張盯著傅雁鳴。

    簡沐和簡瑞青兩人更緊張,簡沐捏的手里的棗都快裂碎了,豎著耳朵緊張聽著。

    “外公能去?”

    傅雁鳴似乎十分意外又十分欣喜,“那自然是沒問題——不過……”

    “不過怎么樣?”

    簡征也急了,就像個等成績的小學生一樣。

    “不過我們這邊公司辦事都是有章程的,”

    傅雁鳴不緊不慢認真解釋道,“要簽正式合同,而且一簽就是三年起——”

    “幾年也沒事,”

    簡征立刻道,“公家的事那肯定不能隨便來啊,該簽什么咱們就簽什么,按規定來沒問題!”

    簡沐:“……”

    她怕眼底的笑意被外公看到,連忙低頭往嘴里狠狠塞了一枚棗。

    不過她心里也有點疑惑,傅雁鳴公司內真有需要老木匠的工作?當著外公的面,她也不好問,只能壓下這點疑惑。

    “那外公要盡快準備一下,”

    傅雁鳴點頭凝重道,“那邊是真的缺人。”

    說著想到了什么,又看向簡征道,“外公,這回回來,除了我和小沐開的車外,公司里還有一輛車過來考察這邊的一個項目,您要是這兩天收拾好行李,就省了專門找車拉行李了——”

    “這兩天啊,行,沒問題,”

    簡征一怔立刻表態,“我也沒多少東西——就是家里得趕緊收拾收拾了,把東西歸整好,這一去好幾年吶!”

    “外公還有人推薦嗎?”

    傅雁鳴卻又平靜問道,“不管什么人,殘疾人也成,只要在木匠手藝上有絕活——不止是家具之類,一些奇思妙想的東西公司也支持做,不為的走量,公司內部有一些比較高端的需求。”

    他越這么說,簡征越信任這真是公事。

    突然想到一個人,簡征眼底一亮:“殘疾人也成?我有個師兄,一條胳臂,可心思最活絡了,要不是胳膊出了事,又后來木匠活也不成了,他肯定是能成大器的——”

    “外公幫我問問,”

    傅雁鳴笑了笑道,“如果能一起去,那是最好不過了。”

    簡征興奮地一迭聲應了,忙著去打電話。

    “真要人?”

    見外公去了外面打電話,簡沐小聲問了一句。

    簡瑞青也急切看向傅雁鳴。

    “嗯,”

    傅雁鳴笑了笑道,“確實是有這個缺口。”

    他沒細說,缺口是真有,但缺口也是創造出來的。

    不過是在他細細打磨項目時,將收購來的一些小公司整合過程中的某一點冗余資源,打造了一個小小不言的基礎項目。

    合理利用,共贏。

    簡瑞青激動地不行。

    “媽,”

    簡沐眼睛亮了亮,“那你就能在海城做鹵肉了啊。”

    也就不必在找地方弄那個小超市了,比起來做小超市,老媽肯定更喜歡做她引以為傲的鹵肉生意。

    “慢慢來,慢慢來,”

    簡瑞青像是回簡沐的話,又像是在控制欣喜的情緒,“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心急?”

    真要在海城折騰起來這一攤,她也得好好琢磨琢磨。

    那邊簡征已經打完了電話,大步走進屋笑道:“老小子還以為我被詐騙了,還讓我長點心——”

    說著沒忍住哈哈笑起來,“跟他解釋了半天,這才信了我——小傅你放心,他沒有不答應的,他年輕時老婆跟人跑了,沒兒沒女的是個五保戶,一聽這是公事有正經合同的,這就要跟過來。”

    傅雁鳴也笑了起來:“那就好,那我會通知公司的車,到時候我們一起走——”

    簡沐這才意識到,傅雁鳴這回回來專門多帶了車,真是胸有成竹啊:

    不僅要把她的東西一股腦帶走,還早就做好了帶走外公的準備……這人藏得可真深。

    確定了這事,簡征和簡瑞青都閑不下來了。

    兩人開始歸整家里的東西,簡沐也忙著收拾自己屋里的那一堆。

    到了夜里,簡沐看著地上擺著的一個個箱子,沒忍住扶額。

    “這么多,都帶走嗎?”

    簡沐正說著,一轉臉看到傅雁鳴就站在門口,仰頭看著什么,不由好奇,“你在看什么?”

    “這里晚上星星很多,”

    傅雁鳴道,“海城是看不到這些的。”

    “這里沒什么光污染嘛,”

    簡沐一笑道,“小時候夏天,我外公在院子里鋪了涼席,我和簡銳躺在上面經常數星星——還能看銀河,看到天上慢慢走的衛星呢,運氣好,還能看到很漂亮的流星。”

    一點也不夸張,在老家看星星,漫天的星星又多又大又亮,顆顆都比世界上最漂亮的鉆石還更璀璨奪目。

    看多了星星,再看商場里擺著的那些亮閃閃的東西,總覺得少了點吸引她的東西。

    說著她已經走到了傅雁鳴身邊,將手伸進了他的衣兜里。

    羽絨服的衣兜也暖暖的,兩人的手就在衣兜內交叉在了一起。

    “冬天的時候,要是下過一場雨雪后再晴了天,”

    簡沐笑瞇瞇看著夜空道,“天上的星星就更美了,跟誰專門擦過了一樣,伸手就想摘一顆的那種感覺。”

    “我以往都沒注意過這些,”

    傅雁鳴輕輕道,“那時候只覺得這世界真的很無趣,春花夏雨,秋風冬雪,不過是大自然一場機械的輪回……毫無意趣。”

    第1回 ,看到天上的星星,莫名有點移不開眼。

    “冷,別抒情了,”

    簡沐被一縷寒風吹的縮了縮脖子,晃了晃傅雁鳴的手道,“進屋了,早點睡吧——”

    老家這里當年她和簡銳工作后,也給外公弄了衛生間。

    但即便按了浴霸,這時候洗澡還是覺得有點冷。

    傅雁鳴洗完澡后,就穿了睡衣,外面罩了羽絨服站在門口看星星,她真怕這人感冒了。

    兩人躺到了床上。

    屋里放著一個取暖用的小太陽,但老家房子本來就大,屋頂還高,一個取暖器其實效果也不明顯。

    “冷嗎?”

    簡沐笑得有點狡黠,“需要人工暖爐嗎?”

    “不要,”

    沒想到傅雁鳴立刻拒絕,壓低了聲音道,“你不要過來。”

    簡沐:“……”

    投懷送抱竟然會被拒絕。

    這人白天里的表白難道是表白到茄子地里去了嗎?

    她咬咬牙,伸手探進傅雁鳴的被子里。

    傅雁鳴一把抓住她的手,無聲笑了笑,聲音澀啞道:“小沐,別鬧——”

    “你是有什么心事嗎傅總?”

    簡沐爬起來半壓在他身上,在夜色中挑眉笑了笑。

    “這里太冷,”

    傅雁鳴聲音越發澀啞,“小沐,弄起來你受不住……再說我怕你著涼——”

    簡沐:“……”

    “別在這時候招惹我,”

    傅雁鳴壓低了聲音,“我費了很多精神才壓住火……回家吧,等回家。”

    簡沐:“……”

    她竟然無言以對。她不是這意思……她本來就是想親近親近……算了說不清了。

    簡沐乖乖躺了回去后,在被子里卻有點不老實,心里被白天傅雁鳴那句話給攪得依舊有點不安穩。

    “傅總,”

    在被子里翻來翻去后,簡沐忽而頓一頓,小聲叫道,“傅總,傅雁鳴?”

