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同床異夢的理想,分居兩……
“嗯, ”桑冉這次回話了,“想跟著燭陰過來玩。”
婁弦笑著搖搖頭,“還是小孩子心性, 我們哪里是在玩。”
桑冉吃完面條,拿出手帕仔細地擦了擦嘴角, 婁弦抬眼:“不吃了嗎?”
桑冉向章楚那邊投去視線,又慢條斯理地收回, “飽了。”
婁弦余光也往那邊看了一眼, 那邊桌子已經空了, 他低聲問:“你跟嫂子, 最近如何了?”
桑冉:“很難說。”
婁弦:“你們前段時間同出同進的, 最近這又是怎么了?”
桑冉沒回答。
過了兩秒,婁弦敏銳道:“你不會已經把人家……睡了?”
桑冉淡然的視線移向他。
婁弦的眉毛微微挑起,用湯匙輕輕攪動著粥碗, “他的身體到底算凡人還是天人, 你做保護措施了嗎?”
桑冉突然背脊一僵, 靜靜盯著桌面。
婁弦奇道:“沒做?那他現在的身體真能懷……”
最后一個字他沒說出來,壓低了聲量。
桑冉眉心微蹙, 再次朝那空桌子的方向看去,過了一會兒才道:“他前兩日發燒,燒得很燙, 那不是凡人身軀能承受的體溫,追露子那時不知對他做了什么, 他的神識似乎也在逐漸覺醒,還有變異能力……那并不是變異,是他前世的神力。”
婁弦思忖道:“也就是他要慢慢變回去了,變回桃花仙?”
他想起什么, “那記憶呢,他有記起從前的事情嗎?”
桑冉搖了搖頭,“目前還沒有。”
他一邊希望章楚能記起從前,一邊又深深恐懼,若是記起了,兩人該如何自處。
同床異夢的理想,分居兩地的信仰。
上一世已經徹頭徹尾地敗了一次,這一世又能否殊途同歸,皆是未知。
桑冉常想若是章楚一直這樣下去也沒什么不好,他可以讓兩人重新相愛,章楚什么都不記得,若是這一世還想拯救蒼生,那他來幫他,只是不要再……不要再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
晚上,燭陰從魔界回來了。
一同回來的還有兩人,相柳和魍魎。
相柳自從開始長大后,黏哥哥黏得厲害,上次章楚和桑冉在沙發上那夜,燭陰和相柳已經在下午時回魔界了。
聽說原本燭陰并不想帶一個小屁孩回去,但是相柳一個小團子般的身體靜靜窩在他懷里,不哭不鬧,只偶爾輕輕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一副受了委屈但強忍著不吭聲的模樣。
看得燭陰感覺奇妙萬分,于是就把他一起帶回去了。
章楚被叫過去的時候,桑冉的房間里已經站了五人。
他一推開門,那五張臉齊刷刷朝他轉來,皆是天資絕色,只有過一面之緣的魍魎率先歪了歪頭笑道:“還記得我嗎?”
“魍魎。”章楚準確地叫出他名字,并不感興趣為什么這只小鬼會跟燭陰一起回來。
他看向燭陰,“身體好些了嗎?”
燭陰那雙很像他父親的眼睛一彎,雙臂展開,“徹底好了,我現在健康得不得了。”
“下次不要那么莽撞,不然死在水底都沒人知道。”
“媽,你很關心我啊。”燭陰舔了舔唇道。
章楚唇角微不可查地嗤笑一下,這么大的人了,還總是想向別人討點關心。
他移開視線,一直沒去看桑冉,但能感到桑冉一直在看他。
頓了兩秒,他看向房間中那個生面孔,覺得有些熟悉,但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那是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年,相貌異常俊美,皮膚白皙近透明,秀長濃密的睫毛鋪陳在一雙鳳目之下,蓋住了黑色的瞳孔,身板單薄,尖尖的下頜透著一絲不可接近。
他薄唇微抿,面容如冰,跟章楚對視上后立刻移開了目光,眼神沉森森的。
燭陰發現章楚在觀察他,踏上那少年的肩膀,帶著他看向章楚,“媽,你還是第一次見相柳吧,相柳,叫媽。”
章楚猛地一怔,眼前這少年竟是前幾天那個不及膝高的小娃娃?
他皺了皺眉,這時桑冉開口道:“好了,燭陰,不可對章行長不敬。”
燭陰聳了聳肩膀。
而相柳則是把頭淡淡地轉過去,貼著燭陰肩膀。
桑冉看向章楚,語氣輕柔,“他們這么多人,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不會,”章楚說:“多加幾個房間的事,一會兒我派人去跟后勤說。”
他目光掃過那三個少年,“三個房間。”
聞言,相柳朝燭陰的方向擠了擠,他比燭陰身高低了一個頭,此時抬眼看著燭陰,冷靜寡淡的小臉上露出一絲急切。
燭陰嘖了一聲道:“干什么,你現在多大了,還想跟我一起睡嗎,你不能因為不敢去找爸就一直粘著我不放啊。”
魍魎微微偏頭,眼尾掃向抱著燭陰胳膊的那張小臉,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
相柳聽見燭陰這么說,更是急得想跺腳,他就像一個要被家長送去幼兒園的小朋友,當著老師面不敢說話,只能揪著袖子著急,也不敢去跟章楚說一聲想跟哥哥一個房間。
不過是不敢還是不想,章楚不太好說,他覺得這孩子似乎對他有些意見。
桑冉開了口,“相柳,你已經大了,不要再跟哥哥一起睡了。”
相柳聽見桑冉發話,嘴唇突然一扁,狹長秀美的眼睛中溢出淚水,燭陰低頭一看,眼睛瞇了瞇,說:“算了,媽,你給我跟他安排一間房好了。”
魍魎這時悠悠開口:“剛才我看了一眼,這里房間的床位都不大,你們倆要在一起摟著睡嗎?”
婁弦突然笑了兩聲,“行了,相柳還是小孩子心性呢,愿意跟哥哥睡就跟哥哥睡吧,后面再慢慢來。”
相柳把臉貼近燭陰袖子里,從中看了魍魎一眼。
魍魎翻了個白眼,不再去管。
等房間安排好后,那幾人都漸漸離開,章楚跟在后面正準備轉身走,聽見桑冉在他身后嘆了口氣。
他腳步一頓,只是這猶豫的幾秒鐘,房間的門就被前面的婁弦帶上了。
“我們要一直這樣下去嗎?”桑冉道。
章楚身體微僵,依然背對著他。
桑冉走近兩步,章楚感到那股熟悉的香味再次包裹住自己,桑冉說:“所以你沒有原諒我,對嗎?”
章楚轉過來,看著他眼睛,并沒有回答剛才那個問題,而是問道:“那天你說喜歡我,為什么?”
桑冉同樣看著他眼睛,兩人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
“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片刻后,桑冉慢聲說。
“是沒有理由,還是理由無法說出口。”章楚直視著他。
桑冉眉心很短暫地蹙了一下,他沒說話。
“陛下,”章楚突然這樣叫他,“我去魔界時,所有人都告訴我你跟你三千年前死去的妻子很相愛,你們共同孕育了兩個孩子,即便他死了三千年,他的畫像依然在你床頭掛著,而我的容貌似乎跟他有幾分相像,你現在對著我說喜歡,你要我怎么想呢?”
桑冉的唇邊突然浮現出一抹笑容,“原來是這樣。”
章楚皺眉。
桑冉左手輕輕撫上他側臉:“我承認,最開始見到你時確實發覺你二人有些像,所以那時對你心生好感,但除此之外也絕無別的意思,后來接觸得越多,我發現你跟他的性格完全不像,你們是兩個人,你們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
桑冉語調很輕,仿佛從某個遙遠的地方傳來,直接進入章楚大腦中,他眼神逐漸變得失焦,桑冉放在他側臉的手慢慢移到后頸,將他貼近自己,章楚察覺自己的耳垂似乎被咬了一下,隨即那聲音如魔音般順著耳道鉆去:
“你跟他完全不一樣,你們是兩個人,你們的容貌、聲音、身材性格并不相像,你沒有在魔界看到那幅畫,魔界沒有人說魔尊始終忘不了他的亡妻,桑冉喜歡你只是因為你是你,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忘掉在魔界聽到關于他的一切吧……”
直到幾分鐘后,章楚才從那種混沌的狀態中出來,眼中的霧氣一瞬間消散了,章楚晃了晃腦袋,意識到桑冉還在他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呼吸交錯。
他神情慌亂地退了一步,“你剛才說什么?”
他記得桑冉在他耳邊說了一些話,他其實還有印象,心中漸漸又重燃起希望,他抬起眼眸,“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
“……好,我知道了。”章楚心中微亂,自己怎么會因為那些空穴來風的事情而懷疑他。
“那現在能原諒我了嗎?”桑冉牽起他的手。
章楚遲疑片刻,把手抽出來,低聲說:“我沒有怪你,那晚的事情我也有錯。”
“那我們不討論對錯,討論點別的。”桑冉一雙桃花眼中盛得全是章楚,視線像只手般一寸寸拂過,那晚的一切他還記得。
跟三千年前的一樣美好,章楚醉酒后的身體很熱,他醉眼朦朧地追著自己的唇貼上來,甚至嘗試往里探進舌尖。
那瞬間幾乎激得桑冉落下淚來,時隔三千年,他再次感受到章楚主動的親吻。
章楚后退半步,他知道桑冉想討論什么,但他現在還是無法給出答案,他抬起眼睛,突然親了桑冉一下,桑冉羽睫輕動,看向他。
章楚說:“我先回去了,晚安。”
桑冉笑了一下,學著他說:“晚安。”
兩天后,玳瑁跟聯盟政府的談判結束,結果是項文聲同意被詔安,聯盟政府給他槍和武器還有一部分軍隊,他收編到首都軍區第三集團軍旗下,這正是桂辛焰的隊伍。
跟正式軍不同的是,聯盟政府給予他們的自由度極高,并沒有派新的一把手下去,而是自治狀態,與此同時,他們要配合政府對民眾進行安撫教育,參與政府接送高空居民的任務,對還在高空樓層中居住并且不想下來的民眾定時送水送飯,定時勸解開導。
章楚聽到這個消息后,當天下午被竇云平叫了過去。
“項文聲這塊肥肉被桂辛焰叼去了,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竇云平含著口煙說道。
末世之后他的生活質量直線下降,從前柜子里全是收藏的高級雪茄,現在別說雪茄和好煙,他就差自己種煙葉拿衛生紙卷了來抽了。
章楚翹著腿坐在對面,等待下文。
“自從玄中聯盟向外界宣告下次災難來臨時間,別的聯盟無一回應之后,政府里現在大致分為主戰和主和兩派,桂辛焰就是主戰派的強烈擁護者,他主張先下手為強,而不是被動地等待別的聯盟動作,現在項文聲又收歸到他的軍區,他怕是更蠢蠢欲動了。”
章楚道:“你就一定篤定會打起來嗎?”
竇云平冷哼一聲,“主戰派是即便沒有戰爭也想發動戰爭,他們想侵吞地盤給玄中爭取更多生存空間,而主和派是即便有戰爭也想息事寧人,他們主張全球共同體,這種時候了只有萬眾一心人類才有可能在自然面前取得一線生機。”
章楚點點頭,“聽起來哪個都有道理。”
竇云平察覺到了章楚在有意避重就輕,他嘆了口氣,“章行長,我知道你不想站隊,我現在也沒這個意思,這種時候聯盟還在黨派之爭,實在讓你看笑話了。”
他話鋒一轉,“我這次叫你來,是想跟你討論一下魔尊陛下。”
聽到這個名字,章楚的神情終于不再是一成不變,他換了條腿翹起,“您說。”
竇云平的神情有幾分凝重,他把煙抽到最后一口,把煙屁股撅在干凈的煙灰缸里,突然吧唧了一下嘴,“章行長,你那兒還有什么好煙嗎?”
話題轉得突然,章楚道:“我不抽煙。”
“我知道你不抽,別人不知道啊,以前肯定有不少人給你送過煙吧?”竇云平沖他擠著眼睛道。
章楚笑了,“末日之后匆忙搬了兩次家,我現在渾身上下已找不出什么東西是以前的了。”
竇云平惋惜地哀嘆了一聲,“誰說不是呢,以前那些煙舍不得抽,現在估計早都被雨泡爛了。”
其實章楚也并不是完全沒有以前的東西,他有一個箱子里面裝的是他最貴重的東西,那箱子被他放在方啟那里,方啟保護得很好,每次逃命都帶上了。
章楚突然想到自己從魔界贏了一顆蘊靈蛋,那蛋如今也在箱子里,不知捂臭了沒有。
章楚想,得抽個時間把蘊靈蛋拿回來。
竇云平慨嘆了一會兒,言歸正傳,“還記得半月前北利和菲洋的人專程來看魔尊時,魔尊對他們說的那番話嗎?”
章楚自然記得,北利的人挑釁桑冉,然后被當場炸成肉泥,但隨后又奇跡般復活了,桑冉那時說玄中的敵人就是他的敵人,跟玄中作對就是跟整個魔界作對。
竇云平搓著下巴說:“老實講我剛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很高興,但回去后就覺得不對勁,如今正式風雨如晦,四大聯盟間堪堪維持著穩定,哪一方率先加碼都可能會打破平衡,”他目光甩向章楚,“你說魔尊這話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
章楚眸色復雜,那天聽到桑冉這樣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是在那種情境下,他明目張膽的站隊會瞬間把玄中聯盟推上風口浪尖,章楚也不是沒思考過。
只是那天之后發生了太多事情,要不是竇云平現在舊事重提,章楚可能就已經忘了。
竇云平又從抽屜里拿了一根煙小心翼翼地點上,“章行長,你說這魔尊陛下為什么愿意這樣幫我們?”
言外之意,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那他就是居心叵測。
章楚舔了舔發干的嘴唇,說桑冉為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
竇云平這句話也提醒了章楚,桑冉是有原因的。
他看向竇云平,“竇先生,現在外患還沒解決,還是先別操心內憂的好。”
“哎——”竇云平抓了抓頭發,現在需要費腦子的事情一把接著一把,當務之急確實是盡快確定下來聯盟間是戰是和,可他又總操心著魔界這邊。
雖然目前看來,魔界并沒有入局的打算,從魔界跟過來也只是因為章楚,可這就像一個放在那里的定時炸彈,不知何時就有可能發生爆炸,把他們的后方炸得面目全非。
“章行長,你給我個準話,我不懂你們年輕人之間的彎彎繞繞,你和魔尊陛下現在?”
章楚知道竇云平并不是八卦,他只是想確認自己在魔尊心中的地位。
他頓了頓說道:“他很喜歡我。”
更多的章楚說不出口,但竇云平明白了。
他正準備先把自己這口煙吸完,突然,遠方傳來轟隆一聲——
兩人臉色巨變,竇云平嚇得一截煙灰掉在褲子上,他說:“什么聲音?”
旋即,尖銳的警報聲響起,章楚從座位上站起來,拽起竇云平就往外走。
兩人剛推開辦公室的門,外面就有警衛跑來,語速急促道:“外面空中突然出現了很多古代人,像是軍隊,他們現在正在朝我們這邊射箭,剛剛還投擲了一些火藥,不過目前規模不大,已經上報給上面,請您二位先進入防空洞內躲避。”
古代人?
章楚回憶起在黑洞那邊人界里發生的事,那個高深莫測的國師和他身旁黑衣男子的臉突然撞進他腦海里,章楚一把拽住警衛問道:“那些古代人的領頭人是誰?”
警衛滿頭是汗:“我也不知道,我沒派到上面,上面現在已經打起來了,您去防空洞可以看實時影像。”
地面上打起來,但他們這里還算固若金湯,除了剛才那一道遙遠又沉悶的爆炸聲,現在又沒什么動靜了。
但有序往防空洞中輸送的人群還是暴露出此刻并不太平。
防空洞在F區,地下46層,這里用跟基地外殼一般的堅硬材質打造,并且水電俱全,通風、熱循環、制氧等等系統全都具備,食物儲藏也夠幾千人吃上三十年。
這里是人類在末日前給自己打造的最后一處根據地,或者說,棺材。
不過現在只是為了安全起見,暫時把大人物轉移到這里。
這里分了生活區和活動區,每個區都有很多房間,每個房間很大,能容納四五十人。
這些人現在被帶到了活動區,章楚看見了幾位首長,他們身邊圍著警衛和保鏢,正聚在一起不知在說什么。
竇云平到這里之后也跟他分開,去社交了。
章楚目光搜尋著,突然他身后傳來聲音,“在找我?”
他一回頭就看見桑冉,眼睛亮了亮,“你也被帶來了。”
桑冉身后跟著婁弦,婁弦接話道:“剛才那些人去c區挨個敲門,我們閑著也是閑著就來了。”
章楚又朝他倆后面看去,在大活動室的一角看到了燭陰相柳和魍魎。
他收回視線,桑冉柔聲問他:“你剛才在何處?”
“我跟竇先生在一塊。”他看了桑冉一眼,想起竇云平剛才的話。
“聽說外面是人界那些人?”
“對,”章楚點頭,近乎自言自語道:“人界為什么會突然打過來?”
婁弦嗤笑一聲,“這幾日魔界不在,對他們打壓少了,如今黑洞一開就趕來這邊作威作福,看來留老三老四在那邊不頂什么用。”
桑冉過了一會兒才說:“是那邊出了什么變故。”
婁弦說:“什么?”
