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噫噫噫
謝只南不明白為何他如此抗拒。
雙修不是能讓每一方?都?增進修為靈力的么?又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占了好?處。
不就?是男女之間的事么?
她雖沒見過豬肉, 也沒見過豬跑,但有一點她很清楚,對?于晏聽霽, 她沒有產生任何抗拒。就?像是平日里的親吻,她也只許晏聽霽一人。
暫時恢復的理智又被灼燙的印記潰壓, 洶涌的、不可抑制的情緒如潮水般瘋狂淹沒著她, 她不得不微微蜷起身子,試圖減輕那情不自?禁而起的戰栗。
強撐在被褥上的手微微弓起,凸出的分明指骨泛著不可言說的薄紅色。
俄頃,一股冰涼之意蔓延在自?己臉側。
晏聽霽的手掌覆在她如火燒般的面頰上, 落下?的一點力將她偏轉的頭稍稍帶正,她微微昂首,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琥珀色的眼底滿是欲色。
“好?乖!
他的聲音不自?覺變得喑啞,含著朦朧的曖昧, 又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霸占之意。
謝只南看不清他的神情, 也聽不見他翕張唇瓣在說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他抱上榻的。
只是感覺很熱, 熱得快不行?了。
沒有理智。
繁復的衣裳無聲無息地松散下?來, 凌亂地垮在她的腰間,露出那白皙的肩頭, 瘦弱的脊背。脖頸處倏地落下?一道輕柔的力,像是吻,又像是輕咬,迫使她本就?敏感的身體愈發顫栗不止。
“可以么?”
晏聽霽傾身貼在她耳廓,噴吐著濕熱的薄氣,一手攬住那細弱的腰肢,一手抓著她的肩頭, 使她靠在自?己身上。見她如此模樣,他又忍不住伸出舌尖舔她,這?么一舔,懷中人跟著一顫,與他貼得又更近了幾分。
好?乖。真的好?乖。
他不敢看她,只敢叫她背對?著自?己。即是如此,他也是以圈錮的姿勢攬著她,不容許她逃。是以強勢地、溫柔地親吻著她的后背,將她為此做出的所有反應都?盡收眼底。
謝只南像是朵被曝曬在日光底下?的花,又渴又熱。似乎得到了些許甘霖,舒緩了她的躁動,可這?遠遠不夠。她往后蹭了蹭,嘟囔著:“你快些呀”
晏聽霽眸色一暗。
他咬住她的肩,出口的聲音啞得不像話,“好?!
攬在她腰間的手指微勾,輕輕解下?那束帶,聽著懷中人哼哼唧唧的聲音,就?像是有一團火,燒著他的身軀,卻不痛,只磨得他心癢。
抓在那肩上的手驀地松開,白皙的肩頭上迅即泛起道道微紅的指印,晏聽霽朝那吻去?,細密柔碎的吻如雨點般密密鋪開,他帶著虔誠的目光,不放下?任何一個自?己烙印在她身上的每一處痕跡。
“真的好?乖!彼托σ宦暋
“這?次不許”謝只南陣陣戰栗,卻又貪戀此刻之感,發出的警告像是小貓撓癢,聽得人笑意不止,“咬我脖子了”
晏聽霽卻沒答話。
琥珀色的瞳眸暗了又暗,他將人圈在懷中,只聽著懷中人輕嗚一聲,如化成一灘水般軟軟靠在自?己身上。
晏聽霽將攬在她腰間上的手遞到謝只南眼前,哄道:“枕著它,你會舒服些。”
謝只南此刻像是變成了一朵云,輕飄飄的,又像是到了別的地方?,可她的腦子一點兒也轉不起來,就?連想要說些什么都?思考不了。她只好?牢牢攀住這?只手,輕輕“嗯”了一聲。
———
少女面色潮紅,黑眸迷離,乖巧地枕靠在晏聽霽的左手臂彎處。
晏聽霽吻著她的耳朵,呼吸微亂,“真乖。”
他又遞進,臂彎處倏地起了一陣痛意。
謝只南極力忍受著,找不到發泄點,便只好?死死抓住自?己所枕靠的那只手。
從她抓的力度能猜測出,她此刻定是極不好?受的。
“放松些,若是忍不住,”晏聽霽俯身到她耳邊,輕哄道:“可以咬我的!
謝只南身子微微弓起一點弧度,她聽著這?話,想也沒想便咬下?去?。她咬著這?只手,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晏聽霽趁她昏睡時咬她的場景。
怎么能趁她昏迷時咬她?卑鄙。
耳邊驟然落下?一聲快意的喘息,與她紊亂的呼吸交纏一處,潮濕又燥熱。
晏聽霽緩緩抬手,撫向她那頭順滑的烏發,目光落在她的細微顫抖的肩背上,呼吸一沉。
濕滑的發絲沾著薄薄的汗水黏在她的頸窩處,蜿蜒成一條錯綜復雜的小河,雪白的肌膚貼著純黑的發,像是一幅美圖。
他將人從懷里撈起,使她直面對?著自?己。
謝只南看著他,眼角一片濕紅。
晏聽霽抬手撫住她的臉,緩緩傾身吻去她眼角的濕意,將那點咸意卷入唇舌之間,又慢慢吻向她的臉,她的唇。
“別這?么看我”他隱忍道。
謝只南想開口問他自?己是怎么看他的,可還未開口,唇便被堵住了。
她只好?揪著他的衣領,順著他一起倒下?,同他一起加深這?個吻。不同于以往的,這?次要更霸道蠻橫些,他輕柔地撬開她的齒貝,卻瘋狂地汲取著她的一切。
唇舌交纏,黏濕的氣息不斷盈漲在二人之間,流連于身上每一寸肌膚,鉤織成一張細密的水網,將糾纏的二人團團裹住。
謝只南又一次落了下?風,她不明白晏聽霽為何總是能在這?方?面比她技高一籌,幾乎快要溺斃于這?片溫柔水鄉中時,他退開了。
她怔怔地看著他,蹙眉道:“你是不是還親過別人?為什么總是比我厲害些?”
晏聽霽給她這?點喘息功夫,不想她還有功夫思考別的,低笑一聲,再次吻上:“就?你一個!
——————————再不給她思考的余地。
*
無昇殿內。
王求諳仍跪坐在藻席上,一手撫著方?才?謝只南跪坐過的藻席,捻著這?點殘留的溫度,不自?覺彎起唇來。
鮮少的,是為了關?心他的身體來找他。
“是她啊!
一團黑氣驟然從暗處乍現,突襲至王求諳頭頂上方?。它的聲音清潤,與其?外表并不相符,更像是一道少年的朗音,只是尚未幻化成人形。
王求諳的笑意頃刻斂下?,冷聲道:“她不是你這?種東西可以肖想的!
黑氣呵呵笑道:“是啊,沒有我,還會有其?他東西。這?么讓人垂涎的身體,誰見了都?要忍不住靠近的!
王求諳抓起桌上案牘朝它砸去?,“不會說話可以不用說!
黑氣“嘖嘖”兩聲,“脾氣真大!
王求諳想起什么,召出一只青鳥來,看著它飛遠。
不久,那青鳥便攜信回報。
上面寫著:
正常。
是魚伶傳回的信。得知晏聽霽進了五堰派,又住進了靈朝宮,雖是煩躁,可又趕不走,只好?隨他留下?。不過就?是怕他偷偷跑到天璣殿中,若真是如此,王求諳怕是要拎著劍殺過去?了。
不過仍是不放心。
那團黑氣發出一聲笑:“還真有別的東西啊,連你都?不放心。”
王求諳冷睨它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我可以讓你永遠都?出不來。”
黑氣投降退匿回陰影處,消失了蹤跡:“我閉嘴!
王求諳悄聲來到靈朝宮,走到晏聽霽所住的寢殿外,他不敢靠近,只怕自?己暴露,只能分散一縷心神進到寢殿內探查情況。
殿內,于昭正教習著晏聽霽心法。他倒是認真聽,難得對?人有善意。
王求諳冷嗤一聲。
不料下?一刻,正坐在于昭身側的晏聽霽猝然朝他分散出的一縷心神望來,王求諳眼神一凜,急忙退去?。
他冷哼一聲。不去?打?擾她,隨他怎么樣都?行?。
*
空白之意突然席卷至謝只南的大腦,像是陡生而起的勁草,快速地滋生蔓延。攀在晏聽霽肩上的手緊了又緊,耳邊的聲音短暫地消失了,只有一片嗡鳴。
緩慢的,完全的。
謝只南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想要將人推開,“晏聽霽”
晏聽霽極力隱忍著,半親半哄著:“忍忍好?不好?,你咬咬我!
謝只南哪里還有力氣去?咬他,只能哼唧道:“我咬不到你。”
聞言,他低笑一聲。
酥麻之意弗若魚戲蓮葉般圈圈蕩漾起水中波紋傳遞在二人之間,魚尾輕輕掃過蓮葉莖,不停游動著,自?由地在水中穿梭。二人仿佛置身湖面,成了一艘無人看管的小船,無拘無束地輕輕搖晃著。
嗡鳴聲消失了。
謝只南清楚地聽到自?己和晏聽霽的心跳聲在同一頻率上,撲通撲通,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動著。
好?快。
她感覺得到,晏聽霽忍得很辛苦。
終于有點力氣伸手扯住他的長發,問他:“你在怕什么?”
話音剛落,很快這?點理智又被晏聽霽給壓了下?去?,他少了一點壓制,可以說是有點粗暴地瘋狂掠取,像是一頭初開人性的野獸,退讓一步后便是勢如破竹的攻勢。
謝只南的聲音盡數淹沒在破碎的嗚咽當中。
他的手指不斷碾磨在她微紅的唇瓣上,輕輕一抵,便撬開她的齒,不停攪動著。聽著她越發凌亂的呼吸聲,自?己的手指霍地有了一點痛意。
謝只南咬著他的手指,強烈地反抗。
晏聽霽牢牢摁著不斷想往上躲的人,只好?抽出被她磨咬不斷的手指,吻了上去?。
謝只南再次喘不過氣來,平直的脊背微微弓起一點弧度,像是完全溺在湖水中,僅靠著晏聽霽為她渡氣緩解。
謝只南緊著牙,想要踢他,“可以了”
晏聽霽笑道:“不行?!
后來這?嗚咽的聲音起了一點哭腔,晏聽霽這?才?頓然驚醒,發現自?己做得太過,只好?放緩下?來。
“對?不起。”他吻向她眼角的淚,歉疚道。
“走開!敝x只南只能罵道。
晏聽霽沒有聽她的。
透過窗欞垂照而入的昏黃色夕陽映照在那微微晃動的床鈴上,鈴聲響動不停,垂影在墻面上仿若一片隨風搖擺的銀杏葉。
可庭院里的那棵銀杏,卻并未再掉落下?任何一片黃色落葉。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得以喘息。疲累感席卷至謝只南全身,濃濃睡意上涌,她緩緩閉上沉沉眼皮。
晏聽霽并不魘足,盯著她的那雙琥珀色眸仍是難消的欲色。
他輕咬著那截白皙的脖頸,含著朦朧的曖昧之音,“阿邈,再來一次好?不好??”
第72章 第 72 章 很神奇。
謝只南不滿地推開他, “別?吵我,我好累!
臂彎處的疼痛早已消失殆盡,空剩下發紅的印記殘留在表面,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
原來這就?是雙修。
好累,為何晏聽霽不累?
雖然累, 可體內的靈力?如同厚積薄發的水浪, 層層激拍到她全?身各處。輕盈且溫暖的靈力?不斷包圍著她,仿佛將她帶到了另一種高度。
晏聽霽親昵地蹭了蹭她的頸窩,不停吻咬著。
頸窩處落下一點濕意,她納悶不已, 捧著他的臉問:“你哭什么?”
晏聽霽微微顫抖著,眼角泛著曖昧的紅意, 也不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再又湊近吻上?她的唇。
她實在沒力?氣?推他, 總感覺自己落入下風很丟臉,可她真的沒力?氣?了。
就?連方?才說出口的聲音都有些沙啞。她渴得?厲害。
晏聽霽將人撈起來, 叫她趴在自己身上?, 勾來桌上?的溫水給她喂下。她下意識吞咽著,感受到那?點水意濕潤著她干啞的喉嚨, 消散了些許疲倦。
微紅的唇瓣被溫水浸潤飽滿,鴉羽般的長睫輕顫著,掛著一點微濕的淚意,竟是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她不敢亂動,只要稍微動一下,便有什么東西?在扯著她。
說好只是再來一次的,這一次卻沒了盡頭。聽著晏聽霽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哄著她是最后一次, 謝只南都快要哭了。
這次是真要哭了。
她倚在晏聽霽身上?,困意也被他擠散了,無奈只能咬他一口:“晏聽霽還沒好嗎?”
“咬著我,”晏聽霽輕笑一聲,嗓音同樣啞的厲害,道?,“放松些,別?忍!
謝只南身軀陡然繃直,攀附在晏聽霽身上?的手狠狠收緊。
他身上?的氣?息愈發濃重,如有實質般沉甸甸地縈繞在她身上?、她的每一寸肌膚。
“你是我的,”晏聽霽興奮地顫抖著,“你是我的了。”
謝只南狠狠咬他:“你才是我的!
晏聽霽笑著應她:“好,我是你的。”
說好的最后一次,不知在她耳邊重復了多少遍,每一次都令她恍惚,若不是看著殿外?的光線逐漸昏暗下來,直至黑幕,她真要信了晏聽霽的話,以為只過去了一點時間。
到最后謝只南哭著叫他停下,晏聽霽只好斂下眸中欲色,替她施下潔凈術后,換上?新的袍衣。
他將人摟進懷中,以圈錮的姿勢占有著她,垂下的琥珀色眼帶著侵略性,慢慢地、一點一點掃過她身上?每一處自己留下的痕跡,倒是心?滿意足。
當真是累著了,謝只南這一覺睡得?深,等醒來時,已是第二日天明。
昨日莫名泛起的燥熱感全?然褪散,倒也說不上?輕松,只是覺得?有些漲意,可充實的靈力?卻是真真切切地旋流在她體內。
謝只南緩緩抬起眼,盯著面前人好半晌,稍微動了動,身子倏地一僵。
耳邊的呼吸聲微不可察地加重了些,她揪住晏聽霽垂下的一縷長發,咬牙切齒道?:“出去。”
晏聽霽似乎還在睡夢當中,毫無反應。
她的嗓子仍是沙啞一片,傳到自己耳邊都讓她愣神片刻。這聲音讓她不禁回想起昨夜的情形來,臉上?又是一熱。
“別?裝!敝x只南罵道?。
“我還困呢”晏聽霽閉著眼湊來,精準地找到她的唇,吞沒她欲要開口的話,“阿邈”
“再不起來,就?沒有下一次了。”謝只南威脅道?。
晏聽霽倏地睜開眼,琥珀色眸子濕漉漉的,像是剛被朝晨的露水潤濕過,霧蒙蒙的有些可憐意味。
糾結一瞬,他很是理智地選擇了長久之計。
謝只南可算是知道?他為什么會對?雙修一事扭捏至此了。他不是扭捏,應是怕嚇到自己。如此折騰人的事,雖然有助靈力?增長,可她卻是前所未有的疲累。他看起來倒是不累,喊著一遍又一遍再來,徹底釋放了本性。
但也僅限于昨夜,今日醒來時,她覺得?自己的修為快要有了實質性的突破。
這是好事。
而且,越到后面,她的身體會越發不自覺地依賴、貪戀那?瞬刻的溫暖。
很神奇。
只是晏聽霽這只瘋狗,要不是自己喊停,他不知道?能折騰到多久。
她撐著發軟的雙腿走下床榻,坐在梳妝臺前。
施下潔凈術后,謝只南渾身頓感清爽許多,只是她又透過銅鏡看到了自己身上?觸目驚心?的痕跡,不由得?氣?笑一聲。
她輕輕扯開自己的衣領,便露出綴在她的皮膚上密密麻麻的紅痕。抬手時,袖袍順勢滑落,也露出那?如出一轍的紅痕。謝只南沉默一瞬,掀開自己兩只袖子,又掀開了一點裙擺,最后無奈閉眼,兩手癱在梳妝臺上?便趴了下去。
隨便吧。
晏聽霽整理好衣裳后,乖巧地走到她身側,拿起臺上?的梳子,道?:“我給你梳頭。”
謝只南趴在桌上?有些郁悶,見他來了,抬手打了他一下,“走開!”
晏聽霽跪坐在一側,一手將她攬入懷,“對?不起!
謝只南:“”
弄得?好像她欺負了他一樣。
“你會怪我么?”晏聽霽低聲道:“我不知道?咬了你會變成這樣。”
謝只南緩緩退開一點距離,捧著他的臉,十分認真道?:“怪你!
那?雙亮晶晶的琥珀色眸霎時黯淡,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和氣?意,直直盯著她。
“可你情我愿,這有什么的?”謝只南滿不在意道?。
晏聽霽卻抓著她的手問:“那?你以后也會和別?人雙修嗎?不可以!”
不明白他的思維,但能理解。
謝只南冷哼道?:“你再這么用力?抓著我的手不放,我說不定就?要考慮新的雙修伙伴了!
晏聽霽攥著的力?度更大了些,他幾乎是咬牙切齒,更是有些歇斯底里:“不可以!”
謝只南沉默地看著他。
意識到失態后,晏聽霽眼角又泛起淚來,他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臉側,輕輕蹭了蹭,“阿邈,只許和我,好不好?”
謝只南又是一陣沉默。這沉默讓晏聽霽無端心?慌,只好哭著去吻她,看到她喘不過氣?,看到她連聲說好,這才心?安下來。
真是拿他沒有辦法了。
收拾一番后,謝只南指著自己的脖子,道?:“你給我用術法蓋住。”
晏聽霽雖不樂意,但又怕她生氣?,溫聲道?:“好!
聽晏聽霽說,于昭可以教授二人內門修煉的心?法和劍術,只要等他從學宮下了課回來,跟著他學上?幾天提升提升,照二人天賦,應對?幾日后的奎山陰陣應當不成問題。
對?于晏聽霽,這自然是沒什么用處的。
但對?于從未接觸過內門心?法的謝只南來說,這是極大的誘惑。
晏聽霽是悄悄離開天璣殿的,他不能正?大光明地走出殿外?,只能像個賊一樣,悄無聲息地回到靈朝宮內。
謝只南尚未辟谷,不過這點根本不需要她擔心?。在晏聽霽走后不久,魚伶便提著一籃食盒走到天璣殿外?,她輕輕扣著殿門,出聲詢問:“公主?”
這一聲喚,仿佛又回到了洧王宮。
謝只南坐在案桌前,揮手放出一股靈力?,將那?殿門給拉開。
魚伶得?到了默許,提著食盒便進了殿。
謝只南接過她送來的吃食,道?:“下次不要叫我公主,這里不是洧王宮!