    “嗯?”

    傅雁鳴輕應了一聲。

    “傅雁鳴,”

    簡沐在被窩里小聲道,“我愛你。”

    傅雁鳴:“……”

    被子下他的身形倏地一僵。

    “你說什么?”

    傅雁鳴盡力維持著聲音的平靜,“我沒聽清。”

    “傅雁鳴,”

    簡沐笑起來,一翻身帶著被子一起壓到了他身上,在他嘴上狠狠啄了一下后提高了聲音道,“我也愛你。”

    傅雁鳴猛地一轉身,翻身又將簡沐壓在了身下。

    他明顯被刺激到了一樣,呼吸都重了許多。

    “等等,”

    就在意亂情迷之時,簡沐忽而覺得眼角余光處,小夜燈映得房梁那邊似乎有什么動靜,不由小聲道,“雁鳴,我這屋——”

    話沒說完,房梁上什么黑黑的一團掉了下來,正砸在簡沐腳邊的被子上。

    簡沐一下子意識到那是什么東西,不由心里一驚,立刻道:“雁鳴,閉上眼。”

    那是入冬后還未完全進入冬眠的一條蛇。

    大約是她這屋很久沒住過人,沒人在這屋驚擾過,又加上今晚用了小太陽取暖,屋里溫度比平時要高了一點……

    不知什么時候潛入到她屋里的一條蛇,竟然從房梁上掉了下來。

    但是傅雁鳴卻在同時將視線落在了那邊。

    簡沐整個人心都提了起來,她生怕傅雁鳴猛地又應激暈了過來。

    這時,似乎有些不夠靈動的這條小蛇,不太滿意地在簡沐被子上蹭了幾下,延伸盤轉著身體,大約察覺到危險,沖簡沐這邊逃了過來。

    簡沐:“……”

    她手里抓著被子正想掀下去,卻不想傅雁鳴動作更快。

    眼看著那條小蛇沖她過去,傅雁鳴竟然閃電般一伸手,死死抓住了那條蛇。

    簡沐:“!”

    “啪。”

    傅雁鳴抓住那條蛇后,干凈利落一把甩了出去,將那條小蛇啪的一聲摔到了地上。

    小蛇似乎被摔暈了,盤在地上不怎么動了。

    簡沐:“……”

    她看向傅雁鳴:“你……沒事吧?”

    昏淡的夜色中,傅雁鳴神色有些緊繃,卻一句話沒說,曾抓過蛇的這只手像是跟身體中斷了神經元傳輸,僵在那里一動不動。

    第58章 要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雁鳴,雁鳴?”

    簡沐連著叫了他兩身,抓住他胳膊沒敢大聲,“你怎么樣?別怕,別怕——”

    “水……”

    傅雁鳴似乎是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消毒水——給我消毒水。”

    簡沐連忙跳下床,從那邊拿過來那瓶消毒水。

    還沒等她往傅雁鳴手上噴,傅雁鳴另一手已經抓過來,單手擰下了消毒水瓶的蓋子,直接把里面的一瓶消毒水都倒在了手上。

    “再來。”

    傅雁鳴一邊倒一邊又平靜催促,“快點。”

    簡沐打開燈,又跑去那邊行李箱,拽過來打開,從里面又拿出備用的消毒水來,一股腦都拿給了傅雁鳴。

    傅雁鳴也不說話,就在夜色中往自己手上一瓶接著一瓶地倒了過去。

    沒一會,滿屋子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了。

    簡沐瞟了一眼那小蛇。

    那小東西估計是真被摔暈了,還在原地蜷縮盤著,一動不動的,即便屋內消毒水的味道也好像沒刺激到它。

    “你怎么……”

    簡沐看著傅雁鳴,一邊幫著他弄消毒水一邊輕聲道,“敢直接用手去抓?”

    她不怎么怕蛇,但也不會直接拿手去抓。

    沒想到傅雁鳴竟然直接上手。

    驀地想到方才那一幕,簡沐心里猛地一跳:傅雁鳴是怕蛇會咬到她?

    “沒多想,”

    傅雁鳴終于活動了一下有點僵的手指,臉色還是有點蒼白,“這蛇有毒嗎?”

    簡沐眸色一閃,果然,傅雁鳴不認得這蛇,不知道這其實是一條菜花蛇,沒毒。

    “沒毒,”

    簡沐抿了抿唇,壓下心底的酸熱笑了笑,“你這是……怕我被蛇咬?”

    “不然呢,”

    傅雁鳴靜靜掃她一眼,蒼白的臉色好轉了一點,笑了笑道,“你只能被我咬。”

    簡沐:“……”

    她頓了頓,湊過去親了一下傅雁鳴的臉頰。

    “這東西怎么辦?”

    傅雁鳴顯然還沒恢復過來,看了一眼地上的小蛇,神色透出點緊張,剛才單手抓蛇的神勇已經蕩然無存了。

    “我把它弄出去,”

    簡沐忙道,“你別看了——我很快就好。”

    說著,她踩著拖鞋過去找了笤帚簸箕,小心將那條小蛇弄到了門外,放到了院墻邊。

    不放心還輕輕戳了一下,見那小蛇還動了動,她這才跑回了屋里。

    “你被子別蓋了,”

    傅雁鳴示意她把她的被子丟在一邊,而后一掀自己的被子,“過來——”

    簡沐飛快跑進了他被窩里。

    屋里的消毒水氣味還很濃,簡沐貼著傅雁鳴時,能感覺到他的身上還似乎在微微輕顫。

    “有沒有被嚇到?”

    簡沐貼著他胸口小聲道,“老家這邊就蛇蟲都多,冬天這還好多了,夏天更多。”

    她也煩,但在村里住,即便家里再收拾得干凈,也總不能完全避免這些不速之客的小東西們。

    傅雁鳴卻一時沒有回應,這時候他的嗓子還有點發干發緊: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竟然會徒手去抓一條蛇。

    更沒想到,在從房梁下掉過一條蛇后,他還能若無其事地繼續躺在了房梁下這里的大床上……

    換了過往,他不把這房子推倒重蓋就絕不可能再踏進這里一步。

    此時簡沐熱乎乎的身體貼在他懷里,清香自然的氣息幾乎將他包裹了一個嚴嚴實實。

    在一陣應激后的顫栗中,他心底那股應激而生的戾氣竟也慢慢消減了下來。

    第1回 ,沒有嚴重的應激反應。

    “還好,”

    調整了呼吸后,傅雁鳴的聲音平靜響起,“沒關系,你不用擔心。”

    說著,他輕輕吻了一下簡沐的頭發,“睡吧。”

    情緒乍起乍伏的,他確實有一點累,但心底卻似乎哪里在不知不覺間松懈了不少,幾乎沒什么掙扎,就沉入了酣眠。

    第二天一上午各人都在忙碌。

    由于傅雁鳴說了有“順路車”,簡征聯系的那位師兄也在第二天中午時就早早過來了。

    單臂的老人身材倒是十分高大,拎著一個簡單的包袱,還有一個很方正的大盒子,除此外別無他物。

    “這是傅老板是嗎?”

    單臂老人看到傅雁鳴時,有點拘束地看一眼簡征問了一聲。

    “是,”

    簡征哈哈笑起來,“小傅是我外孫女婿,能干著呢,自己做生意的,這回咱們的活,可都是小傅給介紹的,師兄,到時咱們倆老家伙可不能給孩子丟臉。”

    “那是那是,”

    單臂老人立刻道,說著將手里那方正的盒子打開,示意傅雁鳴看過來,“傅老板,你看看這個,我這幾年閑著沒事弄的——就這手藝,你看成不?”

