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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 41 章 你已經(jīng)殺了他們

    竇云平語氣嚴(yán)肅, 章楚問道:“出什么事了?”

    “半小時前跟北利菲洋白蘇那三個聯(lián)盟開會,我們的人一直跟他們打太極,后來被他們發(fā)現(xiàn), 索性裝也不裝了,現(xiàn)在他們的訴求很直接, 就是要見魔尊,可是……”竇云平突然頓了一下, “魔尊在你旁邊嗎, 你倆離得近嗎, 他能聽見我說話嗎?”

    章楚拿著手機(jī)往外走了兩步, “你說。”

    “——可是咱們肯定不能讓魔尊跟別的聯(lián)盟見面啊, 這是我們好不容易帶回來的生化武器,這幫厚臉皮的等開飯知道端著碗來了,做飯的時候哪去了?”

    章楚聽見“生化武器”這個詞皺了皺眉, 他有些不舒服, “我現(xiàn)在帶他回去。”

    “誒誒, 別掛,我還沒說完呢, ”竇云平道:“剛才那幫混球見來軟的不行,現(xiàn)在他們打算來硬的,說要問魔尊他們那三架飛船的下落, 他們的飛船自從進(jìn)入黑洞就跟外界失去了聯(lián)系,直到昨天你們大張旗鼓地回來了, 他們自家聯(lián)盟的飛船卻好像人間蒸發(fā)一般,所以他們現(xiàn)在不僅是跟魔尊要說法,也在跟玄中聯(lián)盟要說法。”

    竇云平吸了一口氣,“他們懷疑是我們的人在里面跟他們交火了, 所以那三架飛船至今未歸。現(xiàn)在是多事之秋,地方間局勢緊張,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他們抓住機(jī)會宣戰(zhàn),上面的意思是要不出紕漏地處理好這件事,絕不能為他們留下口柄來討伐玄中聯(lián)盟,這三家要是打算結(jié)盟,那我們幾乎沒勝算。”

    章楚眉宇間凝成川字,他緩緩道:“可魔尊脾氣不大好,如果我?guī)厝ジ切┤艘娒妫峙滤麄儠蚱饋恚綍r候人死在玄中聯(lián)盟的地盤上,更不好交代。”

    竇云平疑惑地“啊”了一聲,“昨天我看魔尊坐在那里一言不發(fā)的,還以為他跟傳聞?wù)f的不一樣,還以為他脾氣挺好的呢。”

    不等章楚開口,他又緊接著道:“算了算了,你倆關(guān)系不是挺好的,來的路上勸勸他,給他分析一下利弊,只要他別動手,其他的都好說。”

    “你……怎么看出來我跟他關(guān)系好的?”

    “不是嗎?”竇云平說:“飛船上的人說的,而且昨天我看他對你那個樣子,關(guān)系不好他一直看你還沖你笑干什么?最后還說要跟你……”

    竇云平突然咳了咳,像是替他害臊一樣,壓低聲音說:“還說要跟你睡一起。”

    竇云平覺得自己做的最正確的決定就是普羅米修斯號交給了章楚帶隊,他當(dāng)初只想賭一把,仗著章楚容貌跟魔尊亡妻相似,借些皮色手段賭這一趟行程能否順利。

    沒想到章楚這么爭氣,不僅是四大聯(lián)盟中唯一回來的,看樣子還把魔尊收拾得服服帖帖。

    他不由想起從前有關(guān)章楚的種種傳聞,出身成謎,被老行長愛德蒙收養(yǎng)后一路青云直上,有人說他其實是老行長養(yǎng)著玩弄的孌童,還有說他早年起步階段談成的生意都是不正當(dāng)手段得來的,不然為什么有那么多富豪為他一擲千金,談合作時鬼迷心竅似的掏錢,有的連合同也不看,就差把“老子千金來買你開心”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還有暗網(wǎng)上那至今居高不下的排名,那個充滿齷齪污穢的高樓帖子,無一不在意\淫他。

    竇云平從前從未對這些上過心,章楚在他面前向來是冷靜的、沉穩(wěn)的、頭腦精明條理清晰的,能靠腦子和嘴皮子完成的事,干嘛要多此一舉賣|屁股?

    但看見他那張冰冷美貌的臉時,竇云平心中偶爾會理解,為什么暗網(wǎng)上那么多人熱衷于意\淫他。

    章楚在電話那頭有些沉默,最后只說:“我知道了,把你位置發(fā)我。”

    掛斷電話后章楚回去,看見研究院玻璃門前站著聊天的兩人,桑冉和桂辛焰皆是儀態(tài)極好的人,兩人的背都很挺,但不同的是桂辛焰可以用筆挺峭直這類詞來形容,像高傲的白楊樹,而桑冉更像是一個從小學(xué)習(xí)禮儀的富家子,他的直更添了幾分松弛,只給人如沐春風(fēng)的感覺。

    章楚走進(jìn),兩人談話結(jié)束,目光一齊向他轉(zhuǎn)來,桂辛焰道:“竇云平的電話?”

    章楚點頭,“另外三個聯(lián)盟堅持要見魔尊。”

    桂辛焰都能猜到電話那頭竇云平會怎么說,“他是不是要你們謹(jǐn)慎行事,以免挑起聯(lián)盟間戰(zhàn)爭?”

    “對。”

    桂辛焰輕嗤道:“打起來是遲早的事,早點晚點又有什么區(qū)別。”

    聽見他這么說,章楚覺得心里很亂,就像滿是亂糟糟線團(tuán)的毛球被人一腳踢開,七零八碎地散了一地。

    他說:“真會打起來?”

    “一來,全球黑洞的數(shù)量在減少,意味著以后可能無法隨意去異界,比如有的聯(lián)盟境內(nèi)上方有黑洞,有的沒有,那沒有的還要向有的打申請才能去,若是不同意呢,再者,隨著自然災(zāi)害發(fā)生,全球陸地面積越來越小,人勢必會為了領(lǐng)土而掙,可能到時候都不用大自然來消滅人類,人類自己就內(nèi)部消化完了。”

    在去找竇云平的路上,章楚把剛才電話里的內(nèi)容給桑冉轉(zhuǎn)述了一遍,隨后打量著他的神情問道:“當(dāng)時你跟我說其實并沒把那些人殺了,那現(xiàn)在能告訴我你把他們?nèi)绾翁幹昧藛幔俊?br />
    桑冉沉吟了一會兒,“若是我不想說呢。”

    章楚唇線抿了抿,“這次來的幾人不好打發(fā),我怕他們會拿這個一直糾纏你。”

    桑冉?jīng)]說話。

    一時間,走廊里只有兩人的腳步聲。

    靜了片刻,章楚道:“桑冉,你其實就是把他們殺了吧。”

    桑冉斂眸,看向他。

    章楚與他回視。

    不知為什么,章楚的心一時間有些軟,那些人殺了對桑冉?jīng)]有任何影響,即便他一會兒要面對那三個聯(lián)盟,對他也沒有什么后果可言,但桑冉為什么要騙他呢?

    因為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殺了他的同類?

    桑冉?jīng)]說話,那章楚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

    兩人進(jìn)入電梯,按下關(guān)門鍵。

    狹小的空間里桑冉突然開口,“你會怪我嗎?”

    “什么?”章楚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

    “我殺了那些人,還騙了你,會怪我嗎?”桑冉神情淡淡的,透過電梯間的鏡面看章楚。

    “……我不怪你,”章楚說:“他們的命跟我沒關(guān)系……早晚都會死的。”

    “我更擔(dān)心的,是一會兒怎么說。”他看向桑冉,“你想去見別的聯(lián)盟那些人嗎,如果不想,我可以幫你回絕,你現(xiàn)在就能回房間。”

    桑冉似乎被他逗笑了,“你是想保護(hù)我嗎,金屋藏嬌,然后你去跟他們交涉?”

    章楚被“金屋藏嬌”四個字弄得有些耳紅,但他并未表現(xiàn)出來,只是鎮(zhèn)定地看著桑冉。

    “還是,你怕他們提出什么誘人的條件,我會反水,轉(zhuǎn)而跟他們走?”

    “這個擔(dān)心實在沒有必要,”桑冉瞳仁烏黑凈亮,半晌像是咽下了什么話,只說:“魔族并非見利忘義,言而無信之人。”

    “好,”章楚說:“一會兒那些人要是說了什么冒犯你的話,你別在意,這個世界的人,大多是粗暴的。”

    電梯停在一個大型接待室前,隔著厚重的紅木門都能隱約聽見從中傳來的爭執(zhí)聲。

    接待人員為他們打開大門,接待室一下安靜下來,數(shù)十道目光齊齊盯著門口兩人,章楚聽見一些吸氣聲。

    接待室面積很大,里面放了一張三十米長的桌子,兩側(cè)分別坐著玄中聯(lián)盟和另外三聯(lián)盟的人,中間臨時插了五個聯(lián)盟的國旗,是接待外賓的慣常禮儀,此刻也依然遵循了,象征他們這搖搖欲墜的和平。

    一個金發(fā)碧眼的男人率先站起來,張嘴是一口流利的東方語言,“想必這位就是魔尊陛下,果真像我們記者報道的那般英俊瀟灑,器宇不凡,您好,我是來自北利聯(lián)盟的亨利,很高興見到您。”

    桑冉瞥了他一眼,淡笑著微微頷首,他跟在章楚身后進(jìn)入接待室,步履穩(wěn)健有力,渾身上下散發(fā)著強(qiáng)大的氣場,兩人入座在玄中聯(lián)盟的那一側(cè)。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桑冉吸引了,傳聞中的魔尊坐著九頭惡龍,兇神惡煞,殺人成癮,但他們面前的魔尊,眉眼如畫,穿著古典的東方服飾,舉手投足間皆是彬彬有禮,仿佛中世紀(jì)的貴族。

    菲洋和白蘇的人也都做了自我介紹,他們看桑冉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塊滴著油的肥肉,都恨不得據(jù)為己有。

    “魔尊陛下剛來我們的世界,應(yīng)該還沒有好好轉(zhuǎn)過吧,我北利地大物博,自然風(fēng)光是地球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若是您愿意來我們聯(lián)盟看看,不僅能欣賞到美景,您想知道什么,我們絕不隱瞞一點。”

    “得了吧,現(xiàn)在去北利也就只能看大海,還是飄著電線桿屋頂?shù)拇蠛#阆劝涯銈兊暮[解決了。”說話這人是菲洋的,他諂媚地對桑冉說:“我看陛下還是來我們聯(lián)盟,現(xiàn)在全球只有我們受災(zāi)面積最小,況且,我們擁有世界上最先進(jìn)的……”

    三個聯(lián)盟的人王婆賣瓜自賣自夸,吹噓自家聯(lián)盟幾乎把嘴皮子吹破,玄中聯(lián)盟的人冷笑一聲,“怎么,各位幾分鐘還叫嚷著自己聯(lián)盟飛船不見了要找魔尊陛下要個說法,現(xiàn)在人來了,怎么不要說法了,變臉未必變得太快了。”

    亨利道:“北利聯(lián)盟的大門永遠(yuǎn)向朋友打開,只要魔尊陛下愿意成為我們的朋友,飛船的事可以概不追究。”

    章楚靠在椅背中,目光森冷地巡視著他們。

    第42章 第 42 章 “我?guī)慊胤块g。”……

    “哼, 你們說了這么多都沒用,魔尊陛下現(xiàn)在是我玄中聯(lián)盟的座上賓,是我們的人勞心費神從黑洞里帶出來的, 你們搞搞清楚。”

    眾人又吵了起來,章楚抬起手, 揉了揉太陽穴。

    這一動作牽動了桑冉,他回頭低聲道:“不舒服?”

    章楚心里已經(jīng)積攢了怒氣, 他受邀帶桑冉來這里不是為了像個商品一樣被這些人爭來爭去, 聞言直接按住桑冉搭在扶手上的手以作回應(yīng), 目光冰冷淬厲沖那些人道:“各位如果想吵架, 滾回你們自己的地盤去吵。”

    這音量不高不低的一句, 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章楚其人,在末日之前, 是個所有人都不敢輕易招惹的人物, 原因無他, 他手上掌握著全球經(jīng)濟(jì)命脈,并且為人性情冷淡, 陰陽不定,極其記仇。

    曾經(jīng)北利聯(lián)盟一個附屬國首長在一次生意中給他玩仙人跳,事后又在一次會議上大放厥詞徹底得罪了他, 章楚用了三個月時間讓這個附屬國宣告破產(chǎn),首長余生都要用自己漫長的時間去執(zhí)行章楚制定的還款計劃。

    更何況, 末日之后世界銀行雖然直接損失超過了八千億北元,但還不至于破產(chǎn),他們的資本金仍高于聯(lián)盟要求最低儲蓄金,也就是意味著在通貨膨脹、利率飆升的今天, 章楚仍然能夠放貸當(dāng)?shù)?br />
    他們還得當(dāng)孫子。

    這時竇云平站出來打圓場,他笑呵呵地說,“大家這樣吵下去有什么意義呢,魔尊陛下此次前來只是為了看看異界的風(fēng)景,順便陪陪新朋友——也就是我們的章行長,陛下本人根本無意于我們聯(lián)盟之間的彎彎繞繞,我看各位啊,還是早點各回各家吧,現(xiàn)在各個聯(lián)盟自家事都一堆,就不要再來摻和別的了——陛下您說是吧?”

    桑冉“哦”了一聲,語調(diào)舒緩悠長,“我何時這樣說過了?”

    此言一出,竇云平臉色一僵,而章楚也看向桑冉,別的聯(lián)盟那幾人更是睜眼猛看著桑冉,等著他下文——他們既怕魔尊是站隊的,又怕魔尊不站他們那隊。

    “聽說剛才有人要向本座追究飛船不見了的事,”桑冉笑吟吟的,“所以本座來了,各位可以說說想如何追究。”

    剛才說出那句話的亨利心中一沉,尷尬笑道:“誤會,都是誤會,只要陛下您愿意跟我們交個朋友,那些都不算什么。”

    “若是本座不愿意呢?”

