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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沒一會?兒, 雨勢減弱之后,綿綿便馬不停蹄地趕往謝府。

    她一路上心臟砰砰直跳,滿心滿眼的激動。

    要知道?在原著的劇情中, 三百年前?最開始的時候,謝妄還?只?是個身世凄慘備受欺辱的小?可憐,離日后成為陰晴不定殘暴嗜血的大魔王不知還?有多久。

    自己陰差陽錯被時空裂隙甩進?這里, 說不定就是老天派她來拯救他的哪!

    沒錯, 她阻止不了神女入魔, 修真界動蕩,也阻止不了他日后成為大魔王的事實, 但好歹可以在他孤苦無依慘遭欺凌的時候將那些披著?人皮的妖魔鬼怪全都趕跑啊!

    哼, 就算是魅女的身份又如何?,待她捂好馬甲, 休整一番, 便是那從天而降英勇瀟灑的女俠客, 到時候看誰還?敢欺負他!

    綿綿暗戳戳地攥緊了拳頭,想著?與素未謀面的人見面還?有點?莫名的緊張, 誰知道?滿心忐忑地摸到謝府門前?時卻吃了個閉門羹。

    “你是哪來的散修?膽敢來謝府門前?胡言亂語?我?們這兒沒有謝妄這個人,趕緊滾!”

    門前?的兩個家?仆從上而下地掃視過來, 表情十分不屑。

    只?見他們身穿金色軟甲,手持仙門人才有的靈劍,高大的身軀立在那兒, 宛若黑臉門神, 很?是兇神惡煞。

    綿綿心中很?是憋屈,但面上依舊擠出幾分笑容:“那請問這太湖縣可還?有別家?姓謝的大族?”

    兩個家?仆噗嗤一笑:“整個太湖一帶, 就我?們家?主府上姓謝。”

    綿綿繼續瞇眼傻笑:“哦,那你們家?主可有子嗣?聽聞貴府的二公子出身有些不太一樣, 敢問……”

    后面的話沒說完,兩個家?仆登時陰沉了臉色,仿佛觸了什么霉頭,格外生厭:“去去去!謝府的事情哪是你能打聽的?趕緊滾,再不滾,就把你綁了扔進?太湖里喂魚!”

    連門都沒進?便被趕出去的虞綿綿小?臉一繃,也不裝了:“哼,什么太湖謝氏,還?好意思稱是名門望族?我?看你們府里是被邪祟纏住,馬上就要大難臨頭了!”

    說完,也不管他們什么反應,立馬拔腿就跑。

    身后的兩個家?仆果真臉色鐵青,下一刻,朱紅大門陡然從里面拉開,身穿錦緞氣度雍容的中年男子走出來,板著?臉問:“方才怎么回事?如此喧嘩?”

    “回家?主的話,方才有一個瘋女人跑來咒我?們,說我?們府里被邪祟纏住,還?說要大難臨頭!”

    “大難臨頭?”不知是想了什么,男子嚴肅的面容竟出現一絲不易察覺的觸動,整個人氣息都陰沉了下來。

    “謝二找到了嗎?”

    “回家?主,二少爺還?未曾找到。”

    “多叫幾個人,務必把那孽種抓回來。”

    “是,家?主!”

    “呼……哈!”雨過天晴,石板路上積聚了不少小?水洼,虞綿綿提著?裙子一氣跑了半條街,鞋子都濺濕了,這才在一處橋邊停下。

    “呼,該死的謝府,狗眼看人低,難怪能把好好的人給逼得瘋魔,還?有那謝氏家?主,定然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居然罵自己兒子孽種,哼,他是孽種,你是什么?是石頭里蹦出來的猴子嗎?”

    少女憤憤不平,氣得臉都紅了,恨不能給那老東西來一腳。

    只?是……謝妄真的不在謝府里?那他會?去哪呢?

    忽然,一個不經意的抬頭,好似注意到了什么。

    *

    “該死的,你給我?站住!”

    陰氣森森的天橋底下,一群高大的孩童追趕著?一道?瘦削羸弱的身影。

    他們身上穿著?臟兮兮的粗布衣裳,一雙雙眼睛瞪得猶如餓狼,緊追不舍地盯著?看中的肥肉。

    “該死,老大,這小?子怎么跑得這么快?”

    “哼,他跑不了。”說完,抄起路邊一塊石頭,用力地砸了過去。

    只?聽噗通一聲,男孩兒的膝蓋被砸中,搖晃著?絆倒在地,手腕磕在地上流出鮮血,可他卻仿佛不知痛般掙扎著?爬起來。

    只?是隨即,便被趕過來的孩童給紛紛摁住。

    “看你還?敢不敢跑!你個小?怪物,看見你就晦氣!你還?敢瞪我??”

    被強行摁住的男孩兒冷冷盯著?他,稚嫩的瞳孔中,分明閃爍著?不屬于這個年齡的陰鷙與冰冷。

    “你們最好放開我?,否則,待會?兒你們的眼珠子會?化掉,心臟被惡鬼掏空,最后全身腐爛流膿,再也不能開口說一句話。”

    話音落地,幾個小?孩兒瞬間小?臉一僵,仿佛被這惡毒的詛咒給嚇住。

    更有一個流著?鼻涕的小?孩兒磕磕巴巴道:“他、他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為首的高個子晃著?頭頂的沖天辮:“哼,他說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傻的嗎?大白?天的哪有惡鬼?”

    腦門上挨了一巴掌,男孩兒立刻委屈巴巴:“可、可他們都說他是小?怪物,能看見邪祟的,要不,我們還是放了他吧?”

    “不行!不放!他可謝家?的人,從那樣氣派的府里出來,身上定然藏著?好東西,你們抓著?他,給我?搜!”

    “咳……”謝妄的眼眸泛著?猩紅,稚嫩的嗓音很?是沙啞。

    換了以往,他早就把這幾個小?屁孩給扔出去了,可如今的這具身體卻僅僅只是個五歲稚童。

    瘦削,孱弱,甚至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他緊緊攥著?手心,身體被摁在滿是臟污的橋洞底下,散亂的發絲擋住他的臉,像個被上天詛咒的小?怪物,只?配被人唾棄,被人欺凌。

    這熟悉的無力感,潮水一樣席卷著?涌上心頭,仿佛三百年過去,他依然沒有擺脫這悲哀的處境。

    是他太過貪心,貪戀了不該屬于自己的東西,所以才要遭受這樣的懲罰嗎?