魚伶微愣,“是。”
可她除了公主,就?沒喚過別?的稱呼了。
不知為何,自一靠近天璣殿,便有一股無形的威壓催迫著她離開,且這樣的反應在魚伶走到謝只南面前時尤為強烈。
出于本能,她應該快速離開。
于是送完吃食后,她便借著事務繁忙的理由走了。
謝只南并未察覺到任何不對?。
*
等到于昭從學宮下課后,他將二人帶到了學宮旁的紫闕山上?,這里靈氣?充沛,又安靜清幽,鮮少有人來打擾,是為最佳練習場地。
其實于昭本想光明正?大的,但又怕鬧出上?回張文淵的那?個事情來,只好偷偷帶著兩人走到一處隱蔽之地練習。
學宮旁就?是紫闕山,所以晏聽霽回到靈朝宮后,又正?大光明地走出了靈朝宮,往紫闕山的方?向走。他先前分了一縷神魂留在靈朝宮內,作以掩飾,誰想還真碰上?了來窺視他的王求諳,不過他當時沒有功夫管,任由自己那?縷魂行事。
他猜都不用,料定王求諳不會放心?他。又趕不走他,只能躲在暗處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只是這么多年了,王求諳的修為沒有太多的長進,竟隱隱有倒退之意,不知出于何種緣故,晏聽霽對?他仍存有一絲警惕。
畢竟當初,就?是他把?自己給封印在了岐域。
走出靈朝宮,晏聽霽微微抬眼望向東側的魚池,倏地朝那?笑了一聲。
旋即聽見池中魚兒撲騰著,濺起不小的水花,等他完全?離開后,那?池子內的動靜才平靜下來,游蕩著的魚兒蔫頭巴腦地浮游在湖面上?。
到了地方?,清泉石畔,空氣?清幽,又有高樹遮蔭,實乃靈力?盈集的風水寶地。
謝只南沒想到自己只走了這么一段路,腿腳就?有些發軟。
于昭看著滿面春風的晏聽霽,心?想自己的法子果真管用,他現在瞧著哪里有先前半分沮喪之意?可看著謝只南,又好像不是這樣。
晏聽霽這人說謊說的跟真的似的,要不是他聰明,一下就?猜出了他嘴里的那?個朋友其實就?是晏聽霽自己,也知道?了他為何傷心?。瞧著以后都是同門,同門間就?應當互相幫助,他使?出渾身解數,想出了一個完美的法子。
那?便是順著女子的心?意,拘著禮,莫要太過孟浪。
可他不知道?的是,晏聽霽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都做了。
第73章 第 73 章 簡直截然相反。
于?昭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心法。
他?遞給謝只南, 道?:“昨日我已經教會晏聽霽了,他?說都記得?了,現?在你可以坐下來試著看這本心法修習一下, 有助于?讓你的靈力更?加純厚!
謝只南狐疑地看向晏聽霽。
他?笑著朝自己點點頭,謝只南心下了然, 也沒多問, 接過這本心法后在一盤平石上盤膝就坐下來。
于?昭拉著晏聽霽走到一旁,悄聲問道?:“我今天去學宮沒看到,早上我起來的時候你還在睡,你什么時候去的?你跟她說的怎么樣?”
晏聽霽視線落在謝只南身?上, 笑道?:“很好!
于?昭若有所思地辨析這這個兩個字,隨即道?:“很好, 那就好!
五堰派并未規定不許同門之?間結為道?侶的規矩,所以于?昭知?道?晏聽霽為此所困時, 很是熱心地提供建議。他?看著兩人就是很般配, 男歡女愛,若是兩情相悅, 那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于?昭見他?還盯著人姑娘看, 小聲提醒:“晏聽霽,你也快自己坐下練吧, 就像我昨日教你的那樣。”
晏聽霽并未看他?,卻點頭:“好!
好是好,可他?坐在另一塊平石上后,曲著一條腿,一手靠在腿上支著下巴,目光緊緊跟隨著對面神?情認真的謝只南。
于?昭:“”
安靜了片刻,晏聽霽忽然有了動作, 于?昭以為他?要開始靜坐修習了,不料他?朝自己這看了一眼道?:“勞煩你看看有沒有人進來打擾。”
于?昭愣住:“噢”
相較于?在天璣殿內修習,紫闕山靈力充沛,要更?適宜一些。
況且這里外都有人盯著晏聽霽,總得?拉個人擋擋,好過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他?是不怕麻煩,可他?怕謝只南有麻煩。
于?昭往外布下一道?銀陣,流水一般的屏障如同拔地而起的春筍驀地騰沖向上,似有幾十丈高?度,隔絕開了除此地以外的任何活物。
回過頭來想,他?不是來教兩人的嗎?怎么變成?了守衛?
他?不放心地問了一句:“晏聽霽,你”
晏聽霽打斷他?的話,“我會了。”
旋即迎面沖來一撞颶風,襲著紅色光芒,在距于?昭眼睛半毫之?處陡然渾成?一團云光,直抵著他?的臉,堪堪釋放著不容忽視的威壓。
于?昭的瞳孔遽然收縮,里面裝滿了那道?紅光,他?的呼吸似乎停了住,耳邊只聽見裹著風聲跳動劇烈的心跳聲,突突在他?額上的青筋亂跳。
“好”于?昭咽了咽口水,往后退兩步,“我相信你!
晏聽霽目光柔和地看著謝只南,正午時分?的日光映照在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珠上,分?外明亮。
謝只南翻看著這本心法,對旁邊兩人的動靜視若無?睹,可總是感覺自己被一道?極其灼熱的目光凝視著,讓人想忽略都難。
她翻了兩頁紙,而后抬眼看向晏聽霽,“別看著我!”
晏聽霽委屈垂眼,等她再?次看向心法時,又將眼睛抬了上去,繼續盯著她看。
謝只南氣笑了,也不管他?。
看就看吧,也少不了一塊肉。
她簡單翻了翻前兩頁,大致講的都是如何靜下心來盤靈運氣,這是她十八年?來第一次接觸到修習心法這樣的東西?,一時有些隱隱的期待。
“道?本自然,絕念忘機,靜心定神?”謝只南慢讀著。
她記下后,眼眸輕閉,開始盤靈運氣。
盈流在她體內的靈力四處分?散著,卻又隨著口訣聲起而緩緩凝聚成?團,懸停在丹田處。這種感覺很奇妙,仿佛被一汪暖泉澆灌著,四肢百骸間都溢著淡淡的暖意,她忽然對自己的靈力有了實質性的感受。
這是頭一次,她能發現?自己和以前有了不同。
或許是有了微妙的變化。
大概在此靜坐了一個時辰,石頭上擺放的書籍隨風翻頁,便能感應到頁面上所記載的字體從書面上浮躍而起,懸空入她識海之?中。
于?昭見她如此有悟性,不禁暗暗感慨。
果然是有天賦的,一點就通。
本想在這看著,她在哪里遇到瓶頸,自己這個準師兄也好上前幫襯,不過現?在看來,是他?多慮了。
等到太陽落山后,謝只南終于?睜眼。
赤潤的黑眸中迅即浮現?過一抹淡金色光芒,穿過木林的金光仿佛披在了她身?上,暈出一層金白?色的微光。
“你筑基了!?”于昭有些不可置信。
明明昨日還是個連煉氣的門檻都達不到的水平,怎么過去一個晚上,她就筑基了!?
于?昭自己都在煉氣器熬了大半年?,才勉強到的筑基期。
“筑基?”謝只南轉了轉自己的手腕,隨即撐著石頭跳下,面色有些困惑。
她從未聽聞過這類詞匯,于?昭見她神?色迷惘,便解釋了一通。見她既有天賦又上進,眼里的欣賞之色愈發濃烈,他?連連感嘆,但還沒感嘆全,就給晏聽霽擋在一邊。
晏聽霽將人完全擋死,撫了撫她額間碎發,道?:“下一階段便是金丹期,很快的!
于?昭疑惑:“可我現在都沒到金丹期”
晏聽霽:“你和他?不一樣。”
謝只南、于?昭:“”
不過轉念一想,她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一夜便能從不是煉氣的修為跨越到筑基期,可以說是幾乎沒有人能做到。謝只南倒是開了例子。
于?昭看向晏聽霽,見他?也只停留在筑基期末尾,快要接近金丹期的樣子,更?加堅信了。
這二人若是進了內門,應當會是師者最喜愛的學生。
如此反復過了幾日,終是在奎山陰陣前一日,謝只南徹底能自己掌控住那時靈時不靈的靈力,她現?在很有信心,即使沒了贏魂燈,她也能靠自己的實力從奎山陰陣中走出。
也是在試煉前一日,昏迷了好幾日的崔九兆三人終于?有了清醒的跡象。
于?昭將此消息告知?給了坐在靈朝宮內悠閑看書的晏聽霽,他?只是微微頷首,表明自己知?道?了。于?昭問他?要不要去方藥閣看看,他?還是說知?道?了。
像是個木偶人一樣
也不能強拉著他?去方藥閣,只好自己一個人去了。
去到方藥閣的時候,濃重的藥苦味撲鼻而來,于?昭暗自“咦”了一聲,祈求自己以后千萬不要生病受傷,這樣就吃不到張壽那開出來能苦死人的藥了。
邊想著,一聲干嘔附和著他?的想法,展現?出了他?此刻想要表達的狀態。
“嘔。”
這是第一聲。
“嘔!
這又是一聲,不過這一聲倒是男女齊聲,很是同步。
于?昭掀開簾子,走進內室,發現?崔九兆、微生勁和微生銀三人紛紛捏著鼻子端著碗,像是對這藥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樣,皆面容扭曲地喝著藥汁。
而站在他?們面前的兩人,讓于?昭愣了又愣。
他?語無?倫次地指著那兩人道?:“不是,你,我,不是,你不是剛才,不是我,不是我先走的嗎?你什么時候叫上她的?”
這兩人自然是晏聽霽和謝只南。
晏聽霽若有所思好半晌,道?:“我們剛到你就來了,你應該是記錯了吧,我先你出來的!
于?昭否決道?:“不可能!明明我先出來的!”
晏聽霽:“好吧,這你也要爭個高?低的話,那你先出來的吧!
于?昭:“”
他?看向謝只南,意思很明顯了。
可謝只南搖著頭,“我不知?道?你們誰先出來的,看我也沒用!
于?昭:“”
這是重點嗎!
“嘔!
又是一聲干嘔,這次是躺在床上的三人一齊發出的聲音。
謝只南蹙眉看去,總覺得?這個畫面有些詭異。
“我的藥沒有問題,你們喝不下是你們的事,可若是叫我看見你們浪費我一滴藥汁,我讓你們全部生嚼那些藥材!
張壽捧著一大盤藥材從簾外走進,冷眼看著床上要死不死的三人。
崔九兆死死扣著藥碗,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就倒出藥來。微生勁和微生銀兩人倒稀奇的沒有反駁,而是牢牢端著藥,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謝只南好奇。
真有這么難喝嗎?
自己以前喝張壽開的藥,也沒那么苦啊。
昏迷醒來的三人,哪里想到自己一睜眼就要喝張壽開的藥。這簡直比身?上疼的傷口還要折磨人!
眾所周知?,張壽醫術高?明,可他?的藥實在是苦得?很。
半碗下肚,就能帶走一身?病痛,一碗見底,怕是能再?見光明。
當然,這些話聽著像是好話,可張壽不傻,仔細想想就能知?道?這里面的意思。無?非就是說他?的藥半碗喝下去,比那傷痛還要痛,一碗見底,藥氣能直沖天靈蓋。
難怪這么多天,方藥閣里除了昏迷的三人,根本沒其他?人住進來。
五堰派的弟子都不敢病。
謝只南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晏聽霽默默跟在她身?側,這么明目張膽,生怕別人不知?道?兩個人的關系。
她早就習慣了。
也沒什么好藏的了。王求諳也知?道?,但他?最近幾日好像忙得?很,都沒空管晏聽霽了。有時偶爾來天璣殿找她,她卻在紫闕山里專心修行,等會去了看到桌上的東西?,才知?道?王求諳來過了。
所以這幾日,二人都沒能實打實地碰過面。
謝只南忽然有些不安。
想著他?到底隱瞞了些什么,想了很久也沒個頭緒。
她起身?走到張壽旁邊,“張壽,你開副藥給我!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寂靜。
除了張壽手里搗鼓著藥材的颯颯聲,旁的喝藥聲、干嘔聲和呼吸聲仿佛都消失了。
于?昭:?!
崔九兆密音傳遞:“他?們到底什么時候回來的?還知?道?我們在方藥閣!
微生勁:“謝只南為什么敢直呼張壽醫修的名字?她膽子好大啊!
微生銀:“想知?道?她和晏聽霽之?后發生什么,等下直接問她不就好了嗎?誰幫我把?這藥喝了!不過她到底為什么這么大膽子?于?昭你沒跟她說過,叫她別沖撞了張醫修嗎?”
于?昭:“好像,沒有”
“”
微生氏在東濛島也算是有點勢力的,可即使如此,這兩兄妹卻在面對張壽時也會感到畏懼。
一切都要來源于?二人進到門派后不久,同時生了一場大病。
為兩人診治的正是張壽。
當時微生勁接過張壽命人熬下的藥后,喝了半口就全吐出來了,他?當時還有著公子脾氣,甩開那碗藥便橫聲罵道?:“這什么藥!苦死誰了!重新熬一碗!”
微生銀其實還沒喝就已經忍不住想干嘔了,她連忙叫人拿開:“拿開拿開!我不喝這東西?!”
張壽漠然看著地上被砸碎的瓷碗,從容地叫人掃了這一片地方。
黑濃的藥汁頓時滲在地上,散發出濃郁的藥苦香來,微生勁和微生銀二人發著脾氣,堅決不喝他?的藥。
張壽冷笑一聲,拿來兩片苦參扔在二人懷里,“可以不喝,病死了沒人管你們。要么喝藥,要么干吃下去。”
接著,他?又從藥屜里找出好幾味藥材,稱了稱,包在黃紙里后遞到二人面前。
微生勁和微生銀哪里肯答應,直罵他?庸醫。
張壽緩緩抬眼看了他?們兩個一眼,旋即將藥包放在藥柜上,對著正煮藥的兩個小童道?:“打出去!
兄妹二人當即就火大了,拔出劍就要跟張壽對打。
張壽置之?不理,又朝兩個小童道?:“打壞了一件東西?,你們賠。”
兩個小童哪里敢叫他?們打壞,張壽所選來的藥材都是一等一的絕品,就是出了這地方,沒人能買到,不說絕世,但也算稀有。
賠,是賠不起的。
微生兄妹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兩個還沒到他?們腰高?的小孩一人一掌趕了出去,毫無?反抗之?力。也是這時,他?們才知?道?,為何張壽敢這般行事。
小童都這么厲害了,他?怕是也能毒死人的。
能在五堰派當醫修的,必定不是一般人。
又記起出門前家中囑咐,叫二人千萬不要亂甩性子,外面不比家里,沒人慣著他?們,萬一哪天微生氏就收到兩具干巴巴的尸體,可就悔也來不及。
為了不再?難受,又怕張壽毒死自己,二人好漢不吃眼前虧,忍下這氣,懇求張壽給他?們藥吃。
張壽沒理。
兩人只好守在方藥閣門口,不知?等了多久,張壽嫌棄地叫他?們進來。不過沒了好待遇,藥要自己熬了。
也是從這以后,微生勁和微生銀都不敢生病,也不敢受傷。
受傷也要喝藥。
想到這,微生兄妹很是同情地看了一眼謝只南。
可張壽只是放下手里的藥材,偏頭看她,“你沒病,好得?很。開給誰的?”
謝只南當然知?道?自己沒病,“他?。”
這個“他?”就很奇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后的晏聽霽上,但晏聽霽中氣十足的樣子,根本不像病了。
張壽點頭:“知?道?了。”
幾人:??
知?道?什么了就知?道?了?一個字就知?道?是誰了??
張壽走出內室,在藥屜里翻找著,包好一摞藥包遞到謝只南手上:“拿好!
幾人又是一驚。
晏聽霽很不滿意他?的動作。
張壽下了逐客令,“好了,病人需要休息,你們可以走了!
可于?昭才來,還沒問崔九兆他?們在外面經歷了什么,能受這么嚴重的傷,現?在就要被趕出去。
崔九兆三人也是一樣,還想著能問問謝只南之?后發生了什么,不過看著張壽那張冷臉,硬是憋了回去。
似乎猜到幾人心中所想,張壽又道?:“敘舊什么的,這里沒地方。要么一起出去,死了我是不管的!
躺在床上的三人很是同步搖頭:“不走不走,張醫修一定要治好我們!”
謝只南想笑。
看著張壽在別人面前是這副模樣,她就想起小時候的張壽在洧王宮的模樣。
簡直截然相反。
那時張壽也只比她大了幾歲,就擔任起為自己看病的職責。
幼時的謝只南對多出來的一名小醫修感到好奇,于?是總想著法逗他?笑,他?就是不笑,每次臉都憋得?通紅,出了虞宮,很是窘迫的模樣。被那些婢侍瞧去了,都傳著她謝只南總是逮著這小醫修欺負。
她冤得?很。所以為了不冤枉,她就要坐實欺負張壽這個罪名。
張壽性子冷,可唯獨面對她的時候,就束手無?策。
后來王求諳聽聞,便到虞宮里敲打了一番謝只南。
叫她不要總是欺負人家。
她冷哼一聲,只認為是張壽受不住,跑去告了狀。
在這之?后,張壽就再?沒來過虞宮。都是別人代為轉替他?包好的藥材,這讓謝只南又莫名失落。認為自己似乎真的很討人厭。
如今看著張壽這淡然的模樣,倒也沒什么變化。
想著他?既然下了逐客令,自己也不好擺出一副公主的架子來要挾他?。反正崔九兆幾人都還在這,想問什么時候都能問。
就在要轉身?之?際,張壽拉住了她。
謝只南狐疑地看著他?抓著自己的手,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僵硬,俄頃,一道?凌厲的紅光作刀刃般直砍向他?的手,好在他?收得?快,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在一旁觀望的幾人連嘴里的藥苦都感覺不到了,于?昭更?是被這一道?暗含殺氣的靈光給嚇得?轉過了身?。
看著晏聽霽快步走到謝只南面前,擋著她,“做什么?”
張壽后怕地看向自己收回的那只手,背上冷汗直出。很明顯的殺意,直沖他?來,若是晚了一秒,指不定要給自己做縫針術了。
他?面上不顯,只冷然掃他?一眼,旋即看向謝只南:“明日可別傷了身?子,我這藥你喝不慣!
謝只南不明所以,淡淡“哦”了一聲,“多謝提醒。”
看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張壽內心微沉。
他?看著仍未離去的晏聽霽唇角掛笑看著他?,眼神?卻冷,不禁眉頭緊蹙,只得?警告一聲:“收斂些!
晏聽霽有些訝異,沒想到他?這也能看出來,隨即笑得?更?深:“張醫修好兇啊!
“晏聽霽。”
透過門簾,謝只南叫了他?一聲。
晏聽霽譏笑一聲,“我不知?道?什么叫收斂!
話落,他?快步跟上謝只南的步伐。
第74章 第 74 章 一個又一個
張壽鎮定地繼續分揀藥材, 不過才?揀了兩下,他便甩手冷哼一聲,走到崔九兆面前, 一把奪過他的碗,“不想喝便不要?喝了!
接著, 他又奪過微生勁手里的碗。
也不知?道他哪里來這么?大力氣?, 還是這兩人太虛弱了,這么?輕易就?被他給搶了去。
張壽將藥碗放到桌上后,又走到微生銀面前。
微生銀愣愣地看?著他朝自己走來,見他還沒走到, 旋即一口喝下,喝完后苦著一張臉, 哈著苦藥氣?道:“我喝完了!喝完了!”
后知?后覺的苦意涌上喉口,她沒忍住, 又干嘔一聲。
幾人:“!!”
張壽驀地停步, 淡淡瞥了她一眼,仍是朝前走了去。
幾人心驚。
喝完了也有問題嗎??
微生銀生怕他毒死自己, 不由得將求救的目光轉向微生勁和崔九兆。
這兩人干笑一聲。
自求多福。
微生銀受不了這氣?, 只好把碗重重砸在一邊,“喝完了, 還有什么?問題!”