    亨利神色微變,北利聯(lián)盟是當(dāng)今世界最發(fā)達(dá)強(qiáng)大的聯(lián)盟,即便是如今的末日之下,他們聯(lián)盟的經(jīng)濟(jì)和軍事實力仍是最強(qiáng)的,所以他雖是奉命誠心來邀請魔尊,但心中不免存了幾分大國傲氣。

    有時候稍作強(qiáng)硬,也是談判方法中的一種,亨利道:“陛下,派去異界的飛船上載有北利聯(lián)盟最優(yōu)秀的戰(zhàn)士和最先進(jìn)的武器,”他神色夸張,“我們的人就這么沒頭沒尾地消失在你們世界,我們想要個說法也是正常的吧,但是呢,北利聯(lián)盟一直拿您當(dāng)朋友,”他說著又抽出一張帶有黃綠花紋的塑料硬卡,“這張綠卡就是送您的禮物,雖然現(xiàn)在特殊時期聯(lián)盟之間可能用不上,但這代表我們的大門永遠(yuǎn)……”

    亨利話音未落,手中的卡片突然灼燒一下,他愣住,眼睜睜看著卡片化為一堆粉末,就這樣從他手中流到了桌子上。

    “這、這是什么?!”他驚恐地后退半步,望向長桌對面的桑冉。

    桑冉氣定神閑:“剛才竇先生只說對一半,本座此次來確實為了章行長,但并非不在乎你們間的爭端,我很喜歡玄中聯(lián)盟,玄中聯(lián)盟的敵人就是本座的敵人,跟玄中聯(lián)盟作對就是跟整個魔界作對。”

    他這句話落地,不光其他幾個聯(lián)盟怔住,就連章楚和竇云平也沒有料到。

    這時亨利旁邊跟著的另一位北利代表坐不住了,他和亨利看起來是一文一武,這頭白種熊長著接近兩米的身高,肌肉健碩無比,幾乎漲破衣服,他目光兇狠地瞪著桑冉,用他們的語言在喉嚨中嘟囔,“你這個野蠻的人,竟敢不把綠卡放在眼里,讓我來教訓(xùn)你吧。”

    說著,他扯開襯衣領(lǐng)口,轉(zhuǎn)瞬變?yōu)橐粋渾圓可怖的球體,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誰也沒見過這是什么變異方式。

    亨利嘴上說著讓他趕緊停下這太失禮了,但眸中卻無半點慌亂,顯然想看好戲。

    竇云平怒斥:“亨利代表,請讓你的人立刻停下,這是玄中聯(lián)盟的地盤,你們和魔尊陛下都是玄中聯(lián)盟的客人,你們想干什么?”

    亨利狀似為難地攤手:“竇先生,您也看到了,亞瑟他現(xiàn)在根本不受控制,他當(dāng)初是打籃球時變異的,變異體完全就是個球,高速旋轉(zhuǎn)暴起扣籃什么的,生氣起來根本不管不顧的。”

    白蘇和菲洋的代表看熱鬧不嫌事大,勸解道:“要我說就比劃比劃嘛,我們誰都不動氣,權(quán)當(dāng)友誼賽看,正好讓我們見識一下魔尊的實力。”

    他們眸中放出精光。

    竇云平氣得頭發(fā)都豎起來了。

    章楚后退到墻邊,仔細(xì)看著那個直徑有三米的“籃球人”,亞瑟的四肢和軀干消失,只剩下一張臉在球的正中間,兩條粗直眉毛下是一雙怒目圓睜的眼。

    由于他突然的變身,層高五米的接待室瞬間顯得狹小,桌椅被撞倒,所有人都退到兩邊,而桑冉仍八風(fēng)不動地坐在原地,看向他的眼神無波無瀾。

    亞瑟怒吼一聲,巨大的籃球開始旋轉(zhuǎn),很快就形成一道小型颶風(fēng),方圓幾米的椅子和雜物全被卷到空中,隨著籃球的轉(zhuǎn)動而飛速轉(zhuǎn)動,發(fā)出令人窒息的風(fēng)聲。

    突然,這個高速旋轉(zhuǎn)的籃球朝桑冉奔去,幾米的距離眨眼而至,眾人都倒吸一口冷氣的同時,那球體卻像是撞上一道無形的墻體,堪堪停在桑冉面前一米。

    而桑冉甚至連發(fā)絲都沒被他帶起一綹。

    亞瑟喉嚨中發(fā)出憤怒的轟鳴,旋轉(zhuǎn)和沖擊得愈發(fā)猛烈,墻邊站著的人群都受不了這股風(fēng),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桑冉雙眸微瞇,隱隱透著些看對方不知死活的笑意,“膽大包天的凡人,我把你炸成碎片好不好?”說完,他伸出五指,如撩貓逗狗般輕輕放在那球上,下一刻,高速旋轉(zhuǎn)的球體戛然而止,就像電影里播放著飆車畫面,卻猛地被人按下暫停鍵一樣,剎那間一切聲音消失,空中亂飛的紙屑和左右搖擺的桌椅也都塵埃落定。

    亞瑟清晰完整的臉出現(xiàn)在桑冉面前。

    黑色魔氣從桑冉手中溢出,慢慢的,亞瑟憤怒的表情出現(xiàn)一絲裂縫,他瞳孔放大,很快,強(qiáng)烈的痛苦包裹住他。

    “啊啊啊啊啊!!”接待室中爆發(fā)出慘叫聲,那無堅不摧的籃球滲出血絲,漸漸血流的越來越多,匯聚成小河般蔓延至四方,亞瑟的慘叫聲先是尖銳,然后慢慢變得微弱、再微弱……

    “魔尊陛下!”亨利慌了,他完全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亞瑟是北利最先一批的變異人,也是對變異能力掌握最熟練的一批,他絕對不能死在這里,“魔尊陛下請息怒,放過他,留亞瑟一命——”

    跟他最后一個字同時爆發(fā)的,是“啪”地一聲響,所有人眼前一紅,就見剛才還占據(jù)整個接待室的高大球體消失不見了,轉(zhuǎn)而是鋪天蓋地的紅——那是亞瑟被炸爛的血肉。

    亨利感覺一道又燙又腥的液體濺到他臉上,他怔怔地伸手去摸,摸到一塊沾著皮的血肉。

    亨利登時就坐到了地上。

    房間里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嚇傻了,剛才那幾個想看熱鬧的代表,此刻臉色僵硬,白蘇聯(lián)盟代表是一位相貌穩(wěn)重的男人,他打破屋內(nèi)的沉默道:“陛下已經(jīng)表明了您的態(tài)度,既如此,白蘇聯(lián)盟便不打擾了。”

    菲洋代表也緊接著站出來,這是玄中、魔族與北利的事,他可不想摻和,“菲洋也一樣,那我們就先離開了。”

    “慢著,”桑冉道:“誰讓你們走了?”

    剛才的血腥沒有沾惹到他分毫,他慢條斯理地轉(zhuǎn)過身看那兩人,玄黑鶴氅襯得他面如冠玉,站在滿地猩紅的狼藉中仿若來自地獄的羅剎,“向來只有本座找人麻煩,還從未見過這種不知死活的,你們既找上門來送死,本座哪有不成全的道理?”

    那兩人身體狠狠顫抖起來,哆嗦著看他。

    眼見桑冉就要大開殺戒,連玄中聯(lián)盟的人都畏懼得腿軟,不知這暴戾恣睢的魔尊此刻還有沒有神志,下一個會不會就輪到玄中。

    “桑冉!”墻角傳來一道聲音,章楚推開人群站出來,他攥了攥拳,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往前邁了一步,“可以了,別生氣了,放過他們。”

    他那樣子就像在強(qiáng)行克服恐懼安撫一只瘋?cè)H狡似^看他,那纖細(xì)的身體裹在西服中,仔細(xì)看還有小幅度的顫抖。

    ——他在怕我嗎?

    桑冉玩味地想。

    突然,他發(fā)出一串輕笑,這笑容在旁人眼里看著更加恐怖了,但他卻后退幾步坐回了椅里,“開個玩笑而已,各位不必放在心上。”

    桑冉看向坐在地上表情一片空白的亨利,“嚇到了嗎,本座剛剛一時手快殺了他,真是抱歉,現(xiàn)在還給你。”

    隨后,再次令眾人誰也沒想到的事情發(fā)生了,剛才明明已經(jīng)炸成血花的亞瑟竟尸身重新組合,血液倒流、皮肉重組,眨眼間,一個完整無損鮮活的亞瑟竟又回來了。

    “啊啊!”亨利如見鬼一般尖叫了一聲。

    亞瑟神情介于驚訝和恐懼之間,他看著自己恢復(fù)如初的身體,又看向魔尊,剛死過一次的記憶還在眼前,他還記得那痛到極致的撕裂感,噔噔后退幾步,如看怪物一般看著桑冉。

    這下眾人心里又要重新衡量了,魔尊不僅能眨眼間讓一個高級變異人慘死,還能不費吹灰之力地讓人復(fù)活?!

    這他媽跟游戲里能無限刷新復(fù)活甲一樣,還怎么玩?

    竇云平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心情紛亂復(fù)雜,宛如日狗,按理說魔尊公開張顯實力并且戰(zhàn)隊玄中聯(lián)盟是件好事,可這也可能會使玄中聯(lián)盟成為眾矢之的。

    一場招待會議到此結(jié)束,眾人只能含淚接受這是一場玩笑,沒人再敢說半個不字。

    竇云平心事重重地把人送走了,本來想留章楚說話,但章楚有些頭痛,只能先放人回去休息。

    “魔尊陛下,”竇云平壯著膽子笑道:“別忘了晚上的宴會。”

    魔尊笑得彬彬有禮,宛如世間最優(yōu)雅的紳士,“本座會記得。”

    章楚跟桑冉一起回房間,進(jìn)電梯時他身形一晃,被桑冉扶住,桑冉皺眉道:“怎么了?”

    章楚身上很軟,他想重新站好,卻被桑冉攥住手臂,另一只手探向他額頭,桑冉嘖聲道:“你發(fā)燒了。”

    發(fā)燒?他發(fā)燒了嗎?

    好端端的為什么會發(fā)燒,剛才開會時頭昏腦漲,本以為是被那些人吵得,難道是發(fā)燒嗎?

    桑冉見他暈乎乎的,眉頭皺得個更緊,把他拉向自己身邊,伸手便往他脖子里探。

    “干什么?”章楚雖然燒得暈乎,但也知道這樣不對。

    但桑冉微涼的手背還是貼上了他脖頸,“好燙,你什么時候發(fā)燒的?”

    “我不知道……”

    兩人現(xiàn)在貼得很近,章楚整個人幾乎靠在他身上,桑冉神情恢復(fù)了冷漠,眼中晦暗不明,掌心貼在那細(xì)瘦的腰上,喉結(jié)滾動。

    叮一聲,電梯到了,門向兩側(cè)打開。

    桑冉低聲道:“我?guī)慊胤块g。”

    第43章 第 43 章 “為什么要管普通人?”……

    都說病來如山倒, 可也不是這么個意思,短短半小時內(nèi),章楚的身體竟如火如荼地?zé)似饋? 這種狀態(tài)跟初次變異時那種感覺很像,都是體內(nèi)灼熱, 想有一股欲望發(fā)泄出來。

    他全身的感官都移到了桑冉扶著他的那條手臂上,如墜云端地往里走。

    門開了, 他被桑冉帶進(jìn)去, 門關(guān)上。

    落鎖的聲音響起。

    外界還在下著大雨, 落地窗外仿佛另一個電閃雷鳴的灰色世界, 他突然喃喃道:“我得出去看看。”

    桑冉平靜地垂眸看他, 好似卸下一切偽裝的反派,“出去看什么?”

    章楚只是重復(fù)著那句話,“我得出去看看……”

    “想看什么, 說給我好不好?”

    “看……看他們過的怎么樣?”

    “誰過得怎么樣?”

    “外面那些人……普通人。”

    “為什么要管普通人?”

    為什么要管凡人?

    章楚腦中無端冒出這句話。

    他漸漸凝滯, 為什么要管那些人呢?對啊, 為什么?

    “為什么要管他們?”桑冉又輕聲問了一遍,聽起來有幾分溫柔。

    “不知道……”章楚如實回答:“但我得去看看。”

    桑冉把他放到沙發(fā)上, 去浴室打濕毛巾回來,輕柔地擦拭他的臉,“好燙, 章楚。”

    章楚大腦昏沉得抬不起眼睛,聽聲音也仿佛隔了一層什么, 但隱約覺得著語氣太熟稔了,像是認(rèn)識了很多年。

    “怎么不能照顧好自己,這些年經(jīng)常生病嗎?”

    章楚感覺到他的臉被冰涼的毛巾擦過,這溫度很舒服, 像夏日里摻進(jìn)一把冰,讓他忍不住蹭了蹭。

    而那毛巾的主人卻停了。

    章楚無法理解,呼出一口滾燙的氣,頭向另一邊偏去——卻被一只大掌攥住下頜。

    帶著情\欲的氣息靠近,即便是閉著眼睛,章楚也感受到了威脅。

    他下意識道:“周思凡……”

    周圍的一切像按下暫停鍵,良久后他聽見面前的人聲音像淬了毒的沉鐵,極緩道:“你在叫誰?”

    “周思凡……”

    “他是你什么人?”

    “很重要的人……”

    “為什么?”

    “我跟他……一起長大。”

    “然后呢?”

    “他……保護(hù)我。”

    對面又沉默了,片刻后一聲輕笑,“保護(hù)你,所以你喜歡他?”

    下巴上的手在收緊,章楚本能地覺出危險,他閉了嘴不愿再說,對面繼續(xù)逼問:“你喜歡周思凡?”

    章楚眉心皺起,他感到很不舒服,掙扎著想躲避,那只手卻如鐵鉗般捍衛(wèi)不動。

    就在這時,門突然敲響了,是婁弦的聲音,“陛下,那邊叫吃飯了。”

    桑冉回頭,冷靜了一瞬,放開章楚,道:“進(jìn)來。”

    這種門鎖對魔界來說猶如無物,事實上在魔族中沒有鎖的概念,只有結(jié)界的概念。

    于是婁弦便推門進(jìn)來,看見沙發(fā)上好像人事不省的章楚,奇道:“他怎么了?”

    “他發(fā)燒了,你讓人找個大夫來看看。”桑冉彎腰抱起章楚往他房間走去,“晚飯我們前去,他就不去了。”

    “好,我去跟他們說,”婁弦視線追隨著進(jìn)去,“他沒事吧?”

    “覺醒后的反應(yīng)。”桑冉淡淡道。

    婁弦微愣,慢慢倚在門框上,“他是不是要慢慢想起來了?”

    桑冉靜了片刻,“不會,只是能力會慢慢恢復(fù)。”

    婁弦從來看不懂桑冉,幾萬年前就是這樣,桑冉真正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

    等安頓好章楚后,醫(yī)生隨即到來。

    現(xiàn)在的研究院有大量生物學(xué)和醫(yī)學(xué)博士,很多都是臨床幾十年的醫(yī)生,末日后被收集進(jìn)研究院,專門研究末日下的人體變異和一些新型病痛雜癥。

    醫(yī)生的說法和桑冉別無二致,“各位放心,行長先生只是正常變異后的不良反應(yīng),一會兒去研究院拿些新型退燒藥,服下后睡一覺明天就沒事了。”

    后來方啟也來了,又留了幾個人照看,桑冉終于和婁弦走了。

    今晚只是一個政治意義明確且簡單的歡迎晚宴,國賓級別,聯(lián)盟最高層政要均會出席,當(dāng)然,是帶著保鏢出席。

    宴請了魔界此次前來包括魔尊在內(nèi)的32個魔族。

    路上桑冉問婁弦,“燭陰呢?”