桑冉說:“追露子并非貪得無厭之人,若不是出了什么我們不知道的變故,我想他們不會貿然發出攻擊。上次是,這次也是。”
婁弦搖了搖折扇,“有道理,從前人界畏畏縮縮,出了點什么事兒就知道燒香拜神,供奉天上那群廢物以求自保,什么時候也會主動攻擊人了。”
“不過,”婁弦又道:“追露子沒有野心,可不代表那個新登基的小皇帝也沒有,那小皇帝的脾氣性格我們還沒摸清楚呢。”
章楚道:“國師追露子和人族皇帝,你們了解多少?”
婁弦笑著說:“此二人都是近些年才嶄露頭角的,追露子精通奇門八卦、星辰天象,并且為人也不像一般道士般婆媽,很有些鐵石心腸,現在人族皇帝很器重他。”
“至于人族皇帝,那是個縮頭烏龜。”
章楚洗耳恭聽。
“人皇名叫帝釋青,是老皇帝最不受寵的小兒子,因為他出身不好,母妃只是老皇帝醉酒后寵幸過一次的宮女。他最終能登上皇位,全要靠他那個影衛。”
影衛,章楚耳朵一動,這似乎就是當日追露子身邊的黑衣人。
“帝釋青那影衛對他死心塌地,是人族最鋒利的一柄槍,指哪打哪,例無虛發,他幫甚至幫帝釋青解決了大內禁軍,幫他一步步造反登基,不過你要是認為那影衛冷血無情就錯了,因為帝釋青比他冷血無情百倍。”
“影衛一路帶他殺到老皇帝的寢殿,是帝釋青親手弒君弒父,然后不顧天下人唾罵指責登上了皇位。”
說到這兒婁弦笑了一聲,“其實這小皇帝還挺有意思的,只不過他登基后比他爸更慫,魔界幾次三番挑釁,從前還會受到些人族裝模作樣的反抗,但帝釋青當皇帝之后,魔族進一步他們就退一步,魔族進十步他們就退十步,沒意思透了,不知道殺自己老爹時那勇氣去哪兒了。”
章楚道:“所以他并不是好戰的性格嗎?”
桑冉卻搖搖頭,“很難說,不然他為何對皇位野心勃勃,雖然登基后沒有反抗魔族挑釁,但這何嘗不是一種更為聰明的選擇。”
“不過整體來說,我不傾向于他們無端發動戰爭,必是出現了什么我們不知道的情況。”
章楚想了想說:“會不會是他們世界的東西總是會出現在這邊,他們忍不了了?”
自從末日之初,這種融合現象就在一直發生,就像次元疊加一樣,建筑被憑空套上,車馬牛羊甚至是活生生的人都有可能眨眼就出現在面前。
桑冉和婁弦沒說話,看起來像在思考。
章楚想到什么,“或許魔界有什么東西消失過嗎?”
婁弦說:“你是指跟人界一樣往這邊傳東西?”
章楚點頭,都是黑洞那邊的世界,難道只傳送人界的物品嗎?
婁弦笑了,“魔界、天界、人界,為何有界之稱,就是因為我們所處的根本不是同一片天空下。”
說到這,章楚也明白了,這次世界末日,波及到的估計只有五大聯盟的世界和黑洞那邊的人界,天界和魔界是可以高枕無憂的。
活動室里都是和他們一樣在三五交談的人群,這些人無一例外全是政府高官,或掏錢買位置的商業巨鱷。
他們臉上并無太多愁容,就跟章楚他們一樣,因為這里絕對安全,而現代人打古代人,不出意外的話,可以說是降維打擊,就算出了些意外,也有99%的概率不會立刻波及到他們。
只是基地外面的人呢,那些生活在野獸外殼里的人此時會怎樣?
章楚記得上次去玳瑁的路上,水面上的人很多,并不是所有人都呆在殼子里,若是開戰時沒來得及趕回去,或者人界專門向他們開炮……
活動室里有一整面墻的幕布,此時有人進來打開投影儀,幕布上顯示著外界的戰況。
漫天雨幕下,天空中那個如裂帛一般的洞口大開,令所有人驚詫的是,這并不僅僅是場現代熱武器對戰古代冷兵器,在他們的視線中,無數巨大的怪物在一起混戰,那些怪物用箭射不穿,用炮轟不倒,無數炮火在傾盆大雨里炸開,死人如雨般向下掉。
章楚看到他剛從魔界回來時見到的那個空中平臺,那平臺上儲備了許多軍火,此時是主要的空中力量,那溫度極高焰火接近白色的炮彈流星雨般朝那邊砸去。
而古代人的箭矢和火球同樣反擊者,但同時,他們的武器不只對準了聯盟軍隊,還有下方洪水上的平民區。
第62章 第 62 章 他想找追露子問清楚。……
一時間, 看實時影像的所有人都攥緊了拳頭。
那邊除了武器之外,還有大量變異人加入了戰斗,古代人這次派來的全是擁有飛行能力的變異人。
章楚盯著影響, 眉頭漸漸擰起,這些人……
有長著翅膀的豪豬、牛馬、甚至猴子都有, 還有上半身是擁有翅膀的馬但下半身卻有著跟魚一樣的腮、鰭、尾巴、鱗片,還有頭是一顆碩大渾圓的老虎, 但身子卻是飛鶴的。
種種種種, 這都是……什么?
“這他媽什么四不像?!”活動室里逐漸有人開口。
“這是……這不僅是二次變異, 這是多次變異?”
“看起來沒錯了, 沒想到在我們這邊如此稀少的二次變異, 那黑洞另一邊竟這么多。”
基地里會飛的變異人數量有限,起碼不如對面多,何況會飛的多半都是禽類變異, 或一些特殊的行為或情緒變異, 但對面可以多次變異, 就導致很多猛獸疊加了會飛的能力,現在正跟他們打斗。
聯盟站了武器的優勢, 對方站了變異的優勢,一時間戰局陷入膠著。
基地中不斷在召集變異人出去,章楚通過影像看到項文聲也帶著人趕到, 他變身后是一個足有一二十米高的霸王龍,渾身覆蓋滿堅硬的鐵甲, 咬合力達十幾萬牛的一嘴尖利的牙齒,粗壯如鋼筋水泥般的頸部、發達的后肢,鐵甲上還蓋了一層粗硬的鬣毛,看著更加無懈可擊, 這是地球歷史上最兇猛的食肉動物之一,是真正的百獸之王,沒有一個動物看到他能夠不畏懼瑟縮。
章楚聽到不知誰說了一句,“這種變異人聯盟能兵不血刃地詔安真是幸運啊……”
項文聲一進入戰場就如同一個殺人機器一般,那些變異后體型稍小的怪物被他一腳一個,而體型大一點的則被他張卡血盆大口用力的撕扯。
但那些古代人源源不絕,章楚心中暗驚,對方到底有多少會飛的變異人,還是說,他們難道能根據需要進行變異人改造?
章楚并沒有在影像中看到追露子或影衛的身影,他有些坐不住,他還記得上次追露子將一塊玉佩砸向他,還說了很奇怪的話,之后他便經常做夢,眼前有時會出現完全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還有后肩憑空多出來的傷疤。
他想找追露子問清楚。
章楚回頭看了桑冉一眼。
桑冉:“怎么?”
章楚:“我想上去幫忙。”
桑冉沒說沒必要或是什么,他說:“我陪你。”
章楚點頭,“好。”
兩人走出活動室,一路坐電梯來到地面,電梯一開門,立刻有警衛前來,“行長先生,魔尊陛下,您二位怎么來了?”
章楚透過透明穹頂向外看,“我們來加入戰局。”
警衛愕然,他們現在連團級以上的軍官都還沒出動,他解釋道:“不用的行長先生,您還是回去吧,我們軍方會處理好。”
章楚懶得跟他廢話,跟桑冉徑直出了基地。
這又是時隔多日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只不過,空氣中滿是硝煙和炮火的味道。
兩人迎著大雨向上飛去。
不斷有斷肢殘骸從上面掉下來,章楚目光盯著上方一個長條形的怪物,它身形如蜈蚣,數不清有多少只手臂,腦袋頂著一張血盆大口,爪子堅硬如掾,扯住誰就分尸誰。
章楚如一道閃電般像那怪物飛去。
怪物此時腳下正踩著一個發燙的炮口,粗硬的腳皮根本感覺不到灼燒帶來的疼痛,炮口鋼鐵堅硬外殼在怪物腳下如同一卷報紙般輕易被踩扁。
“畜生。”章楚口中輕罵,這聲音透過沖沖阻礙,不偏不倚傳入怪物耳中,怪物向他的方向看來。
就見一個相貌俊秀的男人憑風站在空中,周身環繞著淡淡藍光,他目光冰冷森寒,正看著自己。
怪物甩了甩那猙獰的頭部,口中涎液帶著血色四濺,飛動蹄子朝他跑來。
章楚幾乎是在同時出手,霎時間藍色光芒大盛,一道光柱向那怪物飛射而去,在它離章楚幾米距離時被光柱重重頂住,由于慣性,章楚被推著倒退數米,他手上力量加重,靈力如星芒般四散,將那怪物重重包住。
怪物甩著血盆大口,卻根本咬不到一點實物,它愈發被激怒。
章楚腳下一點凌空飛過去,星芒在空中留下道道殘影,他隨手撿了個戰場上的箭矢,跳到那怪物身邊狠狠刺中它的軀干——
本來那一箭是要刺向它頸部的,但那怪物在最后關頭猛一甩身避開了要害,同時尖利的牙齒也劃過章楚手腕,留下一串血珠。
章楚一擊不成,使力又抽出箭矢,跳動著尋找第二次機會。
怪物被用靈力織成的網困在原地,那網還越收越緊,怪物焦急地踏著蹄子,同時目光一寸不落地尋著章楚。
章楚瞅準時機想再次近身,但在此時桑冉突然飛來他身后,章楚還沒反應過來桑冉便貼上他后背,“我教你。”
章楚在空中跟人相觸,一時有些懵然,他雙手被拉開,耳中傳入一道咒語,緊接著,桑冉帶著他兩只手在胸前結成法印,那法印越聚越大,閃爍著各種符文和黑藍相間的光芒,一股神秘而強大的力量籠罩住兩人。
桑冉在他耳邊輕聲道:“這是自保的。”
隨后,桑冉帶動他的手向前推去,那張巨大的法印便向前移動,開始還很緩慢,但越脫離他們速度就越快,到最后氣勢如虹地向遠處的怪物射去,“這是殺人的。”
只聽那邊傳來巨大一聲響,不止是那形如蜈蚣的怪物被徹底壓成了肉泥,就連他周圍的一些小型怪物和在射箭的古代士兵也都被炸飛出去,一時間,方圓幾百米都被掃蕩一空。
章楚某種閃著不敢置信的光芒,微微偏頭看桑冉,桑冉像是知道他心中疑惑,“這是你的力量。”
章楚驚詫于自己竟能發揮出這么強的實力,他知道,對于身體變異后的力量他還不能完全掌握,還只是借助體能的加強遵循他之前的那一套打架方式——近身的砍劈踢刺
殊不知不近身也完全能夠殺人。
這時后面傳來一道凌厲的鋒芒,是一個變異后肌肉漲大數倍的古代將軍揮著鐮刀砍了過來。
桑冉一甩衣袖,那強壯的古代將軍便如斷線風箏一般飛出去,刀鋒甚至沒挨到桑冉一根頭發。
桑冉留下一句低低的“再練練看”,便轉身加入了戰局。
章楚看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兩只手,深思片刻,便抬起頭向另一只巨型怪物飛去。
此時空中作戰機已經有數十架,即便這種近身纏斗多是敵我難分的狀態,但聯盟身經百戰的飛行員依然能夠準確的擊中敵人。
另一邊,項文聲如砍菜切瓜一般瘋狂在人群中廝殺,他的主要攻擊對象是不斷朝下方平民區射箭的古代士兵們。
霸王龍的外形給了古代人極大的視覺沖擊,很多人光是看到他的樣子就已經嚇得尿褲子,這些古代的普通士兵很多變異能力并不強,僅會飛行,被霸王龍那巨大的爪子一片一片地踩死。
項文聲是帶著憤怒的,聯盟間的和平已經維系百年,他并沒有親身經歷過戰爭,但他也知道,沒有一個聯盟會在開戰時隨意把炮口沖向平民,黑洞下方的這邊區域,集中了四五個大型野獸外殼,里面生活著上萬口人。
因為黑洞里面時不時能掉出來些好東西,所以黑洞下方是人群居住密度最大的地方,沒想到,現在反而首當其沖。
從黑洞中出來的古代軍隊對平民百姓有種天然震懾,因為這像極了神話傳說里的天兵天將,而現在這群人正在對他們展開一場屠殺。
戰斗持續了半小時左右,然后他們能明顯感到古代那方有了撤退的意圖,只是,章楚還是沒看見追露子。
他向黑洞口望去,那里仍是濃墨重彩的云勾織在一起,章楚神情凝重地收回目光,看來這次追露子是不會出現了。
這時,黑洞裂口中白光一閃,章楚下意識朝那邊看去,就見他剛才還以為不會見到的人此刻竟出現了——追露子!
追露子身后還是那日的黑衣影衛,似乎是影衛這個戰斗力的存在給了追露子極大的勇氣,他做了一個口型,沖章楚緩慢地笑了一下,隨后轉身朝黑洞內飛去。
章楚眸光一凝,他認出了那個口型——
桃花仙子。
章楚只猶豫了一瞬,便朝黑洞內飛去。
第63章 第 63 章 帝釋青
【請先移步文章末尾作話】
桑冉回過身時剛好看到這一畫面, 他道:“章楚!”
但相距甚遠,章楚的身影已經要完全進入黑洞。
他面色一沉,朝那里追去。
三日前, 人界皇宮。
一個通體金黃的宮殿,殿頂鋪滿了水晶琉璃瓦, 光折射到金磚地面上,形成道道光柵, 梨花木云頂做梁, 鎏金漢白玉做柱, 金龍和璽彩繪蓋滿殿內檐頂, 黃銅沉香木宮燈每隔幾米擺放一個, 發出淡黃色金光,在白日的殿內倒并不顯眼。
一個絕色的青年身著龍袍,神情陰翳的站在大殿之上。
他的皮膚是一種久日不見陽光病態的白皙, 眉眼濃黑細長, 如工筆描繪般雕琢在那張面容上, 他唇色發淡,抿成一條細線。
人皇, 帝釋青。
此刻正看著殿中的追露子。
“會不會太激進冒險?”帝釋青眼眸濃黑似墨,像是陷入思索。
在他身后站著一個黑衣男子,如影隨形。
影衛比帝釋青高壯出一圈, 站在身后,乍一看不像影子, 倒像是什么金身法相。
追露子微微俯身,神情恭敬:“陛下何時有過這樣的顧慮,人界當務之急是自保,三千年前人族就已被天界放棄過一次, 要不是桃花仙子,人族能否延續至今都是異數,如今桃花仙子轉世已經出現,若不盡早讓他記起從前,人族恐怕要重蹈三千年前的覆轍。”
“可魔尊一直守在他身邊,若是魔尊想讓他恢復記憶,怕是早就恢復了。”
“魔尊當然不想讓他記起從前,”追露子露出一個冷笑,轉而又道:“我們只需繞過魔尊,適時提點,臣有信心讓仙子恢復記憶。”
“繞過魔尊?”帝釋青眉眼更陰翳幾分,“如何繞過魔尊,若是讓他知道人族背著他陽奉陰違,恐怕都不用等到天災,魔界自會把人族滅了。”
追露子抬頭看他一眼。
少年天子的一切野心都隱入皮囊之下,追露子能這么快取得他的重用,除了能力超強之外,還有一點就是洞悉帝心。
他微微一笑,“陛下思慮周全,心系人界百姓,臣會想辦法做到萬無一失。”
“好了,孤累了,你退下吧。”帝釋青吐下這一句,便神色厭倦地揮了揮手。
追露子行禮,躬身退下。
帝釋青回到龍椅上坐著,把目光放到了高大沉默的黑影身上。
影衛接受到他視線,慢慢走近,在他膝前跪下,帝釋青抬起一條腿放在影衛肩上,影衛沉默地在他腿心處輕吻一下,隨后伸手解開他的鑲嵌有寶石和珍珠的腰帶,把頭低了下去。
帝釋青看著他動作,眼中光線沉暗明滅,后慢慢吐出口氣,閉上眼睛。
……
章楚穿過黑洞時,再次被這場景震撼了。
上次親身接近黑洞還是坐在普羅米修斯號里面,透過厚厚的舷窗看那層疊起伏的云層,這次他直接親身過去,聽到耳邊獵獵風聲幾乎將他整個人吹得變形,章楚才開始后怕,這真的不會把他撕碎嗎?
等經過這一陣吹得眼睛都睜不開的風后,章楚看到一片完全陌生的景象。
并不是上次坐飛船來之后看到的那樣,這……像是一座山林。
風和日清,滿目蒼翠,他腳下是一片青石板拼接的小路,兩側樹林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應該是剛下過雨,青石板路濕潤光滑,空氣中彌漫著青草泥土的芬芳。
他怎么會到這里?
追露子呢?