張壽無聲看?了她一眼,又叫她剛起的囂張氣?焰滅了下去,只見他從袖子里拿出什么?來,嚇得微生銀連連縮起,叫喊著別毒死她。
微生勁咬著牙,想著張壽要?真敢下毒,他就?是拼了, 也要?一劍砍死張壽。
不過張壽將手遞到微生銀面前,兩指捏著一顆琮黃色的蜜餞,嗓音溫沉:“誰要?毒死你?拿著。”
微生銀眨巴眨巴眼,看?著這顆甜膩膩的蜜餞,忙地抓來吃下。果然,酸甜的滋味迅速蔓延開來,替代了方才?那股苦到極致的藥味。
微生勁和崔九兆連忙松了口氣?。
張壽轉而看?向兩人,松著的氣?又提了上來。
“我們喝,我們也喝。”
張壽哼聲道:“冷了,自己重新去熬!
簾外兩名小童早就?迫不及待,借著這個由頭,又可以叫兩人替他們熬其它藥材,簡直是兩全?其美的法子。只想著這兩名弟子可以天天都惹張壽生氣?,這樣自己干的活也能少?些。
微生勁和崔九兆懊悔剛才?自己沒喝,現在倒是羨慕起了躺下休息的微生銀。
不過昏迷這幾日,倒也神奇,爬回五堰派的時候,幾人身上像是被火燒了一樣痛得要?命,現在醒了,倒沒那么?疼了。想必是張壽治的,這點?幾人都很欽佩他的醫術,便也不敢再頂撞他,慢慢走下床,跟著那兩小童出去熬藥。
崔九兆坐下來盯著這壺藥,那小童說是得熬上七個時辰,他簡直快要?從凳子上彈起來,但被滿臉無奈的微生勁拉了住。
他似是早就?習慣了,勸他:“熬著吧,別再有下次就?好了。”
微生勁早在那次吃夠了苦頭,這次才?七個時辰,上次一個小病居然要?他不眠不休地盯著藥熬十個時辰。
這比修煉還痛苦。
可崔九兆不一樣,他是頭一次。
七個時辰,只盯著這藥,他怕要?熬死了。
才?盯了片刻,壺里不斷冒出熱騰騰的白氣?,襲著那熟悉的藥苦味,撲面而來。
崔九兆捏著鼻子,抓著蒲扇的手加快了速度扇著。
那小童見了立刻制止:“慢些!別壞了這壺藥!”
崔九兆只好放慢:“知?道了知?道了!
盯著這藥,實在無聊,心緒又被方才?見到的人給拉了遠。
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和微生勁微生銀兩人被卷入到那往生池中,竟是相當于轉世?到了凡間,重活了一回。
更?是沒想到,自己竟會成了那將要?亡國?的太子。
他碰見了謝只南。還有晏聽霽。
二?人似乎也是進了往生池,同他一樣,沒了記憶。只不過這兩人就?是轉世?,竟也能到一處去。
不過他這個快要?亡國?的太子,也是碰見了同樣掉進往生池的微生勁和微生銀。
兩人陰差陽錯成了自己招攬而來的下屬,卻也因此喪命。
記得那時,他為了解決國?庫空虛的問題,抵御外敵急需軍備籌資,只能鋌而走險去尋那千年前隱沒于世?的鳧音公主的陵寢,找是找到了,但他還看?見了一同進去的謝只南和晏聽霽。
幾人都沒了記憶,崔九兆生怕那陵寢給這二?人發?現搶了去,只好連忙跟上。
也是如此,跟著他們一同掉進了那個墓口。
崔九兆等了很久,才?選擇跟上前去。
因為他實實在在看?到,是晏聽霽讓她掉下去的。
他不是人,有妖法。他用妖法將謝只南給帶進了墓室之中。
崔九兆見過妖,大多都是些尚未馴化,沒有理智的動物,他們生性惡劣,狡猾卑鄙,對待人更是恨不得咬肉飲血。
他隱隱擔憂著謝只南,想要?上前去告訴她晏聽霽是為何物,卻也晚了。
也是因為這個,他猜測到那便是墓穴入口,藏著一點?私心,他跳了下去。
他是凡人之軀,這樣的高度,險些叫他斷了手腳,好在他被一捧土堆抵著,緩解了許多力。
但也叫他有了粉身碎骨的錯覺。
崔九兆疼得齜牙咧嘴,站起來后,發?現那墓門?早已敞開,里面還有說話的聲音,他驚怕自己被發?現,急忙走到墓門?旁躲著。
旋即,一道空靈般的低語聲兀地回蕩在他腦海中。
“噓!
這聲音十分鬼氣?,聽得崔九兆額上直冒冷汗。他欲要?開口問詢,又被這道聲音打回。
“管住你的嘴,不然你不能活著走出去!
崔九兆以為是晏聽霽發?現了自己,進而對他作以警告,可聽著這聲音,又實在不像,反而更?像是與他本身的聲音接近。
莫不是這陵寢中的鬼物?學人說話,嚇唬他。
那聲音又幽幽傳來。
“你膽子好大,竟敢肖想這里的東西。想長生?還是想數不盡的金銀財寶?別做夢了,這里的東西,你只能覬覦,若是磕碰壞了一樣東西,又或是帶走了什么?,哪怕是墻皮,你都得死在這!
這道聲音遽然變得兇狠起來,崔九兆又是一驚,只能心底告訴他沒這個想法。
他卻笑了,“你的欲望很明顯,想救國?,靠自己的本事,別做這些虛的。廢物!
崔九兆惶恐地聽著這番話,似是被他剖析出內心深處的惡,完全?展露無遺在外人面前,這讓受足了萬人追捧的太子感到一絲屈辱。
他本想轉身離開,可又聽見里面謝只南的哭聲,頓時停住了腳。
崔九兆想要?從這墓門?進去,可不論他怎么?使勁,這敞開的墓門?像是有一道無形的墻,堵著他,仿佛完全?隔開了他,崔九兆忘記了那人的警告,大聲喊著,可不管他在外怎么?喊,謝只南也聽不見。
那道聲音再沒響起來過。
崔九兆只能看?著墓室內的情形,發?現只剩下了謝只南一個人。
她很害怕,害怕到蜷縮在角落里默默哭泣。
崔九兆此刻認定了是晏聽霽做的手腳。妖物果然狡詐,可崔九兆并不明白,他將謝只南帶到這里,意欲何?為。
后來他像是變成了一個幽魂,隨意穿透在這墓室之中,只能他看?得到別人,別人看?不到他。有一瞬間,崔九兆恍惚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崔九兆眼睜睜看?著謝只南受著變化了面皮的晏聽霽的蠱惑,藏起了那顆滿是誘惑的長生不老藥。
可是很矛盾。
晏聽霽既騙她偷藏,又要?親自出面叫她拿出來。
兩邊都做了,崔九兆仔細一想,便猜測是晏聽霽為了做給謝只南看?的,無非就?是想在她面前做個好人模樣。
崔九兆看?著晏聽霽演得太真,險些叫他看?了一切事實的眼睛給騙去。
晏聽霽一邊哄著她不要?吃下,一邊又逼向她來。
謝只南還是選擇吃下那顆長生不老藥。
崔九兆知?道這其中有詐,喊破了喉嚨也沒能讓任何?人聽見他的聲音,他似乎真的消失在了這片人世?,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自己無力阻攔。
他盯著那顆長生不老藥,心想當真能長生不成,又怕是晏聽霽做出的詭計,騙了所有人。而后看?著謝只南嘔血,他這才?大悟,那只是顆毒藥。
可為何?晏聽霽要?騙她吃下毒藥?還是帶到這里來。若是真想殺了她,按照他的身法實力,根本不需要?用下毒這樣的方式騙她。
實在疑惑,至今不解。
崔九兆看?著她死在晏聽霽懷里,手腳不住顫抖。
等他醒來后,耳邊是商勁商銀的呼喚聲。
他驚恐地坐起身來,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不在那片葬有陵寢的山林,而是到了自己所一直在周圍打轉的那片舊林,心緒恍惚。
商勁商銀告訴自己,說看?見他的時候,躺在地上死命掙扎,卻不見轉醒,嚇壞了兩人,剛要?被商勁抬走叫醫,他就?停了掙扎,睜開眼來。
至此之后,再沒能有人能找到或是進到那片山林,就?連最初替他尋到蹤跡的商勁商銀似乎都忘了此事,皆說不曾見過聽過有這地方。
這讓崔九兆十分害怕。
他日復一日派人去尋,可也日復一日等來遍尋無果的消息。
終是在了敵國?入侵之際,王上昏庸,太子持政,只好搜刮民脂,填充軍需,卻也生了事端,不過五日,太子便戰死在了抵抗外敵的戰場上。
商勁商銀同為護法,一并死于敵軍劍下。
國?便如此亡了。
再次有了記憶,是崔九兆從往生池爬出來的時候。生人入池,出池后必有噬心之痛,全?身皮肉如炙烤般滾燙。
那往生子看?著又有人從池子爬出,這才?想起那被誤卷入池內的三人。
見他一人神情恍惚,但尚可聽到往生子在他耳邊嘮叨的話,便將事情緣由一并告知?給了崔九兆。
往生子告訴他,這是誤入了轉世?輪回的往生池,活人只要?在凡世?身死,便可歸位。不過有一點?,往生子沒說出來。
他看?出了崔九兆并非完人,只是空有其表的一縷殘魂。
此乃天數,他若打破,必遭天譴。
往生子便揀著能說的說。
后來崔九兆呆愣地坐在池子邊等著微生勁微生銀出來,也沒有很久,因為幾人差不多是先?后戰死的,所以他聽完往生子的話,才?坐下沒一會兒,池子里又有了動靜。
三人氣?息微弱,尤其是崔九兆。另外兩人的情況要?比他好些。
而后便是靠著僅剩的所有力氣?,回到了五堰派。
被張壽救醒后,幾人很是默契地沒有提在往生池內的事情,怕是尷尬,又覺得這事太過丟臉,都很自然地掩蓋了這段往事。
沒人提起,那就?沒人知?道。
崔九兆想著,那謝只南呢?她知?不知?道?
晏聽霽這樣做,難道他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可他也太過心狠了些。
若是謝只南知?道,還會與他這般融洽么??
崔九兆并不完全?了解謝只南的性子,但他自從往生池出來后,便對晏聽霽突生起一股莫名的懷疑。
這人太過神秘。
*
謝只南在方藥閣門?前等了一會兒,晏聽霽才?出來。
“你在里面說什么??”謝只南問道。
“我在替你謝謝張醫修啊!标搪犾V說道。
“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謝只南疑惑。
“我再幫你謝謝他,”晏聽霽笑著,“讓他知?道我是個好善的弟子,以后也能對我優待一些不是?”
謝只南:“”行吧。
謝只南提了提藥包,在他眼前晃了晃。
晏聽霽卻不看?這藥包,甚至還想動手打掉這副藥,被她躲開后,有些失落道:“你為什么?要?給別人開藥?他難道自己不會找張醫修嗎?”
謝只南起了興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開給你的?”
晏聽霽輕哼道:“我身體好著呢,哪里需要?張醫修的藥。”
謝只南:“張醫修張醫修,平日也沒見你叫誰叫這么?親切,你剛剛還想砍了人家?的手,你對他為什么?這么?大敵意?”
晏聽霽垂眸看?向她的手,眼中又隱約閃現出一點?戾意。
謝只南無奈:“我小時候總是生病,都是他給我看?的,自然熟絡。難道我以后認識一個男子,你就?要?都隔絕開嗎?你五堰派還想不想待了。”
晏聽霽倏地抬眼,“你小時候經常生。客跚笾O照顧不好你么??”沒等她開口,又想反駁她后面的話,怕她生氣?,只好道:“我就?是不想讓別人碰你,一個王求諳已經夠讓人受的了,又來一個,再來一個,這么?多個!”
謝只南:“現在已經好很多了。但是,哪里來的這么?多?”
見他沉默,謝只南只好拉住他的手,摸摸他的臉:“好了好了,只有你只有你!
晏聽霽肉眼可見的開心。
但下一秒,他又笑不出來了。
謝只南要?提著藥去找王求諳。要?暫時和他分開。
明日便是試煉日,這幾日王求諳來尋謝只南都沒能碰上面,今日正好借著由頭去看?看?王求諳是否痊愈。畢竟能讓張壽神色憂思的病,太少?見。
他們口中所說的魔氣?,又到底從何?而來。
若是真藏在五堰派中,趁早拎出來才?是最重要?的。這樣的事,她自然不能錯過。
晏聽霽反握住她手,“別讓別人碰你!
謝只南敷衍道:“嗯嗯嗯!
晏聽霽:“憑證!
謝只南:“這里不是天璣殿!”
晏聽霽難得乖巧:“好吧!
謝只南學著他的樣子,晃晃腦袋:“好吧。”
晏聽霽又笑了一聲。
自她從往生池出來后,性子已然開始有了些變化。這變化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可晏聽霽發?現了。
提著藥走到無昇殿門?前時,那緊閉的大門?驀地敞開。
謝只南倒沒太多驚訝,很是坦然地走進殿內,看?著王求諳言笑晏晏地望著自己。
“阿邈。”
王求諳注意到她手上提著的藥,旋即起身走來,黑眸中微微閃著一絲訝異,似在詢問。
謝只南舉起藥,道:“哥哥不是病了么??既然沒有張壽治不好的病,那魔氣?自然也是可以用藥祛除的吧?”
王求諳明白了她的用意,點?頭道:“嗯!
張壽當然知?道她說的“他”是指誰。而王求諳也知?道她現在這般迫切是為了什么?。
他接過這包藥,提在手上。
轉而想要?拉著她往旁坐下,卻被她躲開。王求諳眼神微凝,淡淡看?向她。
“怎么?了?”
謝只南面色平靜,王求諳又一次將手伸來,只不過不是主動拉她,而是等著她拉。
他的神情冷了一些。
猶豫片刻,謝只南笑著握住他的手,“這么?兇做什么??”
王求諳斂下眸中情緒,握著她的手緊了許多,等到坐下后收回手,她看?著自己泛紅的手,不免有些脾氣?。
“手伸來!
謝只南冷哼一聲,沒理他。
沉寂片刻后,一道夾著霜意的聲音兀然落到謝只南耳邊。
帶著刺,是她從未聽過的語氣?。
“他碰了你哪里?”
第75章 第 75 章 想了好久好久。
謝只南微怔。
她謹慎地?側眸看去, 直直撞上那道摻著冰霜的黑眸,不由失神。
不帶一絲情緒的眼,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他碰了你哪里?”王求諳重復道。
他的語氣?偏執, 甚至有些咬牙切齒。也不等謝只南將手?遞過去,他先一步攥住那已然泛紅的手?腕, 將人?往身上帶。
晏聽霽的氣?息王求諳再熟悉不過, 以前謝只南身上只沾染些許,他倒也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等待時機成熟再將晏聽霽趕出?去?扇缃袼纳砩,沒有一處地?方?不是?被?那股令人?厭惡的氣?息包圍著。
為什么?憑什么!
這是?謝只南第?一次產生害怕之意。
不是?對鬼物, 而是?對自己的哥哥——王求諳。
王求諳死死盯著她的眼,想要從中找尋出?一絲歉疚, 可是?沒有,沒有!
這幾日他知道謝只南是?和晏聽霽一起跟著那內門弟子一起倒紫闕山修煉的, 多了一個人?, 他倒也放心,又有魚伶暗中盯著, 晏聽霽無?論怎么樣, 都不會做出?太過逾矩之事。
去到天璣殿的時候,他都選擇忽略那抹氣?息。
可是?現在, 她的身體,由內而外無?不散透著晏聽霽的氣?味。
“你為什么要害怕我?”王求諳看到了她眼中的慌色,更是?怒火中燒,抬起另一手?捏著她的下巴,“我是?你哥哥!你還知道我是?誰么?”
謝只南吃痛一聲,“哥哥!你要做什么?”
王求諳慢慢湊近幾分,眼眸微瞇, 那張溫潤的面容此刻卻?露出?毫不掩飾的瘋狂。
摁壓在她下巴處的指腹重重碾了碾,也不管面前之人?的抗拒,用以男子的強勢霸道地?錮著她。白皙的面皮很快浮現出?道道指印,王求諳盯著離自己不過幾厘的唇瓣,鬼使神差地?湊上前去。
謝只南警覺他的動作,連忙掙扎。
“哥哥!”
王求諳狠狠掰正她偏移開的腦袋,將她抗拒的雙手?全都束縛在自己一只手?上,另一手?捧著她的臉,強硬地?迫使她直視自己。
“他可以,為什么我不行!”
謝只南只覺得他是?瘋了。
也是?明白了他之前為何一碰到晏聽霽便劍拔弩張。
極其荒謬的想法?在她腦中浮現。
王求諳再也不顧那些禮教,條規,什么人?倫綱常,兄妹情誼,他活了這么多年,現在只想遵循自己的本心行事。
他將人?壓在身下,目光里盡是?位于?上者的侵略之意。
謝只南被?摁倒在地?上,雙手?被?他扣在頭頂,后?腦磕在冷而硬的地?板上,她倒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上那雙與自己別?無?二?致的黑眸,“哥哥。放開。”
王求諳冷笑?一聲,指腹碾壓在她唇瓣處,漠然地?看著這片淡粉色漸漸起了紅意,道:“我為什么不行?”
謝只南忍著痛意:“我們是?兄妹。”
這話似是?激怒了王求諳,他高位者的姿態旋即俯身傾來,直逼著她唇而去。
兩手?被?緊錮住的謝只南想要偏頭躲開,卻?被?他粗暴摁住。在他快要吻上時,謝只南猛地?嘔出?一口鮮血來,抵抗的力氣?驟然消失,她軟下身子,靜靜地?望著王求諳。
濃重的血氣?噴濺在他臉上,那雙卷著瘋意的黑眸猝然一怔。
王求諳松下扣住她手?的手?,轉而撫摸她的面頰,呵笑?一聲:“你寧愿自傷,也不愿讓我碰你么?”
謝只南自知實力比不上他,就算是?要出?招,自己也毫無?勝算。
兩只手?終于?自由,她神情淡然,目無?波瀾地?望著他。
“現在是?連跟哥哥說話,”王求諳抹去她唇角溢出?的鮮血,笑?道:“也不情愿了!
血氣?不斷縈繞在他周圍,讓他難以忽視,甚至不能忽視。她這番舉動,無?疑不是?在拒絕著他,也告訴他,她心中所能容納的人?,只有那只妖鬼。
可他不甘。憑什么!憑什么!
明明他和她才是?這世間最為親密的關系,二?人?骨子里流淌的是?相同的血液,他是?看著她長大的,也是?自己用心呵護起來的。而那只妖鬼不過是?她一時心軟才留下來的邪物,讓他茍活至今,還擾了他們兄妹之間的關系。
謝只南沉默半晌,道:“哥哥,你將我看做什么?”
王求諳微愣。
她引著體內本該是?自保的靈力,用在了自傷上,僅有這點,些許會讓王求諳有動容的,畢竟這么多年的感情,若是?真能忽略過去,那她也沒有辦法?了。
謝只南還會覺得很難過。
“你是?我的妹妹,”他仔細抹凈她唇角沾上的鮮血,卻又用那沾滿血的手指用力摁在她唇瓣上,“這么多年了,你對哥哥一點喜歡都沒有么?”
“哥哥,你要的是?什么樣的喜歡?”謝只南反問。
什么樣的喜歡?
王求諳驀地笑了一聲。
男女間的喜歡?伤桓艺f。
謝只南悄然蘊起一絲靈力,繼續問道:“你不敢說么?”
王求諳忽而彎起唇,壓住了她那只蓄勢待發的手?腕,湊近道:“阿邈,方?才還送藥來關心哥哥,現在要傷我了么?”
謝只南無?力地?收回?那成靈力,冷眼看著他。
王求諳將那沾血的手?指緩緩下滑,移至她細嫩的脖頸處,精準地?抵在那跳動之處,“他碰你這了么?”他又下滑,甚至有些粗暴地?扯開她的衣領,“這呢?”