    婁弦遙遙扇子,“不知道啊,一下午都沒見到那小子,上午聽說是要去樓下水域那幾層轉(zhuǎn)轉(zhuǎn)。”

    桑冉眉心微皺。

    婁弦笑道:“怎么還是這么愛為孩子操心,嫂子都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一門心思都放在嫂子身上了。”

    桑冉本來是不屑回答婁弦這些調(diào)侃,但婁弦這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語氣還是讓他開了口,不咸不淡道:“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

    “看看你這幾千年是怎么過的,我可不敢有孩子,”婁弦笑著遙遙扇子,言歸正傳,“別擔(dān)心,這世界還沒有能傷到他的東西,估計就是玩瘋了忘了時間,一會兒就回來了。”

    桑冉于是理了理領(lǐng)口,目視前方,不再言語。

    三個小時后,一場極盡奢靡又暗含刀光劍影的宴會結(jié)束,所有人都喝了許多酒,又揣著一肚子心機(jī)結(jié)束了聚會。

    婁弦最愛這種場合,帶著幾個魔族跟玄中聯(lián)盟的幾個酒蒙子拼酒,宴會結(jié)束后仍不散場。

    于是桑冉自己回了房間。

    他心里想著章楚,腳下輕快很多,仿佛整個人被一種愉悅的氛圍裹住,他今晚喝了不少,沒想到這個世界的酒如此烈,比魔界的要烈上幾倍不止,但他認(rèn)為自己仍是清醒的。

    房間門被推開了。

    他關(guān)上門,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梳理自己。

    相柳。

    相柳如何了?

    先去看看相柳。

    推開自己房門,小孩子在床上躺著不哭不鬧,一天不見,已經(jīng)長成兩歲幼童的模樣,或許已經(jīng)可以開口叫爸爸媽媽了。

    他想起燭陰兩歲時的樣子,那孩子也是這時候開始會說話的。

    他記得有半年的時間,他每天都在孜孜不倦地教他們說話,同凡人的家庭一樣,他教他們叫媽媽。

    所以燭陰在三歲之前一直管桑冉叫媽媽,小孩子笨,糾正不過來,直到三歲后他才知道媽媽另有其人,面前一直照顧他長大的,叫爸爸。

    黑暗中,萬籟俱寂,桑冉站在床邊滿腹柔情地想,這次也要先會叫媽媽。

    他蹲下身,輕輕逗弄熟睡中的孩子,“你母親回來了,所以你才開始長大,要記得母親,長大后跟哥哥一樣,保護(hù)好母親,知道嗎?”

    孩子蹬了蹬腿,嘴里喏嚅幾下。

    幾分鐘后,桑冉輕輕退出去,打開了另一扇屋門。

    章楚的房間更大一些,有扇一整面墻的落地窗,所以即便無燈,也能看的分明。

    桑冉覺得自己醉了,酒意仿佛才涌上頭。

    他在章楚床邊坐下,彎腰把臉貼上他胸口,一閉眼,兩顆滾圓的淚珠滑落,但聲音仍是平靜的,“章楚……”

    章楚。

    章楚。

    章楚。

    ……

    他就這么輕輕地叫了十幾聲,哄孩子睡覺一般的語氣。

    下一刻,毫無征兆的,他抬頭吻上了章楚的唇。

    兩片濡濕的唇瓣相交,他用力吸吮著,手捧住他的臉,舌尖探入,唾液在口腔內(nèi)交換,桑冉發(fā)覺自己臉上一片濕,眼淚幾乎打濕章楚的衣服。

    他伸手解開身下人的衣服,章楚的前胸還是有些燙,但比下午時好很多,吻逐漸下移,桑冉親吻他鼻尖,親吻他下巴,然后是脖子,仿佛對待珍寶一般。

    他沒注意的是,章楚指尖動了動。

    下一刻,一個醉酒的人和一個發(fā)燒的人對上視線,兩個人眸中情緒都并不分明,章楚的眼前更是像罩上了一層霧。

    “……你醒了?”桑冉啞聲問。

    而章楚不知為何,又重新閉上眼睛,好像已經(jīng)習(xí)慣了,自暴自棄似的。

    但就在這時,樓體強(qiáng)烈地晃了一下,桑冉眸中瞬間清明,他為章楚攏好衣服,側(cè)耳傾聽。

    下一刻,樓體又晃了一下,緊接著警報聲響起,廣播里傳來一道急迫的聲音,“請層55-60層各組人員迅速到位,其余樓層的各位同志不要驚慌,拿上你們的貴重物品從房間出來,我們的樓體正在遭遇不明襲擊,現(xiàn)在需要你們有序乘坐電梯和人工通道上到頂層,上面有安排的飛機(jī)帶你們離開!重復(fù)一遍,現(xiàn)在我們的樓體正在遭遇不明襲擊,請各位帶好你們的親屬及貴重物品離開房間,上樓頂乘坐飛機(jī)有序撤離!”

    刺耳的警報聲和廣播讓章楚徹底清醒,他陡然睜開眼,看見就在他床邊的桑冉,訝然道:“你怎么在這兒?”

    桑冉來不及說話,把他從床上拉起來,“快走,樓里出問題了。”

    章楚迅速翻身下床,兩人去隔壁抱上孩子,章楚詫異于一天時間內(nèi)相柳竟又長大了,但來不及多看,桑冉就拽著他出去了。

    平時安靜的走廊此刻如炸了鍋的一窩老鼠,到處都是驚慌奔逃的人,兩人遇上同樣剛從隔壁房間出來的婁弦,婁弦也不清楚狀況,撥開一堆人到他倆面前,“怎么了這是?”

    章楚拽住一個從他面前跑過的人,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那人驚恐叫道:“快跑,快跑,10層之下的水怪要來了!”那人扯開章楚的手就慌不擇路地繼續(xù)往前跑。

    “水怪?”

    這棟樓十層以下都被大雨和洪水淹了,十層到二十層跟古代建筑融合,現(xiàn)在那里破敗得更鬼屋一樣無法呆人,這大廈從40層往上才開始利用,下面都是無人區(qū),章楚想起什么,“燭陰是不是在下面?”

    桑冉嗯了一聲,道:“你跟婁弦先離開,我去找燭陰。”說著他把懷里的相柳塞給婁弦,意有所指道:“保護(hù)好他。”

    婁弦點頭。

    章楚說:“我跟你一起去找燭陰。”

    “別鬧,你發(fā)燒還沒好。”桑冉眉心輕蹙。

    “好了,”章楚簡短地說,他體表溫度依然有些高,但反常的是他覺得渾身充滿力量,“快走吧,剛才廣播已經(jīng)在召集軍隊和變異人了,我們要趕在他們之前找到燭陰。”

    兩人逆著人流朝反方向跑去。

    第44章 第 44 章 桑冉帶著章楚進(jìn)入雨中。……

    他們所處的位置在62層, 要到十層最快的方法是坐電梯,可現(xiàn)在電梯人滿為患,都是向上走去頂樓的, 很難被他們找到空往下走。

    章楚思忖片刻,道:“跟我來, 60層那邊有一個隱藏電梯,很少人知道。”

    那電梯以前是內(nèi)部送貨的, 位置比較隱蔽, 章楚也是無意間聽方啟說的, 現(xiàn)在只能賭一把, 抱希望那個電梯人少。

    兩人快速跑到樓梯間, 里面嗚嗚泱泱全是往上跑的,章楚只能埋頭頂風(fēng)向下,“讓讓, 讓一下!”

    桑冉在他身后, 低頭看兩人交握的雙手, 原本章楚是攥著他手腕的,后來在人群中奔跑沖撞, 不知什么時候變成拉手了。

    桑冉把十指分開,插|入他指間,換了個更為牢固的牽手方式。

    在他前面的章楚不知察覺到?jīng)]有, 似乎頓了那么千分之一秒,也可能沒有, 反正他繼續(xù)沖開人群向下跑。

    就在他們剛過61層,準(zhǔn)備往60層拐彎時,上方樓梯突然傳來騷動,只見原本往上沖的人群又尖叫著往下跑。

    章楚扒住欄桿往上看, 幾乎在他剛探頭出去的瞬間,一只類似于吸盤的東西迎面朝他打來,章楚瞳仁針縮,迅速偏頭避開,但還是被那東西掃破了臉,而不待他看清,那東西又咻地收了回去。

    “什么東西?!”

    章楚再次向上看,就在他們樓上一層的位置,出現(xiàn)了一個盆栽萬年青那么高的章魚,它通體成墨藍(lán)色,腦袋碩大如斗,呈現(xiàn)出橢圓形狀,令人心里一沉的是那腦袋上還架著個眼鏡,如果沒猜錯的話,是剛才人群中發(fā)生了變異。

    與那章魚較為渺小的身體相對應(yīng)的是它擁有八根極長的觸手,每根觸手至少有……十米長。

    而剛才章楚看到的吸盤,就是它又寬又長觸手上的東西。

    這觸手樣子很奇怪,從正面看約有一張a4紙那么寬,上面覆蓋著無數(shù)個小吸盤,但從側(cè)面看,觸手邊緣處薄如蟬翼,揮舞起來如同鐮刀一般,像專門為殺人設(shè)計的。

    觸手一擊不成,也不戀戰(zhàn),它的目標(biāo)并不是章楚——而是樓道里的所有人。

    那八只觸手漫天飛舞,所到之處血肉模糊,樓道里的人就像被放進(jìn)絞肉機(jī)里,一時間碎肉、鮮血、腦漿和內(nèi)臟撒得到處都是,有人甚至被削了個腦袋下來,空氣中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兒。

    “啊啊啊——”

    “我操這是什么東西,誰來救救我,誰來救救我,老子不想死啊!!”

    “媽媽,媽媽救我,我害怕!我害怕!”

    突如其來的變故只發(fā)生在半分鐘內(nèi),有的人在往下跑,有的人在往上跑,跑不了的已經(jīng)死在了中間。

    章楚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目光直盯向頭頂?shù)恼卖~,慢慢從后背抽出槍,“我去解決掉它,不能讓這東西跑到人群里去。”

    桑冉的玄色衣袍也被血跡沾上,但看不出來,他道:“記住你的變異能力。”

    章楚點頭,他正是想拿著章魚練練手,聽說章魚視力很差,主要靠聽覺和觸覺,他甩出三槍聲東擊西,趁章魚不備,一手撐住欄桿連跳幾米躍到上一層,他感覺身體是前所未有的輕巧,身體里的每一寸經(jīng)絡(luò)、血液走向都在自己的控制范圍內(nèi),甚至——

    他猛地轉(zhuǎn)身轟然出手,只見章魚想從他身后偷襲的四只觸角齊刷刷斷掉,藍(lán)色光芒一瞬間劃過所有人的眼睛,章楚為自己這一擊感到驚訝,下一刻章魚狂性大發(fā),剩余的四只觸手不要命一般直直朝章楚舞來,章楚一個空翻躲過,落地的瞬間一腳踹向它后背,章魚向前栽去,章楚眼疾手快的攥住它觸手,一手拽兩只向后用力地扯,章魚在他手里如一只滿弦的弓,喉嚨中發(fā)出憤怒而痛苦的吼聲。

    章楚靈力向手中注入,順著章魚的觸手流向它身體,幾秒后,砰一聲,章魚另外四只觸手跟它的身體分離,那圓墩型的軀干脫力向前倒去,下面蔓延出一片血跡——它死了。

    章楚抬眼下意識看向桑冉,桑冉站在一片血肉狼藉中向他微笑,周遭是驚慌失措的人們,他們來不及為章楚叫好,有的崩潰地哭了出來,有的抓緊一切時間逃命,重新向上爬樓。

    桑冉就在這樣的川流不息中向他微笑。

    章楚覺得心里仿佛有什么東西活了一般,他兩步跳下去重新拉起桑冉的手,用袖子蹭掉臉頰的血跡,“快走,我們?nèi)フ译娞荨!?br />
    “你剛才感覺怎么樣?”

    “很好,這就是變異嗎,我感覺自己從來沒這么強(qiáng)大過。”

    “那也不要逞強(qiáng),一定要保護(hù)好自己,等過了這次,我?guī)湍憔毦殹!?br />
    “好,可是,我這變異好像跟別人都不一樣,不知道屬于哪一種。”

    兩人簡單說了幾句,60層很快到了。

    這樓里不知道總共接收了多少人,不僅樓道里全是人,走廊里也人滿為患,兩側(cè)有維持秩序的武裝兵,可在極度恐慌又不受控制的人群面前毫無用處。

    “有序撤離,請不要擁擠推搡!那樣誰都走不了,聽見沒有那位先生!別再推了!給我有序一點!”軍官顧不得這些人身份,恨不能拿出訓(xùn)兵的架勢破口大罵,但在世界末日面前誰也顧不上聽了。

    章楚拉上桑冉逆著人流左拐右拐,終于看到一個小門,把門打開就是電梯門,他眼前一亮,正要過去。

    這時人群中再次出現(xiàn)了變異。

    還不止一個變異。

    變異爆發(fā)在人群中間,起初是一個身穿牛仔褲的男人,他就是剛才那個推得最猛的,他走著走著突然停下,身體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

    后面人不樂意了,“趕緊走啊你他媽磨嘰什么?”那人說著就推開他往前走,但剛走了兩步,肩膀被人從后抓住,他滿臉暴躁地回頭正準(zhǔn)備罵,就見一個臉盆大小的魚頭沖著他,那魚目呆滯充楞,嘴卻慢慢張大,腥臭襲來,里面布滿了如鋸齒一般的牙。

    “啊——!!”他被那魚一口吞掉半個身子,血花四濺。

    人群中又炸開了鍋。

    這魚頭人身的怪物緩慢地走著,抓住人就往嘴里塞,那些武裝兵訓(xùn)練有素并不驚慌,但在擁擠的人群中無法冒然開槍。

    章楚還沒忘記他此行的目的是去坐電梯,趁此機(jī)會拉著桑冉朝電梯方向奔去。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人群的后方也爆發(fā)了變異,這次那怪物變成一個洗衣機(jī)那么大的螃蟹,鋒利的鉗子在空中揮舞,夾住一個人就能直接攔腰夾斷,身體如鋼鐵般堅硬,刀槍不入,子彈也打不透,一時間連武裝兵也無可奈何。

    最令章楚瞠目的是,這波變異恰好爆發(fā)在電梯門那邊,那該死的螃蟹滿地橫著躥,竟一鉗子把他的電梯毀了,電火花發(fā)出刺啦一串聲響,上方的纜繩似乎出現(xiàn)問題,隨后井道中傳來怪聲,電梯徹底墜下去了。

    “媽的……”章楚氣得發(fā)抖。

    這時桑冉按住他肩膀,低聲道:“我來。”

    章楚回頭,見桑冉一下飛起來,朝那螃蟹直沖而去,他手中不知何時化出一個鋒利的木棍,螃蟹揮舞著它的鉗子任何人都不能近身不代表桑冉不能,他身形如鬼魅般飛到螃蟹上空,木棍狠狠從它頭頂插下,用力之大直接把螃蟹釘在了地上。

    螃蟹被重傷激怒,它愈發(fā)兇狠地夾著它的鐵鉗,咔咔作響,令人聽而生畏。

    桑冉輕罵道:“畜生。”

    隨后,黑色魔氣閃著猩紅電光落下,團(tuán)團(tuán)包裹著螃蟹,螃蟹痛苦地掙扎揮舞,鐵鉗把墻壁鑿出一道道裂痕,陶瓷地磚龜裂,所有人都看著這可怖的一幕,短短幾秒內(nèi)那螃蟹就徹底不動,被這根棍子永遠(yuǎn)釘在了地上。

    一個武裝兵率先認(rèn)出桑冉,“你你……你是魔尊!”

