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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 51 章 “周思凡……”章楚口中……

    項文聲從未聽過如此狂妄之言, 但這話是魔尊說的,他不得不信,他后退幾步, 視線在他和章楚之間來回移動。

    章楚看見桑冉直接殺了公牛男,心中亦有些觸動, 但人已經(jīng)死了他也不能再說什么。

    他回頭看項文聲,他知道項文聲對自己沒意思, 如剛才辦公室的工作人員所說, 這人確實只喜歡壯男。

    他說:“項總, 確實好久不見, 看到你還活著我很高興, 這次貿(mào)然前來是想找個人,我的保鏢方啟,聽說他被你的人撿走了。”

    丁迥然不知何時也出來了, 就站在那走廊旁邊, 似乎被剛才殺人那一幕嚇到了, 懵逼地看著他們。

    其實剛才在房內(nèi)丁迥然找進去,說帶回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叫章楚,想找剛帶回去的那個人時,項文聲就知道了兩人來意, 那保鏢睡得跟死豬一樣他還沒來得及碰,本想當(dāng)做一個籌碼或趁機向章楚示示好, 因為章楚現(xiàn)在背靠聯(lián)盟,而他雖然占據(jù)著玳瑁殼稱霸一方,但說白了也只算草氓野寇,他還是想被詔安的。

    項文聲頓了頓說:“章行長, 你我末日之前也算舊識,你的人我自然不會碰,只是聽說我那幾個兄弟撈他上來時也費了一番功夫,何況,要不是撈的及時,他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葬身海底了。”

    章楚說:“你想怎樣?”

    項文聲有些畏懼魔尊,但還是笑了笑說:“末日之前我就是個生意人,不喜歡做虧本買賣,這樣吧,實話告訴你,兄弟現(xiàn)在日子表面上風(fēng)光,但也有一大家子人要養(yǎng)活,周圍幾個殼子虎視眈眈隨時可能來搶物資,你這保鏢人高馬大的一看就是個好打手,我本打算留著為玳瑁效力的,但現(xiàn)在留不成了,那不如章行長稍微補償我一點,我要的不多,絕對不讓你為難,就要五把槍怎么樣,什么槍都行,留著兄弟們自保用。”

    章楚沒想到他敢明目張膽地跟自己要槍,冷笑道:“項總,走私槍支是什么罪,不用我給你說吧?”

    項文聲哈哈大笑:“老弟,你是不是聯(lián)盟里呆久了,不知道外面世界變成什么樣了?現(xiàn)在就算殺人都沒人管,還會管打槍?聯(lián)盟能管的人有限,這個我勉強理解,但總要給底下人留條活路吧。”

    章楚考慮了一下,五把槍對他來說不是問題,但若是給了玳瑁,這會牽涉到什么。

    聯(lián)盟現(xiàn)在忙著外患,還沒時間參與這些殼子間的內(nèi)斗,再者說,也不能讓他們斗起來。

    章楚想著想著有些生氣,這他媽都什么時候了,聯(lián)盟之間想著打仗,聯(lián)盟內(nèi)部還要搞分裂,這樣下去不用什么地震海嘯,自己先把自己搞死得了。

    要不是他今天恰好出來找方啟,他還不知道外界如今是這樣的局面。

    章楚說:“項總眼界什么時候淪落至此了,跟這些人打打殺殺有什么意思,五把槍我可以給你,但你要知道,我一個保鏢的命是絕對值不了這些的,魔尊就在這里,即便我什么都不給你你也沒有半點辦法。”

    他削薄的嘴唇露出一絲罕見的笑意,“你收了我這五把槍,以后就要聽聯(lián)盟指揮,怎么樣?”

    五把槍買一個大組織,怎么看都像是對方缺心眼才會答應(yīng),但章楚心中有七分肯定項文聲會同意,因為以項文聲的心氣,恐怕不會甘心在雞窩里當(dāng)鳳凰,他以前打交道的人非富即貴,現(xiàn)在在這種地方稱王稱霸,心里大概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所以很可能項文聲自己就是想被聯(lián)盟收歸的。

    果然,項文聲聞言裝模作樣地考慮了幾分鐘,然后說:“成交,那我以后也就是吃公家飯的人了。”

    有了這五把槍,玳瑁的實力大概能在殼子之間更強勁一些,到時候等他把周圍的殼子制服后,聯(lián)盟直接詔安,若是那時玳瑁不服,那聯(lián)盟也有的是人治他。

    項文聲讓手下把方啟從屋內(nèi)抬出來,章楚見到那張雙眼緊閉的熟悉的臉時,心才終于放下,真的是方啟。

    項文聲說:“你這保鏢我可無福消受,不知是昏了還是困了,總之你聽他這呼嚕打的。”

    “你們從水中把他撈起來的?”

    “對,大廈倒了后他大概沒逃出來,我的人在掛著38層樓牌號的樓道里找到他的,跟一堆尸體在一塊,但是因為是變異人,所以沒死被發(fā)現(xiàn)了。”

    方啟怎么會在38層,他不是應(yīng)該在六十多層才對嗎?

    難道他當(dāng)時是去樓下找他的?

    章楚內(nèi)心煩躁,走過去拍了拍方啟的臉,叫他名字,方啟依舊睡得跟死豬一樣,頭發(fā)和衣服上都是水,濕噠噠地貼在身上,看著很不舒服。

    章楚深吸口氣,“方啟!”

    奇跡般的一幕發(fā)生了,眾人就見剛才還睡得打鼾的男人唰地睜開眼睛,猛地彈起來,“行長先生,行長先生!”

    他神情緊繃,坐起來后左右亂看,在看到章楚的一瞬間雙手猛地攥住他雙肩,“行長先生,你怎么樣,你沒事吧,我聽他們說你往樓下去了,我也趕緊去找你,我……”

    “好了,”章楚撥開他的手,慢慢道:“樓塌之后你沒跑出來是嗎?”

    方啟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樓……塌了?對,樓是塌了,當(dāng)時電梯坐不了,安全通道里全是人……”

    方啟想起他昏迷前發(fā)生的事,擁堵的樓道,人群中絕望的叫喊,他那種想下去找章楚焦急的心情……

    “好了,”章楚很少有這種堪稱柔和的時候,“說來話長,聯(lián)盟現(xiàn)在已經(jīng)搬離大廈了,我們先回去。”

    桑冉全程都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看著,眼中不知翻滾著怎樣的情緒。

    方啟從擔(dān)架上下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個完全陌生而奇怪的地方,他警惕地護在章楚身前。

    項文聲夙愿德償,心情很好,笑呵呵地對章楚說:“我派人送幾位回去,順便拿上槍。”

    章楚指著人群后面的丁迥然說:“就他吧。”

    項文聲回頭看了看,心里不太贊同,哪能讓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干這種重要的事,但他看章楚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樣,也沒再反駁。

    于是幾人跟來時一樣,只不過多了一個方啟,又原路返回了。

    路上丁迥然不再像剛才那樣話多,嘰嘰歪歪個沒完,而是縮起脖子躲在后面當(dāng)烏龜。

    等章楚把一切給方啟解釋明白后,他才想起丁迥然,叫了那小子一聲,“怎么變文靜了?”

    丁迥然突然被cue,尷尬地笑了笑,“哥哥們,我、我也沒想到你們居然是新聞里的大人物,我之前說的都是廢話,你們別見怪哈。”其實丁迥然自己都不記得自己說過什么,他每天從睜眼開始就要說話,有沒有得罪過人也不知道。

    章楚沒理他那句:“你剛才說玳瑁是附近殼子里資源最好的,是實話?”

    丁迥然想了想,哆嗦著說:“實話,其實不僅因為我們是海龜殼子,還因為老大很厲害,他不僅是個霸王龍變異人,而且手段也很厲害,據(jù)說之前是做生……”

    “什么異種人?”

    “霸王龍,”丁迥然咽了口唾沫,“聽說他剛末日的時候吃了雞肉,結(jié)果不知怎么著竟然變成霸王龍了,可能這就是基因彩票吧,哈哈……”

    方啟直接臥槽了一聲,“霸王龍都出來了,這世界太他媽帶勁兒了。”

    章楚消化了一下這個令人震驚的信息,他原本想像丁迥然確認(rèn)一下項文聲是否真有實力能整合周圍幾個殼子,這下估計是板上釘釘了。

    幾人一路飛回基地,章楚讓人調(diào)槍送來,給竇云平解釋之后,竇云平也表示同意,于是丁迥然珍重萬分地拿著槍飛走了。

    此時已是傍晚,暮色四合,連日來的雨勢竟第一次有了變小些的趨勢,眾人也第一次見到了月亮,章楚甚至有些舍不得回基地。

    一旦進入地下,再想上來,又不知道是何時了。

    方啟毫無情調(diào),想進基地里看看新鮮,于是地面上只剩下章楚和桑冉兩人。

    章楚這才意識到桑冉一路上都沒說話。

    他轉(zhuǎn)過臉看向他,目光無聲地詢問。

    薄云細(xì)雨,圓月高懸,淡淡的金光灑向地面,灑在水面。

    章楚發(fā)覺此刻的魔尊陛下美得令人目眩,但他一言不發(fā)。

    于是章楚說:“桑冉?”

    桑冉:“嗯?”

    “怎么不說話?”

    “現(xiàn)在不是在說?”

    章楚笑了笑,“你怎么了?”

    桑冉這才把頭轉(zhuǎn)來,眼底翻滾著沉黑隱晦的情緒。

    良久后他開口了,“你額上的傷還沒好。”

    剛才章楚已經(jīng)把血跡擦干,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覺得痛了,他似乎看見桑冉就會變得心情好,也格外包容,于是他說:“我已經(jīng)不痛了。”

    桑冉突然伸手,章楚一愣,以為他要摸自己的頭,結(jié)果他只是大掌攏在他額頂,一股溫暖柔和的靈力匯入,章楚覺得額頭發(fā)癢,他說:“你在幫我療傷?”

    短短幾瞬就好了,桑冉收回手,章楚摸了摸額頭,竟真摸不到傷口了。

    桑冉人真好。

    章楚心里這樣想。

    “我不想再看到你受傷。”桑冉輕聲道。

    月光和雨聲讓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靜謐,兩人站在基地那個半球形建筑的檐下,章楚說:“以后受傷的地方還有很多,大概無法避免吧。”

    那一刻,章楚覺得身旁的人身體僵了一瞬,桑冉雖然什么也沒做,但章楚覺得他那一刻似乎想說些什么,只是章楚等了一會兒,他并沒有說。

    章楚說:“謝謝你。”

    桑冉說:“謝什么?”

    謝什么呢,從見面的第一天,桑冉好像就一直對他很好,章楚幼時接受慣了惡意,長大后又見過許多別有目的的善,但桑冉對他的好和那些都不同,這種感覺很難言,就像一個已經(jīng)認(rèn)識了很多年的人,你知道他永遠都在那里,永遠會保護你,永遠把你放在凡事的首位。

    這種說法或許太自戀,但不知為何,桑冉就是給他一種這樣的感覺。

    可是為什么?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為什么嗎?

    桑冉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目光比月光溫柔。

    章楚突然說:“白天時在房間,你說昨晚你喝了酒,其實我……”

    他這句話沒說完,基地上方的廣播的突然響起,在基地外同樣建了廣播站,首都區(qū)乃至全聯(lián)盟的廣播在此時都響了起來,一段悠長動人的旋律響徹在天地間,這是每個玄中聯(lián)盟的人都熟悉的旋律,一般是萬家團圓時電視機上播放的。

    “各位同胞們,現(xiàn)在你們聽到的聲音是由聯(lián)盟總部央管電臺發(fā)出的,今天是農(nóng)歷的中秋節(jié),在這個本該萬家團圓的日子里,我們的聯(lián)盟乃至全世界卻正在遭受著巨大的災(zāi)難,數(shù)以萬計的同胞離開了我們。在遠方,有海嘯、山火、地震、低溫,在眼前,有連綿傾盆的大雨,你們或許經(jīng)歷了親人離去的悲傷,或許經(jīng)歷了家園被摧毀的心碎,或許還依然幸運著,但無論如何,此刻我們同處一片月光下,上天依舊眷顧人類,在中秋節(jié)的這天讓我們看到了月亮,請你們始終相信,相信自己,相信聯(lián)盟,相信人定勝天,人類在地球上繁衍生息了近億年,期間遭受過無數(shù)次滅頂?shù)拇驌簦祟愑啦谎詳。祟惤^不屈服。請大家對這場戰(zhàn)役保持絕對的信心,我們一定能夠平安度過。中秋節(jié)聯(lián)盟會派各地方政府加倍發(fā)放物資,請大家歡度佳節(jié)。”

    廣播反復(fù)回響在天地間,打斷了章楚方才的話,也打斷了那個氣氛。

    桑冉張嘴欲追問,就在這時,一道光線刺來,一輛打著大燈的吉普車從遠處開來,在基地門口處干脆利落地剎停,司機跳下車,繞到后方開門。

    一雙蹬著陸地戰(zhàn)靴的腳落地,往上看是兩條又長又直的腿,再往上——

    “周思凡……”章楚口中喃喃道。

    第52章 第 52 章 “……他都已經(jīng)有兩個孩……

    桑冉追問的神情一滯, 眸光向那邊甩去。

    一個身穿銀白色軍裝的高大男人下了車,摘掉墨鏡,似乎也意外在這里見到章楚, 把手上的東西交給副官后就朝他走來。

    卻在同時感受到一道無法忽視的視線。

    他和桑冉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周思凡的腳步只頓了萬分之一秒, 就繼續(xù)走向章楚。

    雨依舊在下,周思凡沒有打傘, 幾步走過來, 章楚道:“你這段時間到底……”

    他這句話沒能說完, 因為周思凡直接彎腰抱住了他。

    章楚瞳仁微微放大, 周思凡很少有這樣情感外露的時刻。

    他身上帶著外界寒氣, 常年軍事化訓(xùn)練的肩膀、手臂骨骼都硬于常人,此刻把章楚用力扣入懷里,聲音發(fā)沉, 帶著股涼夜里的淡薄, “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章楚皺眉, 忽視了他這反常的親密接觸,“為什么, 你到底在外面做什么?”