謝只南黑眸蘊出?淚意,已然有些羞恥,“王求諳。”
王求諳卻?笑?,“你如今也有了羞意么?”
謝只南最初是?沒有羞恥心的。
這點在王求諳帶她回?洧王宮后?不久便發現了的。為了預備以后?,他曾叫過宮中老人?教導過謝只南那些男女之事。他躲在暗處,親眼盯著謝只南被?教習宮人?帶到內殿觀摩,可她看見這樣的事,一點情緒都沒有。相反,在殿內守著的其他宮人?皆是?不敢抬眼,唯有她,毫無?波瀾地?觀摩完了整場春宮。
許是?一次巧合,歲數小不懂,之后?王求諳又私下叫人?做出?些男女之事在她面前。一次巧合,次次便是?天性如此了。
也是?在這之后?,王求諳總會有意無?意的同她更加親近。
如今卻?有了羞恥之意。想必是?魂魄歸位的緣故。
“你選擇我,我便不會在意你和他的事。”
謝只南攥緊手?指,只感覺自己的衣裳快要被?他剝落,她偏過頭去不再看他,更不敢再激怒他。她實在沒想到,自己自傷這個行為都不能讓他停下,現在已然是?有些絕望。
王求諳偏不如她愿,強行掰回?她的臉,迫使她昂起頭來。
他垂眸,似乎有些緊張,可眼底的興奮之意要遠大于?他的緊張。他緩緩逼近,帶著不容拒絕的壓迫,忽視她眼角的淚,覆上那兩片唇瓣。
俄頃,一道凌風如霹靂般轟然炸進無?昇殿。殿內狂風劇作,將所有陳放擺列的物品刮倒在地?,隱有坍陷瓦解之勢。
攜著殺意的紅光似作彎刀,面刃鋒利可破長風,卷著颶風直朝王求諳而來。
王求諳被?這股靈力強行打飛在一旁,迎面撞上無?昇殿的內柱,他猛然吐出?一口鮮血,虛虛倒在地?上。
晏聽霽的身影霎時出?現在并未受到任何影響的謝只南面前。
他跪下身,雙手?有些顫抖地?替她斂衽,隨即抱起她:“對不起!
謝只南自傷后?早已耗費元氣?,撐到此時已是?極限,望見來人?后?,徹底昏了過去。
晏聽霽面色一冷。
他起身看向奄奄一息的王求諳,殺意不止,“王求諳,我沒想到你能做到這樣。”
“我?”王求諳咽下喉口涌出?的鮮血,笑?了一聲,“她本就該是?我的,你算什么東西?”
“王求諳!你又算什么東西?”晏聽霽厲聲道:“你自己做過什么,需要我一一列出?來么?她喜歡誰,想去哪里,都是?她的事。有時候,我真想殺了你啊!
王求諳低低笑?出?聲來,他回?味地?摸著自己的唇,眼神滿是?挑釁。
原來是?這種滋味么?
晏聽霽被?他這個動作刺激,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前去撕了他,可他不能。
“你做的過分事,比我還多罷?”王求諳冷下聲,咬牙切齒間滿是?恨意,“你憑什么?”
晏聽霽倏地?投給他一記憐憫的眼神,“你管得著么?”
他抱著謝只南離開了無?昇殿。原是?想帶她離開五堰派,可明日的奎山陰陣謝只南很在意,這幾日她的辛勤修煉,他全都看在眼里。她很迫切,迫切地?想讓人?看到她的實力。她要證明自己,若是?自己將她帶走,他和王求諳便是?沒有區別?的了。
晏聽霽將人?帶回?天璣殿內,設下一道強有力的禁陣后?,完全封鎖了整座天璣殿。
他替其換下一套干凈衣裳后?,小心翼翼地?將人?放在床榻上。他跪坐在床側,自責地?握住她的手?,“是?我給你惹來的麻煩,要是?我沒咬你,你也不會為此與我雙修了”
晏聽霽更是?不知道,與謝只南雙修后?,她體內會存有他的氣?息。也是?在與張壽有過一番摩擦后?,他才反應過來。
可趕到這里的時候已經晚了太多。
謝只南身上的傷是?她自己弄的,這點讓晏聽霽更加痛苦。
他哼了一聲:“你這次怎么這么笨,我不夸你了!彼p柔地?吻了吻她的指,“我知道你明天要去試煉,王求諳被?我打成重傷,明日應當不會來礙你的眼了!
晏聽霽唇角微微漾起。
握住她的那只手?,猝然爆發出?耀眼的紅光,如同源泉般不斷沿著她的手?臂延伸至全身各處,游走于?她的筋脈、血液、骨髓。
晏聽霽額上冷汗直冒,那臉上仍是?掛著一副從容不變的笑?。
“有我在,你不需要怕。”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停止了這場傳遞。
許是?太過疲累,晏聽霽枕著她的手?緩緩閉上了眼。
謝只南睜開眼的時候,視線一片昏暗。她體內爆沖的靈力似乎安靜了下來,不再灼燒她的五臟六腑,反倒變成一道道暖流,輕柔地?安撫著她體內的躁意。
而且,她好像要突破了。
謝只南坐了起來,忽然感受到自己的左手?似乎被?什么東西壓著。只是?思?考的這么一瞬,她額間驟然閃現出?一道金色印記,盈聚于?體內的靈力忽地?如游龍般騰沖而起,迅即在她周身縈繞累聚。
忽如其來的光色霎時籠罩住了天璣殿,襯得一方?明亮,也讓她看清了枕在自己手?臂上睡著的晏聽霽。
她想起先前的事,心中一緊。
“晏聽霽?”她輕輕拍了拍晏聽霽,“晏聽霽?”
沒有回?應。
這讓謝只南有些慌神。
她將那只被?壓住的手?緩緩抽出?來,后?知后?覺的麻意迅即蔓延在她手?上,她皺著眉,施用靈力才恢復原樣。
晏聽霽仍是?睡著。
以前也沒見他這么不容易醒,謝只南只好翻身下床,費了些力氣?將人?拖上床。
“怎么不上床睡?”她困惑地?看了他一會兒,“真笨。”
將人?帶上床后?身上的金光也逐漸散去,這一寸地?方?又暗了下來。
她沒什么困意,只好坐著望向窗柩外的景色。
今日發生的一切太過突然,突然到她有些不知所措。好像今日才認識王求諳一般,可也恰恰說明了,以前好多那些她不明白的事,現在全都能解釋得通。
她還是?有些后?怕的。
可晏聽霽在身邊,她心安許多。
是?從什么時候習慣了他的存在呢?好像是?下意識的就習慣了,仿佛很早之前就習慣了。很早,很早,早過她未出?世。
默認他的行為,他的一切。哪怕是?有哪些地?方?做的讓她不高興了,他也是?能想著法?子哄好自己。盡管這方?法?很爛。
謝只南想。
想了好久好久。
久到失了神,都沒注意到身側之人?的呼吸聲稍微有些變化。
謝只南垂眸看向晏聽霽。
烏潤的黑眸里攜著幾分淡淡的柔意。
她想。
她喜歡晏聽霽。
她真的喜歡晏聽霽。
晏聽霽緩緩睜眼,正好對上她那雙被?月光浸潤得清澈透亮的烏眼。
夜色朦朧,窗外飄起的簌簌落葉聲悄悄鼓動著二?人?的心。
“晏聽霽!敝x只南開口道。
晏聽霽彎彎眼:“在呢。”
*
魚伶趕到時,無?昇殿內已是?凌亂不堪。
王求諳撐坐在地?上,冷冷掃了她一眼:“清理干凈便出?去吧!
魚伶沒有多問,應了聲“是?”后?召出?傀儡清掃此地?。五堰派人?多口雜,不能叫別?人?發現此地?的異動。她之前是?親眼看著謝只南走進無?昇殿的,可現在,除了身受重傷的王求諳,再無?任何人?的蹤跡。
她跟丟了晏聽霽。
這點毋庸置疑。
可從此地?殘破程度猜測出?,方?才發生了什么。
王求諳不說,這便不是?她能問的。
魚伶清掃完畢后?,詢問了一聲是?否要傳喚張壽,卻?被?他拒絕。
她只好退離。
王求諳走到那張放有藥包的桌子上,輕輕提起。
“嘖嘖嘖。”
那道隱匿于?角落的黑氣?驟然出?現,語氣?滿是?嘲諷,它悠悠轉到王求諳身側,也跟著他在看這副毫無?特別?之處的藥包。
“這有什么好看的?你求求我,我幫你治傷。”黑氣?譏笑?一聲。
王求諳冷聲道:“滾!
黑氣?“喲”了一聲,在他左右兩側分別?打轉,“你方?才為什么要親她?就是?因為覬覦她的人?也對她做了這件事,你嫉妒了嗎?”
王求諳捂著胸口,強忍下那股劇痛,提著藥包走到桌案前跪坐下,將其放至桌上后?,一一拆開來。
藥材的清苦香頓時蔓延在他鼻尖處。他彎著唇,捻起一顆藥材便送往嘴邊吃下。
那團黑氣?似有不忍,又像是?怕他真死了,只好默默給他傳輸著靈力。
等他恢復些許,王求諳抬手?一揮,這團黑氣?遽然被?一道強勁的吸力卷入一旁的瓷瓶中。
“王求諳!你怎么還要關我!”
王求諳靜坐著,面不改色地?吃下了這一包藥。
獨坐到深夜,他開始回?想起白日的情形。腦中不斷浮現出?謝只南那張滿是?淚意的臉,叫人?心疼。
過了好半晌,無?昇殿內傳響起男子低低的呻吟。
帶著十足的壓抑,又似有痛苦的隱忍,不知過了多久,那道呻吟聲中夾雜著一聲快意的嘆息。
“阿邈”
第76章 第 76 章 謝只南“呸”了一聲!
天璣殿。
晏聽霽坐了起來。
那雙含著燦光的琥珀色眼笑彎彎地望著謝只南。
“你為什么虛弱了很多?”謝只南眉頭微蹙, “你和他”
“我沒?事。”晏聽霽慢慢握住她的手,道:“我只是困了!
騙人。
無需看,都能?知道面前之人的表情是何模樣。
晏聽霽失笑, 摸著黑吻了吻她的指,“對?不起”
謝只南冷哼一聲, 甩開被他握住的手。
那雙琥珀色眼中忽地有了些許慌亂, 他忙地去尋她的手。明明這?么近的距離,隨意?尋兩下便能?觸到的手,此刻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怎么也?摸不到。
“阿”
陡然間?, 自己被人抱了個滿懷。
晏聽霽微怔,熟悉的暖香卷著一陣微風迎來, 只感?到有兩只手掛在他的脖子?上,力?氣?倒是沒?多大?, 可就?是抱得緊緊的。
“邈”
他忽地笑了一聲, 旋即將略微無措的雙手覆在了抱住自己的人腰上。
謝只南抱著他,將腦袋抵靠在他肩上, 殿室昏暗, 幽黑靜謐,看不出?什么情緒。
晏聽霽本想開口說些什么, 但又不忍打破此刻寂靜,便安安靜靜地摟著她。
殿外落葉聲時不時發出?沙沙響動,先前還覺得吵鬧的謝只南,此刻卻覺得祥和不少。她垂下眼,一顆晶瑩的淚珠順著她的眼角緩緩流出?。
一顆、一顆、又是一顆。
晏聽霽聽覺敏銳,哪怕是細微到忽略不計的響動,也?會清清楚楚地落入他的耳, 即便是謝只南并未發出?任何聲音。
他小聲問道:“你哭了?”
謝只南閉上眼,氣?聲道:“我才沒?有!
說是沒?有,可微啞的嗓音騙不了人。
晏聽霽想要看看她,卻又被她的雙手錮著,動不了身,他只能?收緊手上的力?道,將人抱得更緊些。
謝只南沉默地哭了好一會兒?,終于憋不住,“嗚”了一聲哭了出?來。
以往她的哭泣都是為了騙人的,為了達到目的,利用弱勢的流淚叫人服軟,可現在她流淚,是真真切切的傷心難過。
她最初其實連什么是哭都不知道。
頭一次知曉哭泣,還是因為那在洧王宮內每日一換的婢侍無意?頂撞了自己后才發現的。
許是被一旁隨侍的魚伶威嚇到,她跪在地上哭著求饒。
年幼的謝只南不懂她的情緒。
只是覺得她哭起來很吵,很煩。
魚伶也?好像是在看她哭泣后才免了她的罪責,將人放了去。
之后她問魚伶那是什么情緒,魚伶沉默一瞬,將那很是端正的話術原封不動地告知給了什么都不懂的謝只南。
她說那是哭。會讓人產生憐意?的哭。
每個人都會哭。
謝只南問,怎么哭?
魚伶思索許久說,待到眼中濕熱,鼻尖泛酸,喉口堵塞,淚意?便緩緩蓄起。
謝只南并未實質明白魚伶的話,直到有一日,她不小心惹惱了王求諳。
說實在的,并不是很嚴重。王求諳也?并沒?有太大?的怒火,可謝只南突然就?想起了那日頂撞自己的婢侍哭泣時的模樣。
謝只南學著她的模樣,又照著魚伶的話學著哭泣。但有一點,她做不出?來那婢侍的表情,只是安安靜靜地醞釀著淚水。等到王求諳注意?到她的時候,她的臉上早已?掛滿了淚痕。
而后王求諳很是驚訝地走過來抱住她,溫聲告訴她自己其實并沒?有太過責怪,怎么就?哭了起來?謝只南只默默哭著,心中卻有些雀躍。
原來這?副模樣就?能?騙過王求諳。
因為那第一次的哭泣,是因為王求諳。他很是忙碌地找了許多新奇的寶貝送到虞宮之中,也?抽出?了更多的時間?來陪她。也?是如此,以后有什么不順心的事,又或是想要躲過什么責罵的事,她都會哭。
她的哭技爐火純青。
以前的每一次都是有盤算、目的的。
現在,她不知道自己這?是為什么而哭。
心底的難過像是根脆生生的芽,破土而出?后迅速增長。又像是芽下的細根,悄然蔓延滋生遍地。
她不明白王求諳為何會這?樣。更是迷惘王求諳將自己帶回洧王宮時,到底是何想法。他用著哥哥的身份,告訴自己她是他的妹妹。
是這?世間?與他最為親密之人。
王求諳可能?忘了,他叫來的教習宮人,是直接且完全?地告訴了謝只南,兄妹之間的情誼于其他男子之間?的情誼是不能?相比的。
等他知道后,他似乎有些隱忍的憤怒,可又沒有否認教習宮人的話。
自那以后,謝只南的教習宮人變成了另一個人。
謝只南不懂他的憤怒。
如今倒是有些明白了?墒,她和王求諳之間?,是為什么就?是流著相同血液的親緣關系呢?她不是王求諳撿回來的失魂半殼之人么?
她哭了很久,哭得嗓子?發干發啞,許是累了,她慢慢止了哭意?。
淚水的咸澀悄然沒?入她唇齒之間?,她抿著唇,不愿讓這?咸味入口,沒?想到抿唇后,含下更多濕意?。
謝只南“呸”了一聲。
晏聽霽愣了愣:?
她感?覺到自己靠著的地方被淚水洇濕了一大?片,有些不好意?思,便將手指搭在晏聽霽肩上,施下潔凈術。
濕潤的衣裳上又變得干燥,她吸了吸鼻子?,拍了拍晏聽霽:“你抱得太緊了,我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晏聽霽聞言松了松手,看著她松開這?個擁抱后,伸手擦拭著她臉上的淚:“很難過么?”
謝只南眼睫上還帶著一點濕意?,她搖頭:“現在好多了!
謝只南只感?覺舌尖的澀意?還在,她偏頭又“呸”了一聲。
晏聽霽:“?”
謝只南蹙著眉,似乎還是感?覺不爽,又“呸呸呸”了一聲,她抓起還在發愣的晏聽霽的手,胡亂往臉上抹了一把,抹去那糊滿眼睛的淚水后,提了提唇角。
晏聽霽給她施了潔面術。
臉上忽地干凈許多,謝只南的心情也?跟著好了不少。
她方才一直跪坐在床榻上抱他,現在已?經?被跪麻了,稍微動兩下都能?扯出?一大?片麻意?,她皺著眉垂眸看去,發現兩條腿已?經?失去了知覺。
和剛才被晏聽霽枕著麻了的手一樣
片刻間?,一只手霍地搭在她腿間?,微紅的靈光渡在她發麻的腿上,很快又恢復了正常模樣。接著她被這?一只手托著抱了起來,直接跨坐在晏聽霽的身上。
謝只南有些驚意?。
這?樣的姿勢太過蠻橫霸道,也?是謝只南并未嘗試過的坐法。
晏聽霽直勾勾看著她,放在她腿間?的手仍未收回。
“還麻么?”
謝只南搖頭,看他沒?有松開的意?思,道:“你要讓我一個晚上這?樣坐在你身上睡么?”
晏聽霽:“也?不是不可以!
謝只南:“”可這?樣她不還是跪著嗎?!
謝只南扭了扭身子?,試圖找個能?讓自己兩條腿放的舒服的地方,可是不管怎么放,都好像不行。
身下之人的身體似乎變得僵硬,晏聽霽忽地翻身將人壓在身下,目光灼灼。
那兩腿屈著的腿終于得以展開,她安靜地盯著他看,只摟著他的脖子?,也?不說話,這?讓晏聽霽有些緊張起來。
晏聽霽呼吸微亂,親了親她的臉頰后便躺下,“快睡吧!
謝只南:?
她面色微冷,抓著他的一縷頭發便問:“你為什么不親我了?”
是因為王求諳?
黑潤的眼眸霎時暗下,方才的語氣?是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冷。
晏聽霽嗓音微啞,“我不是”
謝只南扯著這?縷頭發,一手摁住他的肩膀壓了下去,她吻住晏聽霽,堵住了他未說完的話。
琥珀色眼中欲色又起。
她的吻實在太過綿軟,像是一朵輕飄飄的云,擦碰在他的唇上,惹得他心癢。晏聽霽五指嵌入她的發絲間?,加重這?道吻。
等到壓住自己的人失了力?氣?,軟綿綿地任由自己動作時,他緩緩放開。
謝只南趴靠在他身上,“我只喜歡和你做這?個事情。”
晏聽霽抱著人,笑道:“我知道!
謝只南咬了咬他露在自己眼前的脖頸,哼聲道:“你不知道!
晏聽霽兀地鎖緊懷中人,喑啞道:“阿邈,別再傷害自己了,我會瘋的”
謝只南沉默了好半晌,低低“嗯”了一聲,隨后緩緩閉眼,進入夢鄉。
第二?日天明,謝只南醒得很早,透過窗柩的光線朦朧柔和便知此刻的天方明亮。
昨夜的覺她睡得其實不是很深,許是期待今日試煉,又或是昨夜哭得太過了些,才讓她沒?睡得太好。可晏聽霽睡得很深,這?倒是她沒?想過的。
以往他的覺大?多都淺,稍微有些響動就?能?醒來,昨夜二?人倒像是轉變了,一整夜謝只南都能?注意?到他的動作。
謝只南忽然記起自己體內多出?來的充盈靈力?。
為了印證這?個想法,她坐起來,引著體內盈實的靈力?匯聚于手心上,旋即握住他的手,試圖將這?份多出?來的靈力?還送回去?蛇@?期間?只持續了不到半刻,晏聽霽猝然睜眼,反手擋開了這?股靈力?。
他慢慢坐起:“阿邈?”
謝只南看著他:“你的靈力?呢?”
晏聽霽有些心虛,“我的靈力?自然都在我身上!