    另一個軍官也認(rèn)出桑冉和章楚,“行長先生,陛下,你們?yōu)楹螘诖颂帲俊?br />
    “說來話長,你們不用管我們,快疏散人群吧。”

    “這……保護(hù)聯(lián)盟高層始終是我們第一使命,按理說您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乘坐內(nèi)部電梯到達(dá)頂樓機(jī)場了,怎么……”

    章楚說:“你覺得我們需要保護(hù)嗎?”

    說完這句,他便不再理會軍官,打量著眼前形式,思考現(xiàn)在他們沒電梯了,該如何逆著擁擠人流下50層樓梯。

    桑冉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帶著他來到封閉的落地窗前,輕聲道:“這樓不能要了。”

    “什么?”

    “樓體晃動太強(qiáng),下面應(yīng)該是出現(xiàn)了什么大型怪物,甚至是捅了那東西的窩。”

    “燭陰還在下面,他會不會有危險?”

    “燭陰是我親手教出來的,不必?fù)?dān)心他,我只是想下去看看那東西,”桑冉眸中晦暗,“是不是老熟人弄來的。”

    “誰?你是說故意有人往這樓里投放怪物?”

    “不止,你們世界的所有非變異生物,可能都是他們弄來的——天界。”

    章楚心中一沉,他并不完全理解桑冉話里的意思,但現(xiàn)在并不是談話的好時機(jī),他還是惦記著燭陰,上次燭陰來這里時就法力全失,他怕這次出現(xiàn)什么意外。

    “不管怎樣,我們還是要下去看看,走樓梯吧。”說著他就要回頭進(jìn)樓梯間。

    桑冉拽住他,輕輕笑了一下,“怎么那么笨,都已經(jīng)擁有法力了,只會拿來打架嗎?”

    章楚一愣,還沒反應(yīng)過來,桑冉已經(jīng)摟住他的腰,一整面落地玻璃應(yīng)聲而碎,外界的瓢潑大雨瞬間打進(jìn)來,雨聲如炸雷般在所有人耳畔響起。

    原本隔絕一切的玻璃消失,就仿佛窗外本來在放著一場末日科幻電影,玻璃一碎,宣告著黃粱一夢的終結(jié),外面的末日大雨連通了樓內(nèi),一切歌舞升平都被打破,無情的天災(zāi)就發(fā)生在每個人眼前。

    桑冉帶著章楚進(jìn)入雨中,兩人直直朝下方飛去。

    第45章 第 45 章 飛向他們新的家園。

    章楚被桑冉按在懷里, 瓢潑的雨水并沒有打濕他太多,桑冉寬大的衣袍罩住他,他能聽見對方強(qiáng)有力的心跳聲。

    感覺漫長的時光其實只有幾秒鐘, 桑冉在他頭頂輕聲道:“閉一下氣,我們要進(jìn)水了。”

    章楚抬頭向外看, 就見他們已經(jīng)來到了十層高的位置,而十層往上, 果真如他們說的一樣, 大廈外圍已經(jīng)融合了很多古代建筑, 就像吊腳樓套在一個細(xì)長的筷子筒里, 萬分詭異。

    天空灰暗非常, 如果在六十多層他們還能感受到外界是灰白色,到了下面天光愈發(fā)稀少,已經(jīng)是純灰色了。

    章楚畢竟還只是普通人的心智, 看著下方如汪洋大海般的洪水, 道:“閉……多久的氣?”

    桑冉身上仿佛一直有種安靜優(yōu)雅, 不慌不忙的氣質(zhì),即便此刻兩人身處大雨中, 他也能勾起嘴角調(diào)笑:“害怕了?”

    “不是,我……”

    “來,自己站起來試試。”桑冉把他從自己懷里拉出來, 章楚猛地按住他胳膊,“等、等等。”

    “慢慢來, 別怕,想象著這就是平地。”桑冉引導(dǎo)著他,章楚慢慢從他懷里出來,憑風(fēng)踩在空氣上, 這感覺很奇怪,他好像踩到東西了,又好像沒踩到。

    適應(yīng)了之后,他嘗試著松開桑冉的手,兩只手都松開后,他已經(jīng)能獨立站在空中了。

    他喃喃道:“我到底是什么變異類型?”

    起碼方啟和那些章魚螃蟹之類的不可能做到像他這樣。

    桑冉見他適應(yīng)了,也不再多言,道:“我不知道燭陰具體在哪里,所以要進(jìn)去找找,你若是害怕,就在此處等我,可以站過去透過這琉璃墻看里面的情況,我保證會很快出來。”

    章楚看向旁邊的玻璃幕墻,他看見里面已經(jīng)有聯(lián)盟軍隊趕來了,正在讓武裝兵潛水下去,周圍還有些變異人已經(jīng)直接鉆入水中,看樣子應(yīng)該是能在水下呼吸的變異類型。

    目前里面還沒發(fā)現(xiàn)他們。

    “不,我跟你一起去,”章楚有些底氣不足,他認(rèn)真道:“我不是害怕,我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憋那么長時間的氣。”

    桑冉卻沒頭沒尾道:“你們世界也有神話故事對嗎?”

    章楚微怔。

    桑冉說:“那些神話故事中,神仙和妖魔是否在水中就無法生存了?”不等章楚回答,他繼續(xù)道:“你在水中也可以呼吸,我方才讓你閉氣只是怕你猛一下嗆到而已。”

    章楚條理還是有些清晰的,慢慢道:“可我并不是神仙,也不是妖魔。”

    桑冉眸中溢出笑意,“你試一下呢。”

    章楚將信將疑,但無論如何他都是要跟桑冉一起下去的,索性深吸一口氣,直接扎進(jìn)了起伏寬闊的水面里。

    這些雨水本是渾濁不堪,但經(jīng)過了這許多天的沉淀,里面并不算臟,只是光線太暗,約近于無。

    他大著膽子吸了口氣,發(fā)現(xiàn)果然如桑冉說的一樣,他竟可以在水中呼吸。

    章楚扭頭尋找桑冉,發(fā)現(xiàn)桑冉也緊隨其后下來了,就在他身旁,兩人宛如孫猴子進(jìn)了龍王宮一樣,連在水下說話也是可以的。

    “沒騙你吧。”桑冉笑道。

    章楚同樣對他笑了一下,說:“去找燭陰吧。”

    樓體震動不止,水里亦是跟大海一樣,一浪接一浪的。

    而兩人都能察覺到,震動的中心就在下面,于是一起往下游去。

    泡在水里的大廈樓玻璃都沒了,桑冉傳聲呼喚著燭陰,終于在繞過大廈一角后,接收到了燭陰的回應(yīng)。

    “他說什么?”

    “是旋龜,”桑冉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燭陰說他早上把下面這四十層都轉(zhuǎn)了一遍,那些建筑沒什么奇怪,就是凡間那些常見建筑,但他下到十層內(nèi)水域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好幾個大型野獸。”

    “是大型野獸外殼嗎?”章楚已經(jīng)聽說了現(xiàn)在有很多野獸外殼在外界,很多人還會拿來當(dāng)房子住。

    “不,是活的。”

    章楚心下疑慮,如果是活的,聯(lián)盟難道沒檢測過?怎么會出現(xiàn)這種紕漏。

    桑冉仿佛看出他想法,道:“燭陰說看痕跡它們并沒有在此沉睡很久,估計是近日才來的,燭陰上前把它們一個個都踹醒了,然后打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打死了三個,還剩兩個。”

    章楚:“……”

    好端端的上去踹人家干什么?

    他神色變得冷淡,盤算著一會兒一定不理他了。

    桑冉道:“旋龜本是鎮(zhèn)守南方天門的神物,被投放到下界定是有意為之,他們今日不做亂也會是改日。”

    桑冉說的沒錯,若真是那什么天界投下來的,定然有陰謀,燭陰現(xiàn)在給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未必不是好事。

    “他們在哪里?”

    “燭陰說他不知,但是他打累了,現(xiàn)在打算把剩下兩個怪物引上來。”

    “那好,讓聯(lián)盟軍隊在上面守株待兔,要是能活捉就好了。”章楚想了想有些不放心,低頭要往里繼續(xù)沖,“我去幫他。”

    桑冉一把拽住他,“兩個旋龜而已,他能對付,我們上去吧,這里又臟又黑,我不喜歡。”

    章楚微微一噎,看了看桑冉身上,潔凈得好似一滴水都沒沾上,到底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魔尊陛下,章楚心想。

    “……好,那我們先上去。”

    兩人重新回到水面上,在水中雖然能呼吸,但那一瞬間章楚還是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他們找到了一個窗戶,重新進(jìn)入大廈。

    里面的聯(lián)盟軍隊如臨大敵,一看是他倆,驚詫道:“行長先生,魔尊陛下,你們怎么……你們不是應(yīng)該在頂樓嗎?”

    章楚說:“剛才我和魔尊陛下下去查看過了,里面現(xiàn)在有兩頭活著的大型野獸,靠槍和人是絕對不行的,你讓他們趕緊上來。”

    軍隊已經(jīng)放下去一批人,那軍官苦笑道:“不行也得行,我們是一線,要確保首長和同志們安全撤離,您放心,我們還有炮和不少變異人,您剛才是怎么進(jìn)來的,難道是可以飛嗎,那您可以飛回去坐飛機(jī),聯(lián)盟會把您轉(zhuǎn)移到安全的地方,這里太危險了。”

    章楚根本不想聽他說這些,他語氣強(qiáng)硬了幾分,“我說了,讓你的人立刻上來,他們下去就是送死,現(xiàn)在魔尊的兒子正在把那兩頭怪物引上來,讓你的人從水里上來在陸地上打。”

    軍官意識到他是認(rèn)真的,神情也嚴(yán)肅了幾分,“水中是什么野獸?”

    “旋龜。”章楚回頭看了桑冉一眼。

    桑冉接話道:“旋龜——鳥頭,龜身,蛇尾,身長十丈,身寬十丈。”

    幾人感受了一下那個體積,不由紛紛變了臉色。

    大廈的樓底原來是停車場,面積足夠放下這么大的幾只烏龜了,只是它們?nèi)粝肷蟻恚强隙ㄒ獩_破樓層,到時整棟樓恐怕都會塌!

    同時,章楚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當(dāng)機(jī)立斷對桑冉道:“你和燭陰還能聯(lián)系上嗎,讓他把旋龜引到外面去,要是在樓里打起來,兩只龜那么大的體積這棟樓絕對承受不住。”

    他看著桑冉眼睛,“樓里還有許多人沒有撤離。”

    桑冉靜了片刻,似乎是在跟燭陰聯(lián)系,隨后道:“好了,但燭陰說他不知怎么把龜引出來,無論怎樣都會破墻。”

    章楚對軍官道:“車庫有窗戶或通風(fēng)口嗎,要面積夠大的。”

    軍官立刻把旁邊的大廈建筑工程師拽來,工程師只是個沒變異的普通人,此刻腿都要嚇軟了,他連忙擺手,勉強(qiáng)擠出個笑來,“地下車庫,沒、沒那么大的通風(fēng)口。”

    章楚心念電轉(zhuǎn),“那就只能讓燭陰去找車庫大門了。”

    “他不知道門在哪里。”桑冉道。

    一般寫字樓的地下車庫面積足有幾萬平方,要找出口只能是根據(jù)指示牌或光線的引到,但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水底漆黑一片,指示牌燭陰也根本看不懂意思,這簡直是……

    桑冉道:“我下去,把旋龜解決在樓底。”

    也只能是這樣了。

    可這時軍官道:“我們收到上面命令,怪物要抓活的,拿回去帶給研究院研究。”

    “研究院都沒了,”章楚冷冷道:“抓活的,你有什么好辦法嗎?”

    軍官露出為難的表情,在他眼中,顯然軍令如山,“您二位還是離開吧,我們的人已經(jīng)下去了,無論如何,哪怕犧牲自己也會保證群眾安全撤離并且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務(wù)。”

    章楚懶得為難他,“既然這樣,那就合作吧。”

    軍官還想再說什么,章楚向桑冉道:“我跟你一起下去。”

    如果說剛才第一次下水,由于深度不深,章楚的視野中還有些光線,那這次眼前就是徹底的漆黑。

    他已經(jīng)跟桑冉下到7層的位置,突然,樓里的水波動得比剛才更強(qiáng)烈了。

    章楚原本聽著聲音跟在桑冉身后,但倏地他腳下一歪,身體猛地被圈進(jìn)一陣旋渦中。

    “……”他悶哼一聲,那瞬間完全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他就像被放進(jìn)滾筒洗衣機(jī)里打開了甩干模式,五臟六腑都仿佛移位了。

    下一刻,手腕被人拽住,他聽見咔一聲,似乎是腕骨骨折的聲音,他被那只胳膊有力地抽了出來,撞進(jìn)一個懷中,聽見桑冉說:“怎么樣,有沒有事?”

    章楚強(qiáng)忍著手腕的疼痛,白著臉色搖搖頭,旋即想起對面看不見,于是道:“我沒事。”

    桑冉:“我們快接近了,燭陰和它們在下面打得很厲害,所以這地方小漩渦很多,要小心。”

    他頓了頓,“手腕傷到了?”

    章楚不知道他怎么看出來的,發(fā)覺有一股溫暖干凈如山間清澗一般的靈力自手腕處涌入,隨后手腕的疼痛減輕了許多,他試著動了動,發(fā)現(xiàn)手腕恢復(fù)如初了。

    如果此時光線充足,桑冉就能看到章楚臉上的驚奇,章楚一邊活動者手腕一邊不收控制地想起另一件事。

    就是那時在接待室,桑冉明明把北利聯(lián)盟的那個籃球人炸成了碎片,可后面竟又復(fù)活了他,他真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他這么想的,于是便也這么問了,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是,如果桑冉真有這個本領(lǐng),為什么不復(fù)活他的妻子?