章楚往前走了兩步,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微微光滑,他拾階而上,一直走到盡頭,期間除了雨滴落在樹葉上的聲音、山澗鳥鳴聲,再無其他異響。
他覺出不對勁,可一抬頭,天空上方那黑洞竟也消失不見,章楚瞇起眼睛,正準備飛起來查看一番,就在這時,他聽到一陣哭聲。
章楚皺眉,哭聲來源在他斜前方,他略一思索,便決定前去查看。
繞過一株大樹,他看到前方草地中有一個男子,男子穿著一身破爛的麻布衣裳,正雙腿大開地坐在草地中嚎啕大哭。
看那男子的儀容打扮,章楚判斷出這是一個古代人。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為什么會碰到一個人在這里哭?
章楚正要上前,突然從他身后走來一個青年。
那青年身著天青色的羽紗白衣,長袖用襻膊系在脖頸和腰間,身后背著一個竹簍,腳上一雙布鞋,就像沒看見章楚一般,直接越過他跑到那男子身邊。
青年背對著章楚,他看不清容貌。
青年蹲下關切地問:“你怎么了,為什么哭?”
那男子還是在哭,沒有搭理他,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下。
青年有些著急,換了個方向蹲在他身邊,章楚依舊看不清他相貌。
“別哭了,你親人知道該擔心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訴我,我說不定能幫你解決呢?”
男子依舊是哭,就像沒聽見一般。
青年圍在他身邊勸了好一會兒,男子終于抹抹眼淚,奇怪地看向他,“我想哭就哭啊。”
即便青年背對章楚,章楚也能感到那人愣了一下,然后笑著說:“開心一點嘛。”
男子沒理他,只是坐在地上。
之后那青年一直在想辦法逗男子開心,但男子始終在流眼淚,最后青年沒辦法,只好嘆口氣離開了。
章楚看得一頭霧水,他嘗試著叫住那青年,青年卻只是背著他的竹筐往前走,沒有理會,眨眼間便消失在樹林中。
章楚頓了頓,想驗證什么般走到坐在地上的男子面前,叫他,沒反應,伸手,章楚的手直接穿過了男子的身體。
章楚心中一沉,他果然所處的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或者說,眼前發生的一切可能是幻覺。
他后退幾步,想運轉體內靈力,卻發現身體里無一絲靈力,章楚睜開眼睛,面容冷峻,他身體依舊輕盈,但無論如何也無法飛起來。
章楚意識到這個幻境中他展示不了法力。
章楚動了動嘴角咒罵一聲,扔下那還在哭泣的男子,抬腳往前走去。
這山林清幽無比,他走了沒一會兒,發現前方有一株熟悉的樹木,他還沒走到近前,又聽見了哭聲。
章楚眉心一簇,繞過去發現那哭泣的男子又出現了。
跟剛才是同一個人。
怎么會這樣?他剛剛明明是一直往上走的。
章楚不信邪,繞過男子繼續前行,一連繞了四五圈,每次無論走哪條路,最終都能再回到這男子這里。
是追露子的術法?把他困在這里是想干什么?
那男子依舊坐在地上哭,他似乎不用吃飯,也不用睡覺,眼睛里像儲存了源源不絕的淚水,一直在哭。
終于,天色暗了下來,章楚以為男子該回家了,但是他沒有回家。
還是坐在那里哭——哭了一整夜。
章楚終于覺出詭異。
第二日,昨日那個天青色衣衫的青年上山途中又經過此處,依然是從章楚身后越過,看不到容貌。
那青年像是記性不好,又著急忙慌地蹲過去問他為什么哭。
這回男子倒回答地很快。
他說眾生皆苦。
青年覺得奇怪,“怎么會呢,大家不都是開開心心的嗎?”
男子說:“你看不見。”
青年覺得更奇怪了。
幻境中日子過得紊亂。
第三天、第四天……刮風、下雨、打雷,那地上的男子一直在哭。
突然有一天青年對他說:“既然不開心,那就去做點什么改變。”
再后來,章楚已經不知道自己被困在其中多少天,突然,頭頂上方的天暗了,不是正常太陽東升西落的天暗,而是那種陰沉的、濃重的暗。
頭頂上空烏云翻涌,狂風大作,雨水倒灌,血色的天空像是裂開一道口子,章楚所處的環境也不再是安靜幽密的山林,而是一片血海戰場中。
他看到了人面蛇身的天神,看到了體積龐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的猛禽巨獸,看到了生靈涂炭的人間。
他看到了那個天青色衣衫的青年在戰場中奮力廝殺,淺色衣服被血色浸透,但他依舊看不清他的臉。
青年的面前是如黑云壓城般的天神,他身后是人族部落,而在另一方,站著一個身材高大氣勢迫人的男人,同樣看不清臉,他身后是無數猛禽巨獸。
三足鼎立的局面,那天青色衣衫青年站在中央,劍杵在腳下,不斷氣喘,他衣服臟得看不出原本顏色,身形薄得好似一陣風便能吹走,但他屹立不動。
他似乎屬于任何一方,又似乎哪一方也不屬于。
接著,畫面一轉,天地間燃起了熊熊火焰,章楚看到剛才最初那一直哭泣的男子站在火焰上方,他看著天地間一片混亂,生靈涂炭、哀鴻遍野。
兩行清淚自眼中溢出,他閉上眼睛,傾身疊入了火海中。
接下來,火焰沒過男子身軀,但他的肉身不僅沒被燒成黑炭,反而化作一根粗大的柱子,那柱子自火焰中升起,不斷壯大升高,漸漸的,天和地被撐開,距離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人族在天神眼中漸漸化為渺小的一粟。
章楚看到那天青色衣衫青年大受震撼,看著男子葬入火海的方向久久不能做出反應。
再后來,畫面飛速掠過,時間像沙漏般簌簌流走,天地分開后戰爭依然沒有完全停止,天神、人族、魔界依舊是一片混戰。
章楚看到的最后一個畫面,是那天青色衣衫青年為保護人族從后背被一劍穿心,他死前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低頭看了一眼胸口貫穿的劍身,接著那劍抽出,青年血流不止。
他的身體如桃花般散開,遠處一個黑色身影朝這邊俯沖而來……
這是章楚看到的最后一個畫面。
第64章 第 64 章 戴套沒有?
下一刻, 眼前迷瘴被破開,一只有力的手攬住章楚肩膀,他猛地轉頭看去, 是桑冉。
章楚這才發現自己正在一個山頂上,這里鞘石叢生, 對普通人來說稍有不慎就可能摔死,而他就站在最頂端最尖銳的那個石頭之上。
桑冉頭發微亂, 細看眼眶里有幾根紅血絲, 他帶章楚飛到平地上。
猛然從幻境中出來, 章楚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錯亂和荒謬, 他看向桑冉, “這是哪里?”
桑冉神情有幾分欲言又止,但隱于鎮定的皮囊下,他最后還是沒開口, 環視了一圈道:“靈山。”
“靈山?”他曾經在追露子口中聽過這個地名, 只是他記得, 追露子說這山似是已經被天界毀了,為何他會出現在此處?
桑冉拽著他胳膊仔細看了看, 章楚這才注意到他眼眶有些發紅,他說:“……你找了我多久?”
桑冉看到他身上并無傷口,甚至連衣服也沒怎么臟, 慢慢放開他,閉了閉眼, “沒多久。”
章楚皺眉,想起自己那時想也沒想就朝黑洞飛去,連招呼也沒跟桑冉打一聲,突覺愧疚。
他捏住桑冉下巴轉到自己面前, 聲音放輕,“是不是找了很久……對不起。”
桑冉看向他,不管是對這動作還是對這話都覺得新奇,他淡淡道:“為什么要說對不起?”
“我那時光顧著找追露子,所以沒跟你說一聲就直接闖入黑洞,”他把桑冉額前一縷發絲撥到腦后,“我覺得你好像很累。”
桑冉看著他沒說話,片刻后他的臉輕輕蹭了蹭章楚掌心,章楚一愣,桑冉開口道:“下次不要扔下我一個人,好嗎?”
章楚內心涌上一股難言的情緒,像是被肥皂泡堵住的污水口,酸澀脹滿,他點點頭,說:“好。”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為了不讓那些情緒繼續蔓延,章楚道:“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靈山,靈山不是已經被天界撞毀了?”
他看向周圍,這里荒涼異常,除了碎石就是雜草,頭頂連一株遮陰的樹也沒有,腳下……腳下是已經被塵土掩蓋幾乎看不出顏色的青石板路。
章楚腦海中閃過一些碎片,接著他發現,這里雖然荒蕪,但很像他在幻境中呆了不知幾天幾夜的山林。
腳下的青石板路,還有沿著山坡向上的臺階,繞過拐角那株枯木樁,就是另一條山路。
桑冉道:“靈山從前很高,連通人界和天界,后來絕地天通,天人兩界的距離變為原來的千倍百倍,靈山又被撞毀一半……你我現在所處的就是靈山的遺址。”
原來是撞毀后的靈山,怪不得這么荒涼,章楚又問:“你找了我多久?”
桑冉輕嘆口氣,“你進黑洞后我立馬追進去,但連你的影子都沒看著,我尋找無果便去了人界皇宮……”
說到這里桑冉微頓,章楚心中一緊,桑冉對人族是什么態度他很清楚,他不會……
但桑冉并未多言,他說:“人界皇宮被追露子藏匿,并不是那么好找,后來我無意中發現你留下的靈跡,便一路找來了靈山。”
章楚不疑有他,“靈跡是什么?”
“但凡施過法術的地方,都會留下些許印記,我循著靈跡找了三天。”
章楚點了點頭,喃喃道:“原來是三天,當時我一越過黑洞就到了這里,不……跟這里不同,我應該是進了什么幻境,我看到的靈山還是完好無損的模樣,有一個人坐在那里不停地哭,后來出現一個青年每日來安慰他,再后來我看到了戰爭,那個整日哭的人跳下了火海,像是要挽救蒼生,那個青年大受震撼,最后那個他也在戰場上死了,他死前好像有什么人朝他跑過來……”
章楚無語倫次,那場幻境猶如夢境般凌亂破碎,他身處其中除了要分析那些看不懂的畫面,還要對抗時時刻刻的眩暈感,章楚感到太陽穴一突一突地疼,他看向桑冉眼睛,“我感覺自己過了好久。”
桑冉下頜線緊繃,半晌,他把章楚擁入懷中,聲音發啞,“不要怕,沒多久。”
章楚只僵了一瞬,就接受了這個擁抱,他慢慢說:“我為什么會看到那些景象,如果幻境中是從前完好無損的靈山,那我看到的那些畫面是不是也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那個跳入火海的男人是誰,那個死在戰場上的青年又是誰?”
桑冉問:“你看到他的臉了嗎?”
章楚搖頭,“那個男人的看到了,但那個青年始終背對著我,要么就是離得太遠了,我一直無法看清他長相。”
章楚頓了頓,“怎么了?”
桑冉閉上眼睛,看起來很疲倦的樣子:“沒什么,你在幻境中看到的都是追露子想讓你看到的,不要多想,不然會越陷越深。”
“可是,”章楚眉心皺成川字,“他為什么想讓我看到這些,還有上次,他拿一個玉佩把我弄暈后我身上出現的傷口,我腦子里多出來的零碎畫面,這些都是為什么……”
桑冉緩緩睜開雙眸,“零碎畫面?”
章楚點頭。
“什么樣的零碎畫面。”
章楚想起什么,不知如何開口,關于那些夢境的記憶雖然殘缺不全,但他隱約知道夢里似乎有個男人,他一會兒以第一視角經歷著那些,一會兒又以第三視角經歷,那些夢境的感受很真實深刻,就算醒來后不記得內容,但夢里開心、失落、喜悅、痛苦的情緒也往往半天不能消解。
桑冉見他突然不說話,頭微微偏去,章楚含糊道:“我不記得了。”
桑冉靜了片刻,“好。”
章楚覺得桑冉有點怪,但說不上來是哪里,現在不是談話的時候,他說:“你這一路上都沒看到追露子嗎?”
桑冉搖搖頭。
按照桑冉的說法,兩人已經在這邊待了三天了,不知他們世界的戰局如何了。
章楚說:“我們先回去吧,這邊再待下去短時間內估計也找不到他。”
兩人又原路返回黑洞口,穿過黑洞回到了他們的世界。
這一路上,章楚發現黑洞的數量確實變少了。
之前研究院發過報道,最初全球上方多地出現黑洞,但現在數量在不斷減少,就像天空裂開的傷口在不斷愈合一樣,僅存的黑洞大多面積也在不斷縮小,預計不出半月,全球上空將只剩下兩個黑洞。
一個在玄中聯盟領土上空,另一個在北利聯盟上空。
越過他們來時的那個黑洞之后,章楚眼前又出現了遼闊的山麓,首都區和京畿地區的水位都已經漲過百米,圍著首都區的這片大山就仿佛泡在大海中一樣。
兩人又飛了十幾分鐘,大山慢慢消失,鱗次櫛比的高樓漸漸浮現。
大約五十年之前,聯盟的建筑法通過了最高層建筑標準可達六百米,用于居住或辦公的大樓,最低標準不得少于80米。
這樣做的目的是解決聯盟內日益增長的人口密度帶來的土地面積不足問題,以及減少富商們的土地壟斷,不然有錢人都想住別墅,首都區成片的別墅,窮人連大街都沒的睡了。
并且科技水平也足以保障超高建筑的安全性,所以放眼望去,首都區大部分建筑都可以越過水面。
當然也有例外,還是要給一定食物鏈頂端的頂級富豪們留出住別墅的權利,只是那些別墅現在都已經被水泡發了,包括章楚的家。
沒多久,兩人就看到了那天的戰場。
空氣中還存留著血腥和腐肉的氣味,以及一股濃烈的消毒水味道。
戰斗已經結束了,章楚看到空中有幾架直升機在盤旋撒藥,水面上也有穿著白色防護服的人乘船在用探測儀器檢測著什么。
兩人對視一眼,直接回了基地。
一進基地大門,遠遠便有幾個穿銀白色軍裝的人看見他們,神色一凜,拿起對講機說著什么。
章楚側頭對桑冉低聲道:“應該是我們私自外出,他們在找我們。”
桑冉“嗯”了一聲。
緊接著一個軍官放下對講機,朝他們走來。
軍官向兩人敬禮,道:“行長先生,戰后部署會議正在22層會議廳召開,首長請您即刻過去。”
“我自己?”
“是的。”
章楚看了桑冉一眼,桑冉很是善解人意,并沒讓他為難,“那我先回房。”
章楚點頭,兩人一起進電梯,章楚在22層下去之前回頭看了他一眼,桑冉回視他,“怎么?”
“沒事,我去了。”
“好,可以等你回來吃晚飯嗎?”
“如果結束早的話。”
章楚推門進去時,會議已經開始了,這是一個大會議廳,他從后門進入并不顯眼,剛關門回身,正對上坐在最后一排桂辛焰的視線,他旁邊有個空位,桂辛焰嘴角扯起個笑,像是詫異章行長也會遲到。
章楚移開目光,正準備找地方坐下,他胳臂被人一拽,回頭一看是周思凡,周思凡給旁邊坐著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敢怒不敢言地拿東西起來,彎腰換了個位置,周思凡拽著章楚坐下。
章楚看見桌上有瓶礦泉水,拿來擰開喝了兩口,然后眼神示意周思凡有什么事?
會議室里安靜得落針可聞,只有臺上說話那人的聲音。
周思凡翻開筆記本后一頁,寫字:你這幾天去哪了?
章楚用口型回他:黑洞。
周思凡眉毛皺得更深:跟魔尊一起。
章楚:對。
他繼續小口地喝著水。
周思凡:你們倆睡過了沒?
章楚透過瓶子看見那行字時,差點把水噴出來。
還不等他做出反應,周思凡又繼續寫道:戴套沒有?
第65章 第 65 章 緊急避孕藥
章楚陰沉著臉, 把水瓶放下來,看向周思凡:有病?
周思凡皺著眉,把他剛才那句話又用黑筆圈了兩下, 示意他趕緊說。
章楚徹底不想理他了,正襟危坐地看著前方。
周思凡一手扣著磕頭, 他的心路歷程很復雜,如果是在基地, 章楚雖然和魔族住隔壁, 但畢竟人多眼雜, 來來往往的除了同僚和工作人員, 還有魔尊那倆兒子在, 他料想兩人應該不會做些什么,可是現在他們倆一同消失了三天,何況還是消失在黑洞的另一邊魔尊的地盤, 周思凡真擔心章楚已經被……
周思凡余光看了一眼根本不想跟他多說的章楚, 把本子扣上拿了回來, 他微微整理思緒,平復心情, 不管章楚到底是不是已經被……別的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
周思凡左手向下伸入口袋里,摸到了那個圓形的小藥片, 這是他費了些功夫讓人從研究院拿的,72小時緊急避孕藥。
不管這兩人睡了沒睡, 睡了的話是在這三天里面哪一天睡的,72小時的都該夠用了。
章楚聽著前方會議,神情愈發凝重。
發言人語調沉重,“同志們, 我們沒料到率先挑起戰爭的不是北利也不是菲洋,而是古代人,現在全球上空面積足以支撐軍隊大規模入侵的黑洞只剩下兩個,一個是玄中首都區上方的黑洞,另一個在北利,也是他們洲際政府所在的地方。”
“三日前發生在我們國土上方的戰役在北利聯盟上空也同樣發生了,那邊跟這邊的作戰方式一樣,都是派了大量的多次變異人來進行攻擊。”
巨大的幕布上放著一張又一張圖片,發言人的紅色激光筆在上面圈圈點點,“注意看這個,經過研究院這幾天加班加點的研究,分析出來這是一個融合了科莫多巨蜥、千足蟲還有印度谷螟三種生物于一體的多次變異人。”
章楚摩挲著下巴看那張圖片,這正是自己當天對戰的那個,最后被桑冉帶著他一起殺死。
發言人道:“這是那天戰場上戰斗力比較頑強的一個,共造成我們8名變異戰士死亡、16名重傷、13名輕傷,徒手折斷了6臺小口徑的迫擊炮,最后被章行長和魔尊陛下殺死了。”
下面響起竊竊低語聲。
“怎么會有變異變得這么邪門的?”