    他迷蒙地躺在地上,像只?受傷的小?獸,任由幾個小?乞丐把他身上的東西洗劫一空。

    只?是,當他對眼前?的一切深惡痛絕且無能為力時,一道?宛如天籟的聲音奇跡般陡然砸下:“你們都給我?住手!”

    視線里,滿身絢爛的少女乘著?一陣風翩翩落于橋頂。

    她眼眸明亮,膚色纖白?,發絲和肩頭鍍滿濃郁的金色,此時叉腰立在那兒,仿佛從天而降的小?仙子,渾身上下散發耀眼奪目的光芒。

    甫一落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謝妄當場愣在那里,漆黑的瞳孔滿是不敢置信地僵住,一動也不動。

    而其他的幾個小?孩兒更是震驚地瞪大了眼珠子,顯然是被這華麗麗的出場給鎮住了。

    但沒一會?兒,那扎著?沖天辮的小?孩兒就跳出來,指著?她道?:“你是誰?竟敢來管我?們的閑事?”

    “我??”綿綿哼唧一聲,驕矜的臉龐露出三分冷冷的笑,“我?可是天上掉下來的仙女,專門來教訓不聽話的小?孩兒,比如你們幾個!”

    她一步步走過來,板著?的臉龐叉著?腰,架勢很?是唬人。

    可那小?孩兒卻并不好騙:“你是仙女?哼,少騙人了,我?阿娘說了,這個世界上壓根就沒有仙女!你這女人分明是在誑我?們!告訴你,這兒是我?們的地盤,你要是不想倒霉的話就趕緊滾,否則,讓你吃不了兜著?……”

    話沒說完,一道?符紙嗖的一聲飛過來,直接糊在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巴上,關?鍵的是他居然撕不下來!

    “唔,唔唔!”

    “老大,我?們來幫你!”

    綿綿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彎起眼睛:“別白?費力氣了,這可是禁言符,專門懲治出言不遜的人,十二個時辰之后方才能解開。哼,小?屁孩兒,趕緊回家?去吧,再不滾就讓你們通通說不了話!”

    綿綿板著?臉一通嚇唬,那些小?孩兒見她有真本事,立馬如同泄了氣的皮球,氣焰全無,紛紛腳底抹油,一溜煙兒地跑遠了。

    “哼,小?小?年紀不學好,別再讓我?看見你們!”

    穿書少女虞綿綿拍了拍手,宛若電影里懲惡揚善的女俠,很?是豪邁地甩了甩頭發。

    只?是下一刻,她就被呆坐在地上直勾勾盯著?她的男孩兒吸引了視線。

    只?見那小?孩兒沉默且僵硬地坐在那兒,身上不但被劫了個空,連外面的衣服都被扒了。

    此時瞳孔緊縮愣在那里,像只?可憐又警惕的貓崽子,瞬間就激發了她濃濃的愛憐和同情。

    她滿是關?切地走過來問:“喂,你還?好吧?還?能站起來嗎?”

    男孩兒陰郁的眼眸顫了顫,先?是看了她一眼,接著?稚嫩的臉頰死死垂著?,只?露出一小?截蒼白?的下巴,啞聲說道?:“我?沒事……你不用管我?。”

    僵硬的話音,散發生人勿近的氣場,好似還?有些眼熟。

    奇怪……這小?孩兒,給人的感覺怎么這么熟悉?

    綿綿提著?裙子蹲下來,腦袋上的流蘇簪子垂在雪白?的臉上,面若桃李的臉蛋流露出探究神色,只?是當她想要撥開他的發絲看清他的臉時,卻被冷不丁地躲開了。

    “不許……碰我?。”

    他顫巍巍地往后縮,明明把人推開的是他,可受到驚嚇的也是他。

    這小?孩兒,該不會?被欺負傻了吧?

    綿綿不由得放軟了聲音,更加耐心地詢問:“喂,小?孩兒,你家?在哪?姐姐我?好人做到底,親自送你回去。”

    “不用,我?不需要……”男孩兒蒼白?的嘴唇緊緊抿著?,手心更是掐紅,說完便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幾乎是本能地逃離,沒錯,不能讓她認出自己……不能讓她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

    必須趕緊離開這兒……

    只?是當他白?著?臉咬牙艱難地起身時,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接著?,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意識沉入深處, 像漂浮在黑不見底的?深淵中,黑暗中現出一張詭異的?面容,冷森森的?嘴發出無情的?嘲笑。

    “天生魔物, 注定是要掙扎在地?獄里!你渴求的?一切最終也都會化成泡影!泡影——哈哈哈哈!”

    “不,不——”孱弱的?聲音如?同小動物的?哀求,瘦小的?身?軀蜷縮起來?, 想要努力?擺脫這殘忍的?夢境。

    可沒一會兒他便重重地?跌倒, 渾身?仿若置身?火爐里, 滾燙的?灼燒感燒得骨頭?縫都隱隱作痛。

    他開始掙扎,開始撕扯身?上的?衣服, 想把這一身?罪惡的?血肉給?刨開, 再也不受折磨……

    可沒等他動彈幾下,一只冰涼的?手便溫柔地?貼在了他的?臉上, 輕柔的?聲音甜蜜得仿佛天上落下的?甘霖:“別怕, 我會在這里陪著你的?……”

    熟悉的?脂粉香氤氳在鼻間, 清涼而?又溫柔的?觸感撫平了灼熱與痛苦,而?后嘴巴被人撬開, 哄道:“乖,把這個吃了。”

    苦澀的?味道彌漫在嘴里, 下意識地?想吐,卻?被人立刻捂住:“不許吐,把它?吃了身?體才會好起來?。”

    意識重新變得混沌, 而?這一次, 他再沒聽到邪惡的?私語,只有少女不成調子的?哼聲。

    不知過了多久……

    “你確定要一直這樣嗎?”

    客棧的?雅間燃起朦朧的?香氣, 可房間里的?氣氛卻?不大美妙。

    虞綿綿沒好氣地?站在柔軟平整的?床榻前,跟方才轉醒的?男孩兒大眼?瞪小眼?。

    男孩兒柔軟及腰的?長發披散在臉側, 好似油亮絲滑的?綢緞,原本臟污的?臉頰被清洗干凈,白玉雕琢般的?稚嫩可愛,很?想讓人湊上去?咬一口。

    只是此時那雙烏黑的?眼?眸中明顯流露出慌張神色,小手揪著松垮的?衣領,緊繃極了。

    “我不用你……你出去?。”

    說完,僵硬地?躲在角落里一動不動,好似她?是什么洪水猛獸,避之不及的?存在。

    虞綿綿卻?不樂意了。

    這小孩兒,對著那些個欺負他的?小兔崽子們都沒這么怕,偏生對著她?就?這般惶恐不安,難不成她?還會吃了他?