    沒想到桑冉笑了笑說:“我當(dāng)時并沒殺了那人,這是魔界的一種法術(shù)——歸元,讓人的肉身消逝神魂分離,他并沒有死,只是短暫地消失了,然后便又被我弄了回來。”

    章楚聽得新鮮,“原來如此。”

    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能感覺到越來越接近目的地,因為即便不用桑冉跟燭陰神交,他們也已經(jīng)能感受到那個強(qiáng)烈的震源,甚至聽見了打斗的聲音。

    “爸、媽,你們來了?”燭陰在遠(yuǎn)處喊道。

    他的聲音并不如往常一般清透嘹亮,甚至透著股男人的狠勁兒,章楚瞪眼,燭陰受傷了。

    桑冉腳尖一點,率先朝聲音的方向飛了過去,隨著他的身形移動,在后面留下了一串白光,這白光在水中如波紋般擴(kuò)散,讓章楚眼中出現(xiàn)了第一個除黑色以外的顏色。

    他借著光線終于看到遠(yuǎn)處的場景,這里已是一片狼藉,只見一個寬不見邊的巨型烏龜橫據(jù)著整個停車場,它背上覆蓋著堅硬威風(fēng)的鎧甲,龜背上每一片紋路的圖案都很復(fù)雜繁密,鎧甲邊上套著一圈如柱子般粗細(xì)的外緣,旋龜?shù)念^是一只鳥的模樣,鳥頭的羽毛紛亂鮮艷,喙極長,而它一張嘴,竟從中吐出一根蛇的信子。

    旋龜?shù)纳呶惨矘O其粗壯,在水中攪弄風(fēng)云,停車場還有許多殘破的車輛,都被它卷起來向燭陰砸去。

    而這樣的怪物在另一側(cè)還有一只,兩只把燭陰夾在中間,燭陰甚至還沒它們的頭大。

    眼前的場景讓章楚想到深海中的史前巨獸,不敢相信燭陰方才是如何面對五只這樣的怪物。

    桑冉閃電般已至近前,他動作半點不帶拖拉,兩只旋龜瞳孔中倒映出他人影時已沒時間反應(yīng),被桑冉一左一右拽住脖子,隨即就像兩只野雞一般被拎住脖子向中間重重一撞。

    桑冉的力氣說是排山倒海也不為過,兩個連人眼都盛不下的巨型野獸就這么被他拽著撞到了一起,轟鳴產(chǎn)生的振動在水中變?yōu)檎駝硬ǎ闹苈娱_來,一瞬間,天柱折地維絕,停車場中僅存無幾的柱子全部斷折,章楚只覺迎面拍來十級海嘯,把他當(dāng)場撞翻出去。

    后退好幾步才堪堪維持住身形,他意識到這不是他目前的實力能參與的戰(zhàn)斗,于是迅速后退到一個墻角里看著。

    那兩只旋龜經(jīng)此一撞,撞得七葷八素不說,原本章楚以為無堅不摧的硬殼也開始皸裂,而桑冉的動作沒有絲毫停緩,根本不給它們反應(yīng)時間,下一刻,磅礴而毫不保留的靈力自他手中溢出,那兩只旋龜拼死掙扎,突然一根粗壯的蛇尾從后面甩來緊緊錮住桑冉,一下把他架高。

    另一只旋龜趁機(jī)伸出信子刺向桑冉,章楚這才意識到旋龜如此愛吐信子一定是其中含著劇毒。

    章楚看不到桑冉表情,只知道那信子停留在桑冉面前幾寸的位置就再也無法移動,原因是桑冉已經(jīng)將它的頭割了下來。

    纏在身上的那根蛇尾陡然縮緊,另一只旋龜看到同伴死亡,竟然口吐人言,章楚聽到一個渾厚的聲音在廣袤的水中擴(kuò)散開來。

    “魔尊桑冉,我旋龜族五人與你魔界無仇無怨,為何下此毒手?”

    桑冉冷笑,狂獰道:“本座想讓你死還需要理由?天界派你們下來懷著怎樣的心思本座也不屑知道,死后去地府報道記得找人給天上那幾個傳話,問問他們還想裝死到什么時候,別搞這種小動作,與魔界開戰(zhàn)吧。”

    旋龜搖搖頭,“天界無意爭斗,浩劫已至,三界氣數(shù)已盡了。”

    “廢話留著去地府說吧。”桑冉說著就要動手,這時旁邊有人喊道:“魔尊陛下請住手!留這怪物一命,我們收到任務(wù)要將它活捉回去!”

    武裝兵不知什么時候到了,他們有一些帶著潛水裝備,有一些則是可以在水中呼吸的變異人,還有人干脆直接變成了魚。

    桑冉瞥來一眼,于是干脆利落地收了手,帶上燭陰朝章楚這邊飛來。

    章楚連忙迎過去,扶住燭陰,“怎么樣……”

    他話音未落,燭陰頭一垂,栽到他肩膀上。

    燭陰臉上有血跡,身上衣服破敗不堪,手腕上的銀鏈都斷了,他脖子上的琉璃項圈上方,有兩個肉眼難以看清的小孔。

    章楚擔(dān)憂地看向桑冉,桑冉淡淡道:“他中毒了,先離開這里。”

    武裝兵把僅存活的一只旋龜套上研究院最新研制的鐵鏈,據(jù)說能最大程度地抑制變異能力,然后三十幾人一起拖著巨大的旋龜向外界游去。

    此時在他們上面幾層的武裝軍部隊收到命令,最后一批人員已經(jīng)從頂樓撤離,于是他們再無顧忌,直接帶著旋龜破墻而出,然后向上急速游去。

    巨型螺旋槳直升機(jī)已經(jīng)在水面等著,三十幾人帶著旋龜一浮出水面,立刻安裝到直升機(jī)的牽引帶上,直升機(jī)帶著旋龜向遠(yuǎn)方飛去。

    這百米高的大廈終于不堪重負(fù),在經(jīng)歷了震動、打斗、爆破、雨水拍打浸泡等等磨難之后,它從底部開始轟坍而落,大廈傾斜倒去,又因為太高而從中折斷。

    章楚帶著桑冉跟燭陰飛在半空,眼前一切仿佛慢動作一般,他看著大廈最終墜入如海般的水面里,濺起高高的水花,又最終消失不見。

    他記得這個大廈在末日前是玄中聯(lián)盟的一個地標(biāo)型建筑,它的頂層曾有一個能俯瞰整個首都區(qū)風(fēng)景的觀景臺,能看到西邊的桂兒山,東邊的懷玉湖,南邊的明珠塔,北邊玄中的聯(lián)盟旗幟和人民會堂。

    一到周末很多人會來約觀景臺的餐廳,章楚記得這里的位置很難約,即便是他也沒約上過幾次。

    而現(xiàn)在它就這樣成了洪水中的一攤爛泥。

    “怎么了?”桑冉問他。

    “沒事,”章楚轉(zhuǎn)回了頭,“我們走吧,回去找醫(yī)生給燭陰看看。”

    兩人帶著燭陰跟其余人一起上了另一架直升機(jī),飛向他們新的家園。

    第46章 第 46 章 桑冉心中無波無瀾

    在飛機(jī)上燭陰就發(fā)起了高燒, 他躺在章楚懷中,身體不斷地發(fā)抖,章楚看著那張小臉上嘴唇變得烏青一片, 發(fā)絲和衣服都在滴水,心里有種難言的情緒。

    這架飛機(jī)是軍用直升機(jī), 飛機(jī)上只有一些小板凳高低的座位,靠著艙壁兩側(cè), 桑冉就坐在章楚旁邊閉目養(yǎng)神。

    桑冉:“沒事, 這毒不深, 等回去后讓婁弦給他療傷, 他善解毒。”

    章楚:“他早上無緣無故說要下樓看看, 是不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桑冉:“那天說你們世界出現(xiàn)了很多野獸外殼,我看那些全是天界的,就覺出不對, 燭陰他自幼對氣味敏感, 大概是聞到了有東西在下面。”

    章楚:“天界為什么會往這邊投這些野獸?”

    桑冉睜開眼睛, “自古以來,制衡和生殺予奪是天界特有的愛好, 他們給人族什么好處,就一定會從別的地方收回來,從不肯賦予人凌駕于他們之上的權(quán)利。可人族對此一概不知, 還整日神仙神仙的供奉,即便本座對他們凌虐長達(dá)三千年, 從不見有天界出手,人族還是認(rèn)不清這個現(xiàn)實。”

    “現(xiàn)在黑洞大開,他們想把手伸到這邊來,那些死物外殼被這邊的人發(fā)覺出遮風(fēng)避雨的用途, 日后隨便派個天神來認(rèn)領(lǐng),想必他們也會對天界感恩戴德。”

    一路無話,新家園是從前那個開發(fā)到一半的末日基地,其實聯(lián)盟早就有挪到這邊的打算,因為無論是從設(shè)施、選址、還是重型武器儲備來說,基地都是最優(yōu)選擇,這是末日之前的人們?yōu)榱朔阑嘉慈欢鴮iT為末日打造的集多種功能與一體的完美堡壘,進(jìn)可攻退可守,就是專門為末日而生的。

    基地地勢選址較高,洪水之后的這幾天,人們在基地四方建了堰,挖了疏水渠道,總算把這里的水位降下來,只是離眾多人能搬進(jìn)來還差些火候,現(xiàn)在也只能硬著頭皮趕鴨子上架了。

    這片場地異常開闊,快下飛機(jī)時,章楚見到了久違的普羅米修斯。

    這是章楚連日來第一次看到陸地。

    場地中央有一個半球形建筑,直徑約三十米,它底下就是導(dǎo)彈發(fā)射井?dāng)U建改造的末日基地。

    幾人從后門進(jìn)入,這里跟章楚上次來的時候樣子變了很多,可以說天差地別,規(guī)模更大了,設(shè)施更完善了,與地面下方相比,地面上方的球體就是冰山一角。

    半球形建筑內(nèi)部是一個現(xiàn)代化大廳,圓拱形結(jié)構(gòu)加上鈦合金高分子透光鍍鋅鋼板水泥用做棚頂使得這個外殼能承受數(shù)千億噸公斤級的沖擊,相當(dāng)于八級海嘯的威力,是人類目前所能打造的最堅固的堡壘。

    為了節(jié)能,在白天棚頂變?yōu)楦叻肿油腹獠AВ車惭b了數(shù)十塊反光鏡,反射后的自然光線能夠照明整個大廳。

    大廳的構(gòu)造很奇特,里面并不開闊,相反,被數(shù)十道墻壁分隔,里面形成了迷宮一樣的布局。

    章楚他們進(jìn)去后只有一個剛經(jīng)歷災(zāi)難神情萎靡的引導(dǎo)員接待他們,這里還站了零星幾個引導(dǎo)員,等他們來后,那幾個引導(dǎo)員伸頭往后看了看,意識到后面不會再有人來了,于是肩膀一塌,喪眉搭眼的排成一排走了。

    章楚和桑冉跟著剛才那個引導(dǎo)員走進(jìn)迷宮里的一個房間,乘坐電梯直達(dá)地下。他現(xiàn)在意識到迷宮中每個房間應(yīng)該都有相對應(yīng)的地下通道,能抵達(dá)不同的位置。

    房間里有些安靜,引導(dǎo)員也不說話,章楚盯著電子屏上的示數(shù)不斷下降,猜測它會降到第幾層,降到13層時引導(dǎo)員終于開口,“我?guī)ヒ姼]先生。”

    他不開口不要緊,一開口尾音竟有些顫抖,章楚回頭看他,引導(dǎo)員不知何時都淚流滿臉了,一張圓臉憋得通紅,嘴唇不住地哆嗦。

    章楚皺眉,“你怎么了?”

    引導(dǎo)員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嗷得一嗓子哭出來,“我媽,我妹,還有我家狗,都死了,剛才都死了——”

    章楚心里已有些預(yù)料,但聽到還是猛地攥了一下拳頭,他說:“……他們剛才在大廈里?為什么沒撤離?”

    引導(dǎo)員哭的幾乎跪在地上,“都怪我,都怪我,因為我無能,我等級低,所以他們只能住在大廈30層的位置,撤離時他們根本擠不到頂樓,再說也沒有那么多飛機(jī)把所有人全部撤走,他們、他們根本就是死路一條啊。”

    章楚:“30層,不是40層以下都不讓住人嗎?”

    引導(dǎo)員哽咽道:“你們這些大人物自然是可以撿條件好的地方住,我們這些小人物有地方住就不錯了。大廈里面起碼還會供電,還有熱水,所以即便是跟那些古代建筑融合的鬼屋也有人愿意住。如果住在外面野獸殼子里,那就真成野人了。”

    章楚看著引導(dǎo)員傷心欲絕的樣子,緊抿著唇,良久后開口道:“他們不會怪你的,他們會在上面保佑你。”

    引導(dǎo)員哭得更難過了。

    桑冉心中無波無瀾,聽他哭了半天,終于嗤笑一聲:“凡人早晚都會死,你應(yīng)該很快就能跟他們重逢了。”

    引導(dǎo)員一哽,是不敢發(fā)怒還是沒有生氣,他低著頭,喃喃道:“你說的有道理,我應(yīng)該很快就能見到他們了。”

    章楚不贊同地看了桑冉一眼,覺得他比自己還冷血無情。

    而桑冉意識到什么,輕咳一聲,聲音放柔了幾分,對章楚道:“我的意思是人世間其實沒有真正的分別,所有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后一定還會相遇。”

    不等章楚想什么,電梯到了,一直靠在章楚肩膀上發(fā)抖的燭陰突然嘟囔了一聲,“媽……”

    章楚身體一頓,臉色有些僵硬,不知他在叫誰。

    幾分出了電梯,桑冉在他額頭探了探溫度,說:“我先帶他去找婁弦,你去忙吧。”

    章楚點頭,“我一會兒去找你們。”

    “好。”

    章楚被哭得淚眼婆娑的引導(dǎo)員帶去竇云平辦公室。

    一開門,章楚對上竇云平猩紅的眼眶,他一愣,竇云平從來都是個游刃有余的老狐貍,只有他坑別人的份兒,沒有別人坑他的份兒,這種模樣他還是第一次見。

    竇云平:“章行長,我們這次又失去了700個同胞。”

    章楚:“……”

    末日之前,那些能上聯(lián)盟頭條報紙刊登的災(zāi)難新聞,傷亡人數(shù)也從來不會過百,幾十人已是重大事故,而現(xiàn)在短短半天,他們就又死了700人。

    竇云平那短胖的手指使勁揪了揪頭發(fā),章楚感覺他不對勁,一手搭上他肩膀,“竇先生,你……”

    竇云平抬起臉,鼻頭通紅,眼眶布滿血絲,眉宇間露出了一絲脆弱。

    章楚第一次看見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臉上浮現(xiàn)出這種神情,“你到底……”

    “你知道嗎,大廈40層以下其實住人了,”竇云平說:“那里住了許多我們警衛(wèi)和戰(zhàn)士們的親屬,是上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存在,上次首長跟我講,要讓他們住的好一點,能往上來的盡量往上來,我把這件事記在心里了,可是最近事情實在太多,再加上上面樓層一時間也騰不出這么多房間,讓誰去不讓誰去都是問題,然后我就想著既然他們上不來,那就派人下去安撫一下,于是就讓珍珍她……”

    竇云平說到這里說不下去,他勉強(qiáng)把哽咽咽下,繼續(xù)道:“我就讓珍珍她帶些課本玩具下去哄哄孩子們,在那里住幾天。”

    “珍珍她去年大學(xué)畢業(yè)就去了西邊支教,她能吃苦,也樂意干這些,但我沒想到,我沒想到……”

    竇云平的手把桌上一頁白紙攥破,這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哭得跟電梯里那二十出頭的引導(dǎo)員不同,一個隱忍,一個放肆,但他們的傷心都有千鈞之重,壓得章楚喘不過氣來。

    最后章楚也不知自己說了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沒說,十分鐘后,竇云平終于冷靜下來,兩人開始談起正事。

    “這個基地趕鴨子上架,里面還有些設(shè)施要繼續(xù)建造,不過短時間的應(yīng)急也完全沒問題,之前就定了今天開新聞發(fā)布會,向國際公布玄中聯(lián)盟的遇難人數(shù),剛才上面說了,還是按原計劃進(jìn)行。”竇云平看了一眼章楚,“章行長,你現(xiàn)在能拿出多少錢?”