“就是說啊,我們這邊變異一般還是雞牛豬比較多,吃什么變什么,偶爾有個基因彩票變成老虎獅子或者狼的,哦對了,還有外面那個項文聲變霸王龍,簡直是逆了天了,但是他們古代人怎么這么扯淡?”
“對啊,科莫多巨蜥、千足蟲、印度谷螟,每一個拿出來單說都少見,更別提他們還是融合在一起的。”
章楚腦海中緩緩有一個猜測,難道古代那邊在進行專門的變異人改造實驗?還是他們那邊風水養人,變異類型跟這邊不同?
不然實在無法解釋他們為什么有這樣大量的多次變異人。
突然,他手中喝得只剩下個底的水瓶被抽走,周思凡又遞了一瓶新的給他。
章楚睨了他一眼,接過來放在前面,周思凡低聲道:“給你擰好了。”
章楚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他腦子里還想著到底為什么古代那邊會有這么多多次變異人,周思凡又進一步把水遞來,章楚便自然地拿過來喝了一口。
周思凡的眼神并沒往他身上看,但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著。
直到聽見一聲輕微的吞咽,他懸著的心放下來,又恢復了放松的狀態。
章楚咽了幾口水,覺得恍惚中吞了什么東西下去,但這念頭只存在了千分之一秒就被他略過,他又喝了幾口下去。
如果這時有個微幀攝像機在記錄,就會觀察到剛才那個礦泉水瓶瓶口內側黏了一粒小藥片,隨著水一起流入口腔進了喉管。
章楚喝完水掀開了面前的筆記本,抽出別在扉頁上的簽字筆準備記錄。
他列了三條事項。
第一點,古代多次變異。
第二點,北利戰況。
第三點,全球及古代世界戰局。
今天據說是戰后第一次部署會議,章楚有預感這幾件事都會講到,古代人的貿然入局已經影響了現在四大聯盟分立的局面,原來的主戰派和主和派現在可能都在變化。
果然,發言人念了幾頁關于多次變異的PPT,并宣布研究院接下來會專門成立課題組針對多次變異進行研究,還會向軍隊和平民征召志愿者來進行實驗,鼓勵大家踴躍報名。
說完多次變異之后,又回到了戰斗上。
發言人說:“我們的世界幅員遼闊,玄中和北利兩個黑洞之間差了十幾萬公里,如果我們這邊和黑洞另一邊面積比例是1:1的話,那相距如此遠的距離做到同時施令開站,感覺有些困難,所以現在有種可能,就是黑洞另一邊跟我們這邊并不在同一個維度,打個最簡單的比方,就是剛才說的,我們這邊兩個黑洞相距十幾萬公里,在黑洞另一邊,可能只差幾百甚至幾十公里。”
下面又響起了一些聲音,章楚也眉頭緊鎖,這乍一看好像沒什么關系,但在戰爭中意味著很多。
比如敵方就可以把戰線拉得很短,他們的支援和供給隨時能補上,再比如他們這邊的戰場甚至蔓延了半個地球,涉及到兩大聯盟,看起來是很不利的局面。
但是,也有一些好處,就比如玄中聯盟不是孤軍奮戰,起碼還有北利這個軍事大國跟他們統一戰線。
但話又說回來,另外兩個聯盟呢?白蘇和菲洋是否會作壁上觀?如果不會,那是會來幫他們還是來落井下石?
“北利那邊跟我們一樣,同樣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人襲擊了老家,不過這次應該只是古代的試探戰,我們雙方都沒有用盡全力,但下次是什么時候,下次會出動什么都是未知數,所以大家還是時刻保持警惕,最近外交部也會跟北利進行溝通,更具體的情況到時候再通知大家。”
“還有一件事情,戰場上的防疫工作大家要做好,現在要是能出基地各位也能看到,外面有大量我們的醫護人員在檢疫消毒,三天前的戰爭產生了大量垃圾掉落在我們水面上,城市中的水畢竟是死水,不是真正的大海,自身的凈化能力幾乎為零,我們這兩天把垃圾基本清理干凈了,但是還有一些血水和腐肉漂浮擴散在水里,科學院在加班加點地研發降解液了,預計還有段時間,最近負責對外工作的同事記得出行戴口罩和防護面罩。”
會議結束后,章楚和周思凡一起向外走,周思凡臉色深沉復雜,不過他平時也是這樣,章楚經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進電梯時人很多,周思凡習慣性地把人擋在身后,章楚后背貼著冰冷的鋼制墻壁,看著眼前只露出個背影的男人,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問題,周思凡真的沒變異嗎?
兩人的住處在不同樓層,周思凡先到,章楚本打算和他告別,周思凡低聲對他說:“跟我過來。”
說完,他率先走出電梯,章楚只好跟上去。
還是上次那個辦公室,周思凡的臥室也在這里,進門后周思凡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松了松領口。
章楚看著他動作,他穿的是聯盟軍官的制服,肩上有三顆星章,他這幾年已經完全蛻變成一個軍人,筆挺、落拓、沉默寡言、不茍言笑。
章楚看了片刻,最后敲了敲他這桌子,“你就住這種地方?”
辦公室結構簡單,一張桌子,一個茶幾,一個沙發,側面有扇門,里面是周思凡幾平米的臥室。
玄中聯盟軍政不分家,周思凡的級別比他要高很多,住這種地方看起來實在太慘了。
周思凡給他拉開椅子,自己坐到辦公桌后面燒水,簡短道:“你真是好日子過多了。”
章楚不置可否地坐下,“找我干嘛?”
從小到大,兩人搭伙過日子的時間大概有十年,周思凡比他大幾歲,是他名義上的哥哥,但其實并不怎么干涉他,非要說,章楚可以理解為那是種保護,他也并沒有一些所謂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只不過每次交朋友要先給他掌掌眼,擁有自己手機之后通訊錄名單要實時傳送給他一份而已。
章楚認為這是正常的。
但自從他認識桑冉后,周思凡就像一個患得患失的守財奴,再不恰當一點,像一個守著女兒不準她談戀愛的老父親一樣。
想到這個比喻,章楚臉色沉了沉。
周思凡一直沒開口,等煮茶壺里的水燒開后,他給章楚和自己都倒了杯茶,終于說話了,說的卻不是章楚以為有關桑冉的。
“聯盟接下去的任務部署,你聽說了嗎?”
章楚端起茶杯吹了吹,“沒有。”
“也對,那時你正和魔尊在外面。”
章楚皺眉看他,周思凡輕咳一聲繼續道:“首都區水位一直居高不下,聯盟想了很多辦法都解決不了,再加上首都區就位于黑洞下方,現在安全性很低,所以,上面有遷都的打算。”
遷都?
章楚一頓,首都的選擇是歷朝歷代的大事,標準是多重方面考慮的,包括地理位置、人口密度、交通、經濟、安全等等,玄中聯盟自三百年前成立以來,首都區就沒有改變過,現在竟然準備遷都了。
“說準了嗎?”
周思凡沉吟道:“不算完全遷都,只是要先轉移走一部分平民,現在聯盟北部、西部的降水量沒有這么多,而且西部海拔高,有很多城市積水甚至只到腳腕,雖然北部靠近白蘇聯盟,現在氣溫較低,但還在可承受范圍內,起碼比整天在水上飄著好。”
周思凡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剛才你也聽說了,外面的水是死水,不流通的,這就意味著一旦發生戰爭,腐尸血液沉入水里,爆發瘟疫的可能性是很大的,現在的首都區,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全聯盟最安全的地方了。”
章楚說:“遷走平民,那聯盟政府呢?”
“政府暫時還要在這里,畢竟基地建在這兒了,基地的安全性依然很高。”
章楚有些頭疼,天災、戰爭、遷都,研究院預測的下次災難就在半年后,他們現在卻還要為人與人之間的分歧而大動干戈。
周思凡說:“聯盟現在已經在考慮建造諾亞方舟了。”
章楚猛地一震,抬頭。
周思凡靠在椅背上,慢慢打轉,“半年后的災難,火山、洪水、地震、海嘯……研究院說皆有可能,還很可能這幾種一起來,最有趣的是,半年后還不是最后一次。”
章楚一顆心不斷下沉,“那科學院有說共有幾次嗎?”
周思凡眼睛放在他身上,“如果不出意外,半年后是倒數第二次,最后一次在一年后。”
章楚喃喃道:“第一次天災讓西蘭聯盟全境覆滅,全球損失了三分之一的人口,還有第二次、第三次,人類能存活到三次之后嗎?”
周思凡殘酷地說:“大部分人肯定不行,但一定有人最終會活下來。”
章楚感到精神倦怠,他把手里的茶喝完,才想起自己已經三天沒睡覺了,桑冉呢……桑冉也找了他三天沒休息,不知道魔族用不用睡覺。
肯定用吧,不然他們為什么會有寢宮呢。
周思凡察覺到他在走神,眉心微蹙,敏銳道:“想桑冉呢?”
章楚乍一聽見這名字,眼中閃過茫然,不知道周思凡是怎么看出來的。
他不動聲色地調整狀態,道:“沒有,我在想首都區現在人口起碼有上百萬,聯盟準備如何轉移?”
周思凡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沒說實話,但心中想到自己剛才下的那顆藥,也總算舒心了些,不再計較,他說:“這些要等后面具體部署出來之后再說,我先給你透個口風,你別跟別人說。”
章楚點了點頭看,示意自己知道了。
“聽說你跟外面那個項文聲關系不錯?”周思凡突然問。
章楚不知道關系不錯這個說法是怎么來的,他說:“我跟他只能算末日前彼此知道姓名,稍有過一些生意上的往來。”
周思凡說:“他是項氏資本的總經理,我以為你們接觸的會多一些。”
“我跟私企打交道少,跟政府合作項目比較多。”
周思凡點頭。
章楚問:“怎么?”
周思凡說:“他在上次試探戰里戰斗力驚人,聯盟最近在大肆報道宣傳他,有意對他開放一部分兵權,舉辦個授勛儀式什么的。”
章楚想了想,表示理解,戰爭年代,上面總要給民眾一些信仰和希望,所以推項文聲出來用夸張手法宣傳一下……為什么不是桑冉呢?
可能因為桑冉是魔族,魔族……他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回想在靈山幻境中遇到的場景。
黑洞是追露子引他進去的,那幻境也必然是追露子制造的,只是追露子讓他看見那些畫面的意義是什么?
“章楚,為什么總是走神?”周思凡敲了敲桌子。
章楚捏了捏眉心,“周上校,我已經三天沒睡覺了,你要是沒別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章楚說自己三天沒睡覺時,周思凡不知想到什么,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他一雙眼睛沉沉看著他。
但章楚無暇顧及,聽見他不說話,便自顧自抬腳離開了。
門一關,周思凡從煙盒里倒出只煙點上,深吸一口滾進肺里,他緩緩睜開眼,打通內線電話。
“喂?周上校,您好您好,昨天讓人拿的藥您還滿意不?”
周思凡面無表情,“你那時說緊急避孕藥對身體有害?”
“對呀對呀,應急用的嘛,偶爾吃一次可以,不好多吃的,一個月最多吃個一兩次啦,最好是半年內碰都不要碰的。”
“那怎么辦?”
對面一愣,“哦哦,您說行房次數多是吧,哎呀現在這種條件是不好帶套子的啦,產量都變少了,不過盡量能帶還是帶套子最好啦,實在不行的話,您可以讓您愛人吃長效避孕藥,每天當日常藥吃著,這樣是可以自動避孕的,而且對身體沒有傷害。”
周思凡皺眉:“確定對身體沒傷害嗎?”
“沒有的啦上校,這種藥很保險的,是末世前那些談戀愛的小青年們日常囤貨啦。”
周思凡說:“好,我一會兒讓助理查一下,要是沒問題的話找你要。”
“好的上校,有問題您隨時找我哈。”
第66章 第 66 章 洛神桃花酥
從周思凡辦公室離開后, 章楚在回去的路上被人攔下,說要帶他去進行一個審查,具體內容是他這三天的去向、穿越黑洞的感受以及在黑洞另一邊發生的事情。
是例行問話, 章楚并沒有拒絕。
也是在審訊過程中他知道,原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穿越黑洞的, 即便是普羅米修斯,也是因為外表進行了特殊材質涂層, 不然就會在越過黑洞的一瞬間變為灰。
聯盟也進行了多次實驗, 人、動物、變異人都無法進入黑洞, 甚至在剛接近時就會有強烈的灼燒感, 研究院現在在研究為什么古代人可以在黑洞來去自如, 同時他們也發現,章楚和魔族也可以。
魔族可以的話這并不稀奇,但是章楚為什么可以?
章楚坐在審訊室里, 他說:“我不清楚。”
“行長先生, 請問變異后您去研究院進行過檢查和登記嗎?”
章楚默然, 自從他變異后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研究院那邊多次催促過他去例行檢查登記, 但他一直拖著沒去。
有沒時間的原因,也有一些他自己也說不清的原因。
況且上次周思凡還讓他不要去。
審訊室的人見他沉默,便有了答案, 這種情況也常見,那些大人物們出于種種原因, 總是不想把自己的能力暴露于人前。
審訊員勸解道:“去做一個吧,沒關系的,聯盟也不會把您當成活體實驗,頂多是抽抽血做做心電圖, 觀測點數據為了更好的服務于武器裝備。”
章楚沉靜如水的視線看向他,審訊員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了。
后面又問了幾個問題,問到章楚在進入黑洞后的經歷時,他直覺不想把幻境中那些場景說出來,于是便隨口說他當時又回到了初次乘普羅米修斯進入魔界時的那片山林,因為追人進得較深最后迷路了,是魔尊進去后把他帶出來的。
審訊員不疑有他。
從審訊室出來后已經很晚了,章楚坐電梯來到他的樓層,順著安靜的走廊走著,鞋底陷入毛毯中靜得發不出一點聲音,桑冉的房間就在他前一個,經過時他不自覺慢下腳步。
抬手看了下腕表,他們回來時已是傍晚,桑冉那時說想等他回來一起吃飯,可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他大概已經吃過了。
想了想,章楚還是沒去打擾,他腦子里的事情實在太多,還是回去睡覺吧。
剛進入房間,電話響了,是方啟。
“行長先生聽說你回來了?”
J區的通訊資源受限,章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隔三差五就打電話的。
“嗯,什么事?”
“上次您讓我把蘊靈蛋拿過去,我現在給您送去?”
章楚想起是有這樣一回事,他看了眼時間,說:“送來吧。”
十分鐘后,房間門被敲響,方啟拎著一個毛線織成的編織袋進來,里面就是那個跟恐龍化石一般大小的蘊靈蛋。
他一進門章楚眼睛就定在那顆滾圓的蛋上,蘊靈蛋的形狀非常標準喜人,外殼顏色呈現乳白色,偶爾從某個角度看去,還可以看到它泛著淡金色的光芒。
方啟急赤白臉地說:“行長先生,你又去異界了?”
章楚應了一聲,把蛋從他手里接過來,捧在眼前端詳。
方啟說:“你怎么能不跟我說呢,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要我怎么辦,你這么一聲不響地過黑洞,我當時在J區聽說的時候都快急死了,他們說黑洞穿不過去的,除非是涂了特殊涂層的飛行器能過去,人和畜生過去就被燒成灰了,行長先生你是怎么過去的?”
章楚嫌他聒噪,捧著蛋坐回沙發上,“還能怎么過去,飛過去的。”
方啟不放心地走過去打量他,就差拎起胳膊腿兒看看哪里有沒有缺塊肉了。
章楚心下無語,方啟從前雖也擔心他,但還不至于這樣,末日后這種癥狀越來越深,方啟從前是呼朋引伴,私下朋友很多的人,大概是末日后朋友都沒了,現在只能天天圍著他轉了。
章楚喊他的名字,“方啟。”
方啟就要上手的胳膊一頓,意識到自己關心過頭了,于是撓了撓腦袋,還是道:“行長先生,你知道我,咱們銀行那些人現在都不在了,我身邊最重要的人就剩下你了,你可別把我落下,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你都帶著我。”
章楚嘆了口氣,“知道了。”
他看方啟不知是不是這幾天熬夜變得有些紅的眼睛,頓了頓道:“那時事出緊急,我只想著先出去找到追露子,不是故意不帶你。”
方啟點了點頭。
于是章楚注意力重新放在蘊靈蛋上,“這段時間你一直照顧它?”
方啟眼神有些游移,他其實沒怎么照顧,這蛋就是在那兒放著,還差點被他室友吃了。
“嗯。”他說。
章楚道:“它有什么異常嗎,跟別的蛋不同?”