    傅雁鳴眼中一亮,忙蹲下身細細端詳。

    簡沐一見,也覺得很新奇,湊過來和傅雁鳴一起看。

    這方盒里裝的是由無數打磨精致的木片,連綴疊拼出的一頭小牛形狀的器具,不說別的,單看外形架構,精巧的手藝堪稱巧奪天工。

    “榫卯結構?”

    傅雁鳴贊道,“果然精巧。”

    這時單臂老人動了一下其中某個地方,那無數木片忽然先后滑動變化,轉瞬間便鋪成了一個平整的桌面。

    “呀,”

    簡沐驚嘆道,“太厲害了。”

    “您有這樣的手藝,”

    傅雁鳴眼底透出疑惑,“老師傅,難道這些年一直沒有人聘請您出山嗎?”

    “嗐,”

    單臂老人和簡征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嘆一口氣道,“以前也有人找過,就說讓做,我費了一年多時間給做了個巧物,結果給了我一千塊錢——轉頭就好幾萬賣給了別人!”

    說著悲憤又道,“欺負我一個孤寡殘疾人,知道我也沒別的出路,后來還想讓我做,我呸他一臉唾沫。他就說得罪了他,別想外人來買我做的東西了——”

    簡征在一旁也嘆息點了點頭,當然他也清楚,這些“巧物”其實就是買的人有限:

    一般人家,誰買這些東西?

    貴了沒人買,便宜了不夠自己費的心血。

    真正的有錢人,又講究什么藝術什么審美的……他們這些老家伙也有點跟不上時代,做出來的東西,還真是難能,卻不可貴。

    今天他師兄拿出一點絕活來,其實也是想證明一下自己的能力,希望小傅能讓公司順利跟他簽了合同。

    “沒問題,”

    這時傅雁鳴點頭道,“您放心,你和外公的手藝,進我們那沒問題,不過簽了合同之后,公司會安排先體檢,再入職。”

    “行行,”

    單臂老人一下子松了一口氣,連連應道,“都聽公家的,都聽公家的。”

    到了中午,村里離得近的,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一時過來說話送別的人也絡繹不絕的,家里越發忙了一陣。

    好在吃過午飯,東西都收拾差不多了。

    傅雁鳴帶來的另一輛車也到了,還捎帶著多了一輛小廂貨。東西陸陸續續都被搬上了車。

    直到車子駛出村子,簡沐這才定了定神,回頭又看了一眼漸漸遠去的小村莊。

    傅雁鳴這一回沒開車,那輛車過來多帶了司機。

    兩人一起坐在了后座。

    “舍不得離開?”

    傅雁鳴捏了捏她的手指笑了笑問道。

    “我離開已經很多年了,”

    簡沐失笑,“從我上初中起也就寒暑假在家多一點,要說舍不得,也是有一點,自己長大的地方嘛。”

    這回把外公接了出來,以后回來應該會更少了。

    “我們從小接觸過的一切,”

    傅雁鳴一笑靜靜又道,“都會糅合進我們的骨子里,無論走到哪里,這些痕跡都會與我們共生共存。”

    “糾結過去沒意義,”

    簡沐笑了起來,輕松轉了話題,“對了,你說的木器廠在什么地方?是真有?”

    傅雁鳴沒多解釋,只是說到了海城就知道了。

    等車子到了海城后,直奔海城西北正開發的一處區域。

    這邊新建落地的企業不少,各種配套設施也正在逐漸完善中,算是開發新區。

    倒是距離海城市中心,尤其海大那邊,確實不算近,開車走繞城高架過來,估計也得一個多小時。

    車子駛到了一片建筑旁,從側門開了進去。

    “儀器廠?”簡沐看到那公司的logo后問了一聲。

    “嗯,小廠,”

    傅雁鳴道,“正在整合中——這邊不是,木器廠在東邊,單獨劃出來的一片區域。不過人事關系隸屬儀器廠這邊。”

    大約是接到了消息,知道傅雁鳴過來,在木器廠這邊早就候了好幾個人。

    等到簡征和那位單臂老人一起隨著木器廠的經理過去后,簡沐陪著老媽一起在這邊轉了轉。

    這還真是個正經小廠子。

    “老顧問宿舍在那邊,”

    陪著一起轉的木器廠的車間主任熱情介紹,“傅夫人您放心,顧問宿舍跟咱們主樓這邊都是中央空調,不冷,單間洗浴也方便。食堂咱們跟儀器那邊用一個,飯菜不錯,也能自己做——咱們也有小廚房哈哈哈——”

    簡沐聽到“傅夫人”三個字時頓了一下,這陌生的稱呼令她一時有點不適應。

    簡瑞青輕輕拍了拍簡沐的背:“小傅的心意,咱們要領。”

    她也不傻。

    女婿這份心意,太讓她意外了。

    這得費了多少心思。

    “嗯。”

    簡沐笑了笑,傅雁鳴做這些的時候,一點都沒跟她提過。

    但她心里想的更多的是,傅雁鳴能為她的家人做到這一步,卻為何和他自己的家人……關系疏淡無意修復呢?

    傅雁鳴心底的傷,似乎要被他勉強遮過了。

    畢竟,他說過,讓她不要再去關切他當年的經歷。

    可不關切,就不存在嗎?

    就如同他自己所說:

    我們從小接觸過的一切,都會糅合進我們的骨子里,無論走到哪里,這些痕跡都會與我們共生共存。

    所以,他都接觸過什么?

    正和老媽說著話,簡沐手機響起。

    “誰啊,小銳嗎?”老媽問了一句。

    簡沐看著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便一笑道:“不是小銳,陌生號碼——我看是海城本地的。”

    說著她接通了電話。

    “是……簡沐嗎?”電話里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

    “我是簡沐,”

    簡沐覺得這聲音似乎有點耳熟,“您哪位?”

    “傅雁鳴在你身邊嗎?”這時那女生又說,“他要是在,你別和他說是我——我是陸翛翛。”

    “他沒在這邊,”

    簡沐有點意外,“陸翛翛?”

    “對啊老同學了,”

    陸翛翛那邊有點激動,“簡沐,什么時候有空咱們兩個先聚一聚吧,就咱們兩個,不帶別人,包括傅雁鳴——行嗎?你定時間!”

    不帶傅雁鳴沒問題,但簡沐疑惑的是,她和陸翛翛是真的不熟,而且之前傅雁鳴也和陸翛翛她哥等人說好了,過一段一起聚聚……

    不太清楚為什么陸翛翛要提前跟她單獨聚一聚。

    “行啊,校花大人,”

    心里疑惑簡沐還是笑著應了下來,“過兩天我們聚聚,今天我剛從老家回來,正忙著收拾呢。”

    那邊陸翛翛像是很雀躍地應了下來。

    “誰的電話?”

    才掛了電話,簡沐就聽到身后傳來傅雁鳴平靜的聲音,“陸翛翛?”