    章楚回視他。

    全球雖然已經(jīng)到了這種境況,但依然有許多工廠在國家操控下運轉(zhuǎn),章楚的銀行也依然具備放貸能力和資質(zhì)。

    “竇先生,你先告訴我,我們未來的方向是什么?”

    建一個末日基地,然后在基地里茍著,等末日過去?

    這末日什么時候能過去,又或者說,還能不能過去了?

    竇云平雙眼微闔,按揉著太陽穴,“老實說,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下一次全球災(zāi)難會在半年后來臨,這是研究院李昂那群人觀測出來的最新結(jié)果,今天下午發(fā)布會時我們會把這一結(jié)果向全球公開——當(dāng)然,其他幾個聯(lián)盟必然也預(yù)測到了,只是玄中聯(lián)盟要做第一個向國際社會公開的聯(lián)盟國。”

    第47章 第 47 章 昨天晚上我喝了酒

    章楚從中意識到什么, 現(xiàn)在局勢緊張,尤其是半年這個期限如斧頭般懸在頭頂,每個聯(lián)盟都在蠢蠢欲動想要先下手為強(qiáng), 而玄中聯(lián)盟此舉,相當(dāng)于告訴了他們, 玄中沒有交惡的想法,所有信息公開透明, 對世界遞了一個橄欖枝。

    章楚道:“我們表明了善意, 那幾個聯(lián)盟未必領(lǐng)情。”

    竇云平道:“領(lǐng)不領(lǐng)情再說吧, 他們要是真想打, 我們也奉陪到底。”

    章楚靜默了片刻, “竇先生,你知道的,世界銀行不是玄中聯(lián)盟的專屬的, 我向你開了借貸的口子, 那若是別的聯(lián)盟找來貸款, 我也不可能不答應(yīng)。”

    竇云平沉聲道:“這個我知道,但也沒辦法。”

    “不, 有辦法。”

    竇云平眼神一抬。

    “你向我借得越多越好,等你把錢借得差不多了,我會暫時宣告破產(chǎn)。”

    竇云平一愣, 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看向章楚, 確定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哪有銀行能被人借破產(chǎn)的?

    章楚說:“權(quán)宜之計罷了,到時我想辦法操作,我并不想讓錢落入那些人手里。”

    章楚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自己剛才的做法是否正確, 如果愛德蒙還在,他會支持他嗎?

    做這個決定,并不只是因為他是玄中聯(lián)盟的人,而是剛才竇云平說會把觀測結(jié)果向外公布時觸動了他,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一個聯(lián)盟是向往和平號召全球人類共同體的話,那這個聯(lián)盟一定是玄中。

    沒人比章楚更同時清楚四大聯(lián)盟的財政狀況,他知道這些聯(lián)盟的根本還沒有傷到,向他借貸的話,有多少是準(zhǔn)備用到研制大型殺傷武器、核\導(dǎo)的,又有多少能用到建筑防御工事、救災(zāi)救民的?

    換句話說,現(xiàn)在各聯(lián)盟手中的財產(chǎn)足夠他們保護(hù)好本聯(lián)盟民眾,但他們絕不會把錢全用到這上面,如果章楚把錢給他們,那他們的利民設(shè)施是會加強(qiáng),但更加強(qiáng)的,絕對是他們的殺傷型武器。

    章楚并不想看到戰(zhàn)爭的發(fā)生。

    根據(jù)指示他終于來到了他的房間,a3302號。

    刷卡,滴地一聲,門開了。

    房間并不算狹小,一居室,有一個衛(wèi)生間,出乎章楚預(yù)料的,這房間并不是全封閉的,而是有一個窗戶,外面藍(lán)天白云,春意盎然。

    藍(lán)天白云,春意盎然?

    可這里是地下33層。

    章楚走進(jìn)了看,發(fā)現(xiàn)這并不是真實景象,而是電子屏模擬的。

    不過即便是假的,他也好久沒見過了。

    他失神地看了很久,直到門被敲響。

    看了一眼時間,下午4點,距離他上次離開床已經(jīng)過了快20小時。

    章楚過去開門,是桑冉。

    是桑冉。

    “在隔壁聽到你回來了。”

    “你住隔壁?”

    “對,現(xiàn)在燭陰和相柳都在那邊,要過去看看嗎?”桑冉向他發(fā)出邀請。

    章楚點了點頭,兩人走出去,“燭陰怎么樣了?”

    “在睡覺,婁弦已經(jīng)給他解毒療傷了,可能明后天他們會回魔界一趟。”

    章楚腳步一頓,“回魔界?”

    “嗯,魔界惡魔谷中生長著一種靈藥,能徹底清楚燭陰體內(nèi)的毒素,他們先回去兩天,解毒后便回來。”

    章楚心中莫名一松。

    桑冉歪了歪頭,眼睛一彎,“怎么,你以為我們要走?”

    “沒有。”章楚嘴比心快。

    桑冉笑意更深了,他的房間就在隔壁,在進(jìn)門前,他突然抬手揉了揉章楚頭發(fā)。

    章楚呆住,他長這么大,被人摸頭的經(jīng)歷屈指可數(shù)。

    他看向桑冉,但桑冉似乎并沒有解釋的意思,直接推門進(jìn)去了。

    那動作自然到章楚開始懷疑剛才的事情是不是發(fā)生了。

    桑冉房間的布局跟章楚的一樣,唯一的區(qū)別就是軸對稱,進(jìn)門拐過一個彎就能看到床,燭陰就躺在那張一米五的床上。

    章楚剛邁開步子,腳突然踢到什么,他低頭看,只見一個剛有他膝蓋高的小孩站在面前,大概三四歲的年紀(jì),從這個角度看去,看不到小孩表情,只能看到他柔軟的發(fā)絲和頭頂上的一個旋兒。

    章楚詫異這里怎么會有小孩?

    桑冉彎腰將小孩抱起,“怎么坐到地上了,不涼嗎,剛剛不是還跟哥哥在床上?”

    小孩被抱到桑冉肩膀上,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章楚,他沒什么表情,看了三秒后又移開,埋頭進(jìn)桑冉懷里。

    而章楚對上那張熟悉精致的小臉,掐了自己一把,確定這不是在做夢,剛才那個三四歲已經(jīng)能自己行走的小孩……竟是相柳。

    昨天晚上這孩子還剛只是個剛能坐進(jìn)兒童座椅里等著喂飯的幼兒,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這生長速度實在是快得驚人。

    桑冉把相柳放到燭陰里側(cè)的床上,那孩子就自己坐了起來,左看右看,不哭不鬧的。

    過了一會兒可能是困了,扒到燭陰身上,貼著他躺下,小臉蛋枕在燭陰胸膛上,很依賴的樣子。

    桑冉向章楚解釋:“下午從婁弦手里接過他,我也驚訝了,”他笑笑,“他成長得確實很快,大概用不了一周,就能長成和燭陰一樣的少年了。”

    章楚只好點點頭,接受這個事實,他走到床邊看了看燭陰,燭陰臉色已經(jīng)比下午好了很多,只是嘴唇有些干裂,他輕聲問:“燭陰什么時候能醒?”

    “他剛才醒過,現(xiàn)在又睡了,等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叫他就好。”桑冉說:“你好像很擔(dān)心他。”

    擔(dān)心他又怎么了,章楚不想承認(rèn)也不想否認(rèn),直起身剛想走到沙發(fā)上坐下,腳步一踉蹌,桑冉忙過來扶住他,神情比章楚剛才擔(dān)憂萬分,“怎么了?”那好聽的聲音就響在章楚耳邊,貼著他耳朵說的一般。

    算起來,章楚已經(jīng)二十個小時沒睡過覺了,或許他應(yīng)該去睡一會兒,而桑冉可能也意識到這點,他手又朝他額頭襲來,大概睡眠不足的人反應(yīng)總是遲鈍,他這次又沒躲開。桑冉的手在章楚額頭貼了很久,才說:“燒已經(jīng)退了,但你身體剛恢復(fù)就下水淋雨地奔波,還是要多休息。”

    他手還在章楚額頭上貼著,那觸感有些微涼,章楚想避開,于是微微偏了下頭,低聲說:“那我回去睡會兒。”

    “晚上吃飯叫你?”

    “不用了,我不餓。”

    “身體不好更應(yīng)該多吃飯,我給你端去房間。”

    “不用了。”章楚莫名有些煩躁。

    桑冉頓了片刻,突然說:“章楚,昨天晚上我喝了酒,回來后……”

    章楚心忽然跳了一下,他快速道:“那時我已經(jīng)睡了。”

    說完,他飛快地離開了房間。

    第48章 第 48 章 “我真的喜歡你。”……

    很多時候, 章楚其實并不能很好地解釋自己的行為,回到房間之后,他把門鎖住, 站在玄關(guān)處平復(fù)了一下,食指和拇指輕輕掐著眉心, 這個動作通常能讓他在幾分鐘內(nèi)快速恢復(fù)冷靜。

    過了一會兒,章楚吐了口氣, 他確實有些疲憊了, 正準(zhǔn)備去床上休息, 突然想起什么, 他脊背猛地一麻, 拿出手機(jī)撥通一個熟悉的號碼。

    卻顯示手機(jī)根本沒信號,他抬頭看到墻邊有一個掛壁電話,走過去撥通內(nèi)線。

    “您好, 請問有什么需要?”

    “遇難者名單統(tǒng)計出來了嗎?”

    “什……么?”接線員反應(yīng)過來, “抱歉先生, 這個不歸我們負(fù)責(zé),如果您想知道可以告知我您的身份姓名, 我為您查詢。”

    章楚并不是真的想知道遇難者名單,他只想知道一個人,“我是章楚, 我想問一下我的保鏢方啟現(xiàn)在在哪里?”

    “方啟是嗎?”接線員那邊似乎在操作,“我?guī)湍樵儭!?br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章楚握著電話的手不斷縮緊,接線員突然道:“抱歉先生,基地系統(tǒng)內(nèi)并沒有查詢到‘方啟’這個名字,您要找的人可能不在基地。”

    您要找的人可能不在基地。

    章楚猛地把電話掛了。

    啪地一聲響, 掛壁電話彈出來,被一根彈簧拴著在墻壁上上下震蕩。

    章楚把腦門頂在墻面,三秒鐘后重新出了門。

    剛才從竇云平房間出來后,是一個接待員帶他來的這里,章楚記得當(dāng)時那個接待員說基地目前建好投入使用的總共有地下60層,0-15層的東邊是A區(qū),西邊是B區(qū),15-30層?xùn)|邊是C區(qū),西邊是D區(qū),以此類推,基地目前一共有8個區(qū),他所在的F區(qū)是聯(lián)盟高層和家屬的居住區(qū)。

    那個接待員很健談,當(dāng)時說了一句,“像我們這種身份的呢,就住在地下50多層的J區(qū)啦,聽說那里很潮的,下水道里還可能會冒蟲子。”

    J區(qū),章楚出門就往電梯口走去,路過桑冉房間門口時,門突然開了,兩人目光交觸,章楚從那雙桃花眼的倒映中看到了焦急的自己。

    “怎么了?”桑冉問。

    “方啟不見了。”

    “不見了,他當(dāng)時沒撤離出來?”

    “我不知道,”章楚尾音顯見地有些慌亂,“當(dāng)時從大廈房間出來后到現(xiàn)在我一直沒聯(lián)系過他,剛才問工作人員,他說基地系統(tǒng)名單里找不到方啟。”

    “冷靜下來,”桑冉出來,門在他身后關(guān)上,“名單里沒有不一定是不在,可能還沒統(tǒng)計進(jìn)去,我跟你一起去找。”

    章楚看著他,“好。”

    兩人一起坐電梯去了J區(qū),電梯需要刷卡,基地重要的人和功能區(qū)分布在核心地帶,也就是20層至40層的位置,這里分布著四個區(qū),這四個區(qū)的人有全部樓層的權(quán)限,所以兩人很順利地到達(dá)J區(qū)。

    J區(qū)開發(fā)建設(shè)得并不完善,屬于基地里條件最差的存在,還沒有最底層的H區(qū)條件好,因為H區(qū)承擔(dān)著地下防御的工作,是整個基地的基石,駐扎了很多軍事力量,而J區(qū)則主要是后勤工作,有廚房、噪音極大的通風(fēng)系統(tǒng)、輻射很大的通訊系統(tǒng)、污水循環(huán)系統(tǒng)、制熱系統(tǒng)等等。

    電梯門一開,章楚就被一股嗆鼻的氟利昂味道熏到,咳了幾聲。

    桑冉亦皺眉。

    這里類似游輪里的地下船艙,遍布四通八達(dá)的通道,有帶著高帽的廚師在明火亮灶的后廚里爆炒,有服務(wù)員端著半人高的盤子堆晃晃悠悠地從兩人中間擠過,“借過借過,別碰著您嘞!”

    還有很多在上層工作的接待人員三兩成群地走過,“累死了,原本咱們在這兒住得好好的,要不是那邊大廈突然倒了,現(xiàn)在一下子擠進(jìn)來這么多人,咱們宿舍還得重新分配,不知道又能遇上什么奇葩。”

    “誒你不是變異了嗎,聽說現(xiàn)在上面在征召變異人,每個都能單獨分配宿舍呢,好像還有工資能領(lǐng),你報名了沒?”

    “噓,小點聲,我不敢去,我這變異能力太雞肋了,我是剛發(fā)洪水那天三天沒吃飯,后來被政府接來開倉放糧,我一口氣吃了十三碗飯變異了,能力是特別能吃,你說這有什么用啊,我還怕說了之后被人趕出去呢。”

    “怎么沒用,你特別能吃那吃的可是鋼筋水泥啊,上次睡覺我聽你磨牙,抬頭看你居然在嚼鐵架床的梯子,要不是我把你拍醒,床都要被你整個吃了。”

    章楚攔住說話的兩人,“有沒有見過一個很高很壯的男人,今天剛來的?”