方啟說:“好像除了個頭大點,沒什么不同的。”
“需要的溫度呢,用不用澆水?”說完澆水章楚意識到不妥,于是更加仔細地盯著這個蛋。
“溫度……一般室溫就行吧。”方啟回憶了一下,這顆蛋一開始一直被他放在箱子里,有天突然想起來后背驚出一身冷汗,翻箱倒柜地去找,后來發現在箱子里,方啟以為都要臭了,結果這蛋安詳地被一堆衣服包裹著,泛著柔和安逸的金光,一點也沒有要臭的跡象。
然后方啟就把它拿出來找了個盆放在宿舍床底下,隔幾天看看它有沒有要臭,就一直放到了現在。
章楚點點頭,看向他:“你還有事嗎,沒事就回去休息吧。”
于是方啟走了,章楚在屋里面找合適的容器,聽見門口方啟道:“呃,魔尊陛下。”
章楚微愣,回頭去看,就見桑冉站在門外,方啟的身體擋住了視線,章楚只能看見桑冉一雙眼睛。
桑冉聲音很低,章楚沒聽清他說了什么,只見方啟回頭看了看,然后就走了。
桑冉徹底出現在他視線內。
他露出一個笑容,“我可以進來嗎?”
章楚手上還捧著蛋,沒找到合適的容器,他站起身點點頭。
門在桑冉身后合上,他顯然注意到章楚手里的東西,“蘊靈蛋?”
“對,”章楚低頭看,“從魔界回來后一直放在方啟那兒,我剛拿回來,正在能存放它的容器。”
桑冉微微一笑,展開左手,掌心便出現一個類似雞窩的東西,只不過比一般雞窩要大,金黃的干草盤結而成,模樣也很好看,章楚眼睛亮了亮。
桑冉走到他面前,端著那雞窩說:“放進去看看?”
章楚于是把手中的蘊靈蛋放進去,大小正合適,就像專門為蘊靈蛋打造的。
他抿唇笑了一下:“很合適。”
桑冉說:“從前養過小動物嗎?”
章楚搖搖頭,他小時候能把自己養活就已經很不容易,長大也沒什么時間去養,外人覺得他冷心冷血,很多時候他自己也這么覺得。
“這么說,蘊靈蛋是你的第一個魔寵。”桑冉語調帶笑。
“魔寵?”
“中彩時應該有向你解釋過?”桑冉的聲音很輕很柔,在夜晚如同和緩的琴音靜靜流淌,電子虛擬屏上還顯示著外界的雨幕,連雨聲都唰唰模擬著,章楚突然覺得在這樣的夜晚跟桑冉共處一室。
有些危險。
桑冉牽著他手腕坐在沙發上,又把他手里一直捧著的雞窩和蘊靈蛋放到茶幾,“這蛋沒這么嬌氣,大概一年的時間能孵化完成,你心里想要什么,可以每天對它說一說,蘊靈蛋遇強則強,遇弱則弱,可塑性很強,什么都有可能孵化出來。”
章楚起了興致,“你以前有過蘊靈蛋嗎?”
桑冉一頓,臉上笑容凝了一瞬,道:“我曾有過。”
“你孵化出了什么?”
桑冉那長如羽扇的睫毛極緩地眨了兩下,道:“太久了,記不清了。”
章楚想,那看來是不太重要的東西,不然也不會記不清,他又問:“燭陰呢,他有嗎?”
桑冉唇角輕揚,“他現在的坐騎紅龍繆米,便是蘊靈蛋孵化而來。”
章楚還記得那漂亮神氣的巨龍,竟也是這蛋孵化來的,不由對自己這顆也滿懷期待,只是他想要什么呢?
兩人就這樣在沙發上坐了會兒,章楚想了幾分鐘還是沒想好,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桑冉剛才似乎一直在盯著他看。
桑冉靠在沙發上,神情慵懶倦怠,就這樣一直看了他不知道多久。
章楚想起什么,回頭問他,“晚飯吃了嗎?”
桑冉搖頭,“本想等你一起。”
是他回來太晚了,章楚起身想去打電話叫送一份過來,誰知桑冉突然攥住他手腕,臉頰逼近了一些,“你餓嗎?”
其實章楚并不餓,他只是覺得兩人干坐著實在有些奇怪,但現在顯然更奇怪了。
他沒有扭頭,因為一扭頭兩人鼻尖就能碰上,他喉結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動一下,說:“怎么了?”
桑冉攥著手腕的那只手順著臉頰輕撫了下,“章楚,我們現在到底是什么關系?”
章楚喉嚨有些干癢,“你想是什么關系?”
“我想是什么就是什么嗎?”
他吐氣如蘭,那股隱秘的香氣再次包裹住章楚,他想起那晚醉酒后兩人的失態,那晚之后他斷斷續續發了三天的燒,腰痛、喉嚨痛了好幾天,后來吃了研究院的特效藥才好全,身上的痕跡更是過了一周多才消失干凈。
那一周章楚每晚洗澡都會心有余悸。
他微微向后退了一些,“桑冉……”
“你叫我名字真好聽,”桑冉說著調情的話,神色卻很認真,“我喜歡聽你叫我名字。”
章楚:“……”
他感覺脖頸自臉頰開始發熱,不知為何,章楚腦海中總是浮現出那晚的畫面,那時他同樣叫了很多聲桑冉,他知道桑冉剛才說的應該不是這個意思,但他仿佛控住不住自己的思緒了。
“在想什么?”桑冉手向下滑,從胸口順到腰腹,章楚身體極微地抖了一下,攥住他的手,再次叫道:“桑冉。”
“怎么?”
“別……”
“噓,”桑冉聲音放得很低很輕,像下一秒就要融在雨聲中,“章楚,我不求名分。”
章楚感到那只手緩緩下移,他終于閉上了眼睛。
……
桑冉并沒有做到最后,十幾分鐘后,他抬起頭,那張艷麗到極致的臉微微泛紅,一雙桃花眼波光流轉,他拿過茶幾上的水杯漱了漱口,看向在沙發上閉目如死人一般的章楚。
章楚上身衣服所剩無幾,他仰躺在皮質沙發上,那一片牛皮原本冰涼,現在也被他捂出幾分暖意。
他一只手臂抬高蓋著眼睛,像把頭扎在沙子里的鴕鳥一般,似乎這樣就跟能外界斷絕關系,不去回想剛才發生了什么。
桑冉目光寵溺,抬手給他攏上衣服,扣子一顆一顆系好,章楚動了動,啞聲說:“別系了,一會兒去洗澡。”
“一會兒再脫,現在會涼。”桑冉還是堅持給他系好,仿佛剛才扒衣服下來的人不是他一樣。
系好扣子后,章楚依然拿手擋著眼睛,桑冉點了點他下巴,“舒服嗎?”
章楚:“……”
他腦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剛才那樣一張臉在跪在那里,中途還不停地抬頭看他……
章楚把頭往沙發里側偏了偏,“你……先回去吧。”
桑冉眸中掠過一絲受傷,他把自己的手放進章楚另一只沒擋眼睛的手里,讓他握著自己的手,輕言細語,“我說了,我不求名分,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好嗎?”
章楚太陽穴重重地跳了幾下,下嘴唇幾乎咬破。
他感受著掌心里細膩的觸感,心想這算什么,沒確定關系,但是可以做親密的事情。
還不等他再次出聲趕走桑冉,他房間的門突然被敲響了,章楚身體一僵,不知是誰會在這個時間來找他。
桑冉頓了頓,目光掃向門口,就聽見又來了梆梆兩下敲門聲,是燭陰。
“媽,你還沒睡覺吧,開門,我帶相柳來找你玩。”
章楚皺眉,微微抬了下手臂,從縫隙中跟桑冉對視一眼,桑冉道:“你想見嗎?”
章楚搖搖頭,他現在這副模樣當然不能見人。
但是燭陰向來沒有門這個概念,他事先敲門也只是最近被灌輸了太多不要隨心所欲要講禮貌的理念,下一刻,就聽啪嗒一聲,鎖不動自落,門開了。
章楚猛地瞪大眼睛,幾乎是條件反射伸出手臂,一道藍色光芒順著他指尖飛出,砰地一聲把門重新碰上了。
燭陰在門外一頭霧水,“媽?”
章楚怒道:“說過幾次了,敲門之后別人讓你進你才能進!”
燭陰微愣,似乎是笑了,旋即道:“我爸在你房間里嗎?”
章楚:“……”
這小崽子到底……
他強撐著道:“沒有,你找我有什么事?”
門外燭陰看了看自己身邊的相柳,不咸不淡道:“帶相柳找你玩啊,他長大之后你們還沒說過話。”
燭陰心想,爸爸不關心母子情深從來不提讓你見相柳也就算了,他這個當哥哥的,為了家庭幸福,還是要介紹他們認識的,尤其是看相柳如今這樣子,真有點長歪的趨勢。
相柳一臉冷冰冰,他今晚自從聽說要來見章楚,就一直鬧著不想來,眼見還是被拽來了,就開始甩臉子。
燭陰不明白,他對章楚似乎有種抵觸。
他用胳膊肘懟了懟相柳,“那是媽媽。”
相柳冷冷道:“從我一出生就把我扔下沒管過的媽媽嗎?”
燭陰牙疼地嘖了一聲,真是叛逆。
門內的章楚聞言,頓了頓說:“明天再說吧,今晚我累了。”
燭陰舌尖頂了頂左腮,心想算了,反正今晚老爸在里面,他進去也是看臉色,于是拎著相柳又回去了。
聽見腳步聲走遠,章楚松了口氣,他看向桑冉,再次懇求道:“你也回去吧。”
桑冉那雙美目看了他一會兒,終于松開,他俯下身在章楚臉頰印下一吻,“那我先回去了,你洗完澡早點休息。”
章楚還是不太自然,嗯了一聲。
等房間終于安靜下來后,章楚把手臂從臉上放下來,盯著天花板發了會兒呆,拿起衣服去洗澡了。
就這樣不清不楚地過了幾天,幾乎每晚桑冉都會來他房間里待一會兒,魔尊陛下仿佛沒有別的事,整日想要服飾他,章楚每天從外面處理完各種事情、開完大小會議回來,就能看見桑冉一副居家賢妻的模樣,不僅跟田螺姑娘似的把他房間收拾得干干凈凈,每晚他回來還都能有熱乎飯菜,畢竟是魔尊,就算房間里沒有廚房,控火做個飯還是可以的。
桑冉做飯味道居然很好,是種不同于現代食物佐味調料的飯菜味道,有蓮葉牛肉羹、酸筍雞皮湯、白炸春鵝,都是色香味俱全的主菜,章楚看了一眼,居然還有一道酒釀。
在小圓桌一角擺放著一道精致的食盤,里面是甜點。
章楚指著那個問:“這是什么?”
桑冉看著他眼睛:“洛神桃花酥。”
章楚點了點頭,坐下來拿起筷子,“沒想到你廚藝這么好。”
桑冉淡笑著給他夾了一著筍白,“很久沒做飯了,從前都是自己一個人,做的好吃也沒什么樂趣。”
章楚點了點頭,兩人就這樣吃了好幾天的飯。
十天后,聯盟的防疫工作基本開展結束,這十天時間古代人那邊竟又沒了動靜,仿佛上次只是次沒組織、沒預謀、不計后果、一時沖動地打了他們一下而已。
但聯盟當然不會真的這樣以為,他們一邊分析預測著他們的行為,一邊做下一步計劃。
只是最近發生了一件事,令四大聯盟陷入了輕微的恐慌。
第67章 第 67 章 撒迦利亞夜場
基地A區, 聯盟警署。
辦公區人來人往,到處都是穿著作戰靴雷厲風行的警員、拿著對講機或電話叉腰大聲交談的警長。
“什么?又有人消失了?!幾個?快快快,上報上報, 上面說了不讓隱瞞!”
“哈哈哈副處,我們正調查著呢, 沒閑著絕對沒閑著啊,三天, 三天保證給您出結果!”
“誰, 你說誰?正茂集團的老板失蹤了?!我知道他現在是蠱雕殼子的老大, 他不是怕死特地調了幾個變異人日夜不離地守著他嗎?怎么還會失蹤!”
就在五天前, 聯盟陸續出了幾樁失蹤案, 但現在人人自危,社會秩序已經很紊亂,有困難找警察的說法已經行不通了, 很多人知道報警也沒什么用, 所以除了末日剛爆發時警署迎來了接警電話高峰期, 后面反而比和平時期接線還少。
但五天前,警署在24小時內接到十通關于失蹤案的報警電話, 這說明隱于水面之下的案情只能更多,在一個龐大殼子組織的一把手失蹤后,聯盟終于下達命令立案調查。
這一調查就查出了問題。
光是首都區竟就有上百人已經失蹤, 有的報案人說她跟朋友一起上廁所,然后只有她一個人從隔間內出來, 等了幾分鐘去叫她,發現人就不見了。
還有的報案人說自己跟愛人一起睡覺,醒來后發現床上只剩下自己,愛人哪里也找不到了。
這些人就仿佛人間蒸發了。
此外, 還有種情況。
有部分報案人當時悲痛欲絕地來報警,結果幾天后又打電話說要撤案,自己消失的親人又回來了。
警員詢問情況,報案人興高采烈語焉不詳,“我也不清楚啊,就是前天早上接到一個滬寧的電話,我家那口子不知道咋回事兒隔那兒去了。”
滬寧跟首都區一個天南一個地北,這些人很多都是這種情況,消失幾天后憑空出現在相距千里的另一個城市。
章楚和桑冉進入餐廳拿了餐盤,找了角落的座位坐下,“現在失蹤的人越來越多了,聽說基地內部也有人失蹤。”
章楚說完,看了眼桑冉的餐盤,里面放了一格黑椒肉醬意面,是前兩天他向桑冉推薦的,他發現這人胃口很小,很愛吃面,有時候不打鹵汁,一盤干巴巴的手搟面條也能慢條斯理地吃進肚子。
自從章楚給他推薦了意面,他這幾天倒是會換著口味打來吃,不過章楚覺得他可能并沒有那么喜歡,只是為了給自己面子,內心還是更向往那干巴面條。
桑冉拿起拿起筷子,卷起一根放進嘴里,道:“前段時間人界不是總往這邊掉東西,現在說不定輪到這邊往人界掉。”
章楚微愣,這個思路他倒是完全沒想過,“你是說失蹤的那些人可能出現在黑洞另一邊?”
桑冉笑了笑,“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章楚慢慢往嘴里放東西,“不知道警署那邊有沒有想到這一層,如果想到了,可能近期就會再派人過黑洞。”
“坐……‘飛船’嗎?”
“對,普羅米修斯號。”
章楚想了想說,“上次你跟我兩個人越過黑洞,回來后聯盟那邊一直讓我去做身體檢測,他們說我是第一個能不輔助任何工具自己過黑洞的,一般碳基生物過去,都會直接被分解。”
這時旁邊傳來一聲和氣帶笑的聲音,“魔尊陛下知道碳基生物和分解的意思嗎?”
兩人扭頭去看,發現是多日未見的使臣,和他一起的,還有方啟,往他們身后一看,魔族的幾人也跟來了。
婁弦悠悠笑道:“什么雞生物?別欺負我們聽不懂你們的話,不能說的簡單些嗎?”
他這幾日并沒閑著,現在基地里有訓練場,里面除了一些常規的作戰訓練,還新增了變異人訓練課程,主要是請一些高階的、變異較早的或是對變異能力掌握較全面的變異人來開課講授,培訓那些新變異人。
婁弦這幾天就泡在訓練場里,雖然沒人敢請他去當老師,但是婁弦還是給他們說了不少有用的,也學了很多這邊世界的話。
十句里面有八句聽不懂的。
使臣呵呵笑著說:“碳基生物就是自然生物的意思,我們人類還有那些常見的動物,都可以這么叫,不過行長先生這身體素質確實不同常人,研究院的人勘測過,黑洞周圍的氧氣含量極低,云層中還有些硝酸鹽物質和白磷,跟生物體起化學反應就會燃燒,行長先生能赤手空拳的進去,也難怪聯盟要重視了。”
章楚皺眉,他知道自己的變異能力不同于常人,但起碼他還認為自己是個人,可是使臣這么一說,連他都有些想去測測自己的身體了。
桑冉淡淡道:“這有何難,人界不是也派了大量凡人過來,你們領先了千年的文名,似乎也毫無用處。”
使臣還是那副和和氣氣的模樣,聽桑冉這樣說也沒生氣。
章楚發現使臣似乎比前幾日見面時瘦了不少,臉頰都有些凹陷,眼下還泛著些不太明顯的烏青,像是幾天沒睡覺的。
章楚聽說他現在一直在研究院跟著一起做項目,大概是熬夜太過。
使臣和方啟在他們旁邊的桌子桌下,婁弦和魔族幾人坐在一張長桌上,章楚注意到燭陰他們也在。
燭陰相柳坐在靠近章楚這邊的位置,他們談話的聲音時斷時續地傳進他耳朵。
燭陰臉色不太好看,低著頭吃飯。
相柳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拿筷子一下比一下重地戳著碗里米飯,過了片刻嘴角一癟,“哥哥,你為了一個外人跟我生氣。”
燭陰深吸口氣,“對,魍魎是外人,你光屁股的時候他沒給你換過尿布,你哭得整個魔殿都能聽見的時候他沒哄過你,你現在就這樣氣得他飯都不來吃。”
相柳恨恨把臉轉向一邊,“他對我怎么樣只是因為我是你弟弟,如果我是隨便一個人,他才不會這么好心。”
“廢話,你要不是我弟弟他早揍你了。”
相柳怨氣沖天,連飯也不想吃了。
燭陰也氣得吃不下,看著相柳那樣子就想上去給兩巴掌。
這小孩沒長大的時候奶呼呼跟個小團子似的那么可愛,怎么長大了是個這樣氣人的性子,偏偏老爸忙著談戀愛沒時間管教,要是換他小時候敢這樣,早被桑冉一腳踹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相柳看燭陰是真的生氣了,又拿起勺子,蔫蔫道:“哥哥,吃飯吧。”
燭陰臉色陰沉,綠寶石般的眼睛幽幽盯著桌面,說:“一會兒你給魍魎去送飯。”
相柳提起口氣正要拒絕,想了想氣呼呼道:“我去送飯他肯定不吃。”
“不吃就道歉,道到他吃為止。”
相柳氣得臉通紅,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掉,盯著燭陰不說話。
燭陰這次沒吃他這套,神色不變地看他。
對視了好一會兒,相柳終于退讓,甕聲甕氣道:“好,我去給他送飯,哥哥你別生氣了。”
說完,他用袖口蹭掉眼角的淚珠,但一蹭反而更多的眼淚涌出來。
燭陰瞇了瞇眼,說:“很委屈?”