    “啊,”

    簡沐沒想到被抓了個正著,無奈晃了晃手里的手機,“恭喜你,猜對了。”

    肯定是聽到了她叫校花了。

    說著她留意了一下傅雁鳴的神色,卻看著傅雁鳴十分平靜,像是并不在意。

    簡瑞青在一旁笑著看著女兒女婿互動,心里卻想好了一會兒該怎么婉拒女兒讓住到家里的邀請。

    她這回過來,一來是幫著老爹安頓一下,這事太突然怕老爹年紀大了應付不了。

    二來,是想借機在這邊住一段,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能讓她做鹵肉的地方租。

    但是住,她肯定不想住在女兒家里。

    這時簡征也和他那殘疾師兄一起安頓了下來,兩位老人都興奮地眼里冒光。

    簡沐本來還想讓外公去自己家看看,卻不想被外公毫不留情地拒絕了:顧不上,他可是顧問,經理還說需要他帶徒弟……忙著呢!

    簡沐:“……”

    這時又聽到老媽說自己要各處轉轉,讓不用管她,也不打算去家里……簡沐無語地不行。

    “媽,你和外公這都翅膀硬了是吧?”簡沐笑著打趣。

    “不方便,”

    簡瑞青道,“我自己習慣了,住你家我也不方便啊——你別管了,我有錢,我也不去小銳那,你們別管我,讓我自己轉轉。”

    “住處我來安排吧,”

    傅雁鳴溫和笑道,“媽來海城,沒有讓媽自己找住處的理——媽如果不肯住酒店,我可以給媽安排一套房子,空著的,閑著也是閑著。”

    “有空房子?”

    簡瑞青猶豫了一下。

    傅雁鳴點頭笑了笑。

    簡瑞青沒再堅持,笑呵呵應了:

    等她盡快找好了地方,能正式開始干起來了,就在那附近找個房子租,算起來應該不會在女婿這邊住太久。

    折騰了一天,外公和老媽都安頓好了后,簡沐回到家還覺得像是在做夢。

    “我外公真的肯出來了,”

    一進門,簡沐沒急著開燈,閉著眼靠在玄關的墻上長出一口氣笑道,“我媽終于能做點她這一輩子都想做的——”

    話沒說完,她被傅雁鳴重重堵住了唇。

    “我也……”

    傅雁鳴輕喘著在她耳邊道,“要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我……”

    簡沐睜開眼對上他的眼睛,不由眼睫一顫,有點葉公好龍一樣躲了一下,“今天我們是不是……太累了?”

    傅雁鳴眼底的東西有點可怕,讓她難得有點瑟瑟。

    但是傅雁鳴不給她再多說的時間,依舊不開燈,熟門熟路地一把橫抱起她,直接進了浴室。

    “先洗澡,”

    傅雁鳴將她和衣放在了浴缸,咬了一下她的耳尖,“我現在還覺得那條蛇在我們面前耀武揚威呢——”

    簡沐:“……”

    明明他把人家小東西摔了個七葷八素的。

    傅雁鳴說著,一抬手,浴缸的花灑倏地打開,強足的熱水直接噴灑了下來。

    “我還穿著衣服,”

    簡沐一怔之下急著想要從浴缸內掙扎起來,“你——”

    “噓。”

    傅雁鳴輕笑,夜色中他手指落在了她唇上,“小沐,這次我忍了一天一夜了——”

    第59章 想起我來了

    這時簡沐身上的衣服已經被熱水澆透,熱乎乎的濕衣服貼著身體不說,還異常沉重,牽制著她的動作都遲鈍了不少。

    熱水的水汽蒸騰開來,在夜色中越發混淆了她的視線。

    她確實是對兩人之間關系進一步騰起熱望,可覺得應該是在臥室,而不是在浴室里。

    她有點難以放松。

    “你別動,我來,”

    見她在熱水中想要起來,傅雁鳴一手按住她,聲音倒是聽不出太多異常來,“你拿著花灑。”

    說著便將花灑塞進了簡沐手里。

    簡沐本來抓著浴缸邊沿的左手,只能騰出來拿了花灑。

    這樣一來,她單手更不好在滑溜溜的浴缸中支撐起身體來了,便靠在浴缸頭托上深吸了一口氣。

    水汽太大,可這時浴缸里熱水已經很多了,泡在其中開始覺得渾身舒服起來。

    隔著氤氳的水霧,簡沐看不太清傅雁鳴的神色。

    不過傅雁鳴看起來卻像是很正常的熱情,動作雖從容不迫但卻*很溫柔,一點點將她衣服除下。

    “余下我來,”

    眼看著自己要赤誠以待了,簡沐伸手去攔他的動作,“你還穿著不難受嗎?”

    傅雁鳴衣服由于亂濺的花灑水花,也早淋濕了不少,且他伸手幫她脫下衣服時,衣袖也早就濕了。

    此時他一身衣服貼在身上,他自己又沒泡在浴缸的熱水里,哪怕浴室暖風很足,濕衣服貼著,也怕著涼。

    此時兩人對話一點不見什么天雷地火的,聲音一個比一個平靜,頗有一點老夫老妻的意思。

    但簡沐卻知道,她自己心里早就亂跳成小鹿的party了。

    只是傅雁鳴的冷靜,讓她拼力按捺住了心慌,不肯露怯。

    都沒做過,誰怯誰啊。

    “別動,”

    傅雁鳴卻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依舊平靜道,“一切交給我——”

    說著,他撥開簡沐試圖阻擋的手,將她的衣服除盡后丟在了一邊。

    “你……”

    簡沐在水中蜷起身,她察覺到了傅雁鳴動作中透出一點急促來,忙示意他要一起洗澡就趕緊脫了又濕又涼的衣服。

    話沒說完,傅雁鳴長腿一邁也落進了偌大的浴缸內,單膝跪在水中,一俯身吻上了她的嘴,將她沒說完的話堵了回去。

    接下來傅雁鳴的動作依然很溫柔,甚至還時不時輕聲在她耳邊低語。

    “小沐,這樣……好嗎?”

    傅雁鳴聲音里似乎含著笑。

    簡沐輕輕嗯了一聲,氣息有些不穩:“你……我們要不要回臥室?”

    這時浴缸的水已經快滿了,由于浴缸太大,她只要微微一動,水面就跟著搖晃,這時水的浮力壓力推晃著,其實有一點想要暈船的那種感覺。

    當然,也可能是浴室內升騰的熱氣也催化了這種暈暈的感覺。

    傅雁鳴這時依舊非常溫柔。

    動作也僅僅只是撫摸,連吻都是輕的,比平時兩人的親近似乎還更顯小心輕柔。

    在他這種接觸下,簡沐確實放松了不少。不過在傅雁鳴溫柔更多一點的輕撫下,她還是沒忍住閉上了眼睛輕聲嗯了一下。

    盡管簡沐的聲音很輕,但傅雁鳴卻一下子激動了起來。

    “雁鳴?”

    感覺到哪里似乎不對,簡沐猛地睜開眼睛,抹了一下臉上的熱水,訝異輕聲喚了他一聲。

    哪里不對勁呢?

    一直到現在,傅雁鳴和她幾乎都泡在浴缸熱水里的時候,他竟然依舊是衣服完整,甚至……

    簡沐伸手落在了他手腕上,震驚地發現他連手表都不曾摘下。

    與此同時,她也幾乎在瞬間就意識到,之前傅雁鳴幾次跟她“近距離”接觸時,包括那一次在密室中將她衣服剪碎那次……

    傅雁鳴似乎都是他自己身上衣服完好未動。

    “小沐……”

    夜色中傅雁鳴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幾個字,“你讓我——有點控制不住……”

    “我們去——”

    簡沐想轉移地方了。

    這種感覺令她有點覺得不妙,她試圖帶著傅雁鳴回臥室,再說,這里也沒那什么能避孕的吧?