    周思凡松開他,站起身,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他身后的桑冉, 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進來聊。”

    章楚雖然很想弄清楚周思凡這段時間在干什么, 但他沒忘記桑冉還在這里,突然想起還沒介紹兩人認(rèn)識,他看周思凡想徑直進去,道:“等等, 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魔尊陛下桑冉,你應(yīng)該在報道上已經(jīng)聽過了,桑冉,這位是周思凡,玄中聯(lián)盟上校,我以前跟你說過。”

    周思凡舌尖頂了頂左腮,目光不善地看著桑冉,他眼中甚至沒有打量和輕蔑,而是一種挑釁和極端的惡意。

    桑冉始終眸色漆黑,如一朵山雨欲來的烏云壓在身后,而在接觸到這視線之后,他像是確認(rèn)了什么,突然很輕地笑了。

    “周思凡,周上校,久仰。”他薄唇輕啟。

    周思凡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他歪了歪頭,“魔尊陛下,真是……”

    真是后面的幾個字章楚沒聽清,他奇怪地看向周思凡,但桑冉聽見了,他后面說的是——陰魂不散。

    走流程的介紹結(jié)束了,章楚沒在意兩人說了什么,他抿了抿唇,對桑冉說:“你先回房間,我很快回去,好嗎?”

    桑冉微垂著頭看他,笑意不達眼底,“如果我說不好呢?”他目光不緊不慢地掃過章楚臉上每一寸,“我才剛幫你治好傷,你就要拋下我一個人,我好傷心啊。”

    章楚表情有些變化,他認(rèn)真地對桑冉說:“我很快回來。”

    桑冉看了他幾秒,淺淺一笑,“我開玩笑的,你去吧,我在房間等你。”

    章楚點了點頭,跟周思凡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桑冉臉上的笑意在他轉(zhuǎn)身的一瞬消失。

    路上,周思凡滿臉戾氣,一言不發(fā),章楚開始是奇怪,然后是無語,再然后進門時指責(zé)道:“你擺著個臉干什么?再不說話我走了。”

    周思凡砰地一聲把門甩上,“走哪兒去?去跟那個剛認(rèn)識不到一個月的男人廝混?”

    章楚沒想到他會說桑冉,叫道:“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病啊?”

    “我發(fā)神經(jīng)病?好,我發(fā)神經(jīng)病,”周思凡氣得不輕,原地轉(zhuǎn)了兩圈:“我問你,跟他怎么認(rèn)識的,你們倆現(xiàn)在什么關(guān)系?嗯?章楚你是不是缺心眼,外面大把好看的男男女女你不要,現(xiàn)在跟個連個人都不算的妖魔鬼怪搞在一起,你告訴我你倆認(rèn)識多久了,他是不是一上來就對你特殷勤?你在跟人家禮禮貌貌說話的時候,自以為聰明地談條件的時候,你知道人家心里想的是什么嗎,他想你怎么比酒吧里的女人還好騙,章楚,你什么時候這么蠢了?”

    章楚直接愣在原地,以前小時候周思凡一直承擔(dān)著哥哥的角色,會幫章楚趕走他身邊一切騷擾者,在經(jīng)歷宿舍里那個猥褻他的男人的事情后,章楚偶爾會覺得周思凡有些草木皆兵,但已過去這么多年,他不知道周思凡的癥狀還加重了。

    章楚一生氣聲音就直接冷到冰窖里,“周思凡,你有時間去治治你的妄想癥吧,等你正常了我再來找你。”

    說著他繞開周思凡就要走。

    “所以現(xiàn)在要去找魔尊了?”

    “我找誰跟你有關(guān)系嗎?”

    “你們發(fā)展到哪一步了?”

    章楚再氣不過,原地站定,“我跟他什么都還沒有,你不就是剛下車時看到我們在說話,還是你聽誰跟你說了什么,周思凡,你今天實在是莫名其妙。”

    沉默片刻,周思凡沉聲說:“別跟魔尊走得太近。”

    “為什么?”章楚想也不想地問。

    “……他都已經(jīng)有兩個孩子了。”

    章楚猛地一頓,像是突然給發(fā)熱的大腦潑了一盆涼水,甚至都沒想起來問周思凡怎么知道的。

    孩子是其次,章楚想起來的是桑冉那個深愛的亡妻。

    這幾日的朝夕相處,讓章楚差點忘了有這么回事,他剛才還想跟桑冉說……他還想說什么?

    第53章 第 53 章 三千年前。

    周思凡本就是嘗試著一說, 看章楚真不說話了,他想了想,繞到他前面說:“他是有家室的人, 即便老婆已經(jīng)死了,你也沒必要跟個鰥夫搞到一起, 上趕著給人當(dāng)后媽嗎?”

    周思凡聲音很低,在安靜的夜晚有種令人信服的魔力, “章楚, 我知道這幾年你過得很孤單, 我也一樣, 自從愛德蒙把你帶走之后, 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朝夕相處過了,”

    周思凡把手放在章楚后背上,猶豫片刻, 像以前小時候那樣順著他脊柱往下摸, 這個動作能使章楚感到安全, 放松,“現(xiàn)在全世界變成這個樣子, 你我都沒有工作忙了,我們還像以前那樣生活在一起,嗯?”

    章楚感到腦子很亂, 心情像氣泡水般躁動不安,這種感覺就像得到了一個禮物, 猶豫了很久終于滿懷欣喜地準(zhǔn)備拆開,卻在臨門一腳時被告知這個禮物不屬于你。

    他走到一旁的沙發(fā)上坐下,手撐著太陽穴,過了很久才道:“你最近到底跑哪里去了, 那時我在西蘭聯(lián)盟鐵塔下接到的那通電話,當(dāng)時你就已經(jīng)預(yù)知了?”

    周思凡也走回辦公桌后坐下,“那天是我們第一次收到‘游吟者’主動發(fā)來的消息——游吟者,你應(yīng)該知道,末日前油管上那個自稱先知的人,其實他剛出現(xiàn)還無人在意時,就已經(jīng)收到聯(lián)盟的重視,因為他發(fā)布的幾個所謂的預(yù)言,都跟研究院那伙人的預(yù)測結(jié)果高度接近,所以當(dāng)時聯(lián)盟就在派人找他,但他是個技術(shù)水平很高的黑客,聯(lián)盟一直搜尋未果。”

    “就在鐵塔倒塌的前一天,他給我們發(fā)來了一個倒計時,當(dāng)時我們并不知道這個倒計時是什么意思,但那時網(wǎng)上關(guān)于塔會塌的傳言已經(jīng)滿天飛了,所以我合理懷疑這個倒計時很可能是跟鐵塔有關(guān)。”

    “然后你就給我發(fā)了消息讓我個趕緊回去,”章楚接話,他思忖道:“這個游吟者到底是什么人,他為什么會知道這些?”

    “這就是我最近在查的東西,幾大聯(lián)盟現(xiàn)在都在找他,但這人的反追蹤技術(shù)也好得出奇,只能確定他是個黃種人,并且北利那邊懷疑他可能是系統(tǒng)內(nèi)出身的,不然不可能對我們的偵查手段一清二楚。”

    兩人各想各的,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周思凡偏了偏頭,“聽說你變異了?”

    “……”章楚點了點頭。

    “能力?”

    章楚從臂彎中抬眸,周思凡桌上的水杯突然動了,飛快地移動到他面前,就在馬上要灑他一身水的時候,停了。

    周思凡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似乎差點兒被濺一身水的人不是他,片刻后道:“你知道這是什么能力嗎?”

    “我不清楚,”章楚搖頭,他伸出手心,上面浮現(xiàn)出一團藍色的光圈,“我還可以操控這個攻擊,還可以飛、在書中呼吸……”

    他回憶這些天的經(jīng)歷,“我的速度、力量和反應(yīng)能力也增強了,但我不能變身,所以應(yīng)該不屬于物種變異,跟情緒變異也不一樣,可能是行為變異,但我接觸的行為比較少,只有郗棣是吸煙時變異了,他能控?zé)熀涂鼗穑珦?jù)我所知,他應(yīng)該不能飛也不能潛水。”

    章楚搖了搖頭,“或許該去研究院做個身體檢測,他們這幾天一直催我去。”

    “不要去。”周思凡說。

    章楚看他。

    周思凡避開他視線,輕描淡寫道:“能力是保命用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其實章楚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一直拖著沒去。

    周思凡末日之后還在頻繁出任務(wù),章楚道:“你是不是也變異了。”

    周思凡沉默了一會兒,卻回他道:“沒有。”

    章楚奇怪:“沒有?”

    周思凡看著他笑了笑,“我倒是想變異,隊里好幾個小孩都變了,打起架來比我都厲害,我倒快成個廢物了。”

    章楚皺眉,仔細(xì)想想其實沒變異才是常態(tài),只不過周思凡在他印象中一直是個強悍的存在,他潛意識覺得周思凡變異了。

    兩人又不痛不癢說了幾句,周思凡近期沒任務(wù)了,都會呆在基地,再者現(xiàn)在聯(lián)盟間局勢緊張,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打起來,他也需要時刻在基地。

    “下午開新聞發(fā)布會時,玄中率先向世界公布了下次天災(zāi)來臨時間,如我們所料的,另外幾個聯(lián)盟沒有回應(yīng),看來他們是不打算合作了。”

    “不合作,那就打吧。”

    周思凡看了看章楚,聲音輕了下來,“今天是中秋節(jié),留下來跟哥哥吃飯?”

    從小到大,周思凡隔三差五就喜歡用這個稱呼,要是恰好趕上章楚那段時間心靈脆弱,可能就會順著他,但等他恢復(fù)了,又會冷漠起來。

    他搖了搖頭,“你自己吃吧,我先走了。”

    周思凡不悅道:“去找桑冉?”

    “不找。”章楚擺了擺手,語氣敷衍。

    周思凡:“……”

    周思凡的辦公室在b區(qū),為了方便,他特地讓人把臥室也搬來,所以他跟章楚他們沒住在一處。

    章楚從b區(qū)離開后回了c區(qū),今天是中秋節(jié),許多人還是聽廣播知道的,基地里籠罩著一股輕松愉悅又冷靜刻板的氛圍,很多人在餐廳喝酒,路過那里時章楚被醉酒的人群攔下,非要讓他喝一杯再走,章楚酒量不好,以前參加飯局每次都會帶三四個人把他圍起來擋酒。

    但這次沒有招架,章楚硬被這群喝醉了又哭又笑的瘋子灌了兩杯。

    “喔——”起哄聲響起。

    “章行長!不許走,你得參加游戲,回答完我們的問題才能走!”

    “對,回答問題!不對不對,要讓章行長自己選,”一個腦袋伸到章楚面前,“章行長,你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我什么都不選。”章楚冷硬地回答,冰涼的酒液劃過喉管把他那一整片都燒得火辣辣的,甚至眼壓都有些大。

    “不行!必須要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章楚還想說不選,但這群醉鬼全然沒了平日的尊敬和分寸,章楚看見好幾個眼眶發(fā)紅的,說不清他們此刻是開心還是難過,于是晃了晃腦袋,說:“大冒險。”

    “喔,不愧是章行長!”

    “快快,大冒險,做什么,誰說一個?”

    “我來我來,章行長,請親一下你左邊數(shù)第五個人。”

    “一二三四五……”眾人數(shù)了起來,推了剛才說話那人一把,笑罵道:“去你的,左邊第五個不就是你嗎,想占章行長便宜就直說!”

    “我可沒有,我隨機的!”

    “哎呀我來說我來說,”有一個人冒出來,“那就親一會兒從這兒離開后遇見的第一個人好了。”

    “好好好,章行長您聽清了吧,可不能言而無信啊!”

    章楚被那群人放了出來,頭腦已有些發(fā)暈,他腦子里記著剛才那人說的話,一路上遇見不知幾個人了,從電梯出來后來到他們房間門口的樓廊,厚重的地毯吞噬了一切腳步聲。

    他沒走回自己房間,而是敲開了隔壁的門。

    桑冉開門,見到了雙頰微紅的章楚,同時,還有一股酒氣。

    他皺眉,“周思凡讓你喝酒了?”

    章楚搖搖頭,聲音發(fā)輕,“我能先進去嗎?”

    桑冉盯著他低頭時露出的一截潔白側(cè)頸,讓開了。

    門在身后被關(guān)上,章楚徑直走到沙發(fā)上坐下,感到胃里的酒意有些上翻,桑冉從容地站在沙發(fā)前,問道:“跟誰喝的酒?”

    章楚聽不太清,“嗯?”

    桑冉于是走過去坐到他身邊,“誰給你喝的酒,嗯?”他撥開章楚額前稍顯凌亂的發(fā),露出那雙染了醉意的鳳眼,章楚是什么酒量他自然清楚,也能猜到他沒多喝,但是醉了。

    “不、不認(rèn)識他……”章楚感覺空氣有些粘稠,他無知無覺地往后仰了仰頭,修長而白皙的脖頸暴露在人前。

    桑冉眼眸黯了幾分,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放上去,貼緊,章楚感到一陣危險,他眸中劃過瞬間清明,下一刻,耳邊傳來沉醇的聲音,“剛才,跟周思凡說了什么?”

    這句話不知戳到他哪個神經(jīng),心里驀地一刺,“他讓我離你遠點……”

    桑冉眼中劃過陰翳,“為什么?”

    “你、你有兩個孩子。”

    “……”

    “桑冉,”章楚突然揪住他衣領(lǐng),桑冉臉上神色沒來及轉(zhuǎn)變,添了幾分驚訝。

    “桑冉,為什么你有兩個孩子?”

    這意味著他曾經(jīng)跟另一個人耳鬢廝磨,跟另一個人約定終身——其實這些章楚都可以不在乎,但他在乎的是,桑冉現(xiàn)在心里還有那個人。

    “兩個孩子怎么了?”桑冉直勾勾地看著他,“你很介意我有孩子,我可以不要他們,燭陰已經(jīng)長大了,相柳也快了,我可以當(dāng)沒有過他們倆。”

    桑冉的手還貼在章楚脖子上,兩人現(xiàn)在是個難舍難分的姿態(tài),他下意識收緊,“章楚,可以嗎,你要是還介意,我殺了他們。”

    章楚愣住了,酒意浸泡的大腦仿佛沒能一瞬間理解這話的意思,他茫然地看著桑冉。

    他如濃墨般的眼眸中閃過猩紅,偏執(zhí)而瘋狂的話語全然不似作偽,桑冉的語調(diào)有些不自然,“剛才周思凡來之前,你想跟我說什么,章楚,現(xiàn)在說給我聽好不好?”