相柳耷拉著肩膀,“沒有。”
后面兩人又說了什么,但音量很低,章楚漸漸聽不清了。
他感覺莫名其妙,看向還在專心吃面的桑冉,知道他肯定也聽到了,“燭陰和相柳這是怎么了?”
桑冉頭也未抬,“燭陰和魍魎從小便形影不離,現在相柳長大黏燭陰黏得厲害,三人間許是出現了嫌隙。”
章楚還想說什么,桑冉聞聲道:“孩子的事情他們自己解決便好。”
章楚點頭。
他們周圍這幾桌都認識,還坐了幾個研究員,邊吃邊聊。
“聽說了嗎,現在基地內也出現了好幾樁失蹤案例,我聽說J區那邊已經失蹤三人了。”
“媽呀這也太玄乎了,這有什么預兆嗎,不會是隨機的吧?”
“哎,就怕是隨即的,現在老王那邊已經在做模擬程序了,看能不能預測。”
“懸啊,懸啊,末日之后這些異狀,除了那些自然災害我們能預測,是有跡可循的,其他的哪點正常?都快是玄學或者神學范疇了,沒聽說嗎,研究院現在在大量召集道士還有哲學家,呵呵,信科學不如求神拜佛。”
“哎張組長你也不要這么說……”
方啟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兒,突然轉頭對章楚說:“行長先生,最近要不我還是從J區搬去你那里,我不放心你。”
章楚正在喝粥,聞言皺皺眉,正想拒絕,使臣又道:“也是,現在基地內也不太平,不止是J區,就在昨天下午,B區的王部長……也消失了。”
此言一出,章楚神情終于變了,“對外防御安全部的王部長?”
使臣正色點頭,“這是目前聯盟失蹤的最高級別領導。”
章楚跟王部長打交道不多,但在多場會議上有過數面之緣,這是位端正威嚴的老部長,據說年輕時是聯盟特級特種部隊的大隊長,帶隊完成過多次艱巨的任務,四十歲之后身上那種氣勢不減反增,章楚對他印象很深。
至此他終于對失蹤有些實感。
方啟道:“行長先生,我下午就收拾東西過去。”
桑冉抬了抬眸,眉眼閃過絲不耐。
章楚說:“不用了,如果真要失蹤,身邊有多少人都沒用,那個蠱雕殼組的老大就是例子。”
方啟還想再說什么,使臣又道:“也是,聽說那蠱雕老大之前是個操盤手,后來進化出不用睡覺的變異能力,還有讀心術,以及視力超群,聽說他的目光磁感線有如實質,要是專心盯著人看,能給人盯出兩個大窟窿。這能力也挺變態的,而且他還找了許多變異人貼身保護他,還是失蹤了。”
“王部長雖然不是變異人,但是退役特種兵的實力甚至比很多變異人都厲害,不也還是失蹤了,所以真是防不勝防啊。”
章楚道:“你那里有什么消息嗎,關于這次失蹤?”
使臣眼珠轉了轉,“您指什么?”
章楚知道使臣所在的研究小組就是李昂那一組,他得到的一定是整個基地最前沿、真實性最高的消息。
“這么多人失蹤的原因,以及他們的去處。”
使臣看了眼周圍,低聲道:“這消息其實現在還不讓對外說,怕引起恐慌,不過我偷偷跟您透露一下,這場失蹤案跟地磁振動有關,現在地磁暴越來越嚴重,可能不出一個月普通民眾的手機信號就會徹底消失,不出一年,地球的南北兩極將會顛倒,不出……說遠了。”
使臣輕咳兩聲,接著說:“那些消失的人,如果出現在別的城市或是聯盟,還算幸運的,我們組長說,不幸的是這些人很可能被輸送去了黑洞另一邊的異界,就跟之前那些古代人和古代器物不斷輸送到咱們這邊一樣。”
章楚道:“可是那時還有建筑融合現象,但現在并沒聽說哪里整棟建筑都消失的。”
使臣說:“四大聯盟幅源遼闊,要是哪里少一棟無人居住的建筑,也未必能傳到咱們耳朵里。”
桑冉的意面吃完了,他抿了一口鮮榨果汁,看向章楚。
章楚也吃得差不多了,兩人跟眾人打了聲招呼就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桑冉一直走在章楚側后方,慢他一步,突然他開口,“為何不讓你那侍衛來保護你?”
章楚腳步緩了緩:“剛才說過了,這種失蹤防不住,他來了也沒什么用。”
兩人走到房間門前,章楚轉過身,桑冉附身輕輕抱住了他,“會很危險嗎?”
章楚的手抬了抬,貼上他后背,“不會危險,就算失蹤了,不管是黑洞這一邊還是另一邊,我都能回來。”
桑冉側頭,嘴唇若有若無擦過他側頸,似乎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沒說,兩人視線對上,桑冉羽睫下垂,烏玉般的瞳仁注視著他的嘴唇。
這兩天兩人接吻已如同家常便飯,但這是樓廊,每隔幾米就有一個監控。
章楚伸手按上身后的門把手,“別在這里……”
桑冉低笑道:“你這么說,不知道的以為我要做什么。”
從前在飯桌酒局上演戲胡吹,章楚游刃有余,但現在他微微偏了下頭,輕聲道:“難道你沒做過嗎?”
桑冉眼神更加幽深晦暗幾分,他手越過章楚,噙住他嘴唇的同時手按下門關,兩人直接倒了進去。
進門的一瞬他漆黑的眼眸如鷹隼般盯著走廊上一個攝像頭,門很快碰上了。
兩人進的是章楚房間,一進門章楚就被頂到墻上,灼熱幽香的氣息包裹住他,他其實根本承受不住桑冉的親吻,那種仿佛要把人吞進去的氣勢,舌尖如帶了細小的電流在他口腔掃蕩。
他漸漸被桑冉的吻技弄得頭暈目眩,很快就有些站不住。
桑冉攬住他的腰貼近自己,把人往床上帶。
這幾天桑冉雖然日日都會出現在他房間里,但兩人的親密接觸也僅限于親親摸摸,那日之后桑冉也有再次提出像那樣服侍他,但章楚拒絕了,他想禮尚往來一次,但桑冉也只是把他抱住,輕柔地親吻著。
直到今天,壓抑太久之后章楚終于被反噬。
但幾分鐘后,兩人還是生生卡在最后一步,因為實在是太疼了。
章楚蒼白著臉色,不知道當初那晚自己是怎么承受過來的。
桑冉額頭微微冒出汗珠,看獵物的目光盯了他幾秒,最后還是呼出口氣,坐起來給把被子給章楚蓋上。
在他額頭上印下輕柔一吻,“很痛?”
章楚現在心率還很不正常,他白玉般的面龐貼著桑冉胸膛,嘴唇呈現出不正常的紅色,他沒說話,那股勁兒還沒緩過來。
桑冉低低地跟他道歉,“是我的錯,我太想擁有你了,不該這么急的。”
章楚閉著眼睛,他并不是一個沖動的人,也不會一時血液上涌就答應別人什么要求,但是他現在很想答應桑冉。
當時桑冉說他不求名分,這種封建糟粕的詞聽在他耳中沒覺得可笑,只能讓他更加揪心。現代社會有個性約會對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他知道桑冉不是那個意思。
何況章楚并不喜歡這樣。
他不喜歡沒名沒分的事情,如果有些事情做了,那名義上就該定下來。
可是……
可是什么呢?
他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好像不應該就這樣答應桑冉,但是他忘了什么?
真的有忘記什么嗎?
兩人躺在床上,虛擬屏上的雨幕還在嘩啦啦地下著,像是某種夜間催眠的白噪音,房間里很暗,兩人進來時并沒開燈,僅有虛擬屏上的模擬自然光亮著。
章楚所住的是高級單間,除了墻上有塊虛擬屏,他們頭頂上也開了個仿真天窗,這些大人物都有些失眠的毛病,據說這種野外環境能更有助于人的睡眠。
兩人相擁躺在天窗下,看著雨滴打在屏幕上,就仿佛真的幕天席地一般。
這幾夜桑冉從未留宿,但現在章楚也沒有問他,就在他舒服得快要睡著的時候,桑冉手臂微微動了一下,他在章楚耳邊輕聲道:“我回去了,你晚上好好休息。”
章楚微愣,睡意回籠,他睜開眼睛。
對上桑冉那雙極美的桃花眼,桑冉親了他嘴角一下,“水杯給你放在床頭上了,晚上若是渴了可以喝,我走了。”
章楚抿了抿唇,說:“……好,晚安。”
桑冉學著他道:“晚安。”
重新躺回床上,章楚心里像滾著一個毛線團般紛亂微癢,桑冉開門的動靜讓他忍不住又抬眼看了一下,突然看到他完整的衣袍下方突起了什么。
他臉一紅,板正地躺了回去。
……
章楚不知道睡了幾個小時,他又做夢了。
他夢到上次在幻境中出現的畫面。
依然是靈山上,那個整日整日哭的人還是坐在那里哭,聽山上的人說,那人已經坐在那里哭了三年了。
章楚走到那人身邊,他聽見自己問:“你為什么哭?”
問出這句話的瞬間章楚一怔,他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天青色的。
與幻境中不同的是,上次他以第三視角看那青年不斷地問男人為什么哭泣,這次視角變成了他自己的。
那男人抬起頭,他看見那張本該哭泣的面容上竟是隱約呈現些笑意出來,似是傳說中佛祖的哭面笑像。
章楚目光定在他身上,就聽見男人說了四字。
眾生皆苦。
他猛地驚醒。
入目是一個狹小的房間。
房間四四方方,一張圓形的紫色大床擺在地毯上,墻角處有個毛茸茸的沙發,墻壁上掛著虛擬屏,周圍貼了暗紅色的壁紙,中間有一個下垂的玻璃吊燈,散發出幽黃曖昧的燈光。
章楚在夢境中緊繃的神經沒有得到絲毫緩解,身體微僵,這是什么地方?
他微微一動,立刻聽見一串鎖鏈聲,他低頭發現自己雙手竟被鐵銬鎖住,兩腳腳腕上也掛著鐵環。
他順著鐵環的鏈繩看去,發現鐵鏈一直延伸到墻壁上的虛擬屏下面,被鋼板牢牢固定在墻上。
章楚目光一凝,他發現墻壁上那似乎不是虛擬屏,因為那上面顯示的赫然是有大太陽的晴朗天空。
他原本房間的虛擬屏雖然也有調節環境模式的選項,可以自主調節成晴天陰天、雨天雪天,但他一直沒動過,何況此時墻上那虛擬屏中太陽射出的光線已經射進房間中——這是真的窗戶。
換成常人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出現在陌生的地方,手腳還被鐵鏈鎖住可能會驚慌失措,但章楚很快鎮定下來,他意識到,自己應該是“失蹤”了。
不幸中的萬幸是,他沒有直接被傳送到黑洞另一邊或者什么外星球上,看這室內布置,他還在他們的世界。
身上的鐵鏈從前或許能困住他,但現在顯然不能,他調動體內靈力想沖破鐵鏈,過了幾秒,章楚睜開眼睛,看著身上依然完好無缺的鐵鏈,眉心微蹙,他再次閉上眼睛重新嘗試,發現體內一直洶涌的靈力不知何時消失了。
這個認知讓他出了一身冷汗,他睜開眼睛,看著自己的手掌,發現讓指尖冒出微小藍芒也做不到。
他的法力似乎沒有了。
章楚在床上靜坐幾秒,思考前因后果。
他應該是昨天半夜時被傳送過來的,使臣說是由于磁場紊亂,那難道在傳送的過程中由于磁場作用,他體內的法力消失了?
這聽起來很扯,但是他擁有法力這件事本身的夠扯的了。
章楚只花了幾分鐘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從他變異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心中不安,總覺得這突然獲得的巨大能力未必是什么好事,現在失去了,那便失去了,他依然有保證自己活下去的信心。
章楚開始仔細研究鐵鏈,這鏈子很結實牢固,把大拇指卸下到時可以擺脫手腕上的鏈子,只是腳腕上的依然沒辦法。
所幸鐵鏈夠長,他走到窗邊看了看,外面似乎是一個地上停車場,遠處一個“SperMrket”標志,望著頭頂久違的日光,章楚想,他竟被傳送到了北利聯盟。
桑冉呢,還有其他人,睡醒后發現他不見了應該會很著急吧。
章楚皺了皺眉。
意識到自己出不去后,章楚索性坐回床上,畢竟他手上綁著鐵鏈,定是有人為之,他準備等著看那人想干什么。
果然,二十分鐘后,房間的門被人推開,一個棕色頭發的拉丁裔男人走進來,他個頭中等,腦袋很小,眼眶和面頰凹陷,看向章楚的眼神很渾濁,露出一個看待貨物般很滿意的笑容。
章楚冷眼看他,這男人的面相他并不陌生,一看就是多年的癮君子,下一刻他聽見男人開口,一嘴英文,“真是被我遇見極品了,這種美人就算不在黑市上我也沒見過,長得比電影明星還帶勁兒。”
他伸出粗糙干黃的手掌撫摸章楚臉頰,章楚聞到他手指間有很強烈的酸臭味,是海\因的味道。
男人說:“小美人兒,今天遇到你是我的榮幸,真可惜,我現在還不能碰你,等晚上帶你去黑市,一定能賣個好價錢,你知道的,那些有錢人變態無比,如果那時他們同意我碰你,或是想看我跟你一起表演的話……”
他露出一個猥瑣的笑容,“到時我會很溫柔的。”
聽著這些話,章楚胃里直翻滾,原來是想把他帶去黑市,那到時候或許有機會逃走。
他用英文問:“這里是什么地方?”
男人說:“雅達色州科格蘭郡,呵呵,別想著逃跑了,這是座島,自從海嘯把半個北利都淹了之后,很多富豪都逃到這個島上,這里安全、美麗,號稱是全北利最后一個島嶼,知道什么意思嗎,就是說等北利聯盟全境都被海水淹了,這里也會安然無恙。所以你應該慶幸小美人,自己被傳送到這個島上,說來也要感謝現在磁場紊亂,為我們輸送了不少東亞的美麗面孔。”
他突然彎腰,那張丑陋的臉距離章楚咫尺之間,“不過還是你最美,我親愛的寶貝。”
說完,他牽起章楚右手,在上面印下一個女士的親吻禮。
親完便擺擺手,轉身出去了,出門前他扒著門框道:“對了,我已經給你打過抑制劑,不論你從前是不是變異人,或是多厲害的變異人,在抑制劑作用下也絕對發揮不出來,所以千萬、千萬別想著逃跑哦,我可是會打斷你的腿的,實在不忍心看我心愛的寶貝斷了只腿的模樣呢。不過不用擔心,抑制劑過了十天效果就會自動消失,只是到時候你已經到了誰手里,那就不得而知了。”
“呵呵,一只抑制劑可是花了我不少錢,不過為了你也值得,在末日還能穿著如此光線,寶貝一定是個很厲害的變異人吧。期待一下美麗的今晚吧。”
男人關門出去之后,章楚面無表情地坐在床上,半晌才壓下胃里那股想要嘔吐的欲望,他身體微動,發現身下的紫色絨毛毯上痕跡斑斑,有些不明液體一塊一塊的印在上面。
章楚半晌才吐出一口氣,現在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等待晚上。
剛才男人的話透露給他一個重要消息——抑制劑。
他口中的抑制劑竟能夠抑制變異人體內的力量,北利難道在私下研發這種東西?并且看樣子已經流入了市場,就算不是正規市場,但起碼黑市中已經流通了。
這個消息回去后要盡快上報給聯盟,只是……章楚看了看外界,他要怎么回去?