    然而已經晚了。

    傅雁鳴那一句話帶著點輕顫說出來后,整個人跟換了一個人一樣,強勢虢奪了這事上她和他的溝通權。

    本來被浴缸里晃蕩的水沖的有點暈軟的簡沐,霎時覺得自己像是上了賊船。

    賊人要發瘋。

    賊人已發瘋。

    夜色中,簡沐在暈眩中,驀然就想到了小時鄰居家壞孩子手里常玩的那布娃娃。

    那壞孩子大約是超雄基因,稍不如意便會又打又罵的,他自己的玩具,包括她和簡銳的,以及附近其他孩子的……

    都會遭了秧。

    印象最深的是,那壞孩子拎著手里的布娃娃,發脾氣時撕扯、拋摔,乃至翻來覆去的碾壓傾軋。

    甚至換著地方的砸撞,在場里,在石頭上,在稻堆上……一點也不心疼,一點也不憐惜。

    此時她覺得自己比那布娃娃也強不了多少了。

    由于沒開燈,只有浴室暖風開關處透出的一點點隱隱的光亮。

    隨著夜色越深,加上浴室水汽未消,簡沐只覺得越來越難以支撐。

    她已經記不清傅雁鳴挾持著她換了幾個地方了。

    “不是……我說……”

    好不容易回了一點心神,簡沐在空隙掙扎道,“雁鳴……夠了——”

    由于不想露怯,尤其是這種強烈的刺激下,她其實感受到了其中的歡愉和痛楚糅雜在一起的神奇又陌生的體驗。

    只是傅雁鳴像是一下子幾天不吃飯,一頓要吃到撐一樣,這種瘋勁她有點受不了了。

    等說話的聲音一出來,簡沐被自己的聲音就給嚇了一跳。

    這是她自己的聲音嗎?

    傅雁鳴卻像是沒有聽到沒有回應。

    這時忽而抱起簡沐出了浴室。

    其余屋里也都沒開燈。

    出了浴室后,微涼的空氣一下子襲來,昏沉的簡沐有了一點清醒。

    這時她才感覺到,傅雁鳴身上衣服竟然依然完整。

    此時衣服上原本的熱水早涼了,貼著她的皮膚她都忍不住打了幾個寒噤。

    以為要回臥室,簡沐心里還松了一口氣:

    總算能緩一口氣了,不然真怕自己就暈過去了。

    然而下一刻,傅雁鳴卻抱著她進了他的書房。

    ……

    第二天簡沐是被從沒拉好的窗簾內照進的陽光給驚醒的。

    陽光正盛,那一縷正好落在她枕上、臉上,刺眼地讓她一時睜不開眼睛。

    隨著意識一點點回落,簡沐這才從一片混沌中清醒了過來。

    想到了什么,一扭臉看去,果然身邊是空蕩蕩的。

    她正躺在臥室床上,但傅雁鳴并沒有在她身邊,甚至從他枕頭上看去,他應該一夜都沒在這邊休息。

    簡沐躺著沒動,實在是沒法動。

    全身哪兒哪兒都透著點痛楚,尤其一些地方,肌肉牽扯的像是她昨天跑了個馬拉松一樣。

    陽光還是晃眼,簡沐想抬起胳臂遮一下陽光,可就連這么簡單的動作,她都不想動。

    身上感覺倒是干干凈凈的,像是被擦洗過,也換了睡衣,都是帶著那種草香藥香的清冽氣息。

    想到昨晚傅雁鳴的瘋勁,簡沐閉了閉眼,第一個反應是她竟然沒被傅雁鳴一口一口吃掉,能保一條命在……真是不容易啊。

    又突然想到之前傅雁鳴指著那猛虎薔薇圖,將她說成猛虎……到底誰才是那頭猛虎啊?

    這人有沒有點自知之明。

    又躺了一會,簡沐覺得兩腿一動的話,還是想要打顫。

    真是……服了。

    她扭了扭臉,四下看了看,沒看到手機在哪,這才想到,應該還在她放在玄關處的包里。

    畢竟昨晚從一進門,她就沒動過手機。

    想什么來什么,才想著手機可能在玄關處的包里,就聽到了遠遠傳來的手機鈴聲。

    簡沐:“……”

    她閉了閉眼,認命嘆一口氣。

    “雁鳴?”

    她抿了一下有點干澀的唇,試著叫了一聲傅雁鳴。

    結果根本沒叫出來聲音,這才發現自己嗓子似乎是啞了。

    啞了?

    簡沐嚇了一跳。

    她雖然抽出三四天回了趟老家,可今天已經是周四了,明天說不定還有教研活動,她啞著嗓子去?

    手機這時鈴聲停了,簡沐松一口氣。

    聽著是來電,不是語音提示……那就應該不是老媽、簡銳或者院里的同事,之外其他人,一時接不到也就算了。

    但一想又怕是師兄給她介紹的那幾位合作對象,雖然都是加了微信的,但她擔心是不是對方用工作電話打過來的。

    這么一糾結時,手機又響了。

    簡沐一咬牙坐起身。

    這么一起身,感覺到什么,她一把掀起被子蒙住了頭。

    片刻后才紅著臉扯下被子,慢慢慢慢地順著勁踩到了地毯上站了起來。

    簡沐呼出一口氣,覺得自己像是才做過手術第一次下病床活動的病人一樣,胳膊腿都有點像是第一次配合一般不協調。

    雙腿還是有點抖,但好在已經能站住了。

    手機鈴聲還在響,就在這時,她聽到門口處傳來輕微的動靜,隨著門鎖輕輕嘀一聲,像是有人開門進來了。

    “雁鳴?”

    簡沐忙又費力開了口,聲音還是啞,在嗓子里沙沙的叫不出聲。

    這時,簡沐聽到一人快步拿著手機過來,走到門口時小聲叫了一聲。

    “太太,太太?”

    門外傳來的是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很溫和小心。

    “進來。”

    簡沐坐回了床上,拼力說了兩個字,總算有了點聲音。

    “太太,”

    那人開了門,笑著將手機遞過來道,“我剛進門就聽到了手機在響——”

    簡沐看到她是家里常來的家政人員中的一位大姐,不由松了一口氣,笑了笑,伸手接過來了手機。

    沒顧上問她怎么過來的,簡沐先看了一眼來電。

    是陸翛翛的。

    簡沐皺了皺眉,接通了電話。

    “簡沐是嗎?”

    陸翛翛聲音很是歡快,“你想好我們見面的時間了嗎?明天?后天?”

    “我……感冒了,”

    簡沐沙啞著開了口,“回了一趟老家感冒了。”

    “啊?發燒了嗎?”

    陸翛翛先是一怔,繼而連珠炮般的急急道,“看醫生了嗎?醫生怎么說?”

    簡沐:“……”

    真不熟還真是關心。

    “沒事,吃了藥了,”

    簡沐艱難道,“等我嗓子好了再給你回話好嗎?”

    陸翛翛忙又叮囑了幾句這才掛了電話。

    這時,那位家政大姐已經忙著過去倒了一杯溫水,快步走過來遞給了簡沐。

    簡沐沖大姐笑了笑謝過,接過來水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

    “我看家里有蜂蜜,”

    家政大姐溫和笑道,“我給太太弄一盅蜂蜜雪梨水?”

    “大姐,你怎么在這里?”