謝只南方才并未真正輸送靈力?,而是借著這?個表象探清他體內是否缺失了東西。
果然,他現在的修為似乎大?跌了許多。
昨夜思緒混亂,今早醒來大?腦清醒許多,也?才反應過來自己為何會修為暴漲。
謝只南聲音沉了沉:“晏聽霽。”
晏聽霽眼看瞞不住,只好道:“昨夜你傷太重,我很怕,就?給你渡了一點自己的靈力?!
“一點?”謝只南卻不信,“你的一點是多少?”
他眼神閃躲,最后無奈,抱著人靠在她身上發出?一聲嘆息。
謝只南靜靜等著他,也?希望他能?誠實一點。
“一點,便是一點。”他笑了笑,“我沒?什么事,這?些靈力?很快我會自己補上的,你不要擔心!
謝只南卻氣?,“你損了大?半修為,這?叫一點嗎。俊
晏聽霽仍笑著,“阿邈真是聰明!
還在這?跟她;!
越想越氣?,謝只南想推開他,可他不肯松手,暗暗同她較著勁。無法只好順著他垂下的頭發扯了一把,發泄一通。
“要被你扯得掉光了。”他道。
“活該!”謝只南氣?得牙癢癢,“我要還給你,你給我渡這?么多靈力?,是覺得我不夠格?我不配自己能?達到這?個修為嗎?”
晏聽霽立刻反駁:“我沒?有!
謝只南當然知道他沒?有。她就?是氣?,氣?他這?么笨。
過了一會兒?,他又笑著咬了咬她的耳朵,“若是可以,阿邈可以同我多雙修幾次,也?有助于我恢復!
謝只南:“”
沉默片刻,她道:“好!
晏聽霽怔怔地眨眨眼,終于松開手看她,她神色認真,抬手撫上自己的眉角,有一種說不出?的執拗和嚴肅。
“我說好!彼种貜偷馈
晏聽霽粲然一笑。
二?人收拾一番后,晏聽霽悄然回到靈朝宮。
雖是不用再避諱王求諳,卻也?要避著五堰派其他人。
回到寢殿的時候,于昭正坐在床上神情麻木地望著對?面空蕩蕩的床鋪。
不是說暫時離開一會兒?嗎?為什么一個晚上都沒?回來?
五堰派有夜規,戌時必須回到寢殿內,不得擅自出?門、不歸。若有犯者,要送到戒律堂受罰。
每日出?入靈朝宮的弟子?都是有記錄的,不然怕是要亂。
都怪他這?腦子?,都忘記跟晏聽霽說了。
可五堰派就?這?么些地方,不回來晏聽霽該住在哪?他不會真住在天璣殿了吧?
晏聽霽見他想的十分入神,也?不忍打擾,往前走了兩步后,旋即清了清嗓子?,“于昭!
于昭驚異地看過來,“晏聽霽!”他從床上跳起來,跑到晏聽霽跟前去,笑著的面容卻忽而變得緊張起來,“你怎么了?”
晏聽霽納悶,自己雖修為減半,但也?不至于讓他看出?。
他只好問:“什么怎么了?”
于昭左看看又看看,“不對?,特別不對?!
“?”晏聽霽兩指并攏,欲要抵開他,他卻先一步警惕跳開,“試煉,走吧。”
于昭點點頭,“嗯嗯嗯。”
試煉地點便在紫闕山口,眾長老早早齊聚在山前,著手準備著后續的相應事由。將要進試煉的弟子?皆陸陸續續朝此趕來,而旁圍站著的都是來此看熱鬧的內門弟子?。少數的幾名外門弟子?都是靠著一點關系進來,想要看看這?奎山陰陣到底如何。
此陣不僅設給內門高階弟子?,也?給了外門弟子?想要進內門的一個機會。
畢竟若是能?直接在設給高階弟子?練習的陣法中取勝,那定是天資聰穎的弟子?,放在外門便是埋沒?了他的天賦。
謝只南提著越翎步履輕快地朝著紫闕山走。山前有一條專門的通道,設給要進陣的弟子?,每一個參加試煉的弟子?額間?都會有一枚淡紫色的印記,憑著這?個,便可進入此專用通道。
而外圍一圈看熱鬧的弟子?沒?有印記,只能?被擋在外圍。
迎著各色各樣的目光,謝只南來到了紫闕山口。
山口前擺著好幾張桌凳,坐滿了學宮的長老,唯獨沒?有身為掌門的王求諳。
她壓下心中情緒,往那正朝她招手的馮長老走去。
“過來過來!”馮長老笑呵呵地招手,“你這?女娃,我一看你就?行!”
謝只南狐疑地看著他。
每位到達紫闕山口的弟子?都要到長老前,等候其為自己傾注下一絲靈力?。說難聽點,就?是賭。賭這?進到試煉的弟子?,哪一名會出?色些。
馮長老是學宮中最為嚴厲的長老,但有時候又像一個老頑童,成日假正經?。不過他下手的時候是真狠,內門大?多弟子?都怕他。
可誰也?沒?想到,馮長老竟會將這?個賭注壓在謝只南身上。
一個外門弟子?!
在她身后還站著許多天賦異稟的內門弟子?,馮長老卻是看都不看一眼。
其中張文淵就?在內。
他憤憤捏緊拳頭,死?死?盯著謝只南的背影。
圍在外圈的弟子?紛紛驚訝著。
“馮長老怎么會選謝只南?”
“誰要賭!”
“我!我壓張師兄!”
“邱師姐!我要壓邱師姐!”
“我壓崔師妹!人家多努力?啊!”
“我也?壓崔師妹!”
“我壓謝只南!”
“”
眾弟子?都在尋說這?話的人,偏頭看去,竟是前幾日受了重傷倒在五堰派門關前的崔九兆。他身旁還跟著微生勁微生銀。
微生勁和微生銀似乎有些別扭,可看著崔九兆那道期盼的目光,只好擠聲道:“我壓謝只南!
“我也?壓謝只南。”
這?些話自然都落在了圈內弟子?的耳朵里。
崔瓊玉本還歡喜的心倏地就?落了下去,她望向笑得開懷的崔九兆,眼中浮現出?一抹淡淡的不解之色。
在聽說他們醒來后,崔瓊玉當即就?跑到方藥閣去探望他們。
四人仍是想以前那樣,說說笑笑,斗著嘴,讓她覺得自己其實是鮮活地活著的。
可現在,他們沒?有一個人的目光是放在她身上的。
像是忘記了她這?個人。
崔瓊玉失落地低頭。
“你們兩個都壓謝只南,”崔九兆咧嘴一笑,“那我就?壓崔師妹了!”
崔瓊玉猝然抬眸。
她對?上崔九兆那雙笑盈盈的眼,那雙滿是肯定的眼。
她心中忽而又雀躍起來。
有了底氣?。
微生勁微生銀倒是沒?什么特別的情緒,兩人其實對?謝只南并沒?有太多的情誼,不過看在謝只南和晏聽霽知道他們受傷后第一時間?來看他們,也?就?勉勉強強將賭注下給她吧。
議論不斷的嘈雜聲驟然停止了一瞬。
那只允許參加試煉的弟子?通道上京@墨@箏@貍忽然多出?的兩道身影不禁吸引了所有人。
是于昭和晏聽霽。
今日看頭十足。
圈外的下注聲愈發強烈。
“哎哎哎!”
謝只南被這?道喊聲叫回了神。
馮長老面有不滿,“叫你過來還能?走神!”他似覺不妥,又換上笑臉,“別怕別怕,過來!
謝只南只好過去,“你要給我下注?”
旁邊幾位長老都看著馮長老,也?是在懷疑他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畢竟這?次賭注下的很大?。
起價都是一千靈石。
馮長老點頭,又看向身后走來的晏聽霽,“你你你!也?過來!”
晏聽霽同于昭對?視一眼,便朝前走去,很是自然地遞給他一只手,“給!
“你,”謝只南驚詫,“你為什么這?么熟練?”
馮長老抓住他遞來的手,“對?咯對?咯!庇稚焓值戎x只南的手,“快點!
謝只南滿腹懷疑地伸過手去,隨見兩根細如千絲的金線如一條滑溜溜的泥鰍般分別鉆入到兩人腕線上,直至完全?隱沒?,馮長老笑呵呵地松了手。
“好了好了!”
試煉將在半刻后開啟。圈內弟子?臉上無不神采奕奕,皆是沖著奎山陰陣能?大?展身手而興奮不已?。
紫闕山口前瞬地起了一道七尺長的紫色漩渦,漩渦上泛著淡淡的金色光暈,中心不斷旋流、扭轉,如道道絢麗星空般吸引著眾人目光。
馮長老慢慢站起,朝著眾弟子?淡然一聲。
可這?聲音穿透過漩渦卻變得如獅吼一般豪闊,振振有力?地落在每一名弟子?的耳朵里。
“奎山陰陣,啟!”
第77章 第 77 章 滿目瘡痍。
眾弟子有序進陣。
試煉規則又一次傳入到每個?人的識海之中。
奎山陰陣試煉乃為內門高階弟子提供的練習陣法, 漩渦境內便是另外一番天地,境內或霜寒天地,或灼灼煉獄, 或春意盎然,又或寂靜枯骨
此乃第一層。
入境者需破自?身心魔, 方可抵達第二層。
第二層便是靈泉。非普通靈泉, 此乃蒼山碧水之地,靈氣迷霧環繞下?危機四伏,看似夢幻溫情,實則危險重重。
入境者需斬破眼中幻視, 方可抵達第三層。
第三層乃尋物。
仍是在靈泉之中,在萬千霧障下?, 找尋到埋藏在靈泉各處的嬰珠。共十顆,入境者共百十人, 嬰珠卻只有十顆, 極為珍稀之物。
一般弟子突破第二層后已然是優秀至極,若是在第三層中找尋到嬰珠并帶出奎山陰陣, 便為勝者。
所以奎山陰陣唯一的一個?規則便是——相親相愛。
在陣內待滿三日的弟子, 不?得突破,又或是遍尋無果, 便會被長老在弟子腕線上傾注的靈力強行拉回現實,宣告失敗。
若是不?滿三日突破第三層的弟子,可引動那絲靈力,催動嬰珠告知長老,便可出陣。
此陣法為在陣術上頗有天賦的微生氏人所創,也?是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特獻上此陣法入五堰派內。
乾震為形, 離艮為實,四行合一,為奎山陰陣。
陣內妖邪鬼物橫行,所見虛實需得自?行判斷。
謝只南同晏聽霽相視一眼。
不?論何?時,他的目光似乎永遠都落在自?己身上。
她眉眼彎彎,對他道:“走吧!
晏聽霽輕笑一聲,跟著一同進陣。
圈外吶喊聲不?斷。
沒入漩渦時,謝只南渾身輕盈,有如棉絮般飛浮懸空,等她再次睜眼,披落在她身上的淡紫色靈光化為寸寸光點散開,隱沒入她身后的漩渦上。
她所在的這片地,靈動鮮活的生氣蕩然無存,沒有了?喧鬧聲,也?沒有了?耳邊之人的輕語。
只有風聲,帶著倍感荒蕪的涼意,拂面而來。
滿目瘡痍。
謝只南握住越翎的手?緊了?緊。
這是一片荒地。
沒有任何?人,更沒有任何?除她以外的活物。
黑眸中閃過一絲困惑。
這是什么意思?
謝只南往前走了?幾步,空寂的四周忽而顯現出一幢幢矮小破舊的屋房,屋檐頂上瓦片參差不?齊,壓在檐頂上的稻草稀稀疏疏散落一地,似乎是很?久沒住人了?,又或是住的人沒有時間打理。
其中一間矮屋前,滾落出幾顆森森頭骨。
瘦弱的老鼠橫沖直撞地從里屋跑出來,溜過那堆白?骨,眨眼間就沒了?影子。
再看四周,發現這樣的頭骨有很?多,皆散亂地堆放開來,沒有任何?規律。
謝只南困惑更深。
這是她的心魔?
為什么?
思索片刻,一聲低低的哭喊聲從前方傳來,仔細一看,那破敗不?看的屋門前驟然出現一個?坐在矮階上的婦人。她穿著老舊,身上滿是縫縫補補的痕跡,只見她背對著謝只南,抬手?掩面哭泣。
謝只南心中一緊。
這樣的哭聲在這種環境來看,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在禁生娘那就已經吃過一次虧了?。
這次絕對不?能再犯。
她抽出劍,小心謹慎地往前走。
青紅長劍上氣勢凜然,通體泛紅,儼然裹挾著劍主對未知危險的殺氣。
謝只南慢步繞到那婦人面前,見她仍是低頭啜泣,似乎并未發現陌生人的到來,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低低喊著:“我的兒,我的兒”
沉默片刻,她也?沒有要?抬起頭發現自?己的意思,附近除了?她再沒了?別人,謝只南只好出聲打攪。
“這位”謝只南糾結一會兒,道:“這位嬸子,可是有什么困難?”
那婦人的哭聲漸小,她拭了?一把淚,緩緩抬起頭來,露出那張疲憊不?堪的面容看向來人。她年紀約莫三十多歲的樣子,頭上覆著灰色布巾,皮膚皺黃,一雙哭紅的眼睛死?氣沉沉的,黑棕色的目珠間或一輪,仿佛一具沒有生氣的濕木偶。
她眼底沒有任何?對于突然出現的持劍者懼意,好像只有絕望。
二人就這樣對視了?許久,久到謝只南以為她是個?假人。
若不?是她眼角的淚水仍在流動,謝只南可能下?一秒就提劍刺穿她以防生出亂子來。
好半晌,她終于說話。
婦人的聲音沙啞,像是哭了?很?久,將嗓子哭干了?也?沒停下?,現在的聲音弗若那混了?黃沙的風,“嗬嗬”的。
“我的兒,他死?了?”
“他死?了?死在了自己的家園,”婦人呵呵呵地笑著,含著苦澀的淚,“他被征兵,不?是死?在戰場,而是死?在自己的家園中”
謝只南疑慮更深,想要?追問,婦人卻一把推開謝只南,朝旁走去。
“我的兒我的兒”
婦人佝僂著身子,腳步卻異常得快,她走到一堆白?骨前,挑挑揀揀著,撿起其中一顆頭骨,便發出一聲笑:“娘尋到你了?,娘尋到你了?,你是個?好孩子,別怕,娘帶你回家!
可等她走到另一堆白?骨堆積處時,她便轉手?扔了?剛才視作珍寶的頭骨,隨即撿起另一個?來,重復方才的話。
“娘尋到你了?,娘尋到你了?,你是個?好孩子,別怕,娘帶你回家!
謝只南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悲愴之意。
她神色疑惑地捂住自?己那顆仿佛被蟲蟻咬蝕過的心臟,望向婦人孤苦的背影,竟是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不?是惡鬼幻化而成的婦人,也?不?是妖邪演作的婦人,她似乎只是一個?普通人。
一個?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女子。
可為何??為何?她會出現在自?己的第一層?
她將劍收回劍鞘,想要?追過去,卻眨眼落到一方冰寒地凍之所。
余光下?,是被烈烈熱火燒濃的黑煙,是房屋倒塌,是瓦片掉落,是滿面絕望。
這點景象很?快就被無邊無際的白?掩蓋住。
漫天大雪瓢潑,唯有前方一棵枯焦黑樹挺立于冰崖之上。
冷風呼嘯,擦過冰山間隙直面沖來。
謝只南不?由?瑟縮。
“好冷。”她抱怨著。
旋即她運氣體內靈力為自?身籠罩出一層保護罩來抵抗外寒,待到可行步后,她從容許多。
眼前那干枯的樹干上,似乎站著一只翠綠色的鳥雀兒。
它抖落著身上的散雪,嘰嘰喳喳地叫喚著。
很?像當初王求諳送給自?己的那只。
可這樣極寒之地,它一只沒有靈力的凡鳥,怎么能捱得過去?
很?快,謝只南就看見它正?精神的頭面忽地蔫巴了?下?去。
她趕忙上前接住這只欲掉不?掉的小雀兒。似乎是察覺到下?面有人借著它,它撐在枝干上的爪子一松,身子便朝外傾斜,正?好便掉在謝只南手?心上。
它哼哼唧唧地叫著,似乎失了?很?多力氣。
一如當初那樣。
快死?了?。
謝只南斂眸,看著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時,抬手?給它渡著靈力。
源源不?斷的微紅色靈光緩緩流入這只小雀的體內,它的精神氣隨著靈力充足而變得富裕起來,可就在它快要?站起來的時候,神采奕奕地扭著鳥頭看她時,謝只南停下?了?。
黑白?分明的眼珠覆上一層淡淡的霜意。
小雀再次萎靡下?去,完全倒在謝只南的手?心上。謝只南五指一攏,將這小雀給扼殺在了?自?己的手?掌心。
翠綠色的光點迅即從她手?心處流瀉而出。那是小雀的形,并非真?的活物。
她年幼不?懂對死?去的小雀抱有的是什么情緒,可她現在知道了?,但卻不?會因為對它存有愧疚,而救一只毫不?相識的類似物。
寒雪之地頃刻崩塌,隨之蔓延而來的是一片春意。
靈泉二字赫然顯現在她面前。
她竟這樣就走出了?第一層。
這樣的提示自?然也?流傳到了?陣外漩渦上。
在陣外圍觀的弟子長老們紛紛愕然,好像上一次,從第一層這樣輕松走出的,還是崔九兆。
不?過她是第二個?,第一個?是崔瓊玉。
這兩人的破陣速度不?禁讓在場所有人都深感訝異。
但他們看不?到這二人在第一層中究竟遇到了?什么,只能看到漩渦上明晃晃的人名。
凡是有了?突破的弟子,名字自?會顯現在這漩渦上。
騙不?了?人的。
“早知道我就賭崔師妹了?。”有人喪氣道。
“急什么,這才第一層,還有兩層呢。”有人安慰著。
“你說得對,還有后面兩層。”
她們出來的速度著實快,像是沒有心魔一般?墒莻?人都會心魔的吧,沒有的話那豈不?是像個?不?知情緒的怪物了??
這點驚訝很?快在后面陸續破開第一層陣法的弟子給吸引了?去。
接著是于昭、孔岳,朱玉
就連那張文淵都先出來了?。
遲遲不?見晏聽霽的身影。
眾人最為期待的其中之一。
在眾人以為他要?就此陷入第一層幻境中時,他緊跟著張文淵的名字破了?陣。
*
崔瓊玉睜開眼時,看見了?自?己的爹娘。
夫婦二人笑瞇瞇地站在崔府門前看著她,崔瓊玉眼眶微酸,似乎忘了?此刻身在何?處,直奔著前面兩人跑去。
可有人先一步比她到了?二人的懷里。
是個?活潑健朗的小女孩。
瞧著不?過七八歲的模樣,五官精致,面色紅潤,眉間還綴了?一點紅。是與?幼時崔瓊玉病懨懨的模樣截然相反。
她手?里攥著一只磨喝樂,笑嘻嘻地撲到夫婦二人懷里。
嗓音甜嫩:“爹,娘!
崔瓊玉踉蹌地停步在了?一旁的石墩后。
爹娘這是尋了?個?新的孩子么?
崔父崔母兩人笑容明媚,壓著嗓子應道:“哎!喜兒真?乖!
崔瓊玉黑眸黯淡。
她突然覺得無力,像是頭頂突然被人砸了?一棒槌,耳邊嗡鳴聲不?斷,冰冷的麻意迅即從心臟處蔓延開來,遍及四肢。
僵硬麻木之意讓她一時難以回過神來。
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情景。也?是為何?,她會止步于得知爹娘的新家而不?敢前去。
如今卻實實在在叫她看到了?這副場景。
她開始憤怒,怨恨。
她想要?拔劍沖上前去,對著幸福不?已的一家三口,質問他們一句。
為什么?