    他要說什么?

    章楚眼神有些迷離,酒勁兒已經(jīng)徹底翻上來,全然不記得自己當(dāng)時要說什么,但有一點他沒忘——那些人讓他親吻離開后遇見的第一個人。

    于是章楚攥著他衣領(lǐng),微燙的唇輕輕貼了上去。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接吻,他嘗試著生澀地舔那人緊閉的唇縫,但下一刻,他微闔的雙眸中倒映過一抹狂戾的神色,

    就像一把火扔進了干草堆里,章楚感到自己被壓在沙發(fā)上,身體被一只手重重揉搓過,唇上的力度加重,空腔中甚至溢出血腥味。

    這里是地下三十三層,他們頭頂上是倒灌的雨水,雨水之上是一輪圓月,黑洞就在月亮旁邊,里面是亙古不變的天人魔三界。

    章楚只記得自己從沙發(fā)上被推到地上,又從地上被抱到床上,床頭有些硬,撞得他腦袋不斷發(fā)疼。

    雨滴仿佛滲透地面?zhèn)鬟M屋里,水、到處都是水……

    墻上的電子屏是仿真環(huán)境,映出了此時外界的雨和月光,那光映到水面上隨著風(fēng)浪顫抖不斷,像被打碎的一地金子,交織成一扇溫柔而殘忍的網(wǎng)。

    ……

    三千年前。

    靈山鐘靈毓秀,自上古以來便是三界寶地,半山腰長著一株桃子樹,不知是哪個上山人隨手播下的種,總之幾百年過去,種子發(fā)了芽、生出枝干和樹葉,長得又高又壯,化為人形,成了遠近聞名的桃花仙子。

    “仙子仙子,”小地精圍在章楚身邊亂竄,“天界那個蟠桃會,真的打算請魔尊去嗎?”

    一身藍色粗布袍子的章楚挽著袖子在山里除草,聞言擦了擦汗,嘆道:“什么魔尊不魔尊的,我也不認(rèn)識,地精,你不要在我周圍亂踩了,踩到花種了。”

    地精又靈活地跳到一旁,“那個蟠桃會不是交給你去準(zhǔn)備了嗎,你怎么會不認(rèn)識魔尊呀?就是那個三界新秀,剛上任就除了南海那邊叛亂的魔尊,南海叛亂可是三界沉疴,幾千年了都沒人能治得了那些龍和老王八,沒想到被魔界一個剛上來的小子解決了。”

    章楚又繞到另一側(cè)除草,地精繼續(xù)道:“那個魔尊不僅實力超強,據(jù)說人長得也很好看呢,好多見過他的仙子都說從來沒見過這么俊俏的人,不過缺點似乎是不太愛說話,可能是個啞巴。哎,天界這次宴請他,肯定是被他的實力嚇到了,想借機試探一二,畢竟天人魔三界的和平已經(jīng)維持萬年了,如果這魔尊是個好戰(zhàn)的,天界也要早做準(zhǔn)備才是。”

    章楚終于直起身,把手里除完的草放進袋子里,似乎才聽進去地精的話,扭頭道:“什么,長得很俊俏?”

    第54章 第 54 章 雖然文章字?jǐn)?shù)少但是小劇……

    地精一愣, 忙不迭點頭,“對啊對啊,說是很俊俏呢。”

    章楚笑了笑, 又繼續(xù)彎腰把袋子都捆上口,“那這次蟠桃會肯定很多人了, 我要多摘幾個桃子才行。”

    天界和魔界都崇尚美貌,若是有什么十里八方公認(rèn)的美人, 家門口絕對是要擠破頭的。

    蟠桃會是天界盛會, 三百年舉行一次, 屆時八方來朝, 天女散花, 五步一金玉流朱,十米一流沙簾箔,彩鳳開道, 寶馬香車, 香衣鬢影, 云樾交隔,萬千祥云縈繞天際, 宮闕殿宇懸浮于空中,金光搖曳,帷帳飛落數(shù)千尺, 流水曲觴墜于九天,輝耀羅列其中。

    每年蟠桃會都是天人兩界最熱鬧的時候, 彼時靈山大開其道,供人界受邀者上達天界,至于為什么是天人兩界而不帶魔界,并非歧視魔界, 而是魔族向來自視甚高,從不會給天界和人界一個眼神,兩方分居兩地,相隔一方,倒也相安無事。

    只是今年新魔尊橫空出世,上來就滅了南海叛亂,解決了三界的心腹大患,聽聞他一襲玄色鐵甲驍勇善戰(zhàn),南海一戰(zhàn)僅憑一己之力便殺了四頭已半化至臻金身的龜,深紅的血染遍整個南海,像魔界盛開的地獄之花,而他那染血的下頜,就是花海上唯一一抹孤艷的白。

    不過關(guān)于傳奇人物流傳最廣的總是八卦,聽聞魔尊出生就自帶異香,平時也不像人界流傳能止小兒夜啼那樣粗蠻殘暴,而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少年。

    最主要的是,魔尊長得實在是太他媽帶勁兒了!

    “——魔尊長得真是太好看了啊!我看了一眼,口水都要流到靈山下面了!”

    這是章楚近日第八百次聽到這話,彼時他正在山頂?shù)牟菸堇飺Q衣服準(zhǔn)備去天界,聽到外面有兩個女仙子正在討論。

    “你看到魔尊了?什么時候?”另一位女仙子猛地尖叫一聲問道。

    “我雖然沒親眼見到本人,但是我見到人界畫像了嘛,你想想那畫像向來把七分好看的人畫得只剩一分,不嚇人就不錯了,我從沒在畫像上見過那么好看的人。”

    “畫像啊——我還以為真人呢,誒我聽說這次蟠桃會是讓桃花仙子操辦的,我們?nèi)枂柼一ㄏ勺樱俊?br />
    兩人瘋狂眨眼睛,最后把目光一齊轉(zhuǎn)向草屋里的章楚。

    章楚把衣服換好,背上他的竹簍就準(zhǔn)備出門。

    剛才那兩位女仙子說話聲音一點不避諱,章楚想不聽到都難。

    “章楚,”其中一位見他出來,好奇地向他眨眨眼,揮揮手,“你要去天界嗎?”

    “對,”章楚和善地笑道:“怎么了?”

    另一位女仙子探頭,有些羞澀道:“聽說這次蟠桃會邀請了魔尊,我們沒有請?zhí)懿荒苷埬銕臀覀冮_個后門,讓我們進去看一眼?”

    章楚犯了難,蟠桃會雖然場地開闊,魚龍混雜,但亂中有序,每個人都是實名制進入,安保力量非常強大,這象征著天界面子的盛會,是絕不允許出現(xiàn)一點差池的。

    女仙子見他猶豫,又連忙揮手改口道:“我們不進去不進去,就是能讓我們遠遠看一眼就行,就遠遠看一眼。”

    女仙子可憐兮兮地求他,章楚心一軟,思慮這應(yīng)該也不是什么難事,到時尋個由頭去跟魔尊搭話,把他往邊上引一引。

    就是不知道魔尊是否是個好相處的人。

    章楚使勁攥了攥竹筐帶子,“好,我試試,那到時候我給你們信號。”

    兩個女仙子感激涕零地點頭。

    第55章 第 55 章 一張床的話兩人晚上怎么……

    告別兩個仙女之后, 章楚就背著他的竹筐繼續(xù)回天界了。

    他的原身雖是長在人界靈山的一顆桃子樹,但從小便吸取的是天界精華,算是靈山最早開化出靈智的那一批。

    當(dāng)時天界和人界的分割還沒那么明顯, 三界都尚處一片混沌,章楚參與了幾場上古大戰(zhàn), 徹底確立下天人兩界如今穩(wěn)固的局面,四方天帝分立, 中央天帝掌管天界, 人界的靈氣依然很充沛, 人族中不乏勝過天界的修煉者。

    靈山便是兩界的通道, 章楚在大戰(zhàn)之后沒有居功邀賞, 依舊只整日背著竹筐打理他天界的桃園,在靈山爬上爬下的,久而久之, 天界就把靈山交給章楚去管。

    章楚力氣大, 勁頭足, 天氣好的時候一天能從靈山到天界往返30次。

    最近蟠桃會的任務(wù)交給了他,章楚把各種事宜都親自過手檢查了好幾遍, 最重要的還是那百年結(jié)一次的蟠桃。

    三日后便是蟠桃會了,章楚最近幾乎住在了桃園。

    他的桃園種著上千株桃樹,每一株桃樹都已有千年壽命, 他們的靈根盤踞千里,每一片葉子都熠熠生輝, 結(jié)出的桃子碩大飽滿,咬一口汁水四濺,能添百年壽命和法力。

    但照顧這些桃子卻不能用仙術(shù),而是要用人間的辦法澆水除蟲、施肥灌溉。

    章楚在桃園里沒日沒夜地忙了三天, 這三天他腦子里全是桃子,把那兩位仙女委托給他的任務(wù)忘了個干凈。

    三天后,蟠桃會終于來了。

    只是,他睡過頭了。

    章楚早上睜眼時,看見小木屋的天花板,和外界靈氣縹緲的光,他看了一眼時辰,心叫:“不好!”

    他刷得一下從床上起來,修長白皙的手指不得章法地穿梭在衣袖間,心急如焚地系著扣子,昨日把最后一株桃樹檢查無誤后,他已經(jīng)三天沒休息了,太過放松躺在床上,沒想到一下睡過了時間。

    章楚穿好衣服從屋內(nèi)出去,看見遠方金光閃爍,鳳鳴龍吟不絕于耳,笙瑟齊鳴,想是蟠桃會已經(jīng)開始了。

    這可怎么辦?現(xiàn)在過去所有人都會知道他遲到了。

    章楚臉頰冒出細(xì)汗,旋即他想到,不如再摘幾個桃子過去,跟大家說他是因為摘桃子來晚了。

    每年蟠桃會的桃子都有定數(shù),是按照人頭算的,一張請?zhí)麑?yīng)一個桃子,還從沒多或者少過,如此一來他還得再尋個由頭送桃子……什么好呢?

    章楚低著頭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口中念念有詞,“不如就說今年是我第一次主持盛會,于是多摘幾個桃子做彩頭,大家玩游戲或猜詩迷時……”

    砰一下,章楚額頭撞到了東西,他抬頭去看,對上一張近在咫尺的絕色容顏,章楚愣在原地,一時間連對不起都忘記了說。

    面前的人身高好高,比他高出多半個頭,身姿頎長而挺拔,他長著一雙很標(biāo)準(zhǔn)的桃花眼,長長的睫毛如鴉羽般輕輕垂著,眼神如潭水般幽靜深邃,氣質(zhì)清冷,臉上沒什么表情地看著他。

    章楚:“對、對不起,不小心撞到你了。”

    那人沒說話。

    章楚臉色有些發(fā)紅,他搭話道:“你是誰呀,哪個仙宮里的,以前好像沒見過你。”

    那人依然沒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章楚偷偷打量他一眼,心想,長得這么好看,難道是個啞巴?

    于是他接著問:“你為什么會跑到桃園里來,迷路了嗎?”

    桃園地方較為偏僻,經(jīng)常會有些小神仙不知所蹤地跑進來迷路了不知如何出去,來木屋求助章楚。

    章楚見他還不說話,猜想他可能真的是個迷路的啞巴,想了想問道:“你想吃桃子嗎?”

    章楚笑著說:“我要去摘幾個桃子,你跟我一起來吧。”

    那人依舊看著他,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于是章楚把他帶到他要摘的幾個桃樹下,讓那人站在一邊,他則擼起袖子開始爬上爬下地摘桃子。

    半柱香時間后,他用衣服兜了四五個桃子過來,蹭了蹭額頭上的汗,白玉般的面容上浮現(xiàn)出紅澤,他笑著對那人道:“這些本來是給蟠桃會準(zhǔn)備的桃子,先讓你挑一個吧,當(dāng)時我剛才撞到你的賠罪。”

    那人看了看桃子,又看了看他,一時間沒有動作。

    章楚這時注意到他穿了一身玄黑色鏤金衣袍,看起來很有些富貴,而且并不像天界打扮的風(fēng)格,他愈發(fā)好奇這人到底是哪個仙宮里的。

    章楚見他半天沒動,以為他是不好意思,于是化出一個托盤把桃子都放在上面,從里面挑了一個最大的放在那人手上,說:“吃吧,沒關(guān)系的,我這園子里好多桃子呢。”

    說著章楚自己也拿了一個,帶著那人坐到旁邊土地上,那里有個凸起來的水槽,是他自己挖的,兩邊壘高點,中間有水流流過。

    章楚平時干活累了就往這里一坐,此時他坐下后拍了拍旁邊,示意那人也坐,那人拿著桃子,有些猶豫。

    章楚:“啊,嫌臟嗎?”他好脾氣地一揮袖子,仙術(shù)變出一個軟墊,他仰頭露出一個笑容,“這下可以了吧,坐吧,很干凈的。”

    那人看了他一眼,終于坐下,只是姿勢有些別扭,像是從來沒這樣坐過。

    章楚心中偷笑,估計是誰家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少爺跑丟了。

    章楚咬了一口桃子,示意他也咬一口,“很甜的,你嘗嘗。”

    他看了看手上這個比章楚手上大了一圈的桃子,終于張開嘴咬了一下。

    章楚幾乎看呆了,眼前人吃桃子也跟一幅畫一般,而且他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可以把啃桃子這個動作做得這么優(yōu)雅,舉手投足間仿佛自帶一股渾然天成的勾人意味。

    那人咽下一口桃子,像是注意到章楚在看他,于是給了章楚一個詢問的眼神。

    章楚連忙移開目光,抱著膝蓋又低頭啃了一口,他現(xiàn)在又把遲到要送桃子的事情忘到腦后去了。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吃著桃子,章楚很快把一個桃子下肚,而那人櫻桃小嘴一口一口咬著,竟連半個桃子都還沒吃完。

    章楚盯著他看,溫聲問道:“好吃嗎?”

    那人點了點頭。

    “你是哪個殿里的,一會兒我送你出去。”

    那人停下了吃桃子的動作,看向他。

    “今天是蟠桃會,你應(yīng)該知道的吧,是人多走亂了嗎?”章楚自顧自地問他,突然想起什么,驚訝問道:“你不會在宴會的受邀名單里吧?”