    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好不好!

    綿綿性子毛躁,于是不再慣著他,在男孩兒驚慌慘白的?視線中,二話不說挽起袖子將他薅了出來?。

    手鉗著他的?細瘦的?胳膊,宛如?拎雞崽子的?架勢抓住他的?衣領。

    小謝妄的?臉立馬漲紅,像是覺得屈辱,聲音哀弱地?掙扎:“你、你放開我……”

    “我不放開又怎樣?你還想咬我嗎?”一邊說一邊三下五除二給?他拾掇整齊,期間還把他從頭?到尾顛了個個兒,那瘦小的?身?軀,果真跟貓崽子似的?,壓根沒多少斤兩,摸上去?都硌得慌。

    太瘦了,綿綿想,這得糟了多少罪哪。

    心生愛憐,手上的?動作也變得輕柔了許多。

    最后,她?找了根發帶將他散亂的?頭?發扎起來?,露出了那張羞恥窘迫氣到冒煙的?臉。

    看著他憋屈的?表情,綿綿樂了,抬手去?捏他:“怎么啦?本姑娘伺候你,你還不高興啦?按道理,你還得叫我一聲仙子姐姐呢!”

    她?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小謝妄卻?捏緊拳頭?,本想掙扎著從她?身?上下去?,可奈何身?體受限,只能憋屈叫她?團住。

    用那張稚嫩的?臉試圖說服:“你可以放開我,我自己回去?。”

    少女卻?無辜托臉:“放你回去??抱歉,現在還不行。”

    “為什么?”

    “為什么?當然是因為……”綿綿看著他唇角那顆紅色的?小痣,眼?里閃動著絲絲愉悅。

    她?將他按在椅子上,逗弄小孩兒的?口吻:“因為我是天上掉下來?的?仙子,此番下界便是來?拯救你的?哪!”

    仙子?拯救他?謝妄滿臉不可置信。

    她?真當自己是三歲小孩兒,會信這個嗎?

    綿綿見他不相信,立馬端正著臉,煞有其?事道:“你可別不信哪,我可是從神宮里出來?的?,神宮你知道嗎?就?是坐落在天上的?宮殿,白玉階,琉璃瓦,還有傳說中的?玄鳥吶!本仙子就?住在里面最大最氣派的?云椒殿,宮婢無數,頤指氣使,威風得很?哪!”

    宮婢無數?威風得很??

    若不是這具殼子里的?是三百年后的?他,謝妄怕是真的?要被她?唬住了。

    只是為了不引起她?的?懷疑,他只能適時地?掩藏自己的?表情。

    玉雪般稚嫩的?臉頰仰著,烏溜溜的?黑色眼?眸浮起該有的?困惑:“是嗎,那你既然是仙子,又為什么跑到這兒來??你就?不怕回不去?了嗎?”

    “都說了我要來?拯救你,還有,你該叫我仙子姐姐!”綿綿板著臉糾正他,而?后將盤子里的?梅花糕塞進他嘴里,之后又頗為憂郁地?托腮。

    “而且我還有自己的使命,只可惜任務沒完成,還跟同行的?人走散了,我想要找到他,可卻?不知道他在哪兒……”

    說完,少女的情緒陡然變得低沉,還流露出淡淡的?憂傷。

    頭?頂無形的?陰云將她?籠罩,連睫毛都變得蔫噠噠的?了。

    看著情緒低落的?少女,小謝妄幾不可察地?一頓,差點就?要忍不住去?撫摸她?了。

    可手心只是緊了緊,又徒然松開。

    如今的他被困在這具弱小的軀體里,連保護自己的?力?量都沒有,又如?何能安慰她?呢,怕是只會給?她?帶來?麻煩。

    可如?果他就?這么離開,萬一她?又闖什么禍,或者遇到危險怎么辦?

    幻境里危險重重,隨時都可能再次坍塌……

    想到這兒,瘦小的?胸腔生出濃濃的?恐慌,不行,他斷不能讓她?一個人。

    在經歷短暫的?掙扎之后,身?體縮小的?謝妄最終選擇留下來?,至于自己的?遭遇,還是暫時隱瞞不要讓她?知道得好。

    于是,在慢條斯理地?吃完了那片糕點之后,他用五歲孩童的?稚嫩口吻道:“你要做什么,我可以幫你。”

    *

    傍晚,暮色昏沉,街上的?行人三三兩兩散去?,暖色的?霞光灑落在鮮少有人經過的?后巷,將一抹鬼鬼祟祟的?影子拖得老長。

    正是重新回到謝府的?虞綿綿。

    此時,她?正有些糾結地?盯著眼?前雜草遮掩的?狗洞,對著一本正經的?小人兒為難開口:“喂,真的?要從這里爬進去?嗎?”

    小謝妄嗯了一聲:“后門有人盯著,進不去?,只有這個地?方不會被人發現。”

    “可我好歹也是神宮里的?仙子哪,叫我鉆狗洞,是不是太不體面了?”

    變小的?謝妄盯著她?看了一眼?,接著二話不說轉身?:“既然這樣,你在這里等我,我取了東西再回來?。”

    少女見狀趕緊拉住他:“唉,算了,還是我跟你一起吧。”

    叫個小孩兒打頭?陣,臉上實在掛不住,而?且,先前她?分明聽見那謝府家主下了命令,要把他給?抓回去?,天知道他們會怎么對待他哪!

    于是,穿書少女虞綿綿吸了一口氣,提著裙子撥開那道不顯眼?的?草叢,小心翼翼地?鉆了進去?。

    甫一進去?,就?看見不遠處站著的?兩個家仆,五大三粗,目露精光,仿佛隨時都在警惕什么。

    而?謝府四周的?屋檐墻角,都掛著驅邪的?鈴鐺和?符咒,太陽還沒落山呢,就?已經叫人覺得鬼氣森森了。

    綿綿壓低聲音:“你爹的?書房是在附近嗎?”