為什么。
可崔瓊玉只是笑了?一聲。
他們也?沒有錯。沒有人有錯,只是她太倒霉了?而已。
她很?快從悲傷之中回過神來,也?警覺到此地并非岑都,而是在奎山陰陣中。
崔瓊玉跟微生銀學過一段時間的陣法,自?然也?了?解些許微生氏布陣時的細節。她冷靜下?來,很?快便找到了?破綻。
一劍斬境后,她看見了?靈泉二字。
她成功了?。
走出了?第一層。
*
往日恢弘的殿宇中,此刻凄然蕭條。
沒了?宮人們精心打點,富麗堂皇的殿室也?只是一片荒殿。
入眼,是蛛絲遍布,燈柱傾倒,是垂掛的金色簾布蕭然飄蕩。
晏聽霽顫抖地攥緊了?手?指。
抬眼望去,與?他正?前方的殿梁上,有什么東西懸掛在上方,從背影看,是個?女人。她的脖子被那懸于殿梁的白?綾上吊著,烏發散亂披垂,一身暗紅色長袍幽幽飄零,輕飄飄的,隨著殿外吹進的風一起晃動。
“吱呀——吱呀——”
像是很?久沒人修葺過,那人跟著風晃一下?,殿梁就要?響一下?。
晏聽霽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眼里除了?迷惘再無別的情緒,若是有,可能還有一點后知后覺的絕望。
他揮手?斬落那條白?綾,那具身體便垂直落下?,在將要?落地時,晏聽霽接住了?她。
這是謝只南的臉。
又有些偏差,眉目間多了?幾分冷傲。
他垂眸凝視著她脖間的青紫色勒痕,困惑地眨眨眼,又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將指輕輕搭在上面,摁了?摁。
被他抱著的人沒有反應。
“不?疼么?”
他的語氣帶有些責怪的意味。
可她仍是緊閉雙眸,不?發一言。
晏聽霽將人捧高了?些,她的腦袋向后微微傾倒,露出更加明顯的青紫色於痕。她渾身雪白?,近乎沒有一絲血色。也?更加凸顯出了?那道唯一特別的傷痕。
淚水無聲從他眼角滑落。
他低垂下?眼,虔誠地吻上那道讓她失了?生氣的勒痕。
而后緩緩將人抱在懷里,給她毫無溫度的軀體覆上自?己的熱意。
他不?再說話。
像是睜開眼后看到這個?場景,他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
過了?一整夜,從昏黃日暮,到魚肚翻起。他將人抱在懷里,像是只極有領地意識的野獸,圈著自?己所要?保護的雌性,如此坐著一直保持這個?姿勢。
他甚至有自?毀的傾向。
“晏聽霽!
輕如空靈的聲音倏地從他身后傳來,他微閉著的眼略有松動。
身后是殿門,人都逃光了?,怎么可能會有人叫他呢?
他暗暗冷笑一聲。
可這道聲音再次傳來。
那雙眼猝然睜開。
他遲疑地轉了?轉頭,往身后的方向看去,是一道極其模糊的緋色身影,站在殿門外,逆著刺目的白?光,如神跡降臨。
晏聽霽喉口哽咽。
“阿邈?”
困在心魔中的晏聽霽陡然清醒過來。
怕是少了?大半修為,連這小小陣法都能困住了?他。
懷中人如煙霧般消散飄遠,飛向殿門處,旋即他站了?起來,猛然吐出一口鮮血,染紅了?他蒼白?的唇。
他笑得古怪,朝著那束光走去。
他走出了?第一層。
綠意盎然處,靈泉二字垂映在他面前的山林間。
第78章 第 78 章 但是她提在手里,倒有種……
晏聽霽輕輕擦拭著唇角溢出的鮮血。
熟悉的緋色身?影就在他前?方不遠處的榕樹下, 似乎在等著誰,她踢著腳下的碎石,單薄的背影略顯孤單。
晏聽霽只是默默注視著這道背影。
旋即她轉過身?來, 發現了晏聽霽的存在。
“晏聽霽?”她吃驚一聲。
晏聽霽彎了彎唇,緩步往前?走去, “阿邈!
是同樣突破第一層的謝只南。
晏聽霽在距她兩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長睫微垂,抿著唇齒間經久不散的血氣,無聲盯著她毫發無損的脖頸。
“你怎么?了?”謝只南見?他有些木楞,于是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你受傷了么??”
晏聽霽抓住她的手,抬起眼簾, “我沒事。”
謝只南“嗯”了一聲,“沒事就好!
她想收回手, 卻發現攥著自己的那?只手力道大得驚人。
越是掙扎, 自己越是脫不得身?。
她最初的驚訝、懷疑,到現在的驚恐。
晏聽霽微嘆一聲, “你是假的!
“謝只南”烏黑的眼珠驀然浮現出強烈的驚懼, 她拼命反抗,卻終究不抵他修為上的強制壓制。
片刻后, 她便化作一只雪白妖獸,一雙耳朵被晏聽霽提著,整個身?子?在半空中畏縮得不敢反抗。
這妖獸有六只眼睛,每雙眼睛都有著不同的顏色,分別為紅黃藍,依次長于面中之上的地方。它體型圓小,一身?皮毛雪白如緞, 渾似一只雪球。
此乃幻魘猼獸,天?性?膽小,卻喜好捉弄他人,此獸最喜設下幻術騙人以此取得樂趣,滿足自己膽小不敢親自動手的另一面。
晏聽霽微瞇著眼,盯著手上提著的幻魘猼獸,嗤道:“真胖。”
幻魘猼獸張了張爪子?,六只眼睛撲眨撲眨地泛著水光,瞧著可憐極了。
“我最喜歡吃的就是你這樣的妖獸!”晏聽霽露出尖牙,威嚇道:“尤其是,這幾只眼睛,最好吃!
幻魘猼獸四條腿一軟,六只眼睛一閉,昏死過去。
晏聽霽笑了一聲。
這樣的幻境真可怕。
他想。
周遭云霧遽然散開,顯露出正常山水景象。
*
“晏聽霽?”
“第一個走出第二層的是晏聽霽!?他不是才走出第一層嗎??”
“這也太恐怖了些!”
圈外弟子?望著漩渦上的三個大字,滿臉驚色。
這不是天?才是什么??
“有人給晏聽霽下注嗎?”
“我沒有”
“我好像也沒有”
眾弟子?面面相覷,心底暗暗痛罵前?不久的自己為什么?不把注下在晏聽霽身?上。
想也只能是想,在晏聽霽之后,又有人驚呼。
“謝謝只南。俊蹦?最先發現的弟子?指著漩渦結巴道:“她她她她,她怎么?也這么?快!”
眾弟子?:“”
紛紛將羨慕的目光投向給謝只南下注的微生兄妹。
二人一時難以接受這樣的目光,但又覺得還是自己眼光獨到,分別輕哼一聲,掃了一眼周圍弟子?。
很是坦然地接納了這道道羨慕的眼神。
*
謝只南往前?走了兩步,頂在頭上的靈泉二字隨之消散。
腳下云霧繚繞,路徑寬敞,可才走兩步,她便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勾著自己的裙衫,暗暗同她較勁扯力,停步后,謝只南提起裙擺,發現上面早已?被刮得破爛。
似有蟲蝎啃咬,一點后知后覺的疼痛爬上她的小腿。
她皺了皺眉,持握越翎的手稍稍一轉,青紅色靈光迅即浮躍于劍身?,挾著凜凜殺意疾沖于云霧之間。
“颯——”
迅風破開層層霧障,綠意赫然明晰起來。
底下荊棘叢生,原本寬敞的路徑在此刻變得極為狹窄,甚至有些令人窒息。這些荊棘如緩慢蠕動出來的藤蔓般攀纏在她腳下,帶著一根根尖銳的針刺,被日光照著發亮,仿佛下一刻就能將其絞斃。
謝只南揮著越翎,像是拿著一把鐮刀一樣,一路砍到了底。
她觀察過四周,根本就沒有路走,要想走到對面那?條寬道上,腳下這條似乎是唯一的一條可以嘗試劈開的路。其他的地方全是茂密的草蓬,謝只南估量了一下這個高度,大概能蓋到自己的腰上。
還是砍著這段荊棘叢走吧。
可才砍到了底,她又發現,前?面那?寬道口?又窄了起來,腳下被砍斷的荊棘悄然滋生蔓延,攏住前?方去路。
謝只南:“”
她只好再次握著越翎,拿著一把劍,用作農具來砍路。
又是到了底,這些荊棘再次攏聚在寬道口?前?。
謝只南再次揮下的一劍夾雜了幾分怒氣,瞬間就斬開了這條道路。
她哼了一聲,準備向前?走去,誰想這些荊棘再次凝結在一起,掩蓋了這條路。
謝只南想到這應該是幻覺,于是想也不想地跳進一旁的草蓬里,沒想到這些雜草要比自己想象中長得還要高密,眼看著就要蓋過自己的脖子?,謝只南卻出乎意料地發現這些好像碰不到這些草蓬。
她像是隱形了一樣,在這里面來去自如。
謝只南明白了。
她走到大路上后,回身?捏了決,“燼!
火焰在她指尖處跳動著,旋即躍身?至草間,凡是觸及之地,皆披卷上一層火色,迅速在綠叢間蔓延開來。
但只有那?極其窄小的荊棘叢有火燒的跡象,其余茂密之地,根本不受任何?影響。
謝只南無語一瞬。
自己竟能被這樣低級的幻術給騙了過去。
不過現在路是有了,就是不知道該走哪一條了。
在她背過這火勢之后,發現面前?的路徑不止一條,一眼掃過去,約莫有幾十條縱橫交錯著,極其復雜。
謝只南算是明白了。
這哪里是幻境,這分明就是戲弄人的。
她惡狠狠地踢了一腳地上的碎石,罵道:“神經病!
這么?多條路,得走多久才能找到正確的路?
“謝師妹!”
身?側忽然有一道聲音響起。
謝只南還沒反應過來這個稱呼,但是突然多了個人,她還是很警惕地循著那?個方向看去。
是于昭。
“謝師妹!”
現在倒是反應過來在叫自己了。
于昭也在這?
等他走過來后,謝只南發現他身?后還跟著一個晏聽霽。這兩人似乎是突然跳出來的一樣,她怎么?看也沒找到他們兩個走出來的路。
兩人異常興奮地走到她面前?。
“你們從?哪出來的?”謝只南納悶,“這里還有別的路嗎?”
于昭說:“我們兩個剛才都被困在一條全是荊棘的小路上,還是晏聽霽發現旁邊是變幻出來的假草蓬,我們才走出來的,我們之前?也沒瞧見?你,出來后沒多久,就看見?你在這站著,怎么?了?”
謝只南看向他身?后的晏聽霽。
晏聽霽彎彎唇,點頭道:“他說的沒錯。”
謝只南若有所思道:“那?好吧。前?面全是路,你們知道怎么?走嗎?”
這試煉規則既說了要相親相愛,那?同門間組個隊也應該是正常的吧。
于昭只是看了一眼,就道:“放心吧!這就是微生氏最慣用的一套迷陣,都是結合乾坤八卦圖來的,只要找出一條生門,我們就能走出去了。”
晏聽霽點頭道:“嗯。”
謝只南“哦”了一聲,跟著兩人往前?走。
似乎是被于昭一眼看出了生門,他和晏聽霽兩個人在前?頭帶著路,看他們似乎沒有停下的意思,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時候,謝只南有些不耐煩了起來。
忽然間,她停住了腳步。
走在前?頭帶路的兩個人也很有默契地止住了步子?。
于昭看了一眼,就道:“放心吧!這就是微生氏最慣用的一套迷陣,都是結合乾坤八卦圖來的,只要找出一條生門,我們就能走出去了。”
晏聽霽點頭道:“嗯!
二人欲往前?走,聲帶像是被什么?東西卡住了一樣,連帶著步子?也在卡頓。
不過很快,他們就沒了動靜。
因為在他們背后,分別被冰冷的劍尖抵著后脖子?。
兩把相同的劍懸空在二人身?后,直抵著他們露出的一點皮肉,又過了一會兒?,更多道劍影紛紛從?主劍上復刻而?出,襲著青紅色靈光排列成一道道劍陣,凌空起勢。
于昭:“你謝師妹這是做什么??”
晏聽霽:“阿邈?”
謝只南一手抱臂,另一手兩指并攏,漫不經心地控制著周身?攜著凜凜殺意的劍陣,笑道:“你們的尾巴露出來了哦!
兩人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尾巴,全然忘記了身?后的劍陣。
發現并沒有摸到什么?后,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騙了。
謝只南冷哼一聲:“自己變回來,不然我就用劍刺穿你那?圓滾滾的身?體!”
“于昭”和“晏聽霽”兩人趕忙變作原型,求饒似地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她幼時沒事做,就愛看書。
什么?書都看,好看的,不好看的,好懂的,不好懂的,她全都一個一個逐字看下來。
就是為了打發時間。
又恰好,結合方才的情形,就想起自己之前?在書上看到過的一種古獸,名叫幻魘猼獸,性?子?膽小,卻又最愛捉弄人。
往往會探去陣中之人的記憶,變作那?人來戲騙入陣者。
微生氏擅用陣術,也專門豢養此類古獸。
要是這兩人沒出來,謝只南可能還得想一會兒?,可這兩人出來后,她徹底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這幻魘猼獸肯定是只查探了部?分的記憶,所以才會變出兩個人來誆騙她。
晏聽霽才不會看到自己這個反應。
要見?到了,早撲來了。
哪里會像是一個正常門派的弟子?與于昭這么?親近?
其實最安全的還是現在這個時候,早些破除幻魘猼獸的障眼法,就能趁早警惕起來。因為這第二層若是遲遲被困在幻魘猼獸這,后續若是碰見?其他的妖邪之物,糾纏起來就很麻煩。
越早識破便是越安全的,反之可能連第三層的邊都摸不到。
謝只南彎腰抓起這兩只幻魘猼獸,皺著眉:“重死了,吃什么?了?”
兩只幻魘猼獸很是委屈地眨著眼啜泣,她掂了掂,有點想要扔到十米開外的地方的樣子?,嚇得兩只古獸一動不敢動,身?子?綿軟軟地癱了下去。
更重了
早點識破有早點識破的好處,好處就是,可以看著別人被困在幻陣中,觀賞著那?副傻樣子?發笑。
比如說——張文?淵。
*
于昭走出第一層的時候,還有些恍惚。
他壓根沒反應過來那?是自己的心魔。
更是疑惑。
這也能叫心魔么??
他看著每個人都有了歸屬,看著四處和平無事,眾人安樂,他明明很高興啊。
這算什么?心魔?
他能破開第一層陣法也好像是因為,看到一個小女孩手上的糖人掉在地上還要撿起來吃,覺得很可憐,又很生氣,于昭找不到賣糖人的店鋪,一怒之下自己動手,做了許多根糖人,分發給那?些看起來衣裳破爛的小孩子?吃。
然后就走出來了。
就這樣到了第二層。
“這是微生氏做出的陣法?”于昭不禁懷疑。
到了第二層,似乎也并沒有什么?特別的。
聽晏聽霽他們找到自己的時候說,自己像是入了邪,嘴里一直念叨著一句話。
“誅殺邪魔。誅殺邪魔。誅殺邪魔。誅殺邪魔。誅殺邪魔。誅殺邪魔!
*
謝只南樂了。
她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一直站在原地,只是腳下不是荊棘云霧,只是一片普通至極的山地。
而?前?方是運氣不太好的張文?淵。
他并未識破幻魘猼獸的陣術,不僅如此,他還被那?躲藏在山林里的鬼物給纏上了。
第二層應當是和第三層相通的,但又和第三層之間有層壁,不然她也看不到這樣好笑的畫面。
張文?淵先是靠倒在樹上哈哈笑著,隨即又跪了下去,捧著臉大聲哭泣。在他的周圍,始終跟著一只飄如影魅的女鬼。她穿著一身?水藍色的長裙,飄飄然,披散著的長發如緞帶般悄然圍絞在張文?淵的脖子?上,像是用頭發給他套了個圈,牢牢捆住他,張文?淵走到哪,這女鬼就跟到哪。
時不時還發出一聲獰笑。
謝只南“嘶”了一聲,找了個陰涼地坐下,看看這張文?淵會不會被這女鬼鎖了命。
可轉念一想,這只是個試煉,應該是做不到的。
“唉!彼龂@了口?氣。
有點失望。
也不知道張文?淵在幻魘猼獸的陣術中經歷了什么?,看得謝只南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靠在樹干上,懶散地瞇著眼看張文?淵又哭又笑。
那?攀附在張文?淵身?上的女鬼忽地朝謝只南這個方向看了來。
那?雙黑洞洞的眼睛猝然與謝只南的眼睛相撞,帶著審視、戾意,毫不掩飾地打量著新鮮的獵物。
女鬼的眼下泛著青紫色的瘢痕淤青,血管快要迸裂般晃眼地凸顯在她那?青白色的皮膚上,她捆在張文?淵脖子?上的頭發迅即拉長,放遠了她的行動范圍,以一種近乎詭異的速度猛然靠近謝只南。
謝只南握緊手中劍,快速坐起,將這逼近的女鬼格擋在自己三步以外。
青色的鬼氣與她手中的紅色靈力強烈相抵,卷起的風陣直直掠過她整個人,若不是面前?有越翎抵住,怕是要連眼睛都睜不開。
眼前?女鬼同樣被這陣勁風吹出真面容來。那?是極其慘白的一張臉,漆黑的瞳眸占據了她整個眼眶,沒有一絲眼白,彎起的唇瓣卻異常鮮紅。
像是抹了血。
她獰笑著靠近謝只南,身?下的長發也在不斷逼近謝只南。
謝只南舉起另一手,眼神狠戾,捏決道:“破!”
那?女鬼像是很快就反應過來,即刻躲開,縮回到了張文?淵的身?上。
披垂在她面上的頭發又一次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只露出那?雙駭人的目珠。
一眨不眨地盯著方才逃回的方向。
謝只南驀地站起來。
這女鬼方才明明是想要了自己的命!
況且她已?然突破第三層,這女鬼是如何?破除第二層的壁沖向她的?
而?且張文?淵身?上的修為好像一直在消散。
“不是吧”謝只南很不情愿地接受這個事實。
——奎山陰陣出了問題。
外面的人似乎還沒有發現。不然早把人拉出去了。
謝只南看著張文?淵還在那?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嘖”了一聲,持劍便沖向那?鎖在張文?淵脖子?上的女鬼。
那?女鬼當即放開了張文?淵,纏繞到一旁的樹干上,笑瞇瞇地望著謝只南。
這幾日在于昭那?學?習的劍術可不是白學?的。
她也同樣回給那?女鬼一張笑。
笑過后,她手腕一轉,劍勢猝起,明亮的紅色靈光自劍身?緩緩蔓延至她全身?上下,渾然裹挾著凌厲的殺氣,直沖著樹上的女鬼。
謝只南眼神一凜,劍氣凝成。
她低聲念決,迅聲道:“捆!”
方還來去自如的女鬼驟然變了臉色,漆黑的眼洞蘊出森然怒氣,一頭長發瞬間化作尖刺穿風而?來,她長嘯嘶喊一聲,叫聲極其尖銳刺耳,下一秒,道道霹靂劍光帶著鋒利的芒刺直朝她來,堵住了她那?張大開的血口?。
伴隨著剩下最后一點尖鳴聲,女鬼身?形扭曲地消散在樹干上。
謝只南看向早就被丟在一旁軟趴趴的張文?淵。
很是嫌棄地走了過去。
她蹲下身?來,用劍鞘拍了拍他的臉,看他好像昏死過去了,只好使出自己的招數來。
謝只南眼底興奮一瞬。
她將劍放在地上,很是期待地朝自己攤開的兩只手掌哈了一口?氣,旋即笑容明媚地掄了過去。
“啪——啪——”
兩聲清脆的巴掌聲響在了張文?淵的臉上。
張文?淵左右臉上很快起了一片印子?,他皺了皺眉,但仍是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謝只南甩了甩自己發紅的手,抱怨道:“真難搞!