中午時,門再次開了,是男人給他送飯來了,并且帶來一身不堪入目的衣服。
“寶貝兒,把這飯吃了,再把衣服換上,今晚我一定要讓你成為撒迦利亞夜場上最貴的那一個。”
他見章楚久不動作,臉色慢慢變了,“我讓你吃飯,換衣服,聽見沒有。”
章楚說:“你站在這里,我吃不下去,也換不了衣服。”
男人瞇起他狹小的眼睛笑了笑,“這就是你們東方人常說的貞操?不知道我理解對了嗎,女子不會當著除了自己丈夫外的男人展露身體,好吧,那我先出去了,等一會兒進來時,要讓我看到空碗和一個美麗的身體。”
男人惡俗地朝他頂了頂胯,轉身出去了。
自從章楚脫離少年時貧民窟的生活后,便再也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說這樣的污言穢語,他知道聯盟暗網上那些意、淫他的帖子,只看了一次就讓人把那網站徹底粉碎了,但沒過幾天又死灰復燃,章楚才知道即便是北利聯盟政府里的頂級黑客也做不到完全粉碎那個暗網,于是只好作罷。
但在那之后他從沒看過那個帖子,就當不存在,直到今天他這樣赤裸地直面了這些惡意,深呼吸了幾次才平靜下來。
他目光重新移向放在床邊的一份快餐和那件沒有幾塊布的衣服。
他不相信男人會這么好心給他送飯,還一定讓他吃了,男人這么做的原因只可能有一個,就是這份快餐里被下藥了。
晚上的“撒迦利亞夜場”他雖然沒聽說過,但結合男人的話,猜也能猜到大概是個什么畫面,他讓男人出去也只是想解決掉這份飯。
他站起身從床上下來,鐵鏈發出輕微的響聲,他向門口看了一眼,然后拎著鏈子控制聲響,一手拿起快餐安靜地走到高墻小窗邊,透過鐵欄桿利落地扔了出去。
等做完這一切回到床上,章楚又看向了那身衣服,如果堅持不穿的話,男人也會想辦法強制逼他穿上,至于男人會用什么手段,章楚不愿去猜。
突然,章楚瞇了瞇眼,男人是不是變異人呢?
二十分鐘后,房間的門重新被推開,男人看到空了的飯盒,神色不明地笑了笑,又看向那件根本沒動過的情趣服裝,眸中燃起怒意。
“為什么不換衣服,是想讓我來幫你嗎?”
章楚冷冷看著他。
男人滿臉怒容地走近,就在他拿起衣服手伸向章楚的一刻,章楚突然后仰,雙腿迅速騰空猛地以絞殺的姿勢扣住男人脖子,他腰部旋擰發力,接著這股力量直起身子,把男人重重摔在床上。
老舊的彈簧床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章楚坐起身后雙腿還死死絞著男人脖頸,他厲聲道:“把開鎖的鑰匙給我。”
男人被他擰得缺氧氣短,臉漲成豬肝色,雙眼翻白地向后看他,喉嚨里發出咯咯的笑聲,“想……要鑰匙嗎,就在我褲兜里,來、來拿。”
章楚腿上用力,男人立馬連話都說不出來,面上扭曲,章楚寒聲道:“我再說一遍,把鑰匙給我。”
男人手伸向褲兜,但由于過度缺氧,他的動作完全失去準頭,另一只手在床單上胡亂地拽著。
章楚皺眉,終于彎腰過去想拿鑰匙,但就在他靠近的一瞬間,他感到腳下的觸感有絲變化,還不等低頭去看,他整個人突然被一股力量彈開,重重摔在地面上。
那感覺就像被一輛車迎面撞上,當下他口腔中就感到一絲腥甜,那男人已經變成一個渾身撒發著惡臭的巨型東西。
之所以用東西形容,是因為章楚實在看不出來這是個什么,非要表示,很像一個針管玩偶服,男人的上身和大腿變成粗壯無比的針管,腦袋位于針管上方,而針頭就頂在他腦袋上面,針管下面露了兩條小腿,章楚剛才就是被這東西撞飛的。
原來他真的是變異人……章楚咬牙想。
男人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似乎很滿意自己剛才的演技,“真是不自量力,看來不給你吃點苦頭你是不會懂事了。”
章楚向后退去,但很快被男人拽住綁在腳腕上的鐵鏈,變身后的男人力量奇大無比,他把章楚拽向自己,然后揮手甩開,砰的一聲,章楚重重砸在墻上,他嘴角滲出血液,然后男人似乎又后悔了,抱歉地笑笑,“忘了你們東方人身嬌體貴經不住這么玩,打壞了可怎么好,晚上可還是要出去表演呢。”
男人收了力氣,一陣窸窣聲響,他又恢復了人身,走出去把章楚拎起來,掐著他脖子按在床上,“這衣服是我幫你換還是你自己換?”
“滾出去,我自己來。”
男人哼哼笑了兩聲,“別想再耍花招,要不是因為你能賣個好價錢,我是一定不會手軟的。”
房間門再次被關上,章楚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把嘴里的淤血吐掉,同時他也感到奇怪,這種撞擊傷要是放在以前,他肋骨都應該斷了幾根,但此刻只是感到難忍的疼痛,肋骨應該還沒斷。
大概變異已經徹底影響他的體質了。
章楚煩躁地閉了閉眼,看來只能晚上再找機會逃走了。
他看向床邊那件衣服。
夜晚很快來臨。
小窗口中最后一縷日光消散,門又被打開了。
男人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是一件亮黃色的鮮艷西服,他看到安生坐在床邊的章楚,眼前一亮。
那個漂亮的東方男人身上穿著黑色的電網紗衣,每一根鐵網般粗細的線環環纏繞住他的身體,這衣服上面點綴著珍珠和水晶,讓他看起來如同夜色中的精靈,性感又不失純白。
那網衣是連體的,但美人害羞,下面又穿上了自己的褲子,那針織的黑色網線隱入腰胯,更讓人聯想菲菲。
章楚上面同樣套了自己的外套,不然讓他直接穿那件衣服,比裸體還難以接受。
“噢,寶貝,我現在有點后悔要把你送出去了。”男人眼中閃爍著惡心的光芒。
章楚眸中劃過厭惡,戒備地繃緊身體。
“別這樣看我,只會讓我更加石更。”男人笑了笑,“開個玩笑,比起獨自享用你,我還是更希望用你換點錢來。”
末日之后毒、品只會比從前更加難以獲得,男人需要大量大量的錢,實在沒精力滿足自己下面那根家伙。
男人解下墻上的鐵鏈,但章楚身體上的并未去除,章楚不咸不淡說:“綁著我去?”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寶貝,自然要綁著,你的厲害剛才我已經領回過了,要不是變異了,我還真打不過你呢。不過到了那邊自然會給你解開。”
章楚不再多言,他被男人帶著出了屋門。
這里應該是一個已經空置的旅館,穿過陰暗潮濕的木質走廊,他走出大門,已是夜晚,但即便是月光,他也很久沒見過了。
男人一邊推他上車一邊道:“聽說玄中聯盟已經下了兩個月的大雨了,很久沒見過太陽了吧。”
章楚沒說話,上車后他被套上眼罩,一路顛簸地開了近一個小時,車速終于有慢下來的趨勢。
又過了十分鐘,車停了,風帶著很熱鬧的聲音傳來,應該是遠處有什么大型活動。
想必就是撒迦利亞夜場了。
章楚被男人拽下車,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喲,這次的貨色還不錯嘛。”
他的眼罩被扯下,等適應了周圍光線后,他看到面前站著一個金發碧眼的熱辣女人和一群壯漢保鏢,而在女人身后,有一個三米多高的鐵籠。
第68章 第 68 章 100w美金起拍價。
女人在看到章楚眼睛后, 露出了更為驚訝的神色,她吹了聲口哨,“賽德西, 這樣的極品你上哪找來的。”
叫賽德西的男人點了只煙遞給她:“還不是因為最近磁場紊亂,上天賜給我的, 凱琳,你可要給我安排個好位置。”
凱琳接過煙叼上, 嗤笑一聲, “上次上天賜給你那個已經跑了, 也是個東方人, 跑之前還把顧客打了一頓, 不知道這個脾氣怎么樣。”
賽德西被舊事重提,臉上掛不住,羞惱道:“這次的我已經給他打過抑制劑了, 起碼十天內他沒逃跑的能力。”
凱琳沒接腔, 打量貨物般上下掃視章楚, 半晌瞇起眼睛笑道:“他可以做今晚的主臺,壓軸出。”
賽德西挑眉, “主臺?”
章楚神色冷淡,面無表情,并沒有聽那邊的交談, 而是在觀察面前的籠子,以及那幾個壯漢保鏢。
如果他沒猜錯, 這籠子是給他準備的,他從前雖然不熱衷于那些富豪之間所謂的“派對”,但那些下流的招數也聽過不少。
他開始思考這籠子進去之后還有沒有出來的可能。
等那兩人簡短的聊天結束,立刻有保鏢朝他走來, 在肩膀上重重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往籠子里進。
章楚抬腳就走。
“慢著。”賽德西突然開口。
章楚腳步一頓,沒有回頭,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
賽德西從后面繞到前面,眉頭微鎖,抱臂不言,盯了章楚幾秒,章楚鎮定地回視他,突然賽德西伸手往他身下探去,章楚反應很快,條件發射地擋開他的手,鐵鏈撞到□□發出聲響。
章楚怒目看他,賽德西卻笑了,“不老實的東西,他沒吃藥,凱琳,讓你的人給他弄點速效藥來。”
凱琳翻了個白眼,“這點事情都做不好。”
她向保鏢使了個眼色,一個保鏢立刻回車上拿了一塊手帕下來,章楚后退半步,戒備地看著那人。
賽德西道:“我勸你還是別反抗,在場的全部是變異人,反抗只能讓你自己吃苦頭。”
凱琳皺眉,“廢什么話。”她沖保鏢做個催促的手勢,那身高兩米肩寬一米的保鏢立馬上前,二話不說用手帕捂住章楚口鼻。
章楚甚至連憋氣的時間都沒有,鼻腔瞬間涌進股刺激性氣味,下一秒他就感覺熱流直奔大腦而去,手帕足足捂了一分鐘才放開,放開時章楚感覺眼前的東西都是重影的。
他被人帶進了籠子里。
這籠子的下方是一塊鐵板,章楚進去時腿已經軟了,他強撐著才沒有倒下,抬起頭隔著鐵籠跟賽德西對視。
賽德西挑挑眉,像是驚訝于他眼神還能這么狠辣。
但下一刻,章楚就垂下腦袋,因為那些保鏢正在扒他的衣服。
章楚來時雖然里面換上了賽德西給的衣服,但外面還是套著他自己的,但現在要入場了,這些人自然不會讓他繼續穿著自己的衣服。
章楚的拳頭緊緊攥住,他被按在地上,眼眶由于藥物作用發燙,燙得要落下淚來,幾雙手在身上游走,就像螞蟻般癢而噬心,章楚很想推開那些人,但連抬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整個身體又燙又癢,被扒衣服時竟會有種微小隱秘的快意。
賽德西,混沌中章楚牢牢記住這個名字,他一定會讓這個人付出代價,一定會。
籠子放在一輛改裝過的巨型皮卡上,被拉著從一個入口進入地下。
章楚伸手緊緊揪著領口的衣服,他雙腿絞緊,趴在地上,面色潮紅,呼吸急促,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只有幾分鐘,也可能很長,車子停下,籠門打開,他鼻尖聞到濃烈的香水味,幾個身穿很少布料,頭上帶耳朵的女郎走進來,她們在章楚身前蹲下,巧笑嫣然地開始給他化妝。
章楚的臉被抬起,汗被擦掉,竭盡全力想瞪大眼睛,卻根本是徒勞,一個兔女郎擰開一管嫩紅色鏡面唇釉朝他嘴唇抹去,抹好后用拇指一蹭,紅色的痕跡順著嘴角擦下,就仿佛他剛被誰激烈地吻過一般。
他的發頂被揉亂,然后帶上一只白色貓耳發夾,同時尾椎骨后面的衣服也被別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球,白色與他身上所穿的黑色形成強烈的視覺反差,那些兔女郎手勁兒極大,兩三下把他腿上的黑絲劃破,又拿了一雙女士的高跟鞋過來套在他加上。
“滾開,別……碰我!”
在這些人手下無力反抗時,他仿佛又回到了任人宰割的幼年時期,他跟敵人力量差距懸殊,尊嚴和個人意志被踩進泥土里。
最后那些人拿來一管濃稠的白色乳膠,掀開蓋口就超章楚臉上噴去,章楚猛地閉上眼睛,被噴得偏過頭去。
下三濫的招數……
章楚死死咬牙,艱難抬手想蹭掉那些乳膠,但這樣只會讓效果越來越好。
最后那些兔女郎離去,籠門再次被鎖上,籠子四角帶了滑輪,他被推到一個類似于電梯間升降臺的地方。
電梯門合上,他處于一個完全密閉的空間,但角落里有很多攝像頭,章楚不知道的是,他現在360度的畫面被實時傳播到大廳里。
章楚隱隱聽見頭頂上方不斷傳來震耳的音響聲和尖叫聲,他覺得身上難受得快爆炸了,額頭緊緊貼著地面,一下一下砸著想緩解那股癢意,最后的理智讓他沒有在這里做出什么失態的行為。
突然,他感到身下籠子動了動,下一刻,頭頂上的板子從中間翻開,外界的光和聲音如潮水般涌來。
章楚像是被套上個罩子,一切感受都遲鈍得慢半拍,他并不能很好理解此刻發生的事。
當三米高的鐵籠被升降臺推到地上時,周圍人山人海的浪潮突然靜了一瞬,緊接著更加強烈的歡呼聲口哨聲響起,氣氛達到一個空前的高度。
這是一個類似地下拳擊場的地方,封閉但更為開闊,四周是如山般層層向上蔓延的觀賞臺,中間區域很大,除了章楚所在的臺子,周圍還有很多老虎\和臺球桌。
臺球桌除了打臺球更大的作用是表演。
這里每晚都會有不同的穿著西裝的男人雙腿大開地躺在上面,10w美金一顆臺球,20w美金一瓶烈酒,末日前就是如此,末日后這群人更是過了今天沒明天地享樂。
剛剛,臺球桌上的表演已經結束,現在迎來了今晚的高\潮。
場內五顏六色的鎂光燈不再四處掃射,在升降臺吊起的那一刻四周陷入一片黑暗,緊接著白色聚光燈亮起,銀色金屬籠如同暗夜中的明星般耀眼閃亮,一同聚焦在燈光下的,還有籠子里那個男人。
男人穿著墜了水晶和珍珠的黑色網衣,從肩頸處一直延伸到大腿,腰間做了黑紗材質,纖細的身體在布料間若隱若現。
他痛苦地匍匐在地上,撐著身體的雙臂鏟鏟發抖,一看就是被下了東西。
他腿上的絲襪被劃破,頭發不知干什么的時候被抓亂了,偏偏上面還帶著可愛的白色貓耳,仔細看,那挺翹的臀部上也有個毛茸茸的白色。
但最讓人們驚訝的,還是他那張臉,凌亂的發絲微微遮住瀲著水光的眉眼,面部輪廓精致完美,那高高揚起的脖頸細膩如瓷,就像人間受難的天使般圣潔美麗。
偏偏那天使的臉上還有許多曖昧的痕跡。
主持人用激昂的語氣在籠子旁邊喊道:“喔——!今晚登場主臺的是來自東方世界的美麗尤物!來!讓我們看看,他的身體是多么曼妙,他擁有著世界上最完美的臉龐,請你們閉上眼睛想象一下,若是他跪在你們面前為你們……”
章楚耳中一片混沌,僅能聽清楚幾個字符,他嘴唇已經被咬出血,低低罵了一聲,他緊咬著齒貝瞪向主持人,突然身下籠子又是一晃,他被緩慢地吊高,黑暗中有無數雙眼睛如餓狼般盯著自己。
他開始后悔為什么沒有帶槍,末日之前他一直槍不離身,但自從變異之后,他依賴武器就越來越少,后面更是整日在基地,他基本戒掉了帶槍的習慣。
為什么他沒有帶槍,只要有一把左輪,他就能保證事情不會發展到現在。
他猛地咬了一下舌頭,強烈的疼痛讓他清醒幾分,他不抱希望地調動體內靈力,這一路上他都在這么干,可這次竟發現有了一些微弱的回應。
章楚的眼神清明了一瞬,可那靈力轉瞬即逝,再次感知時尋不到了。
但這也給了他極大的信心,照那什么賽德西的說法,正常來說抑制劑作用十天才能解除,他現在就已經恢復了一些。
章楚嘗試著打量周圍地形,但光線實在太暗,他決定先靜觀其變,等身體恢復。
主持人一段下流的解說詞結束后,拍賣正式開始了。
100w美金起拍價,人群中不斷有加價的。
章楚閉目養神,尋找著體內的靈力。
十分鐘后,他以3500w美金的價格成交。
章楚眉頭緊皺,為什么都到這種時候了,北利聯盟的富豪們還能花這么大的價錢享樂?
這座島就仿佛不受末日侵擾一般,看來北利聯盟的財政狀況遠比他以為的好得多。
霎時間燈光大亮,無數彩帶和氣球從上方落下,籠子被慢慢放下來,門打開,兩個人進來架起章楚往外走。
他感到體內靈力已經恢復了十分之一,照這個速度下去,他已經可以不用怕了。
但他還是低著頭,一副虛弱無力的模樣,一半是裝的,一半是真的。
那手帕上的藥真的很烈。
第69章 第 69 章 是桑冉湊近了。
章楚被人帶了出去, 拍下他的是一個白人富豪,他感到自己下巴被抬起,對上一雙深邃的色眼, 他是變異人嗎,章楚想。
砰地一聲!
那富豪對著章楚開了一瓶香檳, 酒液濺了他一身,章楚還沒反應過來, 頭發和臉都濕了。
他愣了一瞬, 下一刻怒氣竄上心間, 香檳還不斷濺著酒液, 白人富豪邊笑邊道:“哈哈哈哈哈, 這美人今晚就歸我了,他是變異人嗎,抑制劑打過了?”