    小謝妄蹲伏在草叢里,仰起的?小臉很?是警惕:“記不大清了,但應該是這邊。”

    “好,你帶我去?。”

    突如?其?來?的?幻境崩塌,將他們甩到這兒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因為事發突然,綿綿身?上除了靈囊和?幾個銅板之外就?再沒別的?東西了。

    而?就?在她?唉聲嘆氣的?時候,板著臉拘謹的?小孩兒突然開口提議:“我可以帶你回謝府取你需要的?東西,只不過要避人耳目。”

    “謝府?哪個謝府?”綿綿故作不知。

    小謝妄:“便是太湖謝氏,家主謝長林是我的?父親,我是他在外面生的?野種。”

    說這話的?小孩兒臉上表情淡漠,似乎對于“野種”這類的?說辭已經習慣。

    綿綿聽了卻?心里不是滋味,當即憤憤表示:“看來?他對你極是不好,那我們就?偷偷溜進去?,將他值錢的?東西全通通搜刮干凈,讓他回去?以后只能吹胡子瞪眼?!”

    興致勃勃地?接受提議,接著便旁若無人登堂入室。

    兩人成功找到了書房的?位置,接著趁人不注意翻窗戶翻了進去?。

    先是將藏在柜子底下的?幾塊銀錠摸進了袖子里,接著又偷偷摸摸將掛在墻上一把靈劍取下。

    只見劍身?鋒芒刺眼?,還有淡淡靈氣籠罩。

    綿綿當即疑惑:“奇怪了,你爹居然還有這等材質的?辟邪劍?”

    小謝妄仰頭?,烏溜溜的?玻璃眸流露出冷漠:“他覺得我出生不詳,會給?府里帶來?不幸,便一直想要殺了我,只可惜,他膽子太小了。”

    聽見他提起自己的?身?世,綿綿不由得認真地?扭過頭?:“哦,為什么這么說?”

    籠罩陰影的?眼?簾眨了眨:“因為生下我的?女人下了詛咒,如?果我死了,整個謝府都會給?我陪葬,他居然信了。”

    幼小的?孩童臉上流露出諷刺,那熟悉的?表情,差點讓她?以為是三百年后的?謝妄本尊了!

    不過顯然,這并不可能。

    綿綿嘴唇張了張,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之后聽到書房外的?腳步聲,立馬把懷里的?值錢玩意兒一兜:“好了,我們快走吧。”

    離開謝府,兩人迅速混進了稀疏的?人流里,為了不讓謝府的?人發現,還用兜帽將小謝妄的?臉給?蒙住。

    “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被抓回去?的?!”

    少女信誓旦旦,明明自己頭?上還裹著魔族的?小犄角,卻?還裝成天上的?仙女來?拯救他。

    身?體縮小的?謝妄怔怔仰頭?,盯著她?明媚的?面容,明知不該貪婪,卻?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主動去?拉她?的?手:“仙子姐姐,你會一直抓著我的?手嗎?”

    天知道虞綿綿聽到這話的?沖擊力?,冷臉萌娃忽然主動親近,差點就?把人萌化了呀!

    更要命的?是,他還叫自己仙子姐姐!

    這跟三百年后冷臉傲嬌的?反派大魔王哪里是同一個人?

    內心激動的?虞綿綿心里被萌得一塌糊涂,靠著極大的?意志力?才勉強維持住自己的?仙女形象。

    她?驕矜說道:“那當然,我會牢牢抓住你,不讓你走丟的?!”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之后的一路, 兩人并肩走進人流,宛若親密無間的姐弟,先是用“摸索”來的銀兩換了幾身衣裳, 又跑到靈器店買了幾張仙門符紙,以備不時之需。

    本想繼續打?聽關于神宮和仙盟之事,誰知到了街上, 聽到的全是關于太湖謝氏的傳聞。

    “聽說最近謝府之內可不太平哪, 已經接連發生好幾樁怪事了!”

    “哦, 又有什么怪事?”

    幾個攤販湊在一起,盡管壓低了聲音, 可粗糙的嗓門依舊清晰。

    綿綿也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聽說, 先是幾個家仆無辜慘死,接著那?謝家的大少爺被邪祟侵襲, 一病不起!謝家家主都急瘋了, 這幾日的船宴祭拜, 就是為了請求神女賜福,降了那?妖孽!”

    “我也聽說了, 不止是祭拜,還尋了許多?修士去府上驅邪呢!”

    “哦, 那?邪祟可有抓到?”

    “抓到是抓到了,只是聽說那?邪祟極其?狡猾,居然附在了府里的二少爺身上!”

    “二少爺?謝府哪來的二少爺?”有人發出驚詫的聲音。

    “哼, 這你就不知道了, 當?年?謝氏家主外出云游的時候,被魔族的妖女給蠱惑了, 生下了一個奇怪的男胎,聽說是能招來邪祟呢……”

    聽到這兒, 抓著手心的那?只手不由得?緊了緊。

    綿綿低頭去看?小?謝妄的表情?,只見他牙關緊咬,眼簾壓低,拉著她加快腳步遠離議論的人群。

    綿綿跟在后面氣喘吁吁,不由擔心:“你沒?事吧?”

    “我沒?事。”稚嫩的聲音,語氣和表情?卻流露隱忍。

    綿綿輕輕笑了下:“話是這么說,可是你抓得?我手好疼啊……”

    聽到抱怨的男孩兒動作一僵,接著猛地松開了她的手,清澈的眼眸隨即染上慌張:“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疼你……”

    脆弱慌張的眼神,再次擊中了她柔軟的心。

    “我知道。”少女重新牽住他的手,燦然的眉眼流露最真誠的笑容,“你只是不想聽這些,其?實,他們?都是道聽途說,連謝府的大門都沒?進去過,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邪祟呢?”

    男孩兒聞言,眼神流露黯然和蒼白?:“可我確實能看?見奇怪的東西,靠近我的人也都變得?不幸,他們?都說我是怪物,是妖孽。”

    “可你又沒?做錯什么,他們?的不幸也并不是你造成?的,而且,就算你是妖孽也沒?關系!”

    “為什么?”男孩兒怔怔仰頭。

    卻聽少女滿是驕傲地回答:“因為我是仙女啊!你忘了我說過,我是來拯救你的嗎?”

    明媚的笑容,仿佛能消融一切的黑暗與陰霾,也穿透了三百年?前滿心荒蕪,孤獨沉默的幼小?身影。

    曾經的他,曾無數次跪倒在狹窄昏暗的神祠里,祈求有人像九天神女一樣從天而降,將他從這臟污的泥沼里拯救出來。

    可直到他遭受殘忍的毆打?和謾罵,直到被架上火刑的祭壇,也沒?有等來救贖他的人。

    神女拯救世人,可他……卻是魔物。

    不會有人來救他的。

    上一世的他,便?是在一次次的失望中產生了陰暗的心思,本以為他的靈魂會在無盡的烈火中煎熬,本以為他又要陷入無盡的痛苦和折磨,可出現在眼前的又是什么呢?