當她準備再次給他扇幾巴掌的時候,張文?淵“嗬”的一聲,倒吸一口?氣,猛地睜開眼睛來,看見?正要準備下手的謝只南,驚叫一聲嚇得要跳起來。
不過謝只南給他按住了。
該落下的巴掌還是落下了。
一個也少不了。
張文?淵被打懵了,見?謝只南站起身?來,他不可置信地坐起來看她:“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謝只南無辜解釋:“我明明在救你好不好!
張文?淵:“你打我!你打我!”
謝只南:“”
總感覺他好像還是神志不清,要不再打一巴掌讓他醒醒神?
謝只南行動很快,眼看著巴掌再次落下時,張文?淵急忙站起來跳遠了好幾步。
“你還要打我!我好了!好了!”
那?雙黑眸滿是鄙夷。
張文?淵捂著自己紅腫的臉,有些氣憤。
不過是被暫時迷惑住了,怎么?就被她救出來了?
這傳出去,還讓他張文?淵怎么?做人?
張文?淵這么?想著,謝只南突然發出一聲急促的提醒。
“小心!”
只此一瞬,一道重擊直沖著他背部?而?來,胸口?處的鈍悶感很快蔓延到四肢百骸上,他猛然噴出一口?鮮血,軟了腿,跪在地上,愣愣地回頭看。
看到了一張能讓人做三十天?噩夢的臉。
謝只南飛身?上前?,橫劈一劍,斬開一道距離。
這女鬼不是死了嗎?難道她剛才沒下死手?
張文?淵被嚇得連路也不看,橫沖直撞地推開謝只南,踉蹌跑了走。
被推開的謝只南很是不爽,但當下她還是得將注意力放在這女鬼身?上。
張文?淵捂著胸口?,渾身?顫抖著。
前?頭撞了人也不知道,只顧著走。
而?被他撞的人正是晏聽霽。
晏聽霽拉住他,見?他一身?傷痕有些不解,現在五堰派都玩這么?大了嗎?
“你”
話還沒說完,張文?淵就抬起手叫著:“走開走開!”
晏聽霽:“”
陡然間,晏聽霽聞到一股極其熟悉的氣味。
是謝只南的。
他臉色大變,抓著張文?淵厲聲道:“發生什么?了!”
張文?淵被這一吼,更是嚇得不行,“我不知道!不知道!”
晏聽霽看著他來時的方向,也沒空跟他繼續糾纏,方要撒手去尋人時,身?側突地傳來一道脆生生的聲音。
“晏聽霽?”
他愣愣地循聲望去,看見?毫發無損的謝只南。
一手提著沾著黑氣的劍,另一手里還提著提著一個長頭發女人的頭顱
看起來很不美觀的東西。
但是她提在手里,倒有種說不出的詭異美感。
晏聽霽松了口?氣。
第79章 第 79 章 就不爽。
張文淵被?嚇跑之后, 謝只南才發現,這?女鬼其實?是沖著自己來的。
她似乎是第三層的東西,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跑到了?第二層。
第二層的鬼物?大?多是不具備太強大?的攻擊力的, 可就算到了?第三層,也不至于?對她下死手。試煉規矩并?未說明不得斬殺境內鬼物?, 所以當她一劍劈了?女鬼頭顱時, 發現這?女鬼身上藏了?東西,不止如此,斷首處還散發著一股極其微妙的黑氣?。
一般鬼物?死后大?多瞬間?斃散,可她竟能重?新聚體, 再次躲藏發出攻擊。
為了?避免她再次重?生,謝只南只好提著她的頭顱, 不讓她合體。
以防萬一。
張文淵這?個倒霉蛋,連幻魘猼獸的幻陣都出不來, 自然也被?這?女鬼給盯上了?。
這?女鬼剛才被?自己的劍陣所傷, 其實?沒有什么太多的力氣?了?,所以謝只南很是輕松地砍下了?她的頭顱。就是丑了?些, 提在手上很不雅觀。
但沒辦法, 謝只南可不想自己身后一直跟著一只甩不掉的黏蟲。
不過,謝只南總感覺暗處仍有東西在盯著她。
濕滑黏膩的視線緊緊躲在暗處跟著她, 讓她有種被?監視的感覺。
就不爽。
當她催動腕線上的金絲時,發現自己與?外界失了?聯系。
不論怎么叫,都沒人回應她。
謝只南:“”真?是夠倒霉的。
殺了?她之后,謝只南想起落荒而逃的張文淵。
好歹也是遇見了?一個能說話的人,她只好追著他的方向找去。
想著,張文淵應該是被?自己的巴掌拍到第三層的。
也真?是便宜他了?,讓他這?么輕松到第三層。
沒想到還碰見了?正揪著張文淵且快要失控的晏聽霽。
他應該是聞見自己身上的氣?息了?。
謝只南好像被?手上提著的東西所散發出的氣?味給沖昏了?頭, 這?才沒聞到。
想想就覺得好有意思,現在只需要感知到對方的氣?息便能知曉對方是否在附近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來的,有趣得很。
晏聽霽眉眼間?的戾意瞬地消失殆盡,變得乖巧溫順起來,他松開了?扯住張文淵的手,還特?地給他撫平了?一下被?弄皺的衣領,對他笑了?笑,“瞧你,真?是不小心。這?次我?就原諒你了?!
張文淵還未從謝只南手上的沖擊回過神,現在聽他這?么一說,更是昏得不行。
“阿邈!彼f完就小跑到謝只南跟前,“你怎么提著這?么丑的東西?”
謝只南不滿道:“她死了?還能再生,然后偷襲我?,我?只好提著她走了?!
“死了?再生?”晏聽霽沉思片刻,盯著這?顆頭顱開始研究起來,“我?看看!
張文淵見這?兩個瘋子居然能平靜地盯著一顆能嚇死人的頭顱研究起來,難免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牙齒打著戰栗,提著發軟的一雙腿就要溜。
不想這?步子還沒邁開,背后又推來一陣強勁的風,直把他給推到二人面前。
他沒站住腳,一下倒在地上。
像個烏龜。
昏了?。
謝只南、晏聽霽:“”
“阿邈,他好弱啊!标搪犾V神情困惑地看著他,“我?只是輕輕一推而已!
謝只南心虛地眨眨眼,“他好像剛剛被?這?女鬼打了?一掌。”
晏聽霽漫不經心道:“哦”
難怪給了?一點力就成這?樣了?。
原來是已經被?揍過了?。
晏聽霽只好蹲下身,從他腰間?佩著的一只小香囊里?掏了?掏,找出一顆藥丸后強行給他吃下,隨后站起來,對著謝只南道:“好了?。”
謝只南看著他行云流水的動作,都懷疑他是不是來過這?。
怎么這?么熟練!
對上那雙疑惑的黑眸,晏聽霽很是真?誠解釋道:“進陣前講過了?的,每個弟子都有一只救命藥囊,防止在陣內遇到什么突發情況,張壽做的。我?們也有!
謝只南垂眼看了?看,這?才知道是藥囊。
難怪她一直解不開這?玩意,原來是救命用的。
“好吧。”她道。
謝只南提著這?顆頭顱,走到張文淵面前,隨即放在和他面對面的泥地上,這?樣既確保二人有地方觀察,也能確保這?頭顱和張文淵能在自己的視線范圍內。
雖然毒了?些,但是沒關系。
晏聽霽和謝只南兩人一左一右蹲在張文淵頭兩邊,盯著這?女鬼的頭研究起來。
張壽的藥丸見效很快,張文淵服用后沒多久就有了?清醒的跡象。
他聽著自己耳邊嗡嗡嗡的說話聲,講個不停,吵死了?。
可又沒力氣?睜眼。
很快他又覺得這說話聲不吵了。
背上的冷汗直冒。
怎么會有這么詭異的對話!
“她真?死了?嗎?”
“可能吧。”
“她這?斷首處溢出的黑氣?是什么?看起來不是太好的樣子。”
“好像是,魔氣?!
“魔氣??還真?來了?,那她如果還沒死怎么辦?要不把她絞了??還是燒了?吧。”
“把他也燒了?嗎?”
“”
張文淵猛地睜開眼,他撐在沙地上的手掌兀地張開,滿手的沙礫磨得他掌心發疼,他皺著眉,發現自己側臉貼地,抬眼便看見那雙笑瞇瞇的黑眸,心中一緊。
他惡狠狠瞪了?她一眼,旋即正回頭,手掌發力撐地起身,余光瞥見自己面前還放著什么東西,黑漆漆的,像是有好多頭發
頭發!
張文淵猝然向上看,正對著女鬼死前那張陰惻惻的面容,下意識驚恐地大?叫起來,他趕忙從地上跳起來,指著夾在這?頭顱兩邊的兩個人,“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們瘋了?嗎!!故意放我?這?!你們兩個賤人!”
謝只南沒了?好脾氣?,提劍指著他道:“就是故意的哦,你再亂說話,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張文淵氣?哼一聲,也不管自己身上傷是怎么好的,沒好氣?道:“敢在這?里?動手,被?外面發現,別說內門了?,就是五堰派你們也待不下去!”
可這?兩人似乎并?未有被?威脅到的意思,反而很是期待地看著他催動金絲聯系外面的人。張文淵被?這?么看著,看著兩人眼底的期待,只罵道:“兩個神經病!
被?那女鬼追擊,身為內門弟子的張文淵自然知曉此物?并?非奎山陰陣會有的東西,這?么強烈的沖擊力,換哪個弟子來都扛不住。
他在眼前兩人期待的目光下催動金絲,吊兒郎當道:“你們等著吧。”
可沒多久,他臉上就沒了?笑意,皺起的眉頭越來越緊,還有更多的訝異,他焦急地嘗試與?外界溝通,可二者間?似乎是斷了?聯,怎么也看不見這?縷金絲發亮。
這?下他明白為什么這?兩人有恃無恐了?。
后知后覺的恐懼浮上心頭。
“你你們,”張文淵結巴道:“別亂來啊,我?我?可是我?張家獨子!”
謝只南:“哦!
“颯——”一聲,地上那顆頭顱灰飛煙滅了?。
晏聽霽很平淡地收回手,走到謝只南跟前,邀功似地笑道:“她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
謝只南夸了?一句:“真?棒!
晏聽霽笑得更開心了?些。
張文淵:“”
他應該趕緊找到出去的方法,不能繼續待在這?里?。自己之前就同兩人鬧得不愉快,要是現在還跟他們待在一塊,怕是能弄死自己。
這?兩個沒一個正常人!
思索片刻,他謹慎地抬眼瞥了?他們一眼。
誰想這?兩人的目光早就在他身上了?!還笑著看自己!
神經病!為什么要這?樣看著他!
“別想著跑哦!敝x只南笑容燦爛,“跑了?你就死了?!
這?兩句話一下子把張文淵要離開的想法打了?回去,他不由自主?地顫栗著,咽了?咽口水,發現自己喉嚨異常干燥,咽下去的全是方才自己吸進去的風沙。似乎還有什么干巴巴的苦味,一直彌漫在他嘴里?。
這?味道,很像張壽的藥。
他恍然大?悟,這?兩人給自己喂了?藥,應該暫時不會做出什么傷害自己的事。
有這?兩個保鏢護陣,自己還怕出不去么?
旋即他換了?一副態度,清了?清嗓子,道:“那個,也行。我?就勉為其難地跟你們組個隊,到時候我?憑本事找到嬰珠,可別哭著鼻子求我?讓給你們。”
謝只南很是好脾氣?地將劍鋒抵在他喉口處。
她彎起一雙月牙似的眼睛,語氣?森然:“小心些,你等下跟著我?們要是不聽話,第一時間?就把你丟出去喂鬼!
張文淵再也裝不下去,嚇得直點頭道:“嗯嗯嗯嗯,我?會聽話的!
謝只南朝晏聽霽笑了?笑。
當下就是該如何找尋到出口,靈泉這?么大?,想是要走上好幾日才能走完,可若是走完了?都沒能尋到出口,那豈不是有些虧?
面前的道路倏地緊縮成了?獨一條,方向大?致往西,這?一路上走著也沒碰見其他弟子,想來是只有他們三個太早進入到第三層,又或是有什么東西將幾人給隔開了?。
畢竟現在與?外界的聯系也斷了?。
大?概率是后者。
似乎是有意指引,三人順著西走,竟碰見了?于?昭。
*
“怎么回事?”馮長?老突然站起來喝道。
其余幾名長?老也不知所云,望著那漩渦的眼睛充滿了?憂慮。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馮長?老拍桌道:“第三層里?混進東西了?!”
此言一出,圍在外圈的弟子紛紛議論起來。
“什么?奎山陰陣出事了??”
“第三層混進邪魔了?!”
“有人到第三層了?嗎?沒有吧”
“晏聽霽,謝只南,張文淵,于?昭,崔瓊玉”
“瞎說什么,你怎么知道。”
“漩渦上顯示了?!”
眾弟子驟然看向漩渦上顯示的名字,以往都是一個一個來的,現在居然卡頓這?么久,全報上去了?!
“那他們不是很危險?”
“邪魔這?種東西當然危險了?!”
這?是微生氏人布的陣,眾人將目光紛紛看向微生勁微生銀兩兄妹。
微生勁笑著道:“又不是我?做的,再看我?們就揍你們!
微生銀冷哼:“奎山陰陣出了?問題,不應該讓長?老解決么?看我?們做什么!
一旁崔九兆神情凝重?地看著漩渦上的名字,難免擔憂。
邪魔這?一類東西,在學宮的每位弟子都知道它們的厲害。作惡多端,為禍世人,其性暴戾殘忍,喜好奪人生魂服用增進功法這?樣的邪術。
好在這?些年?是從未有過邪魔侵擾,可前段時間?不知從何處傳來有邪魔入侵,擾得學宮上下人心惶惶。最初大?家都相安無事,便也沒放在心上,可后來怪事頻頻,這?就不得不有所警惕起來。
對于?一名修士來說,誅殺邪魔是每位弟子都要牢記于?心的事情。
既是本分,也是職責。
為的便是守護世人安寧。
可如今馮長?老的一番話,又結合奎山陰陣的異動,叫人又開始惶遽起來。
如果邪魔入侵了?奎山陰陣的第三層,那這?五人豈不是有危險了??
幾名長?老各個臉上都皺成一團,焦急地嘗試與?這?幾位溝通,卻始終沒有任何反應。
還未進入到第三層的弟子皆被?召回,此次試煉被?迫終止。
馮長?老召喚出一只青信鳥來,低聲嘀咕了?幾句,旋即這?青信鳥便攜著一陣靈光飛向遠處。
那是無昇殿的方向。
*
于?昭周圍并?沒有什么奇怪的鬼物?,也沒有幻魘猼獸。
什么都沒有,可他就是陷入了?魘中。
“誅殺邪魔。誅殺邪魔。誅殺邪魔。誅殺邪魔。誅殺邪魔。誅殺邪魔。誅殺邪魔。誅殺邪魔。誅殺邪魔。誅殺邪魔。誅殺邪魔。誅殺邪魔。誅殺邪魔。誅殺邪魔。”
于?昭目光呆滯,嘴里?卻振振有詞。
張文淵“嘁”了?一聲,跑到于?昭跟前看了?又看,而后指著他道:“得,又一個神經病!
晏聽霽兀地看向他。
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張文淵干巴巴地揮了?揮手,“你們叫醒他,也要掄巴掌嗎?”
謝只南伸出一根指,搖了?搖,“當然不是哦。于?昭這?樣善良的師兄,自然要溫柔地叫醒他!
張文淵忍下反駁的沖動:“那你們來!
晏聽霽道:“我?來!
于?昭嘴里?仍在念叨著“誅殺邪魔”的話,聽得晏聽霽煩,兩指并?攏后點在他眉間?,傾注了?一道紅色靈光。沒多時,那道重?復的聲音停了?下來,于?昭那渙散的目光緩緩凝聚起來,恢復了?一點光色。
他迷糊地眨了?眨眼,看見來人后,有些驚訝:“晏聽霽?”
晏聽霽:“你在念什么?”
于?昭不解道:“我?沒念什么啊!
他又瞧見一旁站著的張文淵和謝只南,驚訝不已。
“你們一起走的嗎?”于?昭更是疑惑,“我?們現在是在第二層嗎?”
謝只南搖頭:“應該不是,我?們已經到第三層了?。”
于?昭:?
解釋前因后果后,于?昭的神情更加困惑了?。
他說:“我?壓根就沒見過什么幻魘猼獸。我?從第一層出來后,好像再見到的人就是你們了?。怎么就突然到了?第三層?”
張文淵冷哼:“走了?狗屎運唄!遇上我?們!
于?昭不理他,問晏聽霽:“所以奎山陰陣出了?問題,進了?邪魔,然后我?剛才念著要‘誅殺邪魔’是不是剛才有什么東西先一步纏上我?了??”
晏聽霽點頭:“應該是。”
結合今日碰到的情形,謝只南記起那日去無昇殿內探聽到張壽和王求諳的部分談話。竟是混進了?五堰派的試煉當中。
那她也是夠倒霉的,只是想著趁這?次機會進內門證明自己,沒想到還碰到這?么棘手的事情。
現在他們在明,邪魔在暗。說不定就藏在那里?偷窺著他們幾個人。
謝只南揮了?揮劍:“那就趁這?次機會把它除了?,免得擾人心煩!
于?昭很是贊同地點頭:“我?跟你一起!”
晏聽霽走到謝只南身側:“我?自然是跟著你的!
只剩下一個面露難看的張文淵。
瞧著極其不情愿。
礙于?面子,他干笑一聲,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樣,“我?也去。”
不去也不行。
“。
幾人說話間?,西處響起一聲驚叫,似乎是女子的聲音,摻著些驚恐。
警惕朝那望去,只見那原本青山綠叢間?,倏地竄出一幢高塔,散著幽幽黑氣?,連帶著那一片綠意都覆上森森鬼氣?。
分明是大?白天,眼睛打那一看,像是陰了?八個度。
于?昭拍掌道:“這?是崔師妹的聲音!”
謝只南:“崔瓊玉?”
于?昭:“嗯。我?說聽起來有些耳熟,如此看來,我?們幾個都進了?第三層。那里?多出來的塔瞧著像是什么邪物?,崔師妹的聲音就是從那發出來的,我?們快去看看!
張文淵打斷道:“憑什么,那個地方一看就要死人,崔瓊玉多半是沒命了?,咱們也別把命搭進去。就在這?坐著,等外面長?老來救我?們出去!
他語氣?懶散,絲毫沒有將崔瓊玉的性命放在眼底。
于?昭怒道:“張文淵!不敢去就不敢去,別把別人的命不當命!”
張文淵仍是不知悔改:“那你自己去啊!
于?昭:“我?自然會去!”
謝只南冷眼看著這?兩人吵,等他們再吵下去,人怕是真?要沒了?。她將劍鋒橫在張文淵脖子上,威脅道:“不走,我?現在就讓你死在這?。”
晏聽霽笑道:“是哦!
張文淵臉一陣紅一陣白,“我?可沒怕!去就去!”