    兩人別攔住嚇了一跳,“你誰啊你?”

    “我要找人,”章楚從手機(jī)里調(diào)出方啟的一張證件照,“你們見過他嗎?”

    “沒見過沒見過,”兩人不耐發(fā)地?fù)]手,“今天來了這么多人,我哪能都見到。”

    說著他倆就要走,桑冉一伸袖袍攔住,斂眸緩聲道:“想清楚再回話。”

    兩人一見這里有個古代人,心里一抖,要知道現(xiàn)在古代人大部分都被聯(lián)盟抓起來了,少部分得到了優(yōu)待,像這種能大搖大擺招搖過市的,八成是聯(lián)盟當(dāng)祖宗一樣供著的人物。

    于是只好仔細(xì)看了看章楚手機(jī)里的照片,道:“我們確實沒見過這人誒,他在J區(qū)嗎,如果在的話你們可以去登記臺看看,那邊有花名冊,今天新來的都登記過了。”

    章楚于是跟桑冉又去了登記臺,說明身份和來意后,前臺的工作人員翻出花名冊給兩人看。

    章楚來回翻看了三遍,最后對桑冉道:“沒有。”

    桑冉注意著他的情緒,“你還好嗎?”

    章楚把花名冊還給工作人員,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冷靜下來,理智卻只剩下一根搖搖欲墜的弦。

    方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跟他的?

    久到他已經(jīng)記不清了,章楚只知道末日之初在西蘭聯(lián)盟經(jīng)歷的那場地震,當(dāng)時如果直升機(jī)下的是別人,他不一定會堅持讓他上來。

    難道方啟真的在大廈里死了?

    當(dāng)初地震他掉進(jìn)那深坑里都能再跳上飛機(jī)……對,他掉進(jìn)深坑里都能再跳上飛機(jī),他變異了,他不是普通人,一個變異人沒那么大可能死的。

    章楚眼中重燃希望,他一手按上桑冉胳膊,“方啟他變異了,他肯定沒死,他可能是沒趕上飛機(jī)不知道掉在哪了。”

    桑冉有些遲疑,“但是大廈已經(jīng)變成廢墟,下面是一片汪洋……”

    “不,我覺得他沒死,我要去找他。”章楚轉(zhuǎn)頭就要走。

    桑冉拉住他,“你要去哪里找他?”

    “去廢墟那里再看看,”章楚毫無征兆地眼眶紅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他這一輩子被很多人評價過性情冷血,毫無人性,他也知道自己很難真正接受一個人,但如果接受了,那人就會在他心里占據(jù)一個極重要的位置,他不允許他死。

    桑冉見到章楚的紅眼眶,神情一瞬間有些慌亂,他做了一個很奇怪的舉動,他抱住了章楚,“別哭……”

    章楚偏頭蹭了蹭眼角,“還沒哭。”

    頓了頓他又說:“你回去看著兩個孩子吧,我最遲明天晚上回來。”

    桑冉偏頭,嘴唇若有若無蹭過他脖頸,“我跟你一起去。”

    兩人一起出了基地,離開這里要打很復(fù)雜的申請報告,但竇云平給他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說現(xiàn)在制度還沒健全,讓他們直接出去了,要在明晚之前趕回來。

    基地所處的場地看起來像一個軍區(qū),門口有成片的楊樹林和一些樓房,還有一些兵在訓(xùn)練。

    洪水褪去之后,所有人都在盡快地恢復(fù)正軌。

    天上還在下雨,那些戰(zhàn)士和白楊樹就那么立在雨中,如疾風(fēng)勁草,百折不撓。

    章楚和桑冉飛到空中,朝著大廈的方向而去。

    章楚心里著急,飛得速度很快,桑冉一直跟他保持同步,說:“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熟練了。”

    章楚一愣,發(fā)覺確實是這樣,他幾個小時之前被桑冉帶著跳窗時還心中發(fā)緊,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自如地?zé)o視重力在天上飛了。

    他沖桑冉露出一個笑容。

    桑冉說:“那個保鏢對你很重要。”

    章楚嗯了一聲,“我沒什么朋友,他算一個。”

    桑冉?jīng)]說話了,章楚感覺自己猜到他在想什么,魔尊大人大概又覺得一個“下人”而已,有什么好重視的。

    桑冉卻說:“為什么沒什么朋友?”

    章楚怔了怔,“可能,我的性格沒人會喜歡。”

    “怎么會呢,你性格很好,你善良,重感情,對待下人也一視同仁,所有人都會喜歡你。”

    章楚被他說的想發(fā)笑,大概只有桑冉會這樣評價他吧。

    桑冉說:“不相信嗎,我就很喜歡你。”

    章楚頓了頓說:“謝謝你喜歡我。”

    桑冉?jīng)]再說話,片刻后才道:“我真的喜歡你。”

    那瞬間章楚心中猛地跳了一下,桑冉說這話到底是在……

    還不等他再想什么,遠(yuǎn)處傳來一道聲音,“嘿哥們兒,你們?nèi)ツ膬喊。靠粗樕膫殼子的?我是玳瑁的!”

    他嘴里說著奇怪的話,章楚神情戒備,臉上有幾分冷淡。

    桑冉哦了一聲,“他也會飛?”

    “大概是飛行類的變異人。”

    那少年十幾歲年紀(jì),很是自來熟地朝兩人飛來,“別害怕啊哥們兒,我好人,大大的良民,害,我就是今天倒霉,抽簽抽中了要出來找吃的,我看這方向,怎么著,你們也是去大廈的?”

    等了一會兒,他見倆人不說話,嘖了一聲,“別裝不知道啊,就是凌晨塌了的那個大廈嘛,聯(lián)盟政府的暫時根據(jù)地,我沒壞心眼,就是告訴你們一聲,現(xiàn)在那大廈啊,聞著味兒去的人可多了,你們最好再飛快點,不然什么也撿不著。”

    章楚道:“他們?nèi)ゴ髲B干什么?”

    “嘿,你可真有意思,那你去大廈干什么,不就是為了撿點漏嗎,你說聯(lián)盟那些高層住的地方即便是塌了,那肯定也有不少食材、有用的東西嘛,哼,我媽還說最好讓我撿個發(fā)電機(jī)回去,那發(fā)電機(jī)泡了水還能用嗎?!”

    少年說著說著突然頓住了,章楚看去,就見他一雙眼睛全然定在桑冉身上,好似發(fā)現(xiàn)了什么絕世美人,那表情就差流哈喇子了。

    他再回頭看桑冉,桑冉顯然接收慣了這樣的目光,神情很是閑然自若,甚至還沖那少年笑了一下。

    章楚:“……”

    而桑冉發(fā)現(xiàn)章楚在看他,向他溫柔一笑,不再看那少年了。

    而少年接連看到桑冉露出兩個笑容,幾乎要噴射鼻血,他跟被魘住了一般朝桑冉過來,“天啊……你是從古代來的,你們古代人也太好看了……”

    章楚不動聲色地?fù)踉谒砬埃凵窳鑵枴?br />
    少年回過神來,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兩位哥哥,我是玳瑁的,你們到底是哪個殼子的啊,應(yīng)該聽說過玳瑁吧,我們殼子資源最好了,因為本身就是海龜殼嘛,空間又大浮力又好,你們要是想來玳瑁的話我可以給你們引薦啊。”

    第49章 第 49 章 一更

    少年不斷問他們是哪個殼子的, 章楚也聽出來意思了。

    末日之后大部分居民都住進(jìn)了那些野獸殼子里,住進(jìn)野獸殼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是自己家原來是樓層四五十層以下的,暴雨之后水位攀升, 四五十層以下全被水淹了無法主人,他們只能慢慢轉(zhuǎn)移。

    還有些高層居住的人一開始住在自己家里, 沒水沒電,儲備糧也一天比一天少, 只能靠政府每兩天一次的救濟(jì)過活, 吃喝拉撒都成問題。

    漸漸的, 那些變異了或是有別的途徑能下樓的人都逐漸開始轉(zhuǎn)移下來, 也住進(jìn)了野獸殼子里。

    聽少年的意思, 現(xiàn)在他們就是拿野獸名字來自報家門,甚至可能還有些幫派之分。

    “我們是七星瓢蟲的。”章楚隨口編了個名字。

    “七星瓢蟲?”少年撓撓腦袋,“沒聽說過啊, 七星瓢蟲原來也有殼子啊, 那你們空間應(yīng)該很小吧?”

    少年又湊近搓搓手道:“哎, 說真的,我們玳瑁最近在招人, 剛才比我早一小時出來的另一個大哥,聽說他在大廈撿了一個很高很壯的力量型變異人回去,那人一看就很厲害很能打, 我們聯(lián)盟的實力不用多說了吧,不僅人多, 我們食物可是不缺的,從來不會讓人餓肚子,還有啊我給你們說,我們殼子里有那個……”少年沖他們擠擠眼睛, 臉頰浮現(xiàn)出一抹可疑的紅色,“我們還有許多古代人,男的女的都有,他們沒什么地位和力氣,可以讓你們……”

    少年欲言又止,而章楚卻只注意到他剛才說撿人,一把抓住少年衣領(lǐng),“你們剛才在大廈撿了個人回去?”

    少年滿頭霧水,“對啊。”

    “什么樣的人?”

    “就是一個長得很高的男人,臉還可以吧,然后身材很好,那肌肉簡直了嘿,我們打算等他醒了之后讓他加入我們殼子,我們……”

    “有沒有照片?”

    “照、照片?開什么玩笑,我們發(fā)電機(jī)就那么幾臺,誰舍得給手機(jī)充電啊,哎說起來我都好久沒打過游戲了,現(xiàn)在能用得起手機(jī)的也就政府那幫人了吧。”

    少年說的人很可能是方啟,章楚本來想拿出手機(jī)里方啟的照片給他指認(rèn),但聞言卻改了主意,他說:“好,我們可以去你們殼子看看,要是覺得不錯的話就留下。”

    少年雙眼放光,看了一眼桑冉又羞澀地轉(zhuǎn)回來,沖章楚道:“好啊好啊,我們殼子可好了,去了你們絕對就不想走了,那我們走吧。”

    “不急,”章楚說,他還是打算先去大廈看一眼,萬一少年說的人不是方啟,“我們先去大廈撿點物資。”

    “唔,也行。”

    幾人飛到大廈,期間少年一直在偷瞄桑冉,章楚輕聲跟他說:“那小孩好像對你有意思。”

    桑冉悠然牽起一個清淺的笑意,“我對小孩子沒興趣。”

    章楚差點就問了那你對什么有興趣。

    他沒問,桑冉卻說了,他朝章楚的方向近了近,悄聲說:“我喜歡成熟的。”

    章楚:“嗯。”

    桑冉的眼睛又追著他過來,唇角微翹。

    大廈很快到了,從空中看去,只能看到水面下一個沉沉的陰影,而水面上果然如少年所說,有很多人在捕撈。

    他們有劃船的,還有飛的,還有能潛水的,還有輕功水上漂的,還有凌波微步的。

    章楚在水面上看了看,并沒有看到有漂浮的身體,于是他和桑冉再次下水,找到了大廈沉底的廢墟,章楚越看越心驚——他們周圍有很多尸體。

    這是水下從廢墟中搜找物資的人們扒開的,他們似乎已經(jīng)見慣這些,或許開始還有敬畏和痛心,但現(xiàn)在見到死人已經(jīng)同路邊見到死狗一般內(nèi)心毫無波瀾了。

    章楚從那些尸體臉上一一掃過,沒看到方啟,他沖桑冉道:“你在這兒等我一下。”

    不等桑冉說話,他便轉(zhuǎn)身一頭扎進(jìn)樓梯殘骸中,用比那些人快十倍的速度搜尋著,五分鐘后他就重新出來了,桑冉在原地等他,見章楚搖了搖頭。

    “那可能真被那少年同伙帶走了。”桑冉道。

    “希望如此吧,”章楚說:“我們跟他走一趟。”

    “好,”桑冉站得離他很近,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蹭了蹭他,章楚發(fā)現(xiàn)這人似乎很喜歡身體接觸,桑冉說:“你前幾天不是還說想去外面看看,我們正好借這個機(jī)會轉(zhuǎn)一轉(zhuǎn),不然整日悶在室內(nèi)也是無趣。”

    剛才下水時,少年說不想再把衣服弄濕,所以并沒跟他們一起下來。

    兩人游出水面重新飛回空中,那少年驚奇地瞪大眼睛,“你們到底是什么變異呀,怎么衣服都不帶濕的。”

    桑冉笑瞇瞇地看著他不說話,把那少年看得臉紅心跳,舌頭都捋不直了,章楚嘖了一聲,“你是什么變異?”

    少年紅著臉不再看桑冉,抖了抖身后兩對透明的翅膀,“我是小蜻蜓呀,喏,你看,這翅膀漂亮吧,我媽說等什么時候出太陽了帶我出去飛一圈,在陽光底下更好看呢。”

    章楚想了想,動物類的變異一般都是靠吃這一種途徑傳播,所以末日之后很多人都不敢吃肉了,生怕自己變成神志不清的大怪物,但也有賭徒專門吃猛獸的肉,就賭自己變異后能恢復(fù)神志,那樣在末日就徹底不用怕了。

    他皺眉道:“你吃蜻蜓?”

    少年撓了撓頭,不太好意思地說:“剛末日的時候沒東西吃嘛,有什么吃什么了,還有人吃蟑螂呢。”

    章楚:“……”

    桑冉聽得惡心,默默又往章楚身邊湊了湊。

    “所以你們到底是什么變異呀,告訴我吧,好好奇啊,說嘛說嘛,等到殼子里我還能幫你們說幾句好話呢,我最擅長夸別人了,殼子一定會讓你們留下來的。”

    章楚徑直往前走去,“別廢話了,帶路。”

    “哎你這人……”少年撲撲身后翅膀,追了上去。

    三人在空中飛著,出了基地后章楚就再也沒見到過陸地,首都區(qū)的水位已經(jīng)達(dá)到可怖的一百多米,章楚不知道滄海桑田說的是否就是這樣,曾經(jīng)的田地變?yōu)橥粞螅?jīng)的大海變?yōu)樯L铩?br />
    從上往下看,能看到許多泡在水中或能露出個頭或能露出半個身子的高樓,隔幾公里就能看見水面上漂浮著大型野獸外殼,每個外殼大的有半個足球場那么大,小的也有一個籃球場那么大。

    很快少年就帶他們飛到玳瑁上空,那外殼確實很大,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如同水中一座小山。

    外殼的周圍竟還有劃著小船巡邏的,看見天上的他們,立刻抬槍,大聲道:“你們干嘛的,看什么看?”

    少年露出頭,嘻嘻笑道:“三哥,是我呀,我?guī)Я藘蓚想加入咱們殼子的新人回來,他倆可厲害了。”

    那叫三哥的男人看到少年,才慢慢把槍口放下,但神情仍然戒備,“他們是誰,誰讓你隨便帶人回來的?”