    沒?有華麗絢爛的羽衣,沒?有神像供奉高高在上的距離感,只是一個笑容,便?把他的整個世界都照亮了。

    大概……她真的是天上掉下來的仙子吧。

    屬于他的,獨一無二的小?仙子。

    他胸腔鼓噪,不斷漲熱。

    一股不同于以往的虔誠的愛意?彌漫在他整個胸腔,讓他跳出了沉悶和陰霾,以同樣燦爛的微笑來回應她:“仙子姐姐,你想不想去看?對面的畫船?”

    *

    暮色四合,街上的行人都已散去,可靠近湖邊的地方依然人群攢動。

    湖心之上,一艘高達幾丈燈火輝煌的氣派畫舫靜靜飄于水面,畫舫一艘連著一艘,宛若游動的水龍,橫亙整個湖面。

    頭頂的月亮清冷高懸,里面卻是一派載歌載舞的熱鬧景象。

    絲竹聲聲,不絕于耳,更有美酒佳肴,供人享樂。

    虞綿綿一開始踏上畫舫的時候,還克制著沒?見過世面的激動心情?。

    心想,自己既然立了這仙女的人設,就該時刻保持該有的矜持,否則豈不是要露餡啦?

    可誰知一低頭,袖子就被拉住了。

    男孩兒剔透的眼眸流露天真的赧然:“仙子姐姐,我想要那?盞兔子燈,你能不能買給我?”

    “好啊!”綿綿一口答應,只是等到了攤兒前,隨后眼睛一眨,疑惑問,“你確定是要這盞兔子燈嗎?”

    粉白?色的燈籠,很是精致漂亮,連兔子的眼睛都惟妙惟肖,只是這顯然更適合女孩子呀。

    “不,我就要這一盞。”

    各色樣式的花燈中,他獨獨拿起了這一盞兔子燈,稚嫩的臉孔下睫毛垂落,煙花炸開的光芒映在他的眼睛里,有種?隱秘的鐘情?。

    嗓音軟軟道:“我只喜歡這一盞。”

    不是最喜歡,是只喜歡。

    看?來,他是真的很喜歡這盞兔子燈了。

    綿綿胸腔里發出隱忍的笑意?,心道果然,即使以后他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反派大魔王,此時也只是個對花燈著迷的小?屁孩兒哪。

    居然會說出如此幼稚的話。

    不過既然他喜歡,她便?買下它好了。

    之后,綿綿拉著他的手擠到了最前面:“走,我們?去看?煙花!”

    畫舫徐徐游動,滿天星子墜入搖晃的波光。

    在這方小?小?的幻境世界里,虞綿綿暫時忘卻了之前的煩惱,沉浸在這短暫的歡聲笑語中。

    她拉著人放河燈,戴面具扮鬼臉,看?到謝府中人在湖邊祭拜神女像,還壞心眼兒地貼上隱身的符紙,站在面前裝神弄鬼:“爾等蠢物,馬上就要大禍臨頭了!還不誠心叩拜?”

    “這是……神像顯靈了?”

    不知情?的謝府眾人戰戰兢兢,一時之間紛紛跪在地上,把頭磕得?哐哐響。

    只有幾個持劍的修士擰起眉頭,忽的拔劍:“何人在此裝神弄鬼?”

    反射寒光的冷劍猛然劃過一道劍氣,隱身符被劈碎的虞綿綿當?即暴露在眾人眼前。

    不僅表情?呆滯,連腦門上裹纏發帶的犄角都完全暴露了。

    眾人登時臉色大變:“她腦袋上的是……她是魔物!”

    “好啊,大膽魔女!居然敢在此裝神弄鬼,戲弄我等!趕緊把她給我抓了!”

    啊呀,糟糕,身份暴露了!

    一不小?心玩脫了的綿綿見大事不好,也顧不上解釋,趕緊拉起小?謝妄的手一溜煙兒地往回跑,誰知跑到船板上,還是被謝府的修士給追上了。

    “魔族妖女!膽敢來此鬧事,你怕是不想活了!”

    綿綿氣勢洶洶地叉腰:“誰說我是妖女?我還說你們?是披著人皮的惡鬼魑魅呢!”

    “你血口噴人!你頭上的犄角不是妖女是什么?”

    “哦,原來你們?修士都是這般以貌取人的,我還以為堂堂的太湖謝氏有多?高風亮節,原來也不過是一群道貌岸然欠收拾的混蛋!”

    此言一出,眾人面露陰狠:“你敢污蔑家主,給我殺了她!”

    “哼,就憑你們?幾個?”

    話音落地,少女猛然聚氣發力,滋啦啦的電芒亮起,隨后猛地劈落一道白?色閃電,直把那?幾個氣勢洶洶的修士給嚇破了膽。

    “這是天雷?她怎會引動天雷?”

    “難、難不成?……她真的是神女顯靈?”

    神女顯靈?哼,嚇不死他們?。

    趁著眾人疑惑呆愣之際,虞綿綿趕緊拉著人跑到了岸上,她拍著自己的胸脯喘息:“幸好,呼……沒?讓他們?追上!”

    “仙子姐姐,你沒?事吧?你的角……”

    男孩兒欲言又止,看?過來的眼神帶著些許疑惑和探究,卻并沒?有害怕和厭惡,反而透著隱隱擔憂。

    虞綿綿先是一僵,接著臉部紅心不跳地咳了一聲:“那?什么,這是我們?神宮的仙術,仙術你懂吧?就是剛才你看?見的電光,名為引雷,可以召喚天雷來誅殺欺負人的壞蛋,所?以,我可不是他們?說的什么魔族妖女哪!”

    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小?謝妄卻只平靜地望著她,漆黑的玻璃眸閃動著滿滿的信賴,用乖軟的聲音認真為她辯駁:“我知道,仙子姐姐就是仙子姐姐,不是什么妖女。”

    “嗯,沒?錯!”