    那人神色一頓,又看向他,緩慢地?fù)u了搖頭。

    “那就好,不然真是遲到太長時間了。”章楚扶著心口出了口氣,也是,受邀名單里只要是天界的他都認(rèn)識,其中確實沒有這樣一號人物。

    “那你到底是哪個殿里的呢?不會說話可怎么辦,我怎么送你回去呢。”章楚把下巴搭在膝頭,輕輕地說著。

    等那人終于一口一口咬完了桃子,章楚也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這樣吧,今天蟠桃會外面的人實在太多了,不如你就在桃園里睡一晚,等明天天亮了,我再帶你出去,到時候沿著外面的路走走看,說不定你能自己想起來回家的路,你覺得呢?”

    那人剛吃完桃子似乎很飽,茫然地看了章楚一眼,遲緩地點了點頭。

    章楚臉上浮現(xiàn)出笑容,“我叫章楚,你叫什么,我這桃園里除了園丁已經(jīng)很久沒來過新朋友了。”

    “哦,忘了,你不會說話,”章楚撓了撓頭,說:“那我先叫你小黑好嗎,等明天找到你的仙宮后,再告訴我你的名字。”

    那人沒說話,臉上沒有反對的表情。

    章楚拍拍手,心情很是輕松愉悅,“那就這么說好了,小黑,你跟我來吧,我?guī)闳ノ业男∧疚荨!?br />
    那人跟在章楚身后,章楚把托盤中剩下的四個桃子端在手上,渾然不記得自己為什么要摘它們。

    往小木屋走的路上,身后突然響起一道聲音,“桑冉。”

    章楚渾身一愣,轉(zhuǎn)過身來,就見小黑跟在他身后,一雙桃花眼靜靜地看著他,“我叫桑冉。”

    章楚面露尷尬,“你、你會說話呀。”

    桑冉?jīng)]答,天界的光從樹葉的縫隙中落下,映在他如畫般的眉眼上,有些動人心魄的魅力。

    “那……你是哪個仙宮的?”章楚試探問他。

    桑冉還是不說話,章楚心繞百轉(zhuǎn),他說:“你是不是跟家里鬧矛盾了,不想回去?”

    桑冉舔了舔唇,點頭。

    果然是這樣,章楚心想,看來是跑出來后又迷了路,現(xiàn)在還不愿意回去。

    章楚的眼睛燦如春華,他說:“那你還是在我這里住一晚吧,明天再回去。”

    章楚等著聽那人道謝,但他的新朋友似乎是真的很不愛說話,等了半天也沒有下文,只是瞪著那雙好看的眼睛不停看他,于是章楚又不好意思地轉(zhuǎn)回身,繼續(xù)帶他往小木屋走去。

    小木屋是他在桃園的棲身之所,這里跟他在靈山的居所很像,都是仿照凡間農(nóng)家建造的。

    推開籬笆欄后是一個小院子,里面有一口井,還養(yǎng)了兩只小雞和三只鴨子,小木屋面積不大,進門是一張吃飯用的桌子,除此之外就是一張床。

    因為章楚在天界有宮殿,平時只有在桃園呆到很晚時才會來這里睡一晚,所以一切設(shè)施都很簡陋。

    章楚有些發(fā)愁,一張床的話兩人晚上怎么睡覺?

    不然把這里留給桑冉,他回去睡好了。

    他正想這么說的時候,回身對上桑冉冷靜中有些期待的視線,突然心中一頓。

    這并不是待客之道,怎么能把新朋友自己晾在這里呢,桑冉雖然嘴上不說,但心中似乎也是高興跟他交朋友的。

    第56章 第 56 章 鄉(xiāng)村愛情

    于是章楚心一橫, 嘗試著問他,“你介意跟別人睡一張床嗎?”

    不等桑冉回答,他有些羞赧地說:“我這里比較小, 你也看到了,真是不好意思, 如果你介意的話我可以打地鋪,你放心我是肯定不會讓你睡地上的, 怎么說你也是客人。”

    片刻后, 桑冉好聽的聲音響起, “我不介意。”

    章楚驚喜地抬頭看他, “真的嗎?”

    桑冉點頭。

    章楚說:“太好了, ”他低頭一笑,“其實我小時候經(jīng)常跟別人一起睡來著,那時在人間, 夏天的晚上有很多星星, 我們還會爬到房頂上去睡, 那段時光我經(jīng)常會懷念,不過長大后就很少有這種機會了, 這是我這么多年第一次跟朋友一起睡呢。”

    章楚興致勃勃地去鋪被子,桑冉在他身后卻微微蹙眉,良久后才輕輕動了動嘴唇, “你……經(jīng)常跟別人躺在一起?”

    章楚:“沒有呀,我小時候經(jīng)常跟他們一起睡, 哎,但是長大后連見面都很少了,更別提一起睡覺了。”

    桑冉像是不熟悉說話這個動作一般,半天才道:“那如果你們經(jīng)常見面, 也會一起睡嗎?”

    章楚想了想,“會吧!反正我是想的,不知道他們還想不想,哈哈,其實人長大后好像會變得越來越靦腆。”

    桑冉說話說得越來越熟練了,“你為什么想跟他們一起睡?”

    “為什么?”章楚鋪著身下的床褥,“想跟朋友親近吧,我也不知道,你呢,你小時候沒跟朋友睡在一起過?”

    “我沒有朋友。”

    章楚:“……”

    他緩慢地回過頭,害怕自己無意中的話語傷害了桑冉,但看桑冉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應(yīng)該不像是被傷害到了。

    于是他道:“好吧,那我就是你第一個朋友了,你想跟我睡在一起嗎?”

    桑冉一愣,半天沒回答。

    章楚本就是隨口一問,他一邊鋪床一邊想現(xiàn)在才是中午,離晚上睡覺還有好半天,那一會兒帶桑冉去干嘛呢。

    桑冉突然說:“想的。”

    “嗯,什么?”

    “我想的。”桑冉說。

    章楚一怔,反應(yīng)過來桑冉是在回答他剛才那個問題,嘴邊不由溢出笑容,“我也想。”

    桑冉似乎還沉浸在剛才那個話題里,他說:“這不一樣。”

    “什么不一樣?”

    “我想跟你一起睡,和你想跟他們一起睡,這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章楚沒理解。

    桑冉似乎也說不上個所以然,最后他苦惱地?fù)u了搖頭。

    桑冉就站在門口那個位置,天光透過門柵映進來,零碎的光打下,章楚發(fā)覺桑冉皺眉也很好看,他不自覺道:“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好看?”

    桑冉抬眸看他,桃花眼天然自帶股魅惑,玄色衣袍更襯得他面容姣好。

    “嗯?”

    章楚發(fā)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長成這個樣子,從小到大聽得夸贊肯定數(shù)不勝數(shù)了。

    于是他笑著搖搖頭,床也鋪好了,他正打算跟桑冉商量一下下午干什么,突然看見桌子上那個裝滿了桃子的托盤,電光石火間像被敲了一錘子,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正事,當(dāng)下冷汗都下來了。

    “桑冉,你等我一下,我有點事情要做,你先在這里坐一會兒。”章楚端起托盤就一猛子扎出去了。

    桑冉反應(yīng)有些慢,看見章楚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出去,眉毛終于慢慢蹙了一下,又旋即松開,看著章楚遠去的背影,眼中閃過思慮。

    章楚出了桃園就端著盤子往盛會飛去,彼時宴會已進行過半,場上到處歌舞升平,一派河清海晏。

    章楚繞到后方找到另一位神仙,他低聲道:“月華仙君。”

    月華仙君一看到章楚,兩眼一黑,“我的仙子,你還知道來啊,今天可是蟠桃會,你知道剛才我到處找不見你人拼命跟人家解釋的時候多狼狽嗎?”

    章楚面上無光,羞愧道:“實在抱歉,我、我睡過頭了。”

    月華仙君幾乎背過氣去,“睡過頭了?!”

    章楚神色羞愧欲死,“仙君小聲些,小聲些,我?guī)Я藥讉桃子來,麻煩仙君你跟眾賓客說一聲,我是因為摘桃子來晚的,這幾個桃子當(dāng)做彩頭送給大家游戲用吧。”

    月華仙君低頭瞥了一眼他懷里幾個又大又亮的仙桃,氣稍順了順,捋了捋胡子,面露愁容道:“仙子,你可知道眼下最煩心的不是你遲到的問題,而是魔尊——”

    “魔尊怎么了?”

    “此次天界給魔尊發(fā)了請柬,魔界也是第一次應(yīng)邀前來,提前多少天就鬧得天界人盡皆知,但現(xiàn)在可好,魔尊今天沒來。”

    章楚眉心輕蹙,“沒來?怎會沒來,不是都已經(jīng)說好了。”

    月華仙君露出一絲冷笑,"如果他不是像仙子你一樣睡過頭了,那就是他們故意的,專門想給天界一個難看。”

    章楚又有些尷尬,但他很快克制下來,說道:“可他們?nèi)羰遣幌雭恚苯泳芙^便是,這樣答應(yīng)后又反悔,下的不僅是天界的面子,魔族說出去也成了言而無信之輩。”

    月華仙君嘶了一聲,“你說的也有道理,那這魔尊到底為什么沒來?”

    章楚輕聲道:“先派人去魔界問問吧。”

    月華仙君嘆了口氣,“還是仙子思慮周到,本尊一會兒就派人去問問,主要是這新魔尊上任之后,委實鬧不清他對天界的態(tài)度,三界維持面上的和平已經(jīng)近萬年,要是真出現(xiàn)什么變故,我們還要早做應(yīng)對才是。”

    “您說的對。”

    后面章楚又在眾人之間露了個面,簡單說了一下自己遲到的原因,又多拿了四個仙桃來宣布作為彩頭送與諸位,仙桃一出,眾人眼睛都直了,立馬無話可說。

    章楚平素是愛四處結(jié)交的性格,但今天還惦記著家中有位新朋友,于是簡單寒暄幾句就找個借口抽身而退了。

    一路又回到桃園,進小木屋時桑冉居然還在原地坐著,位置跟他走之前一模一樣,章楚奇道:“我走了好幾個時辰,你一直就在這里坐著嗎?”

    桑冉神情肅然,見到章楚后放松下來,“是的。”

    “為什么?”章楚說:“沒有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嗎?或者你還想吃桃子嗎,我再去摘幾個。”

    這里的桃子在別人眼中是百年一結(jié)幾百年也未必能吃一次的珍寶,但在章楚這里,卻可以無窮無盡地摘,滿園桃子都是他親手種植打理的,他想給誰吃就給誰吃。

    桑冉卻露出畏懼的神色,他說不要了,“我已經(jīng)吃了很多了。”

    章楚想了想,這人的胃口也太小了,那么一個桃子就占住了,何況都已經(jīng)過去好幾個時辰,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近傍晚,“你晚上想吃什么呢,我可以給你做。”

    “你會做飯?”

    “會呀,我什么都會做。”章楚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

    一炷香后,院子里那口鐵鍋炸了。

    兩只雞嚇得撲騰一下展開翅膀,三只大鵝也滿院亂跑,一只鵝直接竄進了屋里,被桑冉面無表情地揪著脖子拿出來,一只雞就沒那么好運,飛進了井里,使勁撲騰翅膀想要飛上來,羽毛亂飛,章楚連忙撲過去抓雞,卻被撓了三道。

    章楚直起身,兩指一并指向井口施法,那只雞就像被一道繩索捆住,刷得一下被拎了上來。

    章楚長松口氣,看見兩只雞和三只大鵝都完好無損,只是他那口鍋被炸漏了底,不免有些沮喪。

    桑冉突然笑了一下。

    章楚像聽見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一般,扭頭看他,桑冉眼珠明亮潤澤,微微彎起眼睛的時候顯得溫柔清澈,在那張臉上露出這樣一個笑容幾乎是殺傷力滿分的存在。

    桑冉說:“你真的會做飯嗎?”

    章楚有些不好意思,“我好久沒招待朋友了,平常都是自己隨便弄點吃的,其實我家不在這里,我在峮櫻殿,你知道嗎,下次可以去峮櫻殿找我玩,那里的廚房很完備,等到時候我做好吃的招待你。”

    桑冉不只想到什么,神色頓了頓,然后認(rèn)真地說:“好。”

    他走到章楚面前,道:“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幫你。”

    章楚身上穿的還是昨天在桃園里干活那身粗布衣服,可再看桑冉一身貴氣,讓他在大鐵鍋前給自己打下手實在于心不忍。

    章楚指了個簡單的活給他:“你幫我把這鍋修好吧。”

    桑冉看了看石灶上漏了底的鍋,伸出手輕輕一掃,那鍋便恢復(fù)如初了。

    他看向章楚。

    章楚面露笑容,在人界呆久了,他更習(xí)慣用凡人的方式生活,比如做飯修鍋,但他知道桑冉肯定會用仙術(shù),桑冉施法的樣子真好看。

    章楚端起嶄新如初的大鐵鍋看了看,怎么看怎么滿意,他說:“你去屋里歇著吧,我很快就做好了。”

    最終桑冉也沒有去屋里歇著,他抱胸依靠在一株桃樹下,安靜地看著他的新朋友給他做飯。

    章楚做了滿滿一桌菜,他宰了院里一只大公雞做煲,又飛奔去靈山找鄰居借了點牛肉,抱了一壇腌制的酸菜,買了幾斤豆腐和二兩黃酒,去地里薅了幾株小青菜,做了一道酸筍雞皮湯、蓮葉牛肉羹、白炸春鵝、酒釀圓子、煎豆腐,最后用桃園里的桃肉做了一道洛神桃花酥。

    章楚酒量很差,但他很愛酒釀的味道,所以平常也偶爾會做,自己只沾一箸尖嘗嘗,不知道桑冉酒量怎么樣,章楚心想,這盤菜大概就要靠桑冉了。

    當(dāng)他把一桌菜全部端上桌時,桑冉結(jié)結(jié)實實地看傻了,章楚眼角眉梢都染著興奮:“怎么樣,看起來還可以吧,”他遞給桑冉筷子和碗,“快嘗嘗。”

    桑冉接過筷子,猶豫片刻道:“謝謝。”

    他夾了一筷子牛肉放進嘴里,隨即臉色微變,章楚眨著眼睛看他,那雙鳳目狹長優(yōu)美,在章楚期待的目光中,桑冉勉強咽了下去。

    第57章 第 57 章 “我聽說凡人相愛,好像……

    章楚:“怎么樣, 好吃嗎?”