    簡沐喝了一口水后感覺舒服多了,聲音雖然還啞但也能說話了。

    她知道由于傅雁鳴的潔癖,這些家政人員中清潔地板的是每天都會按時來做。

    但像這位大姐是家政人員中的外請的營養師助理。

    只在她之前收拾那些傅雁鳴家族以及父母大哥等人送來的補品食材時,才請這位大姐幫忙一起收拾過。

    可眼下她家里也沒食材什么的要處理,不太清楚這位大姐怎么突然出現在這里。

    “傅先生打電話吩咐我來的,說是擔心太太身體不舒服,讓我過來暫時照顧一下夫人,”

    這位大姐笑瞇瞇接著又道,“我們是傅先生長期穩定合作的家政,他很認可我們的工作。”

    簡沐沉默了一下。

    這人竟然真沒在家。

    驀地想到之前傅雁鳴躲在柜子里的樣子,簡沐心里猛地一緊。

    “好的,謝謝大姐。”

    她想到了什么,一笑應了一聲后將杯子遞給大姐,她半扶著墻往臥室外緩緩走去。

    從臥室到客廳玄關處,鋪的地毯不盡相同。

    臥室外鋪的地毯顏色比較淺。

    她低頭細細看了看,能看到從臥室、書房一點一點延伸到客廳、玄關處的隱隱水漬。

    昨晚她意識被折騰的昏昏沉沉,半昏迷之中,她好像是聽到了傅雁鳴啞澀的聲音:“對不起……抱歉,小沐……抱歉——”

    繼而似乎傅雁鳴從她身邊離開,她好像還聽到了傅雁鳴關門出去的聲音……

    一念至此,簡沐一頓。

    昨晚傅雁鳴出去時,竟然連衣服都沒換。

    就那么穿著一身濕透的衣服離開了家?

    簡沐嘆了一口氣。

    “太太,您要不要再去休息一會兒?”

    這時,那位大姐從廚房那邊探出身來笑著勸道,“一會兒燉好了湯我叫您?”

    簡沐嗯了一聲,敏銳地察覺到大姐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下意識順著那視線低頭看向自己的領口:

    只見半開的領口處,露出了青紅斑駁的皮膚來。

    簡沐:“……”

    傅雁鳴是屬狗的嗎?

    忽然想到傅雁鳴說的“只能我咬你”,簡沐瞬間又想扶額,莫非還真是……真咬啊。

    怪不得她覺得身上到處都有點疼。

    由于嗓子沒好,簡沐也沒急著跟外公和老媽打電話。

    好在又休息了半天,吃了不少潤喉的湯湯水水后,她嗓子總算有了點起色。

    不算是太啞了,說起話來有點沙沙的。

    快到中午時,院里工作群中發了下午的通知:下午倒是沒教研活動了,全體中層以及高級職稱和博士們有一個全校的會議。

    簡沐回復了一個收到,心里有點掙扎,下午還得去。

    中午不出意外,傅雁鳴果然沒回來。

    就在簡沐以為他想做只鴕鳥時,他終于發來了語音請求。

    “想起我來了?”

    簡沐吃了一塊雪梨,輕哼一聲。

    傅雁鳴:“……”

    傅雁鳴那邊好一會沒動靜。

    簡沐也不急,慢悠悠又喝著水。

    “小沐,”

    片刻后,傅雁鳴才輕輕開了口,“你……覺得怎么樣?好點了嗎?”

    “能怎么樣,”

    簡沐笑了笑,“傅總體力不錯啊。”

    聽她這么調侃,那邊一直幾乎聽不到呼吸聲的傅雁鳴,似乎這才有了點活泛氣息來。

    “呵……”

    手機里傳來他一聲極輕的笑聲,繼而緩緩又壓低了聲音道,“我——下午有個會……抱歉小沐,昨晚我……我盡力在控制了——”

    “哦,我下午也有個會,”

    簡沐聲音故意透出些漫不經心來,“晚上再跟你算賬——”

    “好,我等著,”

    傅雁鳴聲音似乎又恢復了平日里的溫和,“我下午讓司機送你去學校?”

    簡沐立刻拒絕了:“不用,我可以自己開車去。”

    她確實不想騎共享單車了,也不想自己走過去,說白了,她眼下真就懶得動,一動渾身跟散了架一樣。

    從家里到學校這點距離,她開車過去也沒問題。

    又和傅雁鳴聊兩句,簡沐便掛了語音。

    在手里轉了轉手機,她垂眸盯著手機屏幕上傅雁鳴的微信頁面,眸色微微閃了閃:

    又是這樣。她給一個臺階,傅雁鳴便會順著這臺階下來。

    可一旦下來之后,他便想恢復到“正常”……

    想要將某些東西一并遮掩過去。她不逼迫他,他便一直不動聲色地將他自己只坦誠在某個“程度”內。

    他極力給她最好的一切,但卻小心捂著他自己身上的傷疤,不想讓她對此多加探究。

    回老家這一趟耽擱了不少事,簡沐暫時將這些壓下,先把一些事情處理了一下。

    這學期要帶學生論文,這時候她帶的學生開題報告的初稿都陸續發給她了,下周之前,她得審核完。

    在她打開郵箱接收這些文件時,就見其中一個學生發過來的文件,處了初稿還有一個小文件。

    她疑惑打開,頓時無語:

    不知道從哪里弄的一個小程序,她一打開,就跳出幾朵大大的玫瑰花,上面每個玫瑰花上還有字在跳躍——沐沐我愛你。

    簡沐嘖了一聲透出點警覺來,立刻察看了這學生的資料,一看是個女生,頓時松一口氣。

    這可真是……

    好吧還真嚇一跳。

    中午大姐給做了簡單幾個菜,簡沐留大姐一起吃了午飯。

    喝了一杯咖啡后,總算有了點精神。

    她收拾好開車去了海大。

    果然傅雁鳴說的沒錯,她的車號已經錄入海大的車輛管理系統了,自動識別。

    由于校門口學生多,簡沐開的十分小心,也就沒留意到,車輛識別時,在電子牌上車輛號碼后顯示的兩個小字:貴賓。

    第60章 你吃藥了嗎

    會議是在圖書館第二報告廳,簡沐把車開到距離圖書館最近的這邊一個小停車場時,找了一圈沒找到停車位。

    她來的不算早,小停車場車位少,這也不算太意外。

    沒辦法,她轉了個方向,打算去停到另一個停車場去。

    從這邊出去時,正好碰到宋嘉蜜開著車往里進。

    宋嘉蜜顯然也看到了她,眼中明顯透出詫異來,視線一直往她的車上落。

    簡沐沒理會也沒提醒,她找不到車位,宋嘉蜜一會兒也得繞出來。

    毗鄰這個小停車場的,旁邊還有個特殊的停車區,那上面標識牌標明是貴賓停車區。

    其實這停車區是沒有保安值守的,由于是自動識別的,里面哪怕多半車位都空著,一般車也進不去。

    看著里面的空車位,簡沐有點眼饞。

    她要去的停車場,還要往前繞過一棟游泳館的樓,離會場有點遠。

    換了平時這點距離她真不介意,但今天她身上跟被什么鞭撻過一遍一樣,真是不想走這么一段。

    但又沒辦法,她在心里忍不住又把傅雁鳴蛐蛐了一遍。

    可就在她車子繞過那貴賓停車區的入口時,門口竟然自動抬桿了。

    簡沐:“……”

    Bug?

    識時務者為俊杰,她一點也不耽擱,踩了一下油門進了貴賓停車區。

    停好車子,簡沐拎著包從一旁的曲欄出口處走了出來,再一次碰上了正從那邊繞出來的宋嘉蜜的車。

    看到她從貴賓停車區出來,宋嘉蜜明顯十分意外。

    “簡沐,”

    宋嘉蜜落下車窗叫了她一聲,“你怎么進去的?”