    蘆葦輕晃,波光粼粼的湖面沒?一會兒又恢復了平靜。

    大概是被方才那?聲驚雷嚇到,謝府雇來的那?群修士并沒?有追過來。

    只是經過這么一通鬧騰,綿綿是不敢再回船上了,于是便?拉著縮小?版的畫皮妖來到了不遠處的湖心亭。

    此處行人寂寥,遠離喧鬧,卻獨有一番悠然寧靜的趣味。

    見亭下有船夫販賣點心和酒食,綿綿便?隨手擲了塊銀錠子拋在船上,沖船夫討了一壺金風玉露酒,又要了幾疊小?菜和點心,就這么盤腿坐在空空蕩蕩的湖心亭上,準備對月小?酌。

    “來,我們?一起喝!”她下意?識地把酒杯遞給對面的人,可對上那?張稚嫩的臉頰時立馬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差點忘了,你是小?孩子,不能喝酒。”

    這話說完,男孩兒的嘴角微微繃緊,好似不怎么高興,倔強道:“我可以喝。”

    “還是算啦,萬一我們?待會兒都喝醉了,回不去了怎么辦?”她笑盈盈地歪頭看?他,好似還沒?喝便?已經要醉了。

    小?謝妄輕輕拉住她的手,稚嫩的小?臉明顯透著擔憂:“那?仙子姐姐就少喝一點,這個酒很烈的。”

    綿綿咧開酒窩,笑著捏他的臉:“知道啦,你放心,本仙子心里有數,絕對不會喝多?了撒酒瘋的!”

    話是這么說,可還沒?過多?久,她便?喝完了一整壺,通紅的臉蛋熏熏然,眼睛瞇起來像天上的月牙落在水里,盛滿搖晃的水光。

    不僅東倒西歪,還大著舌頭說胡話:“快、快過來扶我一把……”

    柔軟輕盈的裙擺拖在地上,差點絆倒。

    時刻緊盯著她的謝妄趕緊將她攙扶住,嗅到她身上散發的酒氣和隱秘的馨香,忍不住紅著臉頰問:“你喝醉了嗎?”

    “沒?有……誰說我喝醉了?本仙子怎么可能會醉?”

    說完一把將他拂開,誰知動作幅度太大,當?啷一聲,手里的酒壺摔在地上,轱轆轱轆滾到了角落里。

    看?著這一幕,謝妄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便?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先是暈頭轉向?原地轉了兩圈,接著像是看?到什么,直挺挺地扒著欄桿往湖水里探:“月、月亮在里面……”

    小?謝妄嚇了一跳,趕緊過來抱她:“什么月亮,你快回來!”

    他憋紅了臉,可奈何縮小?的身體壓根拉不住耍酒瘋的人,差點急得?要叫她的名字了。

    “嘻嘻,撈住了。”醉醺醺的少女發出憨傻的笑聲,沒?一會兒就將探出的半邊身子撤了回來。

    湖面的風吹得?她額發亂糟糟,連衣袖都打?濕了,可她卻毫不在意?,反而雀躍地將手心里的湖水捧到他面前:“看?,我把它撈上來了,送、送給你……”

    男孩兒琉璃般的眸子頓住:“為什么,要給我?”

    “因為你過得?太苦了呀,我雖然是仙女,但不能一直在這里陪著你,說不定哪一天,我就要回到原來的世界了,所?以臨走之前送給你個禮物,你快……快對著它許愿,要不然我要接不住了!”

    少女跪在地上搖搖晃晃,可捧著湖水的掌心卻盡力維持平穩,但還是不斷地有水從指縫里淌出來。

    謝妄看?著她認真的眼眸,便?也毫不猶豫地閉上眼睛,對著送給他的月亮許愿。

    他此生此世,別無所?求,唯愿自己的心上人無拘無束,逍遙自在,一如天上明月,不染塵埃,永不墜落。

    男孩兒虔誠的眉眼被月色染上朦朧,等他睜開眼睛,少女手心的湖水恰好流盡。

    她依靠在身后的欄桿上,睫毛蝶翼般輕顫,細小?的鼾聲響起,竟是不知什么時候睡了過去。

    湖水微微蕩漾,天邊的月色亦從未有過的柔和,而在他眼前,是比這月色還要動人的少女。

    這溫馨的一幕,讓困宥在弱小?身軀里的謝妄止不住的動容,他一步步走過去,滿是貪戀地窩進她懷里,緊緊地將她抱住。

    心里難以抑制地想,若是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那?該有多?好?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叮!任務對象謝妄黑化值-10, 現黑化值9!恭喜宿主即將完成攻略任務!”

    “叮!任務進度提醒:【幻境】副本任務進度92%,即將進入關?鍵劇情?,請宿主保持警醒, 防止世界再次崩塌!”

    第?二天一早,虞綿綿迷迷糊糊轉醒,便陡然收到了系統一連串的轟炸。

    奈何宿醉的腦袋太過?眩暈, 好一會兒沒?回過?神, 直到被窗外的小涼風吹得抖了抖, 大腦才逐漸恢復運轉。

    等?等?……自己這是在哪?

    扭頭一看,自己已經不在湖心亭上, 而是在一處靜止不動的船篷里。

    懷里窩著的腦袋動了動, 稚嫩的臉蛋都壓出了紅印兒,溫馴地像只小狗一樣貼著她?, 迷迷糊糊地喊了聲:“仙子姐姐。”

    撒了一晚上酒瘋形象全無的虞綿綿:“昨晚是你帶我上來?的嗎?”

    小謝妄點頭:“你喝醉了, 怕你著涼, 便向船夫租了一夜的船。”

    說完,又來?探她?的臉:“你感覺怎么樣, 可有哪里不舒服嗎?”

    “我沒?事。”綿綿的聲音都透著心虛,昨晚是真的玩嗨了, 不止發?瘋胡鬧,居然還耍酒瘋,對了, 自己還干了什么蠢事來?著?

    腦海里一道白光閃過?, 猛地想起什么,立馬摸了摸腦門上的小犄角, 發?現已經被貼心地重新裹上了,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干的。

    果然, 看見她?慌張的動作,男孩兒不僅心平氣和,還反過?來?安慰她?:“仙子姐姐不用擔心,除了先前謝府那些人,沒?人看見過?你的樣子。”

    謝府……是了,她?不僅在那些修士面前裝神弄鬼,還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想到剛剛系統的提示,綿綿立馬起身:“不行,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只是話說完的下一刻,腳下的船身忽然劇烈地抖動了起來?,原本平靜的湖面驟然掀起波瀾,仿佛水底有什么東西正?在沖破牢籠。

    綿綿立刻走到船板,只見剛剛登上船板的船夫已經變了臉色,他望著湖心的方向,目露驚恐:“那、那是什么?”