    桑冉:“……好吃。”

    章楚滿懷開心地自己也夾了一筷子,桑冉凝神留意他反應(yīng),發(fā)現(xiàn)章楚嚼得很是愉悅舒懷, 甚至還夾了第二筷。

    桑冉皺眉,難道剛好自己那筷夾的地方不對?

    于是他也又嘗了一下, 發(fā)現(xiàn)跟剛才別無二致,桑冉看章楚吃得很開心, 不信邪, 把所有菜都夾了一遍, 片刻后, 他眼眶微微發(fā)紅, 問道:“……有水嗎?”

    “水?”章楚吃飯的手一頓,又一溜煙跑出去從井里給他打水上來,倒了滿滿一盞, “給你, 口渴嗎, 我給你盛湯喝。”

    說著不等桑冉阻止,滿滿一碗帶著筍葉和鮮肉的雞湯就擺放到他面前, 桑冉灌下一杯水,勉強說:“謝謝……”

    章楚指了指那道酒釀圓子,“你酒量如何?可以嘗嘗這個。”

    “這是酒釀?”

    “嗯嗯。”

    桑冉第一次見有人指著酒釀問他酒量的, 于是謹(jǐn)慎地舀了一勺,發(fā)覺跟平常酒釀并無區(qū)別, 于是嘗試著夸贊道:“好吃。”

    章楚今晚很開心,桑冉是第一個會吃他做的飯的朋友,并且很賞光,每道菜都嘗過了, 章楚注意到他最喜歡吃的應(yīng)該是那道洛神桃花酥。

    “你喜歡吃甜的?”

    彼時桑冉正在往嘴里送糕點,聞言點了點頭,“好像是。”

    章楚說:“那你以后可以經(jīng)常來找我玩,我會做好多甜點。”

    飯已經(jīng)吃得差不多了,除了有點咸,桑冉也可以用水壓下去,章楚的桃花酥做得確實很好吃,他笑了笑,“好。”

    章楚看得有些晃神。

    桑冉說:“你叫章楚?”

    章楚點了點頭。

    “弓長張?”

    “不不,”章楚搖頭,“篇章的章,暮靄沉沉楚天闊的楚。”

    桑冉點頭,“很好聽的名字。”

    “你呢,桑冉是哪兩個字?”

    “桑葉的桑,冉星的冉。”

    章楚不知為何,面頰有些發(fā)燙,“你的名字也很好聽。”

    此時天色已晚,剛才章楚做菜就已經(jīng)花去幾個時辰,現(xiàn)在圓月高懸,遠處熱鬧了一天的盛會也已偃旗息鼓,只剩下桃園中的陣陣蟲鳴。

    到睡覺的時間了。

    兩人把碗筷用仙術(shù)收拾了,此時站在床前,桑冉身體有些僵硬,章楚卻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他脫掉外衫只剩里衣,坐在床上一邊拖鞋一邊招呼桑冉:“快來呀,你想睡里面還是外面?今晚上月亮好,不如你睡在外面,正好靠著窗戶可以看見月亮。”

    桑冉看著章楚潔白如月光般細(xì)膩的皮膚,纖細(xì)的身體罩在衣服里,他雙眸微瞇,突然問道:“你多大了?”

    “嗯?”章楚微愣,仙界很少有問年齡的,因為大家都活了成千上萬年,記性差的早都不記得自己多少歲了。

    “大概兩三萬歲吧,”他輕輕眨眨眼睛,“你想說什么?”

    兩三萬歲不算大也不算小,換成人界的年紀(jì)也就是25、6的青年,不該是不懂人事的年紀(jì)。

    桑冉眸光微動,說:“沒事,你比我大一點。”

    “是嗎?”章楚可能是晚上微沾了些酒的緣故,臉頰有些緋紅,他爬上床自覺地坐到靠墻那邊,拍著身旁床鋪示意桑冉上來,“那你也可以叫我哥哥。”

    桑冉露出一絲漫不經(jīng)心的微笑,卻遲遲沒有上床。

    章楚不解地歪頭。

    桑冉說:“你很想跟我一起睡覺嗎?”

    章楚點頭,片刻后遲疑地說:“你不想嗎?”

    桑冉看了這床一眼,“半夜擠到你怎么辦?”

    章楚了然,他的床是有點小,原來桑冉是擔(dān)心會擠到他。

    章楚眉眼一彎,“沒關(guān)系,我睡覺很老實的,不占地方,你放心吧。”

    桑冉皺眉,終于坐到床邊,章楚幫他撩開被子,示意他進來。

    桑冉:“……”

    他脫了鞋想往里進,章楚說:“你不脫衣服嗎?”

    桑冉反問道:“你從前跟朋友睡覺就是這樣?”

    “哪樣?”

    “脫了衣服,躺進一個被子里?”

    章楚疑惑地想,睡覺難道不都是脫了衣服躺進被子里睡的嗎,桑冉這樣問好奇怪。

    桑冉?jīng)]說話,合衣躺下了。

    靠得近了,章楚能聞到他身上一股異香,這是很隱秘的味道。

    章楚慢慢躺到他身邊,輕聲說:“桑冉,你是不是不習(xí)慣跟別人一起睡覺?”

    靜了片刻,桑冉說:“我從來沒跟人躺在一張床上過。”

    章楚以為他沒有朋友,心里覺得他可憐,“你以后可以多來找我玩,我們可以天天都睡在一起。”

    桑冉?jīng)]說話,把頭轉(zhuǎn)向他。

    章楚生得很好看,這是桑冉見到他第一眼就知道的事情,而此時這樣近的距離,更是連他臉上細(xì)小的絨毛都能看清。

    他說:“什么關(guān)系的人才會天天睡在一起?”

    章楚躺平身體,外界的風(fēng)透過窗子吹在兩人身上,窗欞上被他掛了一個風(fēng)鈴,此時沙沙作響,他唇角微揚,“自然是關(guān)系好的,桑冉,你是不是想到凡間的夫妻了。”

    桑冉一滯。

    章楚笑了笑,又扭過身子問他:“你有喜歡的人嗎?”

    桑冉:“沒……有。”

    “你長得這么好看,喜歡你的人一定很多吧?”

    “你長得也好看,你有喜歡的人嗎?”

    章楚小聲道:“其實,我好像有點喜歡你。”

    桑冉:“……”

    他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空氣陷入沉默,他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章楚說了什么。

    當(dāng)下仿佛有一道雷在腦子里炸開,桑冉從頭皮麻到了腳底。

    章楚還是那樣的音量,不輕不重,仿佛隨時會被吹散在夜風(fēng)中,只不過臉頰比剛才更紅了,“我這么說會不會很奇怪,其實今天見你第一眼時我就對你很有好感,所以才想跟你交朋友,給你做了好吃的飯,因為你,連我準(zhǔn)備了好久的蟠桃會都忘了去……”

    章楚突然露出個笑容,“跟你在一起很舒服,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桑冉:“所以你是因為……才想跟我一起睡覺的?”

    章楚:“不不,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我喜歡你和想跟你一起睡覺沒有關(guān)系。”

    桑冉覺得自己的理解能力急速下降,他扭頭看章楚的眼睛。

    章楚說:“你穿著衣服睡覺不難受嗎?”

    “……像你說的,凡界的夫妻才會躺在一起睡覺。”

    “那你想跟我做夫妻嗎?”章楚追問。

    “我……”桑冉從床上坐起來,“這太快了……”

    “快嗎,”章楚躺在床上看他,想了想說:“那好吧,我們還是做朋友。”

    “我不是那個意思。”

    章楚覺得桑冉不僅長得好看,性格也很好玩,他笑著說:“那你喜歡我嗎,桑冉。”

    桑冉?jīng)]說話,章楚察覺他背脊有些僵硬。

    他坐起來,臉輕輕貼近他的側(cè)臉,“桑冉,你喜歡我嗎?”

    桑冉喉結(jié)動了動,“你知道什么是喜歡?”

    章楚身上有種不經(jīng)雕琢的天真,桑冉原以為他是什么都不懂所以想跟自己睡一起,可剛剛他竟開口說了喜歡,可是……

    章楚突然靠近,在他側(cè)臉上輕輕印下一吻,“這樣就是喜歡。”

    親完后,他退回安全距離,有些膽怯地看桑冉。

    桑冉卻在同一時間追著他的吻看去。

    章楚摸了摸嘴唇,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親了別人。

    他發(fā)覺桑冉在看他,說:“對、對不起,我……”

    章楚突然眼前一黑,一下秒被按在了床上,剛好這時烏云飄過,遮住了月亮,夜色里只有桑冉的眼睛隱隱泛著紅光。

    章楚奇道:“你的眼睛怎么是紅的?”

    桑冉攥著他手腕的手更緊了一分,章楚悶哼,就見桑冉緩緩低下頭,章楚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睫毛抖動不停。

    桑冉并沒有做什么,只是把那個吻原封不動地還給他,在他臉上也輕輕親了一下。

    章楚呆住了。

    烏云又飄過去了,半彎的月牙重新露出身影,月光如碎金般撒進來。

    半晌章楚才說:“桑冉,你也喜歡我嗎?”

    桑冉還維持著那個動作壓在章楚身上,聞言低低地“嗯”了一聲。

    章楚高興地笑起來,“真的嗎?”

    桑冉從他身上下去,躺在旁邊,又“嗯”了一聲。

    “為什么呢,你為什么喜歡我?”

    桑冉說:“我也不知道。”

    章楚像是得到了滿意答案,“跟我一樣,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喜歡你。”

    兩人就這樣并肩躺在床上,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章楚說:“我聽說凡人相愛,好像要牽手……”

    桑冉?jīng)]說話。

    章楚的手在身側(cè)動了動,往旁邊一移,碰到了桑冉的。

    兩人小拇指相觸,桑冉先攥住了他手背,使勁捏了一下,然后又松開,慢慢從下面探入,手掌相貼,十指相扣。

    章楚感到很滿足,一顆心像飄在云端,他迷迷糊糊中覺得這一天是自己近萬年來最開心的一天。

    開心到足以對抗今后的種種不測。

    兩人就這樣牽著手睡了一晚。

    翌日,天光大亮,一只金鳥從門外飛進來,在床上使勁撲閃著翅膀,金色的羽毛亂飛。

    床鋪很亂,桑冉睡覺不喜太亮,此時蒙在被中,他率先睜開眼,凌厲的目光有如實質(zhì)射向那鳥,金鳥沒想到床上除了章楚還有別人,嚇得當(dāng)下就一個腳滑仰著細(xì)脖尖叫一聲要往外跑。

    章楚徹底被吵醒,揉著眼睛看見金鳥,又看見緊貼著他的桑冉,反正過來什么,立馬叫道:“金烏,回來!”

    金鳥還拍打著翅膀要往外飛,章楚施了個法結(jié)把金烏拽了回來,又手忙腳亂地看著桑冉,他說:“你先、你先……”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桑冉按回了被子里,把被子拉過頭頂將他罩嚴(yán)實。

    桑冉:“……”

    章楚小聲道:“金烏,你剛才看到什么了?”

    金鳥瘋狂搖頭,依然掙扎著要往外跑。

    章楚手上變出鳥食,放在它嘴邊,哄著它吃,“金烏,不管你剛才看到什么,別告訴月華仙君,也不要給別人說好嗎?”

    第58章 第 58 章 桑冉怎么會是魔尊呢?

    金鳥看到吃的, 猶豫了一下,還是低頭啄啄啄地吃起來,神態(tài)也從容了一些。

    章楚又變了一把出來放到它嘴邊, “吃了我的東西,就要幫我保守秘密, 知道嗎?”

    金鳥聞言,鳥嘴呸呸兩聲, 把頭扭向一邊, 不吃了。

    章楚急了, “金烏, 你一定得答應(yīng)我, 天規(guī)森嚴(yán),要是讓別人知道了我床上有、有……難道你想以后都見不到我了嗎?”

    金鳥又有幾分猶豫,遲疑地看了看他。

    章楚說:“只要你幫我保守秘密, 以后你的吃的我全包了, 要是月華仙君不給你飯吃, 你就來我這里,”他試探道:“可以嗎, 答應(yīng)的話就吃吧。”

    他把手往前抬了抬。

    金鳥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了轉(zhuǎn),又看看床上那個鼓囊囊的凸起,回想起剛才那道凌厲的視線, 縮了縮脖子,低頭繼續(xù)吃起來。

    章楚放下心來, 等金鳥吃完了,問道:“月華仙君讓你找我有什么事?”

    金鳥吃飽喝足,清了清喉嚨,鳥嘴里突然冒出人言, 是月華仙君的語氣口吻:“仙子——出事了!昨日派人去魔界詢問,那里的人竟說魔尊一早就動身前往蟠桃會了,可我們昨天找了一圈也沒找到,魔尊在天界的地盤上消失了!”

    章楚皺眉,低聲道:“魔尊不見了。”

    鳥嘴里又道:“仙子你在何處,我去峮櫻殿沒找到你,在桃園嗎,我現(xiàn)在正過去。”

    聽到這句話,章楚慌張起來,金烏是月華仙君的神寵,它會傳聲,但并不是實時的,而是主人先說好再把鳥放出來尋人,也就是剛才樂華仙君說要來桃園找他,那此時人可能已經(jīng)快到了。

    金烏完成了任務(wù),跳到一邊慢條斯理地梳理起羽毛來,桑冉掀開被子看他,“怎么了?”

    天規(guī)森嚴(yán),天界的人是要斷絕七情六欲的,但偶爾也會有小仙耐不住寂寞動了凡心,偷偷與人交好,只是從不敢擺在明面上。

    所以章楚決不能讓人知道他跟桑冉的關(guān)系,他說:“怎么辦,一會兒月華仙君要來。”

    桑冉不解,但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章楚在害怕什么,他早聽說天界泯滅人性,神仙全無七情六欲。

    而魔界并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魔族生性淫\蕩,崇尚浪漫與自由,一個魔族一生中可以與無數(shù)人交好,愛侶的數(shù)量是勛章和榮耀。

    桑冉說:“你很害怕那個仙君?”