“打過了您放心, ”中間人殷勤地笑道:“另外還又給您附贈十只, 每過十天打進一只新的, 這十只都打完他就徹底是個普通人了,保證讓您沒有后顧之憂。”
章楚聽進耳中, 艱難地消化這些話,北利研發的原來并不只是臨時克制變異能力的藥,這些要是連著用, 竟是能永久退化變異。
若這藥被用在戰場上,那后果不可預計。
他暗中抬眼看向說話那幾人, 思忖著走前一定要帶些抑制劑回去給研究院那幫人分析一下。
等慶祝儀式結束,開始散場,白人富豪身后一眾變異人保鏢,他走來攬住章楚的腰, 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章楚垂著腦袋沒有看他,他打算等到最后一刻再出手,他現在身體還沒有恢復太多,冒然出手很可能被這些變異人保鏢制住。
白人富豪見他神色清冷,更覺心癢難耐,手也開始不老實起來,他沖手下吩咐道:“帶我們去休息廳。”
“是。”
夜場內部設有許多休息廳供顧客們解決需求,看來富豪是忍不住了。
章楚又跟他乘坐電梯下樓,通過長長的樓廊,很快他被帶到一扇厚重的房門口,門頁很寬,隔音極好,章楚意識到要發生什么,后背冒上冷汗,他本以為富豪起碼會帶他坐一段時間的車。
身材窈窕的女應侍拉開房門示意請進。
富豪身后的八個保鏢其中四個自覺并習以為常地拿出眼罩帶上,跟在富豪和章楚身后一同走進去。
章楚這下真的有些慌了,富豪竟會允許保鏢一同進去,這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富豪并不是變異人,所以需要保鏢時刻不離,另一種可能就是這富豪也是變異人,但太過怕死。
但若真是能力很強的變異人,應該也不會做這種事都讓保鏢守著。
章楚從凌亂發絲間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九分肯定這富豪不是個變異人。
他突然悶哼一聲。
那聲音弱而不淫,當下給富豪叫酥了半邊身子,這是他第一次聽章楚發出聲音,他忙低頭詢問,“怎么了美人兒?”
章楚揪住領口,“很熱,難受……”
富豪急促地吸了口氣,道:“別急,別急,我這就讓你舒服。”
說著就要把人往床上推。
章楚沒動,朝保鏢的方向微弱地偏偏頭,“他們也要在嗎?”
“對,沒關系的,他們不敢偷聽偷看。”
章楚輕輕動了下他使勁推搡自己的手,虛弱道:“不行,我不習慣有人看著。”
富豪臉上露出笑容:“你不懂……”
章楚眉心微蹙,把臉偏向一邊,“我不喜歡。”
這語言動作明明沒什么撒嬌的意味,但這股勁兒給富豪弄得心里癢癢。
富豪看了那立樁柱般的四個保鏢一眼,又看向這身嬌體軟的美人,他頭腦發蒙地想了想,沖保鏢揮手,“出去,你們都出去。”
保鏢出去之后,富豪再也忍不住。
章楚看見厚重的門被關上,他眸中閃過一絲狠厲,即便現在沒有恢復完全,但只能鋌而走險,他正要發難,突然感到眼前一晃,緊接著那富豪伸向章楚的手不知被誰攥住,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姿勢向后折去,那富豪發出殺豬般的慘叫,章楚反應極快,不管是誰他不能讓外面的保鏢聽到,正要去捂富豪的嘴,就見他的喉嚨被一只帶著青筋的手掌掐住,章楚一愣,看到了桑冉。
桑冉眼眸陰冷森然,隱隱散發著黑魔之氣,掐著富豪脖子的手不斷收緊用力,他向來進退有度,章楚從未見過他失態。
那富豪看桑冉穿著,一副活見鬼的表情,痛苦地向門口伸手,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桑冉……”章楚道,“別殺他,我有話要問。”
桑冉從他聲音中聽出不對,目光向這邊看來,章楚跟他對上視線 ,覺得他雖然面上還算穩定,但情緒已有些失控,他再次叫他的名字,“桑冉。”
桑冉松開手,一根捆仙繩拔地而起,立馬將富豪捆成了個粽子,嘴里也被施了訣,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桑冉收手背到身后,仔細看能發現他整個身體在抖,他臉色很白,足足過了一分鐘才過去抱住章楚,聲音微不可聞,“對不起。”
章楚本來大腦還在運轉,比如他想問桑冉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還有沒有別的人來,比如他想說門口那些保鏢是死是活,再比如他還想告訴他抑制劑的事情,但在桑冉抱住他的那刻,一股強烈的酥麻感就像電流般順著脊柱攀上,當下在他腦海中炸開。
桑冉感到章楚在他懷里劇烈的一抖,發出了一聲輕哼,他意識到不對,低頭看他。
章楚的臉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紅色,他呼吸仔細聽來有些急促,帶著細弱的微喘聲。
桑冉掐著他下巴抬起來,章楚的睫毛不斷顫抖,眼皮無法完全睜開,只能隔著層水霧朦朧地望著眼前的人,狠狠掐著掌心,想竭力保持清醒。
“有人給你吃了什么?”桑冉語調陰沉,手不受控制地用力。
章楚身上衣冠不整,連面容和頭發也凌亂不堪,他勉強被抱住,覺得身上藥性比之前更加強烈了。
“他們給我下了藥……”章楚說:“換衣服,我想換衣服。”
章楚感覺滾燙的臉被貼上什么冰涼的事物,緊接著鼻息間涌入另一股氣息。
是桑冉湊近了。
第70章 第 70 章 “殺了。”
章楚在理智想靠近前先猛地后退一步, 他雙手揪住桑冉衣服,艱難道:“別、別靠近我……”
桑冉瞥了一眼沙發上不斷粗喘的富豪,“再忍一會兒?我去把外面的人全殺了, 然后帶你離開。”
章楚說:“等等,不能殺……我有話要問。”
何況要是讓北利知道玄中的人在他們地盤上大開殺戒, 會被抓住把柄。
桑冉微微蹙眉,“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問話。”
可是要等到他藥性消除了, 那些人早跑了。
章楚神情有些緊促, 桑冉在他鬢角印下一吻, “在這里等我, 我先去把人帶來。”
“好, ”章楚跟桑冉說他進來時的路線,還有賽德西和凱琳的相貌特征,“這兩人一定幫我帶來。”
桑冉走前給章楚劃下一個保護區域, 像個水球一樣裹住他, 章楚出不去, 別人也進不來。
桑冉走后,章楚躲在這球里幾乎□□焚身了, 他不斷重重喘\息著,看了富豪一眼,發現那富豪已經徹底閉氣暈過去了。
章楚呼出口氣, 思想緊緊做著斗爭。
但是很快桑冉就回來了,他手上拎著賽德西和凱琳, 凱琳已經被嚇暈,賽德西滿臉驚恐,看到章楚后又驚又怒,“你個臭表字!敢跟老子玩仙人跳, 你……啊啊!”
他這句話沒說完,手腕突然爆出血光,桑冉輕描淡寫地挑斷了他手筋,垂眸面無表情地注視他。
賽德西痛得叫不出來,面目扭曲。
桑冉又是一記手刀,他徹底暈了過去。
桑冉把手上的兩人帶著已經暈過去的富豪一起扔進包廂的隔間,關上門,朝章楚走來。
他解除了章楚的保護,“人已經帶來了,他們跑不了。”
章楚神志不清地點頭,桑冉走近,低聲道:“很難受嗎?”
他看到什么,眉心微蹙,拇指按上他嘴唇,輕輕撥開那被咬得血肉模糊的下唇,“不要咬自己。”
下一刻,章楚眼前一暗,嘴唇貼上一個冰涼的事物,他徹底失控,像干涸瀕死之人渴求水源那般追著桑冉的嘴傾身過去。
原本只是兩個嘴唇相貼,章楚抱住桑冉,兩片嘴唇含住那個令他舒服的宛如冰塊一般的唇瓣,像軟糖一樣細細嚼著,幾次想循著本能用力卻還有一絲理智,他就想一個渴急了的人對著水壺卻不知如何下口。
桑冉不緊不慢,掌心在背后輕輕地安撫他,始終是睜著眼的,任由章楚掌握著主動權。
很快章楚找到門路,他用舌尖掃著桑冉的唇縫,在那兩扇嘴唇松動之際將自己的探了進去。
他攻城略地似的認為自己進入了第一扇城門,緊接著氣勢大震,主動帶著桑冉向后倒去。
又親又摸了幾分鐘他緊閉的眉眼再次皺了起來,身下人為什么沒反應?
他睜開迷茫的雙眼,跟一雙黑漆漆的瞳仁對上了。
章楚的神情有幾分困惑,那陣急切的勁兒緩過之后,他慢慢松開桑冉。
微微抬起身體,“你怎么了?”
桑冉悠悠嘆道:“我不想再趁人之危。”
章楚皺眉,“你沒有。”
桑冉表情沒變,“這不算嗎?”
章楚發熱的大腦思考一切都很遲緩,他道:“……不算”
隨后又道:“算也是算我趁人之危。”
此刻的姿勢是章楚在上,桑冉在下。
他按在章楚背上的手微微施力,把人重新壓向自己,“真的嗎,如果是這樣,那我愿意。”
章楚早就感覺到身下的觸感不對,但那人的動作回應卻并不熱情,他微微有些后知后覺地羞赧,“抱歉,我……”
突然,章楚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和桑冉的位置調轉,他的頭磕到下面的床墊,一陣發暈。
身體中的火更加燒起來了。
……
四十分鐘后,屋內溫度過高,窗戶已經染上一層霧氣,外界已是漫天繁星,是截然不同于玄中聯盟的美麗夜景。
一切聲音都安靜下來,章楚四肢放空地躺在床上,潔白的被褥搭在他腰間,孽火被發泄完了,處于時間緊迫,桑冉也只來了一次。
突然章楚食指動了動,抬手摸了摸自己鎖骨,那上面有一個沾了血的牙印,他摸著那個牙印,大腦里不知在想什么。
一分鐘后,章楚撐著身體坐起來,他體內的靈力已經恢復到八成的水平,桑冉走過來坐下,端了杯水遞給他,“喝一些。”
章楚沒有看他,也沒有說話,沉默地接過,喝下整整一杯。
桑冉看著他微微蹙眉。
隨后章楚掀被子要下床,桑冉攥住他手臂,“做什么?”
“我去沖個澡,然后還要審那些人。”章楚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已經完全啞了,想到剛才發生的事,他抿了抿嘴。
桑冉說:“若是沐浴繁瑣的話,我幫你。”
章楚本來以為桑冉說的幫忙是幫他洗澡,臉上一紅正要拒絕,就見他在自己身前輕輕一掃,一道黑色星芒劃過,他竟然發覺身上的黏膩感沒有了,那些汗液還有無法言說的液體都消失不見了。
他眼神微動,看向桑冉。
桑冉露出一個笑容,在他嘴角輕輕一吻,“好了,你穿好衣服,我幫你把那三人帶來。”他掌心一伸,一套干凈的衣服出現在手上,就是章楚常穿的風格,尺碼什么的也都完全合適。
章楚點頭,“好,桑冉,謝謝你。”
不管是孤身來救我還是什么,都謝謝你。
幾分鐘后,章楚翹腿坐在沙發上,面容冷峻,前面地上是三個瑟瑟發抖的北利人。
此刻暈倒的都已經清醒過來,賽德西最不怕死,即便斷了一根手筋目光也仍然兇狠,他破口大罵,“你們這群該死的玄中人,敢在撒迦利亞夜場上撒野作亂,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么地方!快放了老子,不然等老子出去后跟你們沒完,我他媽殺了你們!我一定殺了你們!”
凱琳咬牙道:“閉嘴賽德西!你發什么瘋!”
紅發女人膽戰的目光飄向桑冉,她見多識廣,在島上也時刻關注世界的動向,她想起來了,她在報紙上見過這個男人,“你你、你是魔尊,你是不是魔尊。”
章楚冷笑一聲,“你知道他?”
紅發女人擠出個笑容,“魔尊的鼎鼎大名,全世界誰不知道,他是我們北利的神,我們北利對魔尊陛下尊重萬分,我們……”
她說著就想往桑冉腳下爬去,卻被桑冉那不怒自威的目光定在原地,話也說不出了。
他們身邊的白人富豪更是已經嚇得尿褲子,一個字都不敢說。
章楚冰冷的目光看向三人,道:“你們只要老實回答我幾個問題,除此之外別耍心眼,讓你們干什么就干什么,礙于北利和玄中關系緊張,我不會拿你們怎么樣。”
“真的嗎?真的嗎?”富豪像是突然恢復了語言功能,眼里重新燃起對生的希望,忙道:“我說我說,你們問吧,什么知道的我都說。”
紅發女人表情一變,看向身旁富豪,又看向章楚,顯然她并沒有完全相信章楚的話。
章楚輕輕一笑,道:“第一個問題,你們口中的抑制劑,在北利聯盟出現多久了?”
富豪接話道:“不久、不久,一個半月前秘密實驗室剛研發出來的,一個月前才能通過特殊渠道獲得一小部分,而且還都是稀釋過的。”
章楚皺眉:“稀釋后的濃度是多少?”
“濃度?我我不記得了,我不知道啊,不不不,我想起來了,好像是1:3稀釋的。”
“現在流入市場的抑制劑大概有多少?”
凱琳趕在富豪之前開口,“流入市場的并不多,據我所知,目前只有島上比較流通。”
章楚目光在她身上長久地停留了片刻,“是嗎,那島上的人口密度如何,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凱琳眼珠轉了轉,“我是這島上的本土人,島上末日之后發生的一切事情我都清楚,包括你們想知道的關于抑制劑的,我都知道。”
章楚等她下文。
“你們要是想知道,不如跟我回家,我家里有個日記本,上面詳細記錄了末日之后每一天發生的大事,我……”
“記錄著如何坑蒙拐騙人在你的夜場上賣身嗎?”
凱琳一愣,眸中劃過絲狠厲,接著笑道:“誤會,這真的是誤會。”
章楚瞇眼,“我說了,只要你們老實回答,我不會對你們如何,看來還是不想好好回話。”
突然,一道藍色亮光劃過三人眼前,下一秒,撲通一聲,凱琳倒在地上,旁邊兩人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就見凱琳脖子下面涌出大片血跡,她竟是被穿喉而過死了。
富豪嚇得直接坐在地上,兩片嘴唇不斷顫抖。
章楚看向他們倆,“你們會好好回話嗎?”
富豪直點頭,說不出話來。
“好,第二個問題,”章楚重新靠到沙發上,把視線轉向賽德西,“這段時間像我一樣由于磁場紊亂出現在這里的人很多嗎?”
賽德西精神本就緊繃,看到凱琳倒在血泊中的畫面,脖頸更是開始神經質晃動,他說:“大……概從半月前開始,陸續、陸續會有人。”
“數量。”
“三、三四十。”
“都是東方面孔?”
“不是,哪里的人都有。”
磁場紊亂是全世界的,也不會只有玄中聯盟自己中招。
他點頭,“這些人現在在什么地方?”
賽德西眼神向下飄,“應該都已經賣出去了……哦,有一個跑掉的,是玄中的人。”
章楚強忍著厭惡,“他叫什么?”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真的不知道,就像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
章楚深吸口氣,道:“最后一個問題,你手里有多少支抑制劑?”
“三支……其實是五支,真的只有五支,是我自己調配稀釋過的。”
“哪里會有百分百濃度的抑制劑。”
“沒人有,”賽德西突然語氣激動起來,“這東西是首都區秘密實驗室那幫人研究的,連疾控中心都沒有,這個島只是北利南部的小島,是某天有人坐船帶來的,你要真想知道,得去首都區!問我沒用,問我沒用!”
他神情古怪,喉嚨發出咯咯聲響,呼吸也愈發急促。
章楚瞇眼,“他要犯毒\癮了。”
桑冉抱胸站在一旁,一直沒說話。
章楚走上前去,伸手重重拽住他的頭發,兇狠道:“把你手里的抑制劑都交出來。”
賽德西莫名其妙開始笑:“都在家里,都在家里,哈哈。”
章楚扇他一耳光,“現在治安不好,這么貴重的東西你不敢放在家里。”
賽德西身體開始痙攣,不斷抽搐著:“給我針,給我針……”
章楚皺眉,“把抑制劑交出來,我給你針。”
“給我針,給我針!”賽德西突然開始發瘋,章楚向后退一步,施法將他死死壓在地上,“我再說一遍,把抑制劑交出來,我給你針。”
賽德西似乎是聽進去了這句話,“針,我要針……”
他左手開始從肚子里掏,章楚皺眉,他竟可以局部變身,片刻后,他從局部變身后的粗針筒里掏出五支抑制劑。
章楚拿過來一看,對桑冉點了點頭。
桑冉道:“可以了?”
“可以了。”
“這兩人呢?”
賽德西已經徹底毒癮發作,在地上瘋癲地翻滾,而富豪意識到結束了,眨著淫\穢渾濁的眼珠期待地看著他們。
章楚盯了兩人幾秒,簡短道:“殺了。”
隨后富豪的瞳孔放大,還來不及驚詫,就鮮血四濺,直接倒在了凱琳的身體旁邊,一同倒下的,還有瘋癲的賽德西。
桑冉拉起章楚的手:“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