    “飛進去的,”

    簡沐一笑,“宋老師也試試?”

    宋嘉蜜一怔,繼而臉色一沉,惱火地瞪了她一眼,開著車往識別桿跟前試了試。

    識別桿一動不動。

    宋嘉蜜沉著臉掉了頭,轉頭開往了那邊大停車場。

    簡沐勾了勾唇,宋家人她看到就煩,偏偏不知道怎么回事,動不動總能碰到那些人。

    這邊離會場挺近的,但就這幾步路,她走起來還是覺得雙腿有點牽扯地疼,且身上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一想到昨夜的瘋狂,簡沐沒忍住又閉了閉眼。

    真是不能想,快三十了

    第1回 做,竟然被折騰暈了。

    這么一想,之前被她強行壓在心底的昨夜的一些細節記憶,霎時就不合時宜地沖上了腦。

    “簡老師?”

    碰到文學院韓老師,韓老師熱情招呼了簡沐一聲,“你也剛來?怎么了,你臉怎么這么紅?”

    “可能有點感冒,”

    簡沐摸了一下喉嚨道,“我嗓子也沙沙的。”

    她主動這么一解釋,韓老師一點也沒多想,連忙叮囑著要多喝水之類的話,兩人說笑著一起進了會場。

    文學院座位在倒數第四排,簡沐坐下了之后,才留意到工管學院就在她們學院后面。

    假裝感冒,又怕宋嘉蜜再過來說話,她直接戴上了口罩。

    簽了到后大家要么小聲聊著,要么在玩手機。

    簡沐拿出來手機,正想搜搜今天會議嘉賓那人的履歷,這時傅雁鳴給她發來了一條信息:我晚上回去,要不要給你帶一盒藥?

    簡沐立刻回道:不用,我又不是真感冒。

    她以為那位家政大姐給傅雁鳴說了她感冒的事,是要給她買感冒藥。

    這時傅雁鳴又發來一條:避孕藥。

    簡沐:“!”

    她手指一顫一時沒拿穩手機,手機差點掉下去。

    避孕藥?

    簡沐醍醐灌頂一般,怪不得她今天總覺得自己應該是疏漏了什么,琢磨了一路也沒想到。

    原來是這個!

    隨著看到傅雁鳴發來的“避孕藥”三個字,簡沐頓時想到了昨晚他在自己身體肆意進出的感覺——

    突然的臉燙起來,被一口口水嗆了個死去活來。

    “簡老師,”

    旁邊坐著的兩位老師都嚇了一跳,“你沒事吧?感冒這么重?吃藥了嗎?喝點水吧——這會你還來開干什么,不舒服就請假在家休息唄。”

    “沒事……嗆了一下咳咳——”

    簡沐忙擺手示意道,“我,我去那邊坐坐哈——”

    說著她起身挪到了這一排人少的地方,四周沒有別人了。

    她這樣子看起來感冒很重,挨著其他老師坐,她是擔心別人心里會介意……畢竟有老師家里有孩子老人的,生怕傳上什么流感。

    公共場合她也得注意,不能惹嫌。

    周圍沒了其他人,簡沐深吸一口氣,總算平靜了一下。

    看到傅雁鳴發來的一個問號,想了想她回了一個好的。

    沒做好要孩子的準備,肯定要服用這個藥。

    這時會議已經開始,簡沐拿起手機拍了一下屏幕上的議題。

    這其實是一個很官方的會議,談時下高校的一些應用型創新發展思路,主要針對的是理工科。

    她聽了開頭后,暗自蹙了一下眉頭:有點水。

    但這嘉賓表達能力不錯,雖然說得不深,但好在比較坦誠,整體上還是有些可取之處。

    聽著聽著,才被她又壓下去的臉紅心跳的一些東西,又強勢在她心里卷土重來。

    看著那嘉賓身上的一身正裝,簡沐思路立刻又溜了號,驀地想到昨晚,傅雁鳴就連那什么的時候,竟然也沒脫衣服。

    傅雁鳴平時的衣服很休閑的不多,除了健身時穿的一些運動服外,更多都是很板正挺括的正裝。

    似乎對于他的潔癖來說,衣服外套太過休閑軟塌,也是他不能忍受的。

    昨晚,他就穿著那樣一身淋濕了的正裝,竟然就……

    簡沐想到自己卻被他剝的跟什么似的,登時心里浮出點小小的羞憤來。

    這人……

    真是有毛病。

    下回他不脫她也不脫。

    這么一想,又想的臉熱的不行,簡沐伸手隔著口罩拍了拍自己的臉。

    冷靜點。

    會開了兩個小時左右就結束了。

    簡沐在會議快結束時,就感覺身上有點不對勁:她穿的不薄,但身上卻越來越冷。

    這時站起身準備往外走時,她覺得會場里的聲音都像是跟她隔了一個世界似的,且同時渾身皮膚發緊……

    這感覺太熟悉了,她發燒了。

    抬手摸了一下額頭,確實能感覺到熱。簡沐嘆一口氣,做一回把自己做成這樣。

    這下不用裝感冒了,她是真感冒了。

    “簡老師,”

    往外走時,宋嘉蜜幾步走在她身邊笑道,“你來這邊,我有點事想問問你——”

    “別,宋老師跟我打電話吧,”

    簡沐擺手示意她離自己遠點,“我感冒了,你懷孕了要注意點——離我遠一點,小心傳染。”

    宋嘉蜜臉色倏地一變。

    “宋老師懷孕了?”

    這時,正好從一邊路過的一位工管的老師驚訝道,轉而呵呵笑道,“宋老師也是雙喜臨門啊,恭喜恭喜。”

    宋嘉蜜神色有點尷尬。

    她才剛結婚還沒一個月,這就說懷孕了……雖然說眼下社會都開放,未婚先孕也不會有人太說這個,但到底都是學校同事,挑明了還是有點尷尬。

    簡沐也是微微一怔,她還真不是故意說這個的,是真心想離孕婦遠點。

    不過既然說了,她也不會在意。

    “你故意的是不是?”

    宋嘉蜜壓低了聲音惱恨說了一聲。

    簡沐指了指自己的口罩,沖她擺了擺手,轉身走開了。

    等她走回自己車上,剛坐上車還沒啟動,宋嘉蜜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你什么事?”簡沐懶懶開了口。

    “簡沐,你要裝到什么時候?”

    宋嘉蜜一開口就涼涼道,“何必呢?有意思嗎?一定想在我面前顯擺你自己過得也不錯嗎?”

    簡沐:“宋老師你有妄想癥嗎?”