    “難道你不怕嗎,要是被他發(fā)現(xiàn)你在我床上,我們兩個肯定要被打入天牢的。”

    章楚從床上下來,思索起屋中哪里能藏人。

    床下面,桌子后面,衣柜里面,他視線移到院中的那口井上,難道讓桑冉躲進井里?

    仙術(shù)在天界并不好用,只有法力更高強的在法力稍弱的人面前施法才有用,雖說月華仙君是天界司禮的神仙,章楚法力遠在他之上,但也不可能毫無痕跡地隱藏起一個人,定會留下施法的痕跡。

    他思來想去還是原始的辦法最好用,他拉起桑冉的手:“走,趁他還沒來,我先把你送出桃園。”

    桑冉被他從床上拉下來,兩人往屋外跑去。

    “章楚,”桑冉在身后叫他,“如果你怕的話,不如去我那里。”

    “你是哪個宮殿的?”章楚帶他跑出院子,左右看了看,決定從右邊那條小路走:“可是現(xiàn)在不行呀,月華仙君找我有事情。”

    桑冉思慮片刻,還是沒有現(xiàn)在就告訴他自己的身份,只說:“那我們下次何時再見?”

    耳邊的風(fēng)有點大,章楚沒有聽清,“你說什么?”

    “我們下次何時見?”

    這句話更是被吹散在風(fēng)中,章楚滿心都是不要被月華仙君撞見,以為桑冉?jīng)]回答他,就一直帶他往前跑。

    桑冉臉色沉下來,看著兩人交握的手,一股無措漫上心頭。

    兩人繞過一片桃林,章楚終于停下來歇了口氣,他轉(zhuǎn)過身捧住桑冉腦袋,在他臉上印下一吻,“你從這里往外走就行,如果不認(rèn)識路的話,就在門口找個地方躲起來等我,我跟月華仙君談完事情就去找你。”

    桑冉眼中重新浮現(xiàn)出光亮,他正想再問一遍,就聽章楚說:“如果認(rèn)識路你就先回去,下次來峮櫻殿找我。”

    章楚拉過他的手,在他手心上一筆一劃地寫下“峮櫻”兩字,“記住了嗎,峮櫻殿。”

    桑冉心臟怦然跳動,他突然抱住章楚,說:“記住了,我很快就來找你。”

    章楚微微氣喘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好,你快走吧,月華仙君一會兒就……”

    他話音未落,遠處傳來一道聲音,“桃花仙子,桃花仙子?仙子你在哪里啊,你這桃園實在是太難走了,怎么小路這么多啊,桃花仙子——?”

    章楚猛地放開桑冉,往聲音的方向看去,就見一道圓圓胖胖隱在花樹叢中的身影正朝他們這邊走來,一邊走一邊喊。

    章楚瞪大眼睛,眼睜睜看著月華仙君繞過一株樹后,跟他來了個四目相對。

    “哎呀仙子,可算找到你了,我——”月華仙君眨眨眼睛,下一秒,他以為自己老花眼了,使勁揉了揉,再瞪大,伸出胖手顫顫巍巍地指著章楚身后,“魔,魔尊陛下?!?!”

    這次輪到章楚愣住,“什么?”

    “魔尊陛下怎么會在這里?”月華仙君失聲道。

    章楚以為魔尊突然出現(xiàn),連忙護著桑冉把他擋在自己身后,向后看去卻空無一人,他尋了尋,并沒有看到別的人影,他說:“仙君,魔尊陛下在何處?”

    他回過頭,卻見月華仙君已經(jīng)走到他近前,看起來像是想牽桑冉的手又有點不太敢,他滿臉堆笑地沖桑冉道:“魔尊陛下您怎么會在此處呢,可是誤入桃園迷路了,可讓我們好找啊,昨日您沒來蟠桃會,我們還特地派人去了魔界詢問,魔界的人說您已經(jīng)來了,我們還怕是……”

    月華仙君后面的話章楚聽不清了,也聽不太懂,他茫然地看著兩人,月華仙君叫桑冉什么?

    魔尊?

    誰是魔尊,桑冉怎么會是魔尊呢?

    他看著桑冉,桑冉也在看他,兩人皆從對方眼底看到了無措的自己。

    章楚輕輕后退了兩步,對啊,桑冉穿了一身玄色衣袍,天界人嗜淺色,并沒有人愛穿黑色的衣服,桑冉身材高大,容貌生得這樣好看,若是天界之人他怎會從前都沒見過?

    原來他是魔尊,那昨天來他的桃園……

    “章楚,”桑冉突然叫了他一聲,“章楚。”

    章楚回過神來,“嗯?”

    月華仙君本還在滔滔不絕,卻發(fā)覺魔尊完全沒在聽他說話,疑惑地把他堆肉的臉在兩人之間轉(zhuǎn)了轉(zhuǎn)。

    “我昨日尋不到路,誤入你桃園,不是有意對你隱瞞。”桑冉神色有些焦急。

    章楚緩緩眨了眨眼。

    “我昨日當(dāng)真不是有意的,抱歉,”桑冉叫他的名字,“章楚。”

    章楚還沒忘記月華仙君就在眼前,有些話現(xiàn)在不是說的時候,他沒有看桑冉的眼睛,低著頭道:“無妨無妨,你昨日走錯了路而已,沒關(guān)系的。”

    他向月華仙君解釋道:“昨天魔尊陛下進了桃園中,我、我以為他是天界的人,外面舉辦蟠桃會又太亂,于是收留了一晚正準(zhǔn)備現(xiàn)在送他回去,沒想到就碰到仙君你了。”

    月華仙君兩撇眉毛擰成八字,眼睛跟他那只金烏一樣轉(zhuǎn)個飛快,他看魔尊似乎跟章楚很熟的樣子,還仿佛做了什么對不起章楚的事情一般看著他,腦海中逐漸拼出昨日的全貌。

    不就是走錯路了然后隱瞞了身份嘛,桃花仙子的脾氣性格他最清楚,一定是滿懷熱情地招待了魔尊,說不定還會提出要跟人家交朋友什么的,付出了一腔熱血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人家連真實身份都沒告訴他。

    他內(nèi)心一邊覺得這有什么,一邊又苛責(zé)章楚怎能跟魔界的人來往過密,但面上還是大度地拍了拍章楚,“我清楚我清楚,仙子你啊就是太熱情好客了,哈哈哈哈,歪打正著,正好幫天界招待了魔尊陛下。”

    他轉(zhuǎn)而又對桑冉和顏悅色道:“魔尊陛下,您昨日錯過了蟠桃會,天帝他老人家還在等著您呢,跟小神走一趟吧?”

    桑冉受邀昨日前來參加蟠桃會,確實是無意間迷路誤入桃園,他昨天徹底沒去蟠桃會,但今天不能再錯過跟天帝的見面,他此次前來天界代表的是魔界,此時也算敏感時期,他不能在章楚這里久留。

    而章楚自從剛才給月華仙君解釋完后,就一直低著頭,似乎對地上的雜草很感興趣。

    月華仙君看兩人誰都不說話,高深地摸了摸他的胡子,說:“桃花仙子啊,你還有事的話就去忙吧,我就先帶魔尊陛下去見天帝他老人家了。”

    章楚抬頭,“嗯嗯,好。”

    說完,他飛快地掃了桑冉一眼,轉(zhuǎn)身離開了。

    桑冉瞳孔微縮,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月華仙君:“魔尊陛下,跟小神走吧?”

    良久后桑冉回身,頷首。

    章楚回去后,看見金烏竟還沒離開,那只欺軟怕硬的鳥正在追著雞滿院子飛。

    章楚好脾氣地走過去把被欺負(fù)得應(yīng)激的雞抱起來放回雞籠,說:“金烏,你怎么還沒走?”

    金烏趾高氣昂地站在籬笆尖上,抬著下巴像只常勝將軍,半晌它看章楚沒反應(yīng),埋怨這人怎么如此不通鳥性,只好紆尊降貴地低頭做了個啄米的動作,又斜睨著章楚。

    章楚被它那樣兒逗笑,道:“你還想吃嗎?”

    他拉來一個椅子坐到它旁邊,伸手又變出一些稻谷出來,“小心不要被撐死,不然你家仙君該來找我麻煩了。”

    金烏吃得歡天喜地,章楚自言自語道:“你也沒想到吧,他居然是魔尊,可是昨天怎么不告訴我呢?”

    他撐著下巴,“昨天是不是也沒時間說?一見面我的話就很多,他大概被嚇到了,所以一直沒說話,然后我就自說自話地把人帶回家了,這好像也不能怪他吧?”

    他點了點正在吃的鳥頭,“你說呢?”

    金烏當(dāng)然沒搭理他。

    章楚又說:“可他怎么會是魔尊呢,我還從沒和魔界的人打過交道,第一個竟是魔尊,我還……我還親了他。”

    章楚聲音越來越低,他回憶起昨天兩人相處的點滴,自己怎么就頭腦一熱,突然親了那人呢。

    突然,他發(fā)覺手心上的鳥不吃了,偏頭去看,發(fā)覺鳥也在看他,以一種怪異的目光。

    章楚這才意識到自己在笑。

    第59章 第 59 章 章楚耳根發(fā)紅

    他連忙收起笑容, 這副對著空氣傻笑的模樣實在太蠢了,他沖金烏道:“說好了,吃了我的稻谷就要幫我保守秘密, 不能告訴你家仙君,別人也不能說。”

    金烏一副沒人比我更可靠的模樣。

    章楚說:“可是他是魔界的人, 那我們以后見面會不會更困難呢?”

    “我還沒有去過魔界,聽說是一個很奇妙的世界, 那里的人可以隨便戀愛生子, 沒有繁文縟節(jié)的約束, 他們的孩子從出生就會被扔進惡魔谷中, 只有經(jīng)過優(yōu)勝劣汰的選擇活下來的才有資格繼續(xù)生存下去。”

    “他們有惡魔谷, 靈鏡湖、鬼蜮森林……聽說建筑也跟天界的不同,有高高尖頂?shù)某潜ぃ斓亻g會飄著亙古不絕的薔薇花瓣……”

    章楚想, 這些地方他以后說不定也能見到。

    三日后, 蟠桃會已經(jīng)徹底結(jié)束, 天界又漸漸歸于往日的寧靜。

    這天章楚正在峮櫻殿中連通靈山的人說話,他在靈山設(shè)下一個法陣, 凡人可以通過法陣找他。

    “仙子仙子,我家的兩只雞又不下蛋了,就是您上次治過的那只, 怎么回事啊,您快再來給看看。”

    “仙子你給評評理, 老王家那墻本來就是占了俺家的地,俺男人今天終于忍不住去找他理論,他居然打了俺男人,把俺男人頭上打出恁大個口子, 哎呀仙子啊,你幫俺評評理啊——”

    “仙子啊,今天我們本來打算去天界看親戚,可那西天門的守衛(wèi)竟然不讓我們上去,說以后西天門不給凡人走了,這是什么道理,有這回事嗎?”

    章楚本是靈山的守護神,但因平時太過熱心腸,自動攬下了這許多事情,許多凡人都愛找他處理些家長里短,這些事有大有小,小到雞毛蒜皮,大到國家興衰,因為天界已經(jīng)沒有人愿意管了,他們只享受香火,卻很少再真正關(guān)心人間疾苦。

    因此章楚在凡間的地位很高。

    他耐心地聽著,聽到最后一句眉心微蹙,“西天門不給凡人走了?”

    “對啊仙子,有這回事嗎,你也沒聽說吧,這東南西北四個天門自天族搬到上天界之后就一直大開著,從來沒有說不讓我們?nèi)俗迦グ。鞘匦l(wèi)是不是騙人呢?”

    章楚思忖道:“我知道了,等最近我抽空去西天門一趟問問情況,到時候給大家說,最近先從別的門走吧。”

    等這一通結(jié)束,章楚剛合上仙術(shù),就聽院墻外有些動靜,他側(cè)耳去聽,那動靜又消失了。

    他沒太在意,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風(fēng)帶起院中的桃花飄落,他看著面前的峮櫻殿,心里突突地跳。

    這幾日他總有些心神不寧,當(dāng)日跟桑冉分開后,兩人已經(jīng)三天沒見了,章楚有時甚至?xí)詾槟翘焓菆鰤簦趬衾镆娏藗如謫仙般好看的人,夢醒之后,一切便不復(fù)存在了。

    突然,他院中的側(cè)門傳來敲門聲,章楚奇怪,這個側(cè)門一般是他自己走的,如果有來客都是走正門,誰會敲側(cè)門?

    他走過去問道:“誰呀?”

    沒動靜,他提高音量又問了一句,“誰呀,沒人嗎?”

    幾秒后,門外傳來一道如沉緩如琴聲的音色,“是我。”

    章楚心跳猛地一滯,這聲音是——

    他打開漆紅色的側(cè)門,映入眼簾的是桃花樹下一副絕色面容,男人依舊是一身玄色衣袍,暗金色流蘇扣在腰間,勾勒出勁瘦的腰肢,他長身玉立,整個人透著說不出的矜貴傲絕。

    他低著頭,神情認(rèn)真地看著章楚,突然笑了,“不認(rèn)識我了?”

    章楚說:“當(dāng)、當(dāng)然沒有,你怎么來了,我是說,你怎么能突然來天界?”

    桑冉慢慢收起笑容,低聲道:“那天從桃園離開后,我心中很不安,跟你們的天帝見面時腦中想的也全是你,”他眉頭微蹙,“我那日并非故意瞞你,但還是害你傷心了,對不住。”

    章楚怔怔地看著他向自己道歉,一時間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后他側(cè)開身子,說:“你先進來吧。”

    桑冉維持著禮儀詢問道:“可以嗎?”