    岸邊的眾人也紛紛仰頭,震驚地看著湖心出翻滾而起的巨大陰影。

    黑色的布滿堅硬鬃毛的背脊,身姿鐵塔一般搖撼著聳立,隨著流動的水波滾落,九顆碩大的頭顱森森地擎起在半空,如同遮天蔽日的巨傘,給人窒息般強大的壓迫感。

    那巨獸嗅到岸上的凡人氣息,立馬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如此悚然的一幕,幾?乎讓人頓在原地。

    “妖、妖怪!快跑——”

    不知是誰發?出一聲叫喊,而后驚呆的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沖著岸邊跑。

    綿綿站在那兒,神情?凝重地繃緊。

    船上的船夫早已沒?了蹤影,這時原本站在身后的小謝妄立馬過?來?拉她?:“那是妖王九蒼,湖心的封印被它沖破了,這里危險,我們趕緊走!”

    什么?妖王?綿綿被風吹得凌亂,這才想起來?修真界三戰戲圖中,就有妖王屠戮這一幕。

    只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短暫的疑惑一閃而過?,只是此時的虞綿綿也來?不及想太多了,妖王沖破封印,定然妖報復人界,到時候這里的人可就糟了!

    于是她?毫不猶豫地轉身:“得趕緊通知各個仙門,妖王在太湖現身了!”

    兩人紛紛往回跑,本想跑到靈器店用借用宗門玉簡傳訊,誰知這一路上,竟然碰到了不少作亂的妖魔!

    妖王才剛沖破封印,它們就敢光天化日地出來?傷人了!

    真當她?是柔弱不堪的草包了嗎?

    正?道少女虞綿綿抽出了那把辟邪劍,一邊跑一邊砍向路邊時不時冒出來?妖藤和各種奇形怪狀的妖物。

    只是她?并沒?有糾纏,而是拉著人一路狂奔,氣喘吁吁了一路,終于重新回到了街上的靈器鋪。

    誰知還沒?踏進去,頭頂猛地落下一張鎖仙網將他們捆住。

    綿綿立刻大驚:“你們是誰?趕緊讓開!妖王破除了封印,馬上這里就要大難臨頭了!”

    持劍的幾?人面無表情?:“妖王的事我們管不著,但是他,必須要跟我們回去。”

    “放開!你們趕緊放開我!告訴你們,本仙子可是神宮的人,你們敢綁我,神宮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被慘遭捆綁的虞綿綿就這么狼狽地被抬回了謝府,她?一路上扯著嗓子放狠話,可惜卻沒?人搭理。

    直到進了謝府大門,才被整個兒扔在堅硬的地面上,摔了個腳朝天,疼得她?當即哎喲叫喚。

    “仙子姐姐!你沒?事吧?”被同樣綁來的謝妄立刻撲過?來?。

    下一刻,一道威嚴且冷肅的人影居然臨下地俯視:“孽障,你兄長至今臥榻不起,而你卻私逃出府,誰給你的膽子?”

    男孩兒轉過?身,不同于之前的惶恐乖順,而是眼神冷冷地與?他對視:“你要抓我可以,但不關?她?的事,你放了她?。”

    此話一出,立馬有人道:“家主,不能放!這女人是魔族妖孽,昨夜在船上裝神弄鬼的人就是她!”

    “哦,是嗎,那就一并關?起來?。”

    沒?一會兒,破敗的神祠被人一腳踹開,把奮力掙扎的兩人直接扔了進去。

    為首的家仆目露兇光:“哼,你們不要妄想從這里逃出去,乖乖地待在這里祈禱,說不定家主一時心軟還能不殺你們。”

    虞綿綿氣哼哼爬起來?:“妖王都沖破封印了,你們不想辦法?保命,凈想著抓人!”

    那家仆不怒反笑?:“妖王?妖王就算真的沖破封印,也不會看上我們這點小地方!定是神宮和仙盟先遭殃,你們啊,少操心!”

    說完,砰的一聲消失在門外。

    綿綿見說服不成,頓時臉色難看地坐在地上:“這下完了,被困在這里,什么都做不成……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少女面色萎靡地坐在角落,淚光點點的眼眸好似起了霧。

    但很快,便被一雙溫柔的小手撫住:“不,你已經救了我,也救過?很多人,放心,我不會讓仙子姐姐有事的。”

    剛過?五歲的孩童,卻有一雙過?于堅定的眼眸,像閃爍黑色光芒的曜石,透著奇異的安撫人心的力量。

    綿綿眼眸眨了眨,心里升起奇怪的感覺,竟然覺得此時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屁孩兒,而是三百年后的畫皮妖本尊了。

    奇怪,是自己太想他了嗎,怎么會生出這么奇怪的錯覺?

    *

    此時,謝府外,整個太湖周遭都陷入了混亂。

    湖面被水底的怪物攪動,不少漁船畫舫紛紛沉入水底,更有恐怖的妖獸振翅掠到岸上,張開猙獰的血口,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而眾妖之上,則是剛剛沖破封印的妖王九蒼。

    只見它身軀聳動猶如巨塔,九只頭顱搖晃著穿入云霄,烏云般籠罩在眾人頭頂。

    猩紅的眼珠兒散發?陰冷和寒氣,利爪一伸,便將湖心之上困押已久的封印踩了個粉碎。

    “洛音欺我,人族詐我!從此以后,我要這人間永無寧日——”

    說完,巨大的身軀飽滿怒意地踏向街上混亂的人群。

    一時之間,街巷房舍瞬間夷為平地。

    驚恐的凡人還沒?發?出幾?聲慘叫便被踩成了肉泥。

    鮮紅的血水汩汩流淌,最后匯聚到一起,將澄澈的湖面染成了鮮紅的血泊。

    而身后被鎮壓多年的妖族更是被刺激得狂性大發?,紛紛闔動鼻翼,猙獰咆哮地沖向無辜的人群。

    “救、救命!”

    “別?、別?吃我……啊……”

    “我的兒!”

    血氣沖天,哀嚎遍野,人間淪為煉獄,所過?之處盡是慘不忍睹。

    與?此同時,傳說中的無盡海,魔族裂隙之地也陡然發?出震顫聲響。

    滾滾海水翻涌,兇猛的浪濤拍打?著石壁,猶如海底巨獸發?出的怒吼。

    不多時,怒吼聲變成了桀桀的怪笑?,一團團黑氣逐漸將眼前的水霧染黑,海水的震蕩越發?洶涌。

    沒?過?多久,漆黑如墨的海水中竟然奇異地分出兩道水墻,水墻向相反的方向翻涌拉高,原本被壓在深處的裂隙終于浮出水面。

    黑色的魔氣逐漸凝聚,一聲聲的桀桀怪笑?游蕩在整個涯邊。

    “嘻嘻,終于,要重獲自由了……”

    “不好了!家主不好了!”謝府大門外,一個慌慌張張的家仆慌不擇路地撲了進來?。

    謝長林擰著眉心從緊閉的房門內出來?,道:“怎么了?”