    少年吐了吐舌頭,回頭對他們說,“你們別怕,例行詢問。”說完又回頭沖下面喊道:“高大哥剛才不是也撿了一個人回來,我怎么不能帶,三哥你別啰嗦了,最近老大都說了廣納賢才,快讓我們下去。”

    三哥遲疑地打量了幾秒,終于揮揮手,他身下的船自動往旁邊駛?cè)ィ粋吊臺出現(xiàn)在他身后,從那吊臺上去,就是高出水面約三米的門口。

    那是一個空洞的玳瑁眼睛,被裝上木板和藤條,做成了大門。

    章楚注意到三哥所在的船上并沒有人劃船,卻能無槳而動,少年帶著兩人一邊往里走一邊解釋:“他是個情緒變異人,據(jù)說之前是個鐵血錚錚的漢子,但是好巧不巧就在他家人死的那天他哭的時候變異了,異能就是特別能哭,眼淚當(dāng)武器那種,最近似乎進(jìn)化出操縱水的能力,就被派出來巡邏了。”

    三人從門口進(jìn)去,章楚發(fā)現(xiàn)這里面被做得像個古代客棧,木制結(jié)構(gòu)的連廊、樓梯,昏黃的燈光,一進(jìn)去就有股潮味兒,這里有好幾層,每層都有很多人走來走去,看起來人口密度不小。

    唯一有些奇特的,就是這里的人容貌都很好看,但章楚并未放在心上。

    “這里住了多少人?”桑冉打量著這些建筑問道。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跟少年說話,少年有些結(jié)巴,“少、少說一千人吧,地下還有呢,地下可好玩了,我一會兒可以帶你們下去。”

    “不用了,”章楚一口回絕,“我們進(jìn)來了,然后呢,新來的人都去哪里?”

    “呃,我?guī)銈兿热サ怯洶桑摺!?br />
    三人走上木制樓梯,很多人都跟少年打招呼,他看起來人緣很好。

    “丁迥然,晚上去地下玩啊。”

    “喲小丁,又帶人回來了?”

    “晚上好啊小丁!”

    丁迥然笑著一一回應(yīng)他們。

    章楚發(fā)現(xiàn)這些人都是身材出眾,相貌精致。

    一個兩個還好,但每個人都是這樣,仿佛走進(jìn)一家影視公司。

    三人走到二層的一個登記辦公室,工作人員頭也不抬地問道:“叫什么?”

    “章楚。”

    “倉鼠?”

    “……章楚。”

    “倉鼠?”

    “章楚!”

    桑冉在旁邊笑得不行,章楚生氣地往名單上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前面并沒有方啟的姓名,他問工作人員:“所有新來的都會在這里登記嗎?”

    “當(dāng)然。”

    “今天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別人登記嗎?”

    工作人員顯然沒什么防備心,“還有一個暈了的,被抬到地下了。”

    丁迥然脫口問道:“抬到地下?老大看上他了?”

    工作人員看他一眼,“大驚小怪什么,老大不就喜歡這種壯熊。”

    丁迥然連連咂舌,“下手速度也太快了。”

    章楚臉色一變,問丁迥然,“什么意思,那人現(xiàn)在到底在哪里?”

    丁迥然奇怪道:“你們問這個干什么?”

    桑冉把他章楚到身后,“你既說想把我們招來你這里,我們也要看看前人的待遇,難道你們只招容貌出眾的進(jìn)來給你們老大暖床嗎?”

    丁迥然連忙擺手,“不是不是,這是個意外,真的,哎,我?guī)銈內(nèi)ヒ娎洗蟀桑覀兝洗蠛芟Р诺摹!?br />
    工作人員涼涼道:“老大在地下,正跟那男的在一起呢。”

    丁迥然面上尷尬,“這有什么,老大一天中有多半天都在床上度過,他邊干事兒也能邊見人。”

    章楚感覺自己像進(jìn)了一個巨大的窯子,神情愈發(fā)凌厲,丁迥然帶他們往地下走去,路上桑冉在他身邊輕聲道:“別擔(dān)心,你那保鏢五大三粗的,就算那老大真想下口,也得崩掉一嘴牙。”

    章楚也沒想到有天竟會為了方啟的節(jié)操擔(dān)憂。

    繞過一個旋轉(zhuǎn)木制樓梯,他們終于所謂的地下,入口處亮著一個巨大的紅燈,如果章楚沒有理解錯,這里是個明目張膽地紅燈區(qū)。

    一進(jìn)去,嘈雜的聲音就包裹住他們,一個偷偷摸摸的二道販子湊到他們身邊:“老板,想玩會兒嗎,我這有好貨,新上了幾個古代妞兒,誒別走啊,不喜歡女的?男的也有,價格好商量!兩包煙就行,沒有煙五個燒餅也行,饅頭、饅頭也行!”

    二道販子被他們落在身后,章楚道:“你們這里有人口拐賣?”

    丁迥然說:“古代人越來越多,他們變異能力雞肋,大部分是植物變異,吃飯都不用的,好養(yǎng)活,又沒什么人權(quán)和脾氣,長得也好看,本身身份又特殊,很多人都想接近,不止是我們殼子,現(xiàn)在古代人在外面也可搶手了。”

    章楚看了桑冉一眼。

    桑冉:“嗯?”

    章楚:“沒什么。”

    三人走到一個酒吧前,丁迥然沖他倆道:“你們在這里坐一下,我進(jìn)去看看老大在不在。”說完他小跑兩步消失在拐角處。

    桑冉和章楚找了個地方坐下,這酒吧里很熱鬧,有吧臺、有燒烤、有酒架,有跳鋼管舞的,有管住宿的,四通八達(dá),就像城市下水道里錯綜復(fù)雜的管道一般,脫離了法律和秩序后,肆意生長。

    有一個身著古代服飾的男孩兒,看起來才十六七歲的年紀(jì),眉宇間盡是生澀稚嫩,而他旁邊蹭坐著個一看就不懷好意的現(xiàn)代男人,滿臉通紅地擠著他,讓他喝酒。

    那男孩兒費力地說著古語,顯然并不情愿,男人見他一直推三阻四,臉色變得不耐煩,拍桌子罵人:“說什么鳥語,喝不喝你個臭婊子?出來賣還那么多事,第一次接客啊!”

    男孩兒看著快急哭了,連忙搖頭。

    “老板,怎么回事?老子是來消費的還是來看他嘰嘰歪歪的,你們會不會管人?!”

    第50章 第 50 章 二更

    老板從吧臺后面探頭, 滿臉諂媚地遛出來,了解情況后,伸手就給了男孩一個嘴巴, 然后對客人媚笑著說:“您多擔(dān)待,多擔(dān)待, 他們這些古代人最不好弄,女人講究貞潔, 男人講究氣節(jié), 不過……”老板擠眉弄眼, “就是這樣玩起來才帶感啊, 樓下的房間已經(jīng)給您準(zhǔn)備好了, 您隨時能帶他過去。”

    “哼哼,這還差不多,老子可是變異人, 到哪兒你們不得好好伺候著, 再說了, 我可是給你了一包煙,你要是敢拿爛貨接待我——”

    “不會不會, 哪能呢,”老板湊近小聲道:“這孩子是前兩天剛來的,我還沒讓他出來過, 您可是第一個……唔,唔!”

    老板這句話還沒說完, 兩片嘴唇突然閉合在一起分不開了,就好像被膠水粘住了一樣,他對面的男人擰起眉頭,“你干什么呢你?”

    “唔, 唔唔唔!”老板慌張地動手去扯自己的兩片嘴唇,發(fā)現(xiàn)扯不動,他急得滿頭大汗,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也看出端倪,警惕又兇惡地左右看周圍,突然,他感覺身體一輕,原地來了個倒栽蔥。

    啪地一聲響,直接砸碎了后面的桌子,桌上的玻璃杯和酒砸碎一地,客人們驚慌地站起來。

    “操,誰啊?!哪個狗娘養(yǎng)的敢陰老子,有種給老子站出來!”男人揉著肩膀爬起來,在原地跳腳道。

    他一旁的古代男孩兒也茫然地左顧右盼,眼角還掛著淚水。

    桑冉和章楚坐在角落里,桑冉頗有意趣地看章楚,“你還會這招式。”

    章楚也有些驚訝,他開始只是猜測,能否用意念讓那兩人吃點苦頭,沒想到真的可以。

    他的能力到底都能干些什么?

    章楚繼續(xù)手指一劃,男人又來了個正空翻,把前面的吧臺也砸壞了。

    這下男人徹底惱羞成怒,他重新站起來,肌肉開始漲大,身體開始竄高,衣服被崩壞,像碎片一樣脫離身體,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他變成了一個三米多高的巨型公牛,旁邊的人群嚇得驚慌失逃,這人是玳瑁殼里一個牛逼人物,輕易沒人敢招惹,他是罕見的情緒變異和物種變異的疊加體,而且他的變異形態(tài)是公牛,頭上兩個威風(fēng)的角,四只蹄子雄健粗壯,要是被踢上一腳,別說人了,就是鋼筋水泥都能踢破。

    巨型公牛的鼻孔像饅頭那么大,呼哧呼哧喘著粗重的氣,他的眼睛一片火紅,染上了憤怒的焰火,他站在原地直勾勾盯著章楚和桑冉的方向,口吐人言,“還想躲到什么時候,老子看到你了。”

    章楚陡然見到這種野獸,在狹小的空間里他三米高的身體是個不小的沖擊,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應(yīng)付這家伙,他站起身來,冷冷道:“畜生。”

    桑冉也想站起來,章楚輕聲對他說:“讓我自己來。”

    正好拿這頭牛檢驗一下他的本事。

    那公牛徹底被激怒,他倒退兩步,碩大的頭一低,兩只牛角如匕首般泛著冷光,下一刻,他急速沖向章楚。

    章楚在他近身前一秒原地跳起,直接貼著牛臉翻上了他頭頂,兩只手拽著牛角,跟牛斗士一樣矮身在他身上。

    巨型公牛氣急,兩只后蹄瘋狂彈跳,身體也左右搖擺想把章楚從他身上晃下去。

    這么大個牛瘋起來的力氣可不是一般人能駕馭了的,若章楚是個沒變異的普通人,此刻肯定已經(jīng)被他甩下去了,即便變異了,現(xiàn)在也沒太討好,因為他兩只手要全神貫注地攥著牛角,根本無法再做別的。

    那牛足足甩了三分鐘也不見頹勢,章楚額角已經(jīng)冒出冷汗,這樣下去不行,他雙腿用力夾牛腹部,嘗試引導(dǎo)身體內(nèi)靈力涌入,這是他第一次這么做,很快他感到雙腳發(fā)熱,能清晰地察覺到有什么東西從他體內(nèi)涌出,那東西就仿佛是他的一部分,他能控制它的走勢、用途。

    突然,牛發(fā)出一聲悶哼,章楚察覺到是那道靈力如薄仞刀環(huán)一般鎖住了牛腹,鮮血頓時噴出,牛甩動的幅度更大了,周圍的桌椅吧臺全被他撞碎,他怒吼著朝一扇墻撞去——

    劃拉——!!

    木制墻板像紙片一樣被撞開,章楚極力俯身但仍被劃破頭皮,血液順著額角留下,在冰涼的臉頰上覆蓋一道滾燙的痕跡,他眼眸愈發(fā)冷冽,趁著牛滯空的一瞬,雙手放開使力朝牛頸劈去,藍(lán)色光芒爆發(fā),那牛只覺得有一道灼熱的氣息透過頸部皮肉穿進(jìn)動脈,當(dāng)下血液倒沖,身體一下癱軟。

    章楚趁機(jī)從他身上翻下來,就地一滾帶起一道煙塵,凌厲地起身看著牛。

    牛撞破的木墻這邊是酒吧后廚,也就是剛才丁迥然消失的方向,這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盡頭有一個房間。

    牛被那一記頸劈砍得七葷八素,直接七竅流血,一雙猩紅的牛眼仍怒目盯著章楚,下一刻,他再次牟足勁兒沖了過來。

    面前的一切在章楚眼中都變得非常緩慢,慢到他能感受到每一縷風(fēng)的流向,巨型公牛的疾沖也像一幀一幀般,他無師自通地在身前凝出一片藍(lán)芒,波光閃爍,蘊(yùn)含著駭人的力量,仿佛能吞噬一切。

    章楚發(fā)絲涌動,那片藍(lán)芒越聚越大、越聚越大,在公牛沖撞上來的一瞬間爆發(fā)出奇異的金光,那牛的頭頂竟像被火灼了一般融化了。

    公牛痛吼一聲,四蹄猛地剎車但還是沒能阻擋住慣性,眨眼間他的一對牛角就融化消失了。

    公牛頭頂鮮紅一片,他再也支撐不住,變回了人形,眼淚和血液一起往下流,爬在地上哀嚎痛哭,立馬有人上前查看。

    章楚收了動作,輕出一口氣。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的門開了,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眼帶墨鏡的人走出來,“章行長,早說你要來,怎么沒給我打招呼啊?”

    那人哈哈笑著,從陰影中闊步走來,章楚這才看清竟是老熟人——末日前全球五十強(qiáng)企業(yè)的掌門人的兒子,一個頗有手腕的富二代,項文聲。

    但此人有個很大的缺點,非常好色,并且是個同性戀。

    項文聲揮揮手,便上來一波人把倒地哀嚎不起的公牛男抬了下去,項文聲看見章楚頭頂,半真半假道:“媽的,竟然把我寶貝兒傷成這樣,我等會兒一定好好修理那頭蠢牛,快來人,叫醫(yī)生,給章行長好好看看!”

    說完他向章楚走進(jìn),極是親密道:“小楚,末日之后你還好吧,我們可是有日子沒見了,我很擔(dān)心之前那些朋友,你——”

    章楚后退半步拉開距離,桑冉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他身邊,眼神毫無情緒地看著他傷口,章楚剛想開口說沒事,就見桑冉伸出手,指尖發(fā)出一道黑色利芒,如箭矢般射出,直直穿透正被人抬著離開的公牛男脖頸,那公牛男氣都沒喘上一口,就那么睜著眼死了。

    下一刻,他的視線轉(zhuǎn)向項文聲,眸中一片漆黑。

    如果換一個人當(dāng)著項文聲的面殺了他得力手下,項文聲一定要將這人剝皮抽筋,可面前這容貌俊美,能力可怖的男人直勾勾看著他,項文聲直接腿軟了——他殺人的能力項文聲從未見過。

    “你、你是魔尊?”項文聲是看電視聽廣播的,雖然由于磁暴影響這些東西信號很弱,但他仍知道前幾天那大新聞,世界銀行行長章楚乘普羅米修斯號飛船回歸,還從黑洞內(nèi)帶回了魔尊和許多魔族。

    “你知道我,”桑冉視線下移,停在他和章楚離得極近的身體上,“離他遠(yuǎn)點,否則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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