    章楚心說側(cè)門都敲了,還有什么不可以的,他點點頭,說:“可以的。”

    于是桑冉抬腳邁了進去。

    章楚向門外謹(jǐn)慎地看了看,隨后設(shè)下一個結(jié)界罩住整座宮殿,關(guān)上了門。

    這是桑冉第一次進峮櫻殿。

    天界的宮殿都是一水的白墻藍瓦,庭院里種了兩株低矮的桃花樹,還有一株梨樹,鵝卵石鋪滿了路面,延伸至一泓清泉池水中,葳蕤的草木沿池生長,一座假山石隱在綠蔭□□之中,有蝴蝶翩翩起舞。

    這里跟章楚在桃園的院子風(fēng)格完全不同。

    章楚跟在他身后,面前的人卻突然停下回身,抱住了章楚。

    章楚被一股異香包裹,這熟悉的味道是他們同床共枕那晚一直縈繞在章楚鼻尖的。

    “回去之后我一直在想你,你呢?”桑冉的聲音就在他耳邊響起,一股細(xì)小的氣流直往他耳朵里鉆,章楚覺得有些癢,但是很舒服。

    他也抬手同樣抱住桑冉,輕輕地說:“這三天我做什么事都做不好,干什么都心不在焉,一閉上眼睛,腦子里全是那天跟你相處的畫面。”

    章楚覺得耳畔的呼吸一凝,旋即有個微涼的觸感貼上他側(cè)頸。

    章楚一縮——桑冉親了他一下。

    桑冉抱著他更緊了緊,“對不起,我該早點來找你的,只是我怕你還怪我。”

    章楚笑了笑,“我沒有怪你,其實那天你不用瞞著我,我對魔界的人并沒有偏見,我還很想去你們那里玩,”章楚說:“不過我也理解,當(dāng)時那種情況下……”

    他拍了拍桑冉,好脾氣地說:“我理解你的。”

    桑冉說:“多謝你原諒我。”

    章楚覺得這樣被抱著雖然很舒服,但光天化日下他還是有些害羞,他從桑冉懷抱中掙出來,轉(zhuǎn)而牽住他的手,“不要謝來謝去的了,你第一次來我家,走,我?guī)氵M去看看。”

    兩人走過水面上的漢白玉橋,進入殿門里,桑冉率先看到一個巨大的、難以形容的東西擺在殿中央。

    這東西有三人高,看起來是個法器,像一把倒置的豎琴,下弦月躺平在一個爐鼎上,章楚解釋道,“這是我用來和人界溝通的工具,只要把下面爐鼎中的火點燃,升起的煙會帶動琴弦振動生成圖像。”

    章楚走過去隨手撥了個火種進去,煙霧緩緩上升,琴弦上空果然出現(xiàn)一道煙霧畫面。

    是一戶農(nóng)院,此時沒有什么人,只映著遠處的桃花樹。

    章楚手一揮,畫面又消失了。

    他露出一個笑容,“剛剛看到的是我在靈山的家,這個法器在靈山也有一個,就放在我家里,平時他們要是有什么事想找我,就會點燃爐里的火。”

    桑冉視線沉緩地放在這法器上面,他將這法器從上打量到下,問道:“你跟人界來往很密切?”

    “對,”章楚點點頭,笑著撫摸過那法器說:“凡間很有趣,你不覺得嗎,何況……現(xiàn)在天界占據(jù)了天地間靈氣最盛的地方,人族在下界修煉很困難,所以我便想著有能幫的地方就幫一點。”

    桑冉眉心微不可見地蹙著,一雙桃花眼里閃過沉思。

    “我其實對魔界也很感興趣,還沒有去過。”章楚小聲地說,他目光飄向一旁,臉頰紅了起來。

    桑冉看到他這副模樣,不知為何,喉嚨一干,也不會說話了。

    殿內(nèi)的氣氛一時黏著起來,溫度仿佛在升騰,灼燒著兩人的臉。

    等桑冉終于憋過這一口氣,才又狀似坦然道:“你想去魔界嗎,隨時可以跟我去。”

    章楚點了點頭,“想去。”

    桑冉說:“什么時候?”

    章楚其實想說我們現(xiàn)在就去吧,但是無論如何也張不開嘴,兩人就站在茶榻面前,章楚看中桌上那壺?zé)_了還沒來及倒的茶水,突覺口干舌燥,彎下身子就想倒點水喝。

    桑冉同時看出了他的意圖,兩人幾乎是一起碰到茶壺。

    指尖在壺把上相觸,那瞬間仿佛有火花炸開,微弱的酥麻順著手指蔓延,桑冉抬頭,但他看到章楚堪堪移開的視線。

    桑冉?jīng)]說什么,把茶壺端起來倒了杯水,遞到章楚面前。

    章楚耳根發(fā)紅地接過來。

    桑冉看他小口抿著水喝的畫面,察覺到章楚此刻的窘迫,仿佛那日在床上親他的是另一個人一般。

    他面上露出點微不可查的笑意,把身子轉(zhuǎn)了過去,打量著面前的寢殿。

    突然章楚后腳跟踩到什么,腳下一絆,他驚呼一聲,整個人不受控制向后仰去。

    桑冉回身,掀起的玄色袖袍貼著章楚的藍白衣帶擦過,他反應(yīng)極快,幾乎是同時攬住章楚的腰,但也被他向后拽去——

    兩人一同倒在茶榻上,那是個嘴唇剛剛錯開臉的距離。

    茶壺被桑冉砸下來時帶倒,溫?zé)岬牟杷疄⒘怂簧怼?br />
    一時間,兩人誰也沒說話,章楚的睫毛幾乎掃在桑冉側(cè)臉上。

    他屏住呼吸,脖根像是燒著了。

    桑冉就維持著這個動作撐在茶榻上,片刻后他微微偏頭,目光自眼尾定在章楚臉上,“還要再親一次嗎,仙子?”

    第60章 第 60 章 三千年后

    這種時刻, 章楚還能抽出一縷神思莫名去想,難道是那晚做了酒釀的緣故,他怎么就如此大膽地親上去了呢?

    但在這時章楚的神識突然傳來波動, 他一怔,從剛才的狀態(tài)中迅速抽離——有人在動他的結(jié)界。

    他皺眉, 眼神向外掃去,下一刻意識到什么。

    ——有人在動他的結(jié)界!

    他看向桑冉, 有些慌亂地推拒, “好、好像有人來了。”

    桑冉起身, 眸中略過一絲被打斷的不悅, 向倒在茶榻上的章楚伸手, 章楚猶豫了一瞬就搭上他的手。

    桑冉看向外面,又回頭輕聲他:“何人?”

    章楚閉眸感受了一下,旋即睜開眼睛, 疑惑地偏頭。

    思凡仙君?

    思凡仙君為何會在此時來找他, 一般不都是飯點么。

    思凡仙君的本名是司凡, 原是天界掌管凡間大小事宜的神仙,但他后來給自己換了個名字, 叫思凡。

    這種離經(jīng)叛道的名字放在他身上倒也顯得正常,思凡仙君性情孤僻,不愛與人來往, 平素總是冷著張臉不好招惹的模樣,長得人高馬大, 力氣大得一拳能打死兩頭牛,偏偏愛來章楚家中蹭飯,平素章楚做飯很少有人愛吃,不知何為對了思凡仙君的口味。

    章楚覺得他是自己的酒肉知己, 于是經(jīng)常招待他,兩人關(guān)系愈發(fā)好了起來。

    只是此刻正是下午,還不到飯點,思凡仙君這就餓了嗎?

    他看向桑冉,抿了抿唇:“是我的一位朋友。”

    “找你干什么?”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餓了,你等我一下。”說完,章楚把人扔在殿中就跑了。

    他推開殿門一路跑到院墻下,隔著門喊道:“思凡仙君?”

    那邊頓了頓,“為什么設(shè)結(jié)界?”

    章楚窘然,“我、我有點事,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那邊傳來晃壇子的聲音,“上次說的桃花釀,我給你帶來了,喝不喝?”

    章楚眼前一亮,他雖然酒量不好但平時還有些嗜酒,也不多喝,就只嘗嘗,但如果是跟思凡仙君的話,他每次都忍不住會喝多,因為思凡仙君每次帶來的酒都很好喝。

    他猶豫一瞬,打開了門,面前出現(xiàn)一個容貌俊逸但長相鋒利冷淡的臉,看見章楚,周思凡眼中的冰霧化開,他晃了晃手中拎著的兩壺酒,唇角罕見地勾了勾,“我專門帶來的。”

    章楚看著那兩壺桃花釀眼睛都直了,這是兩人上次一起去凡間時在一出鄉(xiāng)間偏僻酒館里喝到的酒,回天界后一直念念不忘,周思凡提出要去向那酒館老板把釀法買下來,只是兩人一直事多繁忙,要不是周思凡突然拿來,章楚都快忘記這件事了。

    但他還沒忘記桑冉還在殿中,他說:“思凡仙君,下次再共飲吧,今天我……”

    他話音未落,外面突然一聲吊著嗓子的“哎喲”,一個瘦高的仙君伸著脖子過來,眼睛定在那兩壺酒上,“這是什么好東西,我經(jīng)過就聞到味兒了,好像是人間的酒吧,人間釀酒是一絕啊,”他把手臂搭在周思凡肩膀上,“思凡仙君,你還真是會挑好東西,又來找桃花仙子吃飯啦?加我一個加我一個,仙子酒量不行這是全天界都知道的事情,找他喝酒有什么意思嘛,跟我喝呀。”

    說著他就從章楚開的那道門縫中擠了進來,大搖大擺地要往殿內(nèi)走去。

    章楚伸手:“佩蘭仙君——”

    佩蘭仙君在天界與思凡仙君是兩個極端,為人開朗樂觀,極為熱情好客,不僅喜歡召集一幫人去他宮殿中吃飯,也認(rèn)為這世上所有人都如他一般喜歡一伙人湊在一起,人越多越熱鬧越好,所以此刻絲毫不覺不妥地進了章楚的峮櫻殿,要加入兩人的聚餐。

    周思凡看了章楚一眼,示意怎么辦?

    佩蘭仙君就要推開門進去了,章楚阻止不及,眼睜睜看著殿門被他推開,隨后邁步入內(nèi),“仙子你這宮中就是香啊,不愧是桃花仙子,哎我怎么記得以前好像不是這個香味兒——”

    佩蘭仙君已經(jīng)進去了,章楚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他看了看周思凡,又看了看殿內(nèi),腳跟踮了兩下,最終抬腿跑進去了。

    可他在殿內(nèi)卻沒看到桑冉的身影,他一愣,走了?

    佩蘭仙君好久沒來過了,此時還在東瞧西看,嘴里不停地說著什么,章楚感受了一下,桑冉的魔氣依然殘留在殿中,如果佩蘭仙君此刻還有一點警惕,他就能察覺到。

    如果周思凡進來的話就一定能察覺到了。

    “佩蘭仙君,”章楚道:“今日……不太方便,不如我們改日再聚吧。”

    佩蘭仙君:“怎么了仙子,你有什么事?”

    那種窘迫感又浮了上來,章楚心道這人真是毫無分寸,他只能找個借口說:“剛才人界上報了一些事情,我還需要處理一下。”

    佩蘭仙君搖著頭嘖聲道:“仙子啊仙子,你真是為人界操碎了心,你這等善良博愛樂于奉獻之人就該配享人界的第一等香火。”

    說著說著他又道:“不過你看思凡仙君,他也負(fù)責(zé)管理人界,他就從容多了,這只是份工作,仙子還是不要忘記生活才是啊。”

    佩蘭仙君又說了一通,發(fā)覺章楚沒有動搖的意思,于是微微尷尬,說:“好好,那我們便改日再聚。”

    兩人從殿內(nèi)出來時,周思凡面容冷峻,不復(fù)剛才悠閑,他凝眉看向空中,似乎在找尋那一絲異常的氣息從何處而來。

    章楚看到便心中一抖,周思凡見二人出來,沉聲道:“有魔界的氣味。”

    佩蘭仙君也是一愣,左右尋了尋,“有嗎,魔界怎會來此?有天門守著,他們怎會進來?”

    周思凡也覺得不對,看向章楚。

    章楚跟他目光交匯,一瞬間鎮(zhèn)定下來,道:“我看看。”

    說著,他裝模作樣展開神識搜尋,因為這是他的地盤,沒有人比他更熟悉,搜尋一番過后,他在周圍已經(jīng)找不到桑冉的存在了,但魔氣確實是有。

    他睜開眼道:“是鹿靈,幾只鹿靈剛剛跑過去了。”

    鹿靈是少有的能穿梭天、魔、人三界的生物,是一種獨角帶翅膀的鹿,經(jīng)常會在魔界待一段時間就跑來天界,在天界待一段時間再去人界,毫無長性,只因它不挑食,三界的食物都合它胃口。

    聽到是鹿靈,佩蘭仙君放松下來,“原來是小鹿啊,那帶點魔氣也正常了,我就說天界怎么可能有魔界的人出現(xiàn)。”

    周思凡卻皺眉,又抬頭看了看。

    章楚心中突突地跳,天界的最強戰(zhàn)斗力除了四方天帝和中央天帝之外共有三個,其中之一便是周思凡,他生怕周思凡看出點什么。

    他在周思凡說話之前開口道:“那個,天色不早了,你們早點回去吧,聽說今晚還會下雨。”

    聞言周思凡收回目光,看向他的視線中帶了一絲探究,他剛才簡單試探了一番,那魔氣強大異常,顯然不是一頭鹿身上能有的。

    天界最強的三個戰(zhàn)斗力,其中一人是他,另一人便是章楚,他不信章楚看不出來。

    章楚接觸到周思凡的目光,睫毛抖了抖,旋即不閃不避地回視,坦然中透著不解。

    周思凡提了提手里的酒,“這酒先給你放這里,下次我再來。”

    “好。”章楚興高采烈地把兩人送出了門。

    關(guān)上門之后,他等那兩人走遠了,重新展開神識搜尋,確實找不到桑冉了,他神情有些茫然,肩膀漸漸塌下來,桑冉就這么走了。

    他想了三天,桑冉過來只呆了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走了。

    他拳頭漸漸攥起來,開始思索起要不這段時間對外宣稱閉關(guān)修煉,這樣就不會總是有人來找他了。

    他意興闌珊地回了殿里,看著剛才被兩人弄亂的茶榻,看來桑冉走之前還整理了一下,掉下的茶壺被他重新放回了原位,茶幾上還……

    章楚定睛,眼睛猛地大了一瞬,他彎腰拿起茶幾上那個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戒指。

    這是一個通體漆黑,但頂端有一個好看的綠寶石的戒指,他知道這是桑冉留下的。

    剛才霧霾般的心情一掃而空,章楚露出一個放晴的笑容,他把戒指戴上,突然那戒指發(fā)出了聲音:“下次帶你去魔界。”

    這是桑冉的聲音。

    章楚愣愣看著戒指,他不知這是實時的還是跟月華仙君的金烏一般是提前說好的。

    他開口道:“桑冉?”