幾人御劍飛往那座塔。沒想到看似幾步路的距離,竟飛了?有半刻的時間?。
等到了?塔前,周圍綠意不再,只散發著濃郁的黑氣?。像是被?這?些黑氣?侵蝕包圍,除了?這?座塔,周圍皆是一片枯干樹枝。
于?昭見狀,急忙沖進塔內。
幾人緊隨其后。
“砰——”一聲。
敞開的塔門在幾人進塔后猝然閉合,光線昏暗,唯有周圍的一點幽火照亮。
謝只南警惕地回身看向塔門,卻發現那方才還在身后的門早已消失不見,隱匿在了?整座塔壁之中。
忽地有一只手拉住了?自己。
她側眸望去,雖看不見他的神情,但也知道他此刻是在笑著的。
其實?她也不是很緊張。
進來前,其實?便已經能知道這?是圈套了?。可于?昭可顧不上這?些,萬一崔瓊玉真?在里?面出事了?,身為師兄自然得前去相助。
另外兩人想著去哪不是去,自然也跟上。
只有張文淵心里?沒底,一邊害怕一邊暗罵著于?昭。
這?座塔似乎有很多樓層,第一層只是塔基,沒什么東西,前方有一懸梯,登上便應能抵達下一層。
他們都不知道崔瓊玉現在在哪,只能一個一個找。
懸梯浮動在半空中,沒有扶手,人一走上去仿佛就能踩空掉落,于?昭同幾人對視一眼,旋即快步邁向前。
謝只南拉著晏聽霽緊步跟上。
張文淵停在原地躊躇片刻,還是咬咬牙跟了?上去,“我?可不是害怕!”
懸梯到了?末端,沒了?路,只有面前的塔門。
幾人百思不得其解此塔是如何規制,可見那塔門開了?,注意又被?里?面引了?去。
“崔師妹!”于?昭沖進去。
謝只南循聲看去,發現崔瓊玉被?那先前攀附在張文淵身上的女鬼纏繞著拖行在地上,她脖子上全是那女鬼的頭發,似乎是要將她絞死,那些黑藻般的長?發快要將她整個人都纏起來,包成粽子。
崔瓊玉面色漲紅,已然是呼吸不暢了?。
她死命掙扎,隨身佩劍早已被?打落到一旁,此時只能靠徒手搏力。
這?只女鬼看著要比先前那只更厲害些,謝只南盯著她的頭發,發現她有一縷發絲是連接著中間?那棵巨樹的,仿佛她的生命來源都是汲取這?棵巨樹,猶如根根細長?的纖維,盤曲在這?樹頂端。
于?昭布下劍陣,道道劍影挾著凌厲的道氣?蓄勢待發,他兩指并?攏,雙手交叉念決:
“道氣?如罡,劍隨我?行,破!”
無數劍影密密麻麻如雨點般沖向女鬼,那只女鬼敏銳地察覺到別處的殺意,迅即退開,松了?頭發退回到那樹上。
謝只南快步上前,將喘不過氣?的崔瓊玉從地上扶起來,“你還好吧?”
崔瓊玉貪婪地吸著新鮮空氣?,胸腔起伏劇烈,她猛地咳嗽著,根本說不出話來。
見她這?么難受,謝只南給她渡了?些靈力緩解,待她回過神來后,那雙眼睛浮起一層霧氣?來,像是憋得緊了?,眼神有些渙散。
她努力調整呼吸,看著謝只南,心中忽地有了?一絲波動。
正要搖頭說沒事時,崔瓊玉驚愕地看見那只女鬼再次俯沖下來,甩著滿頭蠕動的黑發逼向她們。謝只南來不及閃躲,旋即二人齊齊被?她卷到那棵陰氣?森森的樹木上。
晏聽霽卷著一捧火,當即沖了?過來。
謝只南湊到崔瓊玉耳邊說:“等下我?用力,你趕緊跑!
崔瓊玉睜圓了?眼,還沒反應過來,束縛住二人的頭發“噌”地松了?開,只這?么一瞬,她整個人被?一只手用力往外一推,穿過勁風,被?推到于?昭所在的安全方向。崔瓊玉不可置信地回頭看了?一眼,卻見晏聽霽早已擋住謝只南,同她一起被?卷入到那樹窩之中。
于?昭扶住崔瓊玉:“崔師妹!沒事吧?這?應該是書上記載的懸欞鬼塔,這?第二層有棵千年?妖樹,里?面滋養著許多嬰女,謝師妹和晏聽霽應該是被?卷進去了?。我?們快想辦法,看看能不能燒了?這?棵樹,讓她們放人。”
崔瓊玉很快恢復情緒道:“嗯!我?們快想辦法!
被?卷進樹窩的兩人反應倒是很平靜,周圍都是空蕩蕩的樹壁,落腳處也是由樹樁墊起來的平面。很大?的一棵樹,也是很詭異的一棵樹。
晏聽霽笑瞇瞇地抓著謝只南的手:“這?次可不許扔下我?了?!
謝只南坦然道:“我?知道你會過來的!
晏聽霽輕哼一聲。
獨屬于?女子的凄厲嚎叫聲在這?樹窩中幽幽響起,像是誰拿著鈍刀在鋸木頭,“滋滋滋”的很是聒噪。
晏聽霽擠縮到謝只南懷里?,“我?怕。”
謝只南:“”
第80章 第 80 章 他要瘋了。
樹窩內陰氣森然, 從外看可能只是一棵巨樹,可進?到這樹心?便發現此地別有洞天。
粗糙的?褐色枝條雜亂地堆積在樹壁上,像是一條條另生而出?的?藤蔓, 懸空浮蕩在那密密麻麻滿是窄小樹洞前遮掩著粗陋不堪的?內壁。
謝只南面無表情地將人推開?一點距離,道:“剛才還不確定, 后來看到這棵樹我就知道了, 這是嬰女。傳言同沙桐樹相生相依,嬰女便是由這些樹根幻化?而來,居存于?那些樹藤后面的?孔洞里。只要進?到樹心?,找到最?根本的?那條根系并斬斷, 其它嬰女也會?隨之?消亡!
晏聽霽又貼了上來,“她們長得好嚇人, 我怕!
謝只南:“”
縮居在孔洞中的?嬰女緩緩爬出?,一雙腿腳牢牢地粘黏在樹壁上, 她們似人非人, 樹頂上落下的?昏暗光色照在她們那雙漆黑無邊的?瞳眸上,散亂著黑氣, 詭異十?足。每只嬰女的?頭發都與樹洞相連, 扯著她們的?身體,卻又像是沒有底, 毫無任何束縛。
嬰女們咧著一張張黑不見底的?口,唇瓣血紅,發出?著刺耳的?銳鳴聲。
謝只南警惕拔劍,“找找哪一只嬰女才是這里的?頭!
晏聽霽彎唇笑道:“好!
嬰女們伺機而動,都對?著被卷入樹心?的?二人虎視眈眈。
她們不敢貿然上前,似乎是第一次遇見生人闖入,忌憚中又帶著毫不掩飾的?貪婪。生人的?氣息對?于?長年累月見不得陽光的?嬰女來說, 為大補之?物。
謝只南戒備地盯著這群東西,不敢松懈。
方?才在外頭碰見嬰女,好歹也是大太陽照著的?,哪里像現在這樣死?氣沉沉?一只也就算了,倒也只是覺得反胃,可照現在看來,怕是有上百只不止。
數目多,氣氛還詭異,這就讓謝只南不得不緊張起來。
這些東西尚未開?化?靈智,大多都是耐不住性子的?,只忌憚了片刻,便俯沖前來。
有了第一只,就會?有第二只跟上。
接連不斷的?嬰女撲身而來。
謝只南翻了個劍花,兩手結印做陣,幽黑的?樹窩內驟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金光,旋即在她身后猛然躍出?一只金凰來。金凰張開?翅膀浴火而出?,發出?通天嘯鳴聲,席卷著陣陣強勁有力的?風火充斥在整棵樹心?之?間。
被火舌卷沒的?嬰女四散逃避著,滾打在粗木上滅火,待到熄滅,復而拖著一身破爛衣裙再次沖來。被激怒的?嬰女速度更?快了幾分,攻擊也猛烈許多。
晏聽霽在對?付自己身后的?嬰女。
他那邊的?情況聽起來似乎也不是很好。
這些嬰女受到攻擊后,陰戾的?叫聲從她們腹腔處沖涌而出?,此處本就是封閉的?地方?,這么一喊,像是翻滾而來的?浪潮,洶涌不斷地回蕩在二人耳膜之?間。
謝只南皺著眉,眼看著其中趴伏在樹壁上的?嬰女四肢張開?撲身而來,旋即揮斬一劍,將其頭顱砍下。
圓滾滾的?東西“骨碌碌”地飛到旁處。
燒也燒不死?,若是一個一個砍下去,怕是還沒被這嬰女拖到洞中去,就要被累死?。
身后之?人的?氣息愈發微弱起來,謝只南不免擔憂。
“晏聽霽?”
晏聽霽強壓下周身戾氣,溫聲道:“你尋到了么?”
謝只南明顯感覺到他狀態不對?,想要轉身去看他,又被面前撲來的?嬰女纏得無法脫身,“我還在找,你怎么樣?”
晏聽霽輕笑一聲:“我沒事!
時間緊迫,謝只南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再次放出?烈火,將這一圈團團圍上前來的?嬰女隔擋開?些許距離,卻也只是緩兵之?計。
這些嬰女每受到一次攻擊,速度就會?更?加迅猛,并且數量遠比最?初看見的?要多不少。
身后之?人暫時得緩,他回過身來,將手搭在謝只南握劍手上,不及她反應,暗紅色靈力自他掌心?出?瘋狂涌動,渡于?兩人相連之?處,旋即朝前揮出?一陣凌厲劍勢,擊退大半幾近快要撲上前來的?嬰女。
此一擊,將大半嬰女斬滅于?劍下。
謝只南抬眼觀望,兀然注意到盤桓在二人正右方?遲遲不動的?嬰女。方?才就發現她了,她的?身形略微比旁的?嬰女大上一些,頭發也要粗長些,最?明顯的?一點,她嘴里念著的?東西不似其它嬰女那般的?嚎叫,而是低聲呢喃著。
像是在下達指令。
“找到了!”謝只南手腕偏轉,指向那仍在念念有詞的?嬰女,“就她了!”
晏聽霽心?領神會?地攬住她的腰:“那就,砍了她的?頭泄憤!
黑紅兩色迎著獵獵風聲交織相纏,凝聚起耀目紅光交匯于?越翎劍上,同劍身合一,隱有騰龍乘風破空之勢,凡所有邪物,盡皆消隕,歸于?寂滅。
為首的嬰女雙眸猝然放大,欲要逃亡之?際,頭顱先行落地。
攀附在樹壁上蓄勢待發的?嬰女隨著那為首嬰女的?死?亡而跟著滅亡,她們那輕如飄云的?身體卷著烏黑的?長發一并沒入在無盡焰火之?中,魂飛魄散。
盈散著黑氣的?沙桐樹登時萎靡頹然,粗長樹根快速枯萎,軟綿綿得像是一條條發爛許久的?長蟲。樹心?內頓時寂靜下來,留下尚在喘息的?二人。
謝只南扶住晏聽霽,眉眼間滿是憂色:“你怎么樣?”
晏聽霽無力靠在她身上,抱住她,“有點累,阿邈抱抱我就好了!
方?才礙于?旁人,她沒直接開?口,現在只有她和他,便沒什么顧忌的?了。
她伸出?兩指將要探在晏聽霽手腕處時,被他及時躲開?了。
琥珀色的?目珠有些怔然,他緊緊抱住人,不肯松手。
謝只南也沒收回手,只是沉默地由他抱著,不用想也知道他現在心?虛得很。她就知道這廝肯定有什么事瞞著自己。
“說吧,”謝只南放下手,“老實交代!
晏聽霽溫吞道:“說什么?”
見他還是死?不承認,謝只南只好上手搭著他的?肩,將人強行推開?左右上下都掃視一圈,然后將人轉了個身,又掃視一遍,再把人轉回來,氣哼一聲:“你因為什么受的?傷?”
晏聽霽捧著她的?手,親昵地蹭了蹭:“一點小傷,沒事的?。”
還小傷!
這分明就是自傷!
能讓他自傷的?除了第一層的?心?魔,謝只南想不到有什么。
她又不是沒自傷過,只是沒他這么厲害。剛才接近他的?時候,謝只南隱隱感覺到他的?身體已然是損耗嚴重,幾近湮滅程度。
謝只南嚴肅道:“你在第一層的?時候,看見什么了?”
之?前她就好奇晏聽霽為什么一直盯著自己的?脖子看,難不成?是看見自己被他咬死?了?所以才這么大反應?可不應該啊。
他本就為了自己損失大半修為,如今還敢自傷。
簡直是不要命了。
晏聽霽猶豫著,好半晌,他垂下眼睫,沉默無言。
這樣的?沉默讓謝只南忽而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似乎自己不該過問?,可她等不到回答,心?中不安。
又是一會?兒,謝只南嘆道:“算了,你不想說就算了!
晏聽霽俯身抱住她,“對?不起,不會?有下次了!
謝只南道:“好。”
嬰女已死?,自然也沒有留在這的?必要了。
謝只南輕聲問?道:“我們出?去吧?”
晏聽霽蹭了蹭她的?脖子,撒嬌似地道:“不要。”
謝只南:?
“那你要做什么?”謝只南有些困惑,“這里還有什么讓你留戀的?東西嗎?”
晏聽霽:“”
他抱得更?緊了,像是有些委屈,但就是不說話。
片刻后,他突然開?口,帶著幾分氣音:“我就是想和你多待一會?兒,不想有別人。”
謝只南迷惑地眨眼:“在這個地方?嗎?外面的?人怎么辦?”
他不說話了。
好吧。
也不是不行。
“你的?要求可真多。”謝只南哼聲道。
晏聽霽笑了一聲,“那我們坐下來休息好不好?”
看他一個傷患,謝只南才懶得計較,扶著他坐下后,她從自己腰間佩戴的?藥囊里掏出?藥丸來遞給他吃下。
晏聽霽很是抗拒地別過頭,“我不要。”
謝只南氣道:“你不吃我就不理你了!”
晏聽霽乖乖回過頭,湊到她手上將那顆藥丸給吃了下去。
謝只南冷哼一聲。
“好苦”晏聽霽低聲道。
謝只南看著他那快哭了的?表情,怔愣一瞬。
真有這么苦?
她眨眨眼,抬手捧住他的?臉親了一口,“還苦嗎?”
琥珀色眼里是壓制不住的?笑意,“苦!
她舔了舔唇,似乎和自己以前吃到的?藥味道不一樣,“好像是有點苦!
晏聽霽安安靜靜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后一把扯下自己腰間的?藥囊,系到謝只南衣帶上。謝只南狐疑地看著自己扯也扯不下來的?藥囊,又看著他那一扯就掉的?藥囊,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
等他系好后,她又嘗試去扯自己本來的?那只藥囊,發現仍是一動不動的?。
“”
“阿邈,”晏聽霽指著自己的?唇,“我還苦”
謝只南看著他:“很苦嗎?”
晏聽霽點點頭:“好苦!
謝只南哼道:“哦。”
晏聽霽:“”怎么是這樣的??
某人不肯罷休,趁著還沒出?去的?這會?子功夫,他伸手便抱住人,倒在她懷里哼哼唧唧著喊苦,被磨的?沒有辦法,謝只南只好親親他讓他安靜下來。
雖說在這個地方?是有些詭異,但耐不住晏聽霽的?纏人程度。
每親一口,謝只南就會?問?他還苦不苦。
他不厭其煩地回答著苦。
謝只南哭笑不得,只好陪他重復一遍又一遍。
最?后還是聽到外面的?腳步聲,謝只南才止住他沒完沒了的?索吻。
于?昭帶著另外兩人沖進?來的?時候,坐在地上的?兩個人面色沉靜地看向他們,像是無事發生。
注意到地上的?頭顱,張文淵又大叫一聲,“這東西怎么總是陰魂不散!”
于?昭和崔瓊玉趕忙上前扶起人來,觀察四周情形后又看向兩人是否受了傷,見并無大礙后,松了口氣。
崔瓊玉抿著唇,似乎有些難以開?口,但她還是問?:“你沒事吧?”
謝只南并未驚訝,只道:“我沒事。他有事。”
于?昭扒拉著晏聽霽:“什么?哪里受傷了!”
晏聽霽笑道:“我沒事,已經吃過藥了!
于?昭:“不行不行,我們快想辦法出?去,去找張醫修給你看看。”
晏聽霽鄙夷一聲:“他算什么!
于?昭:“走吧走吧!
據他說,幾人方?才在外想辦法進?去時,發現那塔門開?了,且通連著塔外,只是晏聽霽和謝只南兩人還被困在這沙桐樹中,不能扔下兩人就走。
于?昭和崔瓊玉用盡了一切辦法,都沒能打開?這樹心?。
沒想到,過了好半晌,這棵妖樹突然就枯萎了,并且縮小了不止一倍。
幾人猜測,是在樹心?里的?兩人找到出?來的?方?法了。
于?是興沖沖地等著兩人出?來,可等了好一會?兒,于?昭都已經察覺到這棵樹死?得不能再死?了,人還是沒出?來,只好進?去找。
心?中還浮現出?好幾幕不想看到的?片段。
于?昭帶著崔瓊玉和張文淵進?來時,心?底一直默念著千萬不要出?事,還好,看見兩人安然無恙地坐在地上時,他懸著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他解釋著:“懸欞鬼塔每破一層,就會?暫時對?外開?放生路,我們趕緊趁著現在出?去,晚了就要上第三層了。這第二層都這么棘手,第三層絕不是我們現在的?能力可以抵抗的?!
幾人也沒再拖著,順著放開?塔門的?懸梯快速走去。
只是還沒走到出?口,身后猝然轟起一聲炸響,謝只南下意識回頭看,被一雙手牢牢覆住耳,不得回頭,余光卻見那隨著轟鳴聲響起的?烈烈火光。
耳邊只能聽到細微的?喊叫聲。
“不好!這塔怎么突然爆了!”
“快跑!”
“跑啊啊啊啊!”
是以一股極大沖擊力沖向幾人的?背部,頭部,以及整個五臟六腑。
謝只南緊緊回抱住身后之?人,一雙黑眸警惕地睜著,忽地瞥見混著黑氣的?勁力直沖晏聽霽而來,她心?中一緊,用以全?部力氣擋下這一擊,大腦頓時一片空白,仿佛被什么東西沖散了一般,耳邊嗡嗡作響著,聽著他那慌措的?驚呼聲后便再沒了意識。
塔炸了之?后,幾人終于?被陣外的?長老給帶出?了第三層,回到了現實當中。
漩渦前涌現出?渾身傷痕的?五個人,眾弟子長老紛紛一驚。
“掌門,”馮長老指著那道:“這”
被馮長老傳信叫來的?王求諳眼神微凝,只盯著倒地昏迷的?謝只南。
最?先清醒的?是晏聽霽,他起身后不顧任何人的?勸阻,第一時間找尋著謝只南的?身影,終是在旁處看到了她。
他踉蹌地跑過去,將人抱在懷里,低聲喊著:“阿邈?阿邈?”
她為什么總是這樣,總是要替自己承受一切傷害,總是想那么多,總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他要瘋了。
不料下一刻,懷中人眼睫輕顫,睜開?那雙霧蒙蒙的?黑眸。
晏聽霽欣喜若狂地看著她。
謝只南此刻面朝的?方?向恰好是對?著王求諳的?。她似乎壓根沒注意到自己面前的?人,只是掏出?一顆深亮色的?晶瑩水珠,高高舉起來:“我找到嬰珠了!
圈外弟子驚訝起來。
“這也行啊!那她能進?內門了!
“我還以為這次試煉出?了問?題,她能進?都進?不了呢!
“還真給她找到了,這也太牛了吧!”
“”
謝只南高舉著手里的?水珠,笑望著站在馮長老旁面色平靜的?王求諳。
對?此,王求諳終于?發出?一聲笑。
晏聽霽遲疑地看向她,輕聲問?:“阿邈?”
謝只南這時才注意到他的?存在,還發現自己被他抱著,登時坐直了身子推開?人,語氣不善,“你誰啊?”
晏聽霽面色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