    “我知道,你心里對爸有怨氣,可爸怎么樣,也是爸,沒有他就沒有你,”

    宋嘉蜜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不想讓我們家看輕你們姐弟,在心里還惦記著宇風——所以處處要強,不肯認輸。”

    說著不等簡沐開口,她又很是苦口婆心一般道,“下周爸過生日,你也來吧,我對你沒有惡意,真的,我們家都對你們沒有惡意,是真的,你不要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我們——”

    “閉嘴吧宋老師,”

    簡沐懶懶啟動了車子后,回了她一句,“你可真是對我……愛的深沉啊!你沒別的事別的人可關注了嗎宋老師?可別真這么可憐啊。”

    說完掛了電話,將手機丟進包里,掉了個頭開出了停車場。

    宋家人要是蒼蠅她早一拍子拍死了,可眼下不止宋嘉蜜,還有宋遠心都在海大工作。

    鬧得太僵,即便她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可她總得顧忌一下將她安排在海大的老書記的面子。

    開車回到家,簡沐先去沖了一個澡。

    她一時顧不上發燒洗澡不好了,今天略一走走路,就覺得身下似乎就有一點來例假的那種感覺……

    打開熱水洗澡時,對著鏡子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樣子,簡沐沒忍住又嘖了一聲。

    一眼看過去,真有點慘不忍睹的樣子。

    傅雁鳴失控起來,是真的有點瘋。

    熱水很熱,洗澡的時候她多泡了會,出了點汗后,反而覺得身上輕省了不少。

    知道她感冒了,家政大姐又忙去煲了熱湯。

    喝了熱湯又出了汗,簡沐摸了摸額頭,感覺已經不怎么燒了。

    她體質一向很好,這回實在是傅雁鳴折騰得太厲害。

    晚飯也是大姐做的。

    簡沐下午又躺著休息了一會,等傅雁鳴下班回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精神也都緩了過來。

    “傅先生回來了,”

    聽到開門的聲音,家政大姐笑道,“太太您看,飯菜已經都做好了,那我就先走了啊。”

    傅雁鳴說過,他一回來,就不用她留在家里了。

    簡沐一笑應了,轉臉看向門口。

    傅雁鳴才剛進門就往這邊看過來。

    兩人視線碰在一起,傅雁鳴立刻收回了視線,轉身去拿了消毒水,往自己手心看似從容地噴了幾下。

    家政大姐笑著跟傅雁鳴打了招呼后便離開了。

    簡沐看著傅雁鳴一步步走過來,她心里也跟著一跳一跳的。

    不過她也留意到,傅雁鳴應該是換了他在別處放的衣服……她似乎在哪里見過。

    簡沐覺得有點眼熟,微微瞇眼一想,突然想到這一身,她應該是在云水公館那邊見的。

    傅雁鳴昨晚去了云水公館?

    “你感覺怎么樣?”

    傅雁鳴走過來后問了一句,他語氣盡力顯得自然,但神色中透著一絲掩飾不住的緊繃。

    “還行,”

    簡沐伸手道,“你買藥了嗎?”

    見她說話正常,傅雁鳴似乎松了一口氣,將手里的一小盒藥遞給了簡沐。

    簡沐也把視線落在了這盒藥上,沒有去碰他的眼神。

    一看到他就想到昨晚那一幕幕,本來已經退燒了又覺得臉熱起來。

    “先吃飯吧,我餓了,”

    簡沐接過來藥先放在了一邊,“吃完飯我再吃藥。”

    “胃腸道功能正常的話,”

    傅雁鳴輕聲道,“空腹服用說是避孕效果更好。”

    簡沐哦了一聲。

    “我去給你倒杯水,”

    傅雁鳴說著過去倒了一杯水過來,“你先把藥吃了吧。”

    簡沐沒說話,從盒子里取出藥來丟進嘴里,一小口水就咽了下去。

    喝完藥她覺得心情平靜了不少,這才抬眼看向傅雁鳴。

    “抱歉,”

    傅雁鳴迎著她的視線緩緩道,“我昨晚……有些失控。”

    “你去了云水公館?”

    簡沐沒應他的話,直接轉了話題。

    她話一出口,就察覺到傅雁鳴神色微微一僵。

    看來他確實是昨晚去了云水公館。

    “為什么跑去那里,”

    簡沐笑了笑道,“做完就跑你覺得合適嗎?”

    傅雁鳴坐在沙發上,單臂撐在腿上,半垂了眼瞼,像是在猶豫什么。

    簡沐也不催他,其實她已經猜到了一點。

    她要是不問,傅雁鳴絕對不說。

    “失控必須要得到矯正,”

    片刻后,傅雁鳴看向她平靜解釋道,“小沐,你知道,行為矯正有時候需要及時實施。”

    簡沐眼睫一顫:“所以呢?你怎么矯正的?”

    傅雁鳴頓了頓。

    “我有自己的方法,小沐,”

    略一沉吟后傅雁鳴還是認真道,“這方法已經經過驗證,我覺得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達到——”

    “電擊嗎?”

    不等他說完,簡沐伸手落在了他襯衫的扣子上。

    “小沐。”

    傅雁鳴一把按住她的手。

    “嗯?”簡沐看著他微微一挑眉。

    “太難看了,”

    傅雁鳴輕聲道,“真的沒什么,你之前不是看過嗎?”

    簡沐沒說話,繼續解開了他的扣子。

    敞開的襯衫,露出了他再次用猙獰的紋身貼遮掩的傷痕。

    “我會矯正過來,”

    傅雁鳴抬手扣上扣子后,摘下眼鏡摩挲著鏡框靜靜又道,“抱歉,我需要一點時間。”

    他沒看簡沐,他知道自己在說謊。

    矯正有用嗎?

    有的,能在過去的歲月里,牽制他不至于陷入罪惡的泥淖。

    盡管曾經那位對他幫助很大的心理醫生說過,只要他心病不除,他就會有失控的危險。

    但這么多年在別人面前,他只有特殊情形下才有一些嚴重應激,從沒真正失控過。

    昨夜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失控。

    失控后他的意識太過瘋狂,越瘋就越刺激他心底的一些肆虐惡意。

    甚至想把簡沐咬碎了拆吞入腹,甚至想將她在書房的桌上……用自己腦海中那些骯臟的手段一一用遍……

    好在他昨晚回家之前,就將定制的腕表設定了程序,一到了時間就有針刺的鎮定藥物。

    如果不是這樣,他不敢想象一旦繼續失控下去,會把簡沐怎么樣。

    其實他沒料到昨晚自己會失控到那個地步,用腕表設定也只是一個萬一的提防,并沒想到真的會用到。

    之前和簡沐親密接觸時,簡沐也曾用手……那時的宣泄他并沒覺得有失控的風險。

    那時他覺得*,即便和簡沐真的做到底,也應該不會到失控的地步。

    簡沐來到他身邊,就像是鎮宅女神般,已經讓他放松了很多。

    但誰想到呢。

    誰想到等到了她的“我愛你”三個字,這三個字仿佛憑空就帶著無上神力一般,竟然一下子完全超出了他預料的沖擊力。

    這三個字跟三道雷一樣,直接劈到了他的心底。他這些年通過矯正控制的失控……

    一下子被劈開了防線。

    因為這三個字,他恨不得把命都給她,卻在瘋狂失控時,恨不得想要了她的半條命。

    “在想什么呢?”

    簡沐也沒阻止他重新扣上扣子,笑了笑道,“你用不著這樣矯正,這種事……我沒什么。你控制什么?”

    這人不怕把他自己電死嗎。

    她先穩住他,這事必須阻止。

    再說昨晚第一次她沒防備,她的身體也沒防備,放縱自己的本能欲念下也有點放縱他。

    再這樣,她肯定就有經驗了。

    “好。”傅雁鳴戴上眼鏡,看著她輕輕一笑。

    “吃飯吃飯,”

    簡沐有點餓了,中午沒好好吃,“要不要慶祝我們都那什么了——成長了!”

    傅雁鳴沒忍住眼底透出一抹真切的笑意:“好的,不過你不能喝酒,我去拿一點飲料。”

    吃飯的時候,傅雁鳴說起了婚房的事。

    “搞定了?”

    簡沐聽他說到婚房已經開始準備施工重裝,也是有點意外的欣喜,“在哪里?什么樣的?”

    傅雁鳴示意她先吃飯。

    吃完飯后,傅雁鳴打開電腦,點開一個文件讓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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