    戒指沒再發(fā)出聲音。

    原來是剛才說好給他留下的。

    章楚把戒指帶好捂在心口,開始期待起下次。

    ……

    天光大亮,章楚是在自己房間里醒來的。

    眼前是白得有些發(fā)灰的天花板,他側(cè)眼向一邊看去,看到了虛擬電子屏模擬的實時窗景,外界依然在下雨。

    他想坐起來,剛抬脖子身下就傳來一陣刺痛,渾身仿佛被車碾過一般。

    他閉了閉眼,不受控制回憶起昨晚的發(fā)生的事情。

    他和桑冉,就在那張沙發(fā)上,最開始是他先親上去的,但后來事情就變得脫韁,他身上的衣服像張紙一樣被揉亂撕開,他還記得那些滾燙的觸感,記得雙腿被掰開時的感受……

    章楚突然伸出手臂蓋住眼睛,又脫力般躺了回去。

    事情怎么會走到這一步。

    宿醉后的大腦發(fā)暈,章楚思維像銹住一般困難地運轉(zhuǎn),就在他漸漸又要睡過去時,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睜開眼睛,腦海中閃電般出現(xiàn)幾個畫面,桃花林、碎金般的月光、白墻藍瓦的宮殿、還有一道很高、很香的身影。

    章楚大腦傳來尖銳的疼痛,他悶哼一聲捂住腦袋,本就一團漿糊的思緒更是被閃得想吐了。

    他扒到床邊干嘔幾下,昨夜什么東西都沒吃,只吐了些酸水出來。

    他眼眶發(fā)紅地躺回床上,回憶起那個凌亂的夢境。

    他已經(jīng)記不清什么了,只記得那個夢似乎很美、很甜,他以第一視角感受了整個夢境,這輩子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一直到醒來后的現(xiàn)在還覺得幸福。

    但章楚心里清楚這是不對的,到底是為什么?

    他竭力去回憶,只記得他好像在一片桃花林中,他穿著淺藍色的粗布衣服,然后有一個男人跟他一起,那個人是誰?

    夢中的人臉都是模糊不清的,章楚現(xiàn)在連兩人為什么遇見,說過些什么話都記不起來。

    回憶片刻他放棄了,章楚面色潮紅異常,身下的床褥幾乎被汗浸濕,他判斷自己大概是發(fā)燒了。

    煩躁地拉起被子打算繼續(xù)睡覺,半夢半醒間想著桑冉去哪了,他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間的……

    等章楚再睜眼的時候,他額頭頂著一塊冰涼的毛巾,嘴里含著溫度計,從迷茫不清的視線中發(fā)覺床邊坐了一個人。

    他剛動了下嘴,那人的手就貼上他臉頰,輕聲道:“別動,發(fā)燒了。”

    章楚把眼睛完全睜開,看到了正淡淡凝視他的桑冉。

    那一瞬間桑冉眼中的情緒難辨,仿佛昨夜熱烈兇猛如野獸一般的人不是他一樣。

    章楚又向旁邊看去,看到方啟以及一個醫(yī)生,醫(yī)生就站在床邊,把章楚嘴里的溫度計拿出來看了一眼,沉聲喃喃道:“43度,行長先生,您怎么會燒得這么高……”

    章楚微掀眼皮,以為自己聽錯了,43度?

    醫(yī)生解釋道:“現(xiàn)在變異人的身體恒溫普遍比從前高了一度,我們的變異人中生病的已經(jīng)很少了,偶爾有發(fā)燒也不過是40度左右,行長先生您目前的溫度已經(jīng)突破變異人有記錄以來的極限,看來要上報給研究院那邊了,讓他們?yōu)槟兄谱钚碌耐藷帯!?br />
    章楚凝眉,點頭示意他知道了。

    醫(yī)生問道:“行長先生,您身體中有炎癥,可是哪里受了傷沒有及時醫(yī)治?”

    章楚目光一頓,又皺了皺眉,拳頭在被子里攥緊了,他還沒開口,桑冉道:“最新的退燒藥什么時候能出來?”

    醫(yī)生一愣,意識到面前正盯著行長先生看的魔尊是在跟自己說話,“這個……可能是下午,也可能是晚上,不會太晚的。”

    “知道了,你退下吧。”

    醫(yī)生微窘,從后面拿上醫(yī)療箱離開了。

    門一碰上,方啟就滿臉不悅,他張了張嘴,又舔了舔唇,最后問道:“行長先生,好好的怎么會發(fā)燒,那醫(yī)生說你是因為發(fā)炎,哪里發(fā)炎了。”

    桑冉依舊是坐在原處,這次沒有說話。

    章楚看方啟,沒回答這個問題,“你現(xiàn)在住在哪?”

    方啟不滿意章楚答非所問,但還是回答:“在j區(qū),樓下。”

    “單間?”

    “沒有,跟一個變異能力是特別能吃的變異人住一起。”

    章楚感覺這能力有些熟悉,但一時沒想起來是在哪聽到過。

    他說:“想住單間的話就去跟他們說,讓他們給你換。”

    方啟:“沒這么嬌氣,謝謝行長先生。”

    章楚:“嗯,你先回去吧。”

    方啟一愣,這么快就下逐客令,他看向坐在行長先生床邊的魔尊,愈發(fā)不悅,意思是那他呢。

    但是章楚沒再看他,輕輕扭過了頭。

    方啟知道分寸,只好也離開了房間。

    屋內(nèi)安靜下來,章楚盯著墻面,想說讓桑冉也出去好了。

    這時桑冉說:“感覺怎么樣?”

    章楚沒說話,他心情處于一種很復(fù)雜的狀態(tài),昨天是他沖動了,再加上今天第一次睜眼時桑冉?jīng)]在他身邊,剛才第二次睜眼跟桑冉對視時,他在對方的目光中同樣看到復(fù)雜的情緒。

    可心中那個夢像是一塊粘稠的蜜糖,將他的心層層包裹,即便他只記得零星幾個片段,但還是充盈了整個心臟。

    “怎么不說話?”桑冉語氣中帶著淡淡的無奈和寵溺,他給章楚重新?lián)Q了一塊涼毛巾搭上,“昨夜是我不對,我不敢奢求你原諒……是我趁人之危了。”

    章楚臉上沒什么表情,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生氣,他說:“那為什么還要出現(xiàn)在這里?”

    桑冉看著他,一時間沒回答。

    章楚還記得昨晚是自己先親人家的,他煩躁地擰了擰眉,想閉上眼讓桑冉先回去吧。

    就聽他說:“章楚,你喜歡我嗎?”

    章楚眼睛沒閉成。

    “我昨夜那么做的原因,以及今天還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是因為我喜歡你。”

    那瞬間,章楚包裹心臟的那塊蜜糖仿佛跟現(xiàn)實接通,他不止是因為夢境而悸動不已,他看向桑冉。

    “喜歡的人向我索吻,我很難保持理智。”桑冉簡短地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我不求你現(xiàn)在給我回應(yīng),你只需要知道這點就好了。”

    “如果你還生氣,”章楚露在外面的手中一涼,他被塞進了一把匕首,“如果還生氣,你可以用它對我做任何事情。”

    “一般的利器傷不到我,這是南方天帝坐騎的角造制而成,它可刺我入骨。”

    章楚沒有低頭看,也知那是一把分量極重的匕首,他深吸口氣,說:“昨晚的事,就當(dāng)個意外吧。”

    桑冉看了他一會兒,說:“好。”

    他似乎會答應(yīng)章楚的任何事,剛才那句“喜歡”也讓章楚貨真價實的心動了,但他還沒忘記剛睜開眼時桑冉目光中的情緒,那是種審視、深思、猶豫、還有些別的章楚看不懂的東西。

    還有最重要的,章楚還沒忘了桑冉那亡妻。

    接下來幾天,基地進入短暫的穩(wěn)定階段,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外面據(jù)說發(fā)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民間群眾已經(jīng)很少有居住在高樓里的了,原因之一是現(xiàn)在樓房水電燃?xì)獠煌ǎ幼±щy,原因之二是這些高層住戶太分散,并不集中,靠聯(lián)盟政府救濟耗時耗力,所以政府安頓了一部分百姓,剩下有不愿聽政府安排的,或是政府安排不上的,就統(tǒng)統(tǒng)住在了野獸外殼里。

    現(xiàn)在民間這些殼子已經(jīng)成了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里面衍生出分明的等級制度,還有大量變異人,這些殼子之間的較量也日益加深。

    只是聯(lián)盟政府一直沒時間去管他們,但就在這三天,有一個名叫“玳瑁”的野獸外殼組織據(jù)說發(fā)動了一場兵變,連通了幾個小組織一起里應(yīng)外合,一夜之間橫掃水面上其余組織。

    玳瑁的老大據(jù)說從前是個政商兩界通吃的厲害人物,最擅長玩縱橫捭闔,手下有好幾個強大的變異人,其中一個還是從前黑\社會組織里的二把手,以狠著稱。

    那一夜幾乎血流成河,玳瑁以雷霆手段解決了首都區(qū)當(dāng)下膠著的局面,算是統(tǒng)一了那幾個殼子。

    聯(lián)盟內(nèi)部知道了這個消息,估計很快就要跟玳瑁的老大展開談判了。

    “沒想到他還真有這本事,”飯桌上,方啟嘖嘖稱奇,“行長先生那天給了他槍,他就真是發(fā)揮到最大用處了,就是不知道這人現(xiàn)在這么牛逼了,會不會愿意被聯(lián)盟政府收歸了。”

    章楚低頭在處理一塊牛排,“他會的。”

    兩人此刻在餐廳角落的一個小圓桌用餐,這是c區(qū)的餐廳,能用餐的都是住在c區(qū)的大人物,但因為方啟說他的室友太能吃了,吃飯總是連盤子都吃了,看樣子要不是顧忌太多估計還想啃桌子,吃完了就開始盯著方啟手里的飯,因為下面幾個區(qū)每日食物是限量的。

    方啟不自在得要瘋了,于是這幾日天天上來跟章楚一起吃飯。

    “會?為什么?”

    章楚現(xiàn)在才知道那日在殼子里項文聲展現(xiàn)的實力恐怕還沒有十分之一,他手下變異人又多又強,很難說那幾把槍能真正起到什么作用,章楚后知后覺地回過勁來,那很可能是項文聲在變向跟他表示想被聯(lián)盟政府詔安的想法。

    畢竟正規(guī)軍的待遇可不是野路子能比的。

    方啟聽了以后恍然大悟,繼續(xù)低頭吃飯。

    章楚想到什么,看他一眼,“那天你被他手下救起來直接送進項文聲房間,他有沒有對你……”

    方啟一口飯差點兒噴出來,抬頭瞪眼看他,“行長先生怎么突然說這個,我早忘了,他肯定沒有啊,我都穿戴整齊的——”

    章楚哦了一聲,繼續(xù)切他的牛排。

    方啟覺得渾身惡心,想他一個一米九的壯漢居然被惡心的同性戀惦記,一時間飯都有點吃不下。

    “他強不強的不說,人是真變態(tài),跟男人做那檔子事兒,我想想都惡心。”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章楚切牛排的動作頓了一秒,緊接著繼續(xù)切起來了。

    而方啟說完卻突覺不對,自家行長先生最近很有要搞同性戀的趨勢,他把眼珠偷偷轉(zhuǎn)向章楚,發(fā)現(xiàn)章楚神色如常。

    跟在行長先生身邊這么多年,他的性取向方啟至今沒搞清楚,送來的女人不要,跟男人也沒搞過曖昧,方啟原以為自家行長真要跟左手過一輩子,可看他那樣子可能跟左手都沒發(fā)生過幾次。

    章楚對他的心里過程一無所知,專心吃牛排,這時入口處走進幾個人,整個餐廳都唰唰抬頭,人群中響起一些低語。

    章楚看了一眼,是桑冉和婁弦還有幾個魔族。

    這些魔族都是一水的身高腿長,儀態(tài)不凡,各有各的氣質(zhì)。

    為首的桑冉光是那張臉就夠把所有人迷得死去又活來好幾次,更別提他一身玄色衣袍,神情清冷淡漠,像是雪山之巔的冰蓮,但那黑漆漆的眼睛總是沉著,仿佛肩上壓著山雨欲來的風(fēng)致。

    后面的婁弦展著折扇,如開屏的孔雀一般招搖入座,他的氣質(zhì)相比桑冉就柔和多了,也會讓人產(chǎn)生更好接近的錯覺。

    現(xiàn)代人對這些魔族的討論度很高,除卻他們的身份和逆天的能力外,就是他們的臉。每次他們來餐廳吃飯時底下都是悄悄討論的。

    幾個魔族經(jīng)過幾日已經(jīng)熟悉了人類打飯這一套流程,端著各自的食物就找了地方坐下,就跟章楚隔了兩個桌子。

    兩人最近就是這樣一種狀態(tài),說不清是刻意躲避還是什么,總是章楚想在自己想清楚之前,先跟桑冉保持一段時間的距離。

    而桑冉察覺到他的疏遠,也并沒有步步緊逼,而是如他所愿,保持著章楚心中的那個安全距離。

    就比如現(xiàn)在在餐廳用飯,他們坐的位置不遠不近,章楚能察覺出一道視線隔三差五地落在他身上,每當(dāng)他回視,桑冉就向他微微一笑。

    章楚微笑回應(yīng)。

    “燭陰今日回來?”婁弦一邊喝湯一邊問道,他很喜歡人類世界的牛奶南瓜湯。

    桑冉嗯了一聲,吃面條。

    婁弦又問:“聽說相柳又大了不少,你說孩子長這么快,也不知心智能不能跟上。”

    桑冉繼續(xù)吃著面條,像是對自己的孩子毫不關(guān)心。

    婁弦看了他一眼,桑冉最愛的食物就是面條,要是沒人管他,他能連續(xù)吃一個月面條,比如現(xiàn)在,來這邊幾天了,好吃的東西那么多,也沒見桑冉嘗嘗,還是天天吃面條。

    婁弦一臉牙疼地看了一會兒,把一份切好的牛排推到他面前,“你嘗嘗這個。”

    桑冉抬眼,又看了看章楚桌子上的盤子,頓了片刻夾起一塊放進碗里,接著吃他的面條。

    婁弦又問:“聽說鬼界魍魎那個孩子也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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