    “外面、外面妖魔肆虐!死了好多人!已經亂套了!”

    中年男子面色一沉:“有湖心的封印在,什么妖魔敢來?送死?”

    “封印早已經破了!”家仆臉色慘然,已經被恐懼的場景嚇得完全沒?了血色,而這位如今的謝氏家主更是頓在那里。

    只是一瞬間的恍惚之后,他便強自鎮定,說道:“莫慌,先去仙門傳信。”

    家仆猶豫:“可,若是……”

    話未說完,被一個眼神攝住,立馬領命去了。

    而謝長林此時已經后背冒出了冷汗,昨晚祭拜神像剛被那魔女攪了,今日的湖心封印便被破,難不成是……

    正?面色陰沉地想著,下一刻面前的房門便被猛地推開,身姿曼妙的婦人紅著眼睛哽咽哭訴:“家主!快來?看看旭兒,旭兒快不行了……”

    “什么?”

    再次踏入屋內,只見床榻之上身穿錦衣的少年正?直挺挺地抽搐起來?,他印堂發?黑,整張臉青白交加,顯然是糟了邪祟侵襲。

    只是原本還吊著一口氣,如今竟似熬干了的油燈,渾身上下只透著冷冰冰的死氣。

    猛地看到這一幕,謝長林登時臉色難看:“辟邪丹呢?不是讓他含著的嗎?”

    “辟邪丹方才被他咳出來?了,已經碎了!家主,你趕緊想想辦法?,旭兒、旭兒不能死啊!”

    婦人跪在地上哀哀垂淚,可剛哀求了沒?一會兒,榻上的人便忽的一掙,狠狠的跌了下來?,一口鮮血噴出,徹底沒?了掙扎的力氣。

    “旭兒——快、快救他!”

    旁邊的幾?人束手無策,已經死了的人,如何救?

    便紛紛縮著脖子跪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謝長林陡然一個踉蹌,不敢置信地盯著自己的兒子的尸體,嘴唇連顫了兩下。

    這般死相,分明和之前那幾?個人的死狀一般無二。

    他挺拔的身形倒退兩步,人前向來?冷靜自持的謝氏家主如今卻仿佛像是聽到了什么詛咒一般,臉上徹底褪去了血色。

    一股郁氣憋在胸腔,竟分不清是憤怒還是恐懼。

    而婦人的眼淚更是洶涌,她?一把扯住他的衣角,一雙美目沁著怨毒:“是他、是他害死了旭兒,家主,我早說過?,他是個妖孽!”

    “妖孽……”

    “沒?錯!這都是他害的!咱們不能再留著他,要不然,我們謝府所有人都要大難臨頭了呀!”

    “大難臨頭?”想到曾經的恥辱,想到這些年噩夢縈繞的恐懼,他終于從冷汗淋漓中回過?神,僵硬的瞳孔點點壓下,“沒?錯,他就是個災星,我悔不該留著他!”

    長袖一拂,竟轉身撞開房門,滿是戾氣地走出去,對著跪在地上的家仆道:“去,把那孽障還有那妖女給我拎出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此時, 昏暗破敗的神女祠內,被鎖仙繩束縛的虞綿綿還試圖將?繩子?咬開。

    她齜牙咧嘴,形象全無, 結果嘴都要磨破了,手上的繩子?愣是半點?沒有?松動,氣得她差點?要拿頭撞墻了。

    她干脆整個?一歪, 躺在地上挺尸, 結果冷不丁看見一旁的小謝妄正盯著不遠處的神像出神。

    仿佛那神像的陰影里長出了什么?詭異陰森的東西, 正扭曲著纏上了他幼小的身軀。

    這恍若真實的幻覺讓綿綿嚇了一跳,趕緊哆嗦著喊他:“你在看什么??”

    男孩兒背對著他, 遲遲開口:“沒什么?的, 仙子?姐姐,只是想起了之前做過的噩夢。”

    他稚嫩的臉上流露出冰冷, 但轉頭看向她的那一刻, 又恢復了幾分柔軟和脆弱。

    他從陰影處站了起來, 身后的影子?好似模糊了,又好像被黑暗所吞噬。

    直到他走到跟前, 求安慰似的抱緊了她,綿綿才驟然?松了一口氣。

    “嚇死我了, 剛才我差點?以為你是中邪了呢……還好,這里是神祠,總不會真有?魔物闖進來吧……”

    少女嘀嘀咕咕地念叨, 絲毫沒有?看到神像后, 一團貪食的血影被辟邪劍灼傷后躲進陰暗中不甘而又陰冷的眼神。

    它嘴角顫動,發出只有?他才能聽見的聲音:“小東西, 你竟如?此不知好歹,哼, 你可知你以后會是什么?下場?過了今日,你可就再也沒有?機會了!皈依本?座,本?座就許你脫胎換骨!”

    縮在少女懷中的小謝妄無聲抬眸,冷冷吐了一個?字:滾。

    下一刻,眼前的血影消失在眼前,而緊接著,破敗的房門便被再次踹開。

    兩?個?五大三粗的家仆一臉兇悍地走過來,上來就要扭他們的胳膊:“走吧,跟我們出去。”

    虞綿綿立馬警惕地掙扎:“你們要做什么??放開!你們要帶我們去哪?”

    “哼,去哪,馬上你就知道了。”

    陰冷的笑?聲,綿綿心頭升起不好的預感,而沒過一會兒,他們就被帶到了謝府后院一處寬闊的祭壇上。

    祭壇周圍豎起玄門的旗幟,地面?上鋪陳著散發陰氣的陣法,更有?幾個?持劍的修士劃破掌心往陣法里滴血。

    如?此詭異的場景,不用猜都知道,這是要把拿他們獻祭了!

    要不要這么?瘋,妖王都率著妖族殺進來了,他還有?心情殺自家人?

    “唔……唔!”還沒發出反抗的掙扎,就被猛地堵了嘴。

    緊接著,一道臉色陰沉飽含怨怒的人影走了過來,正是如?今的謝氏家主,造成謝妄黑化入魔的罪魁禍首。

    只見他眼底醞釀著從未有?過的陰冷:“這些年,知道我為什么?一直留著你嗎?”

    他居高臨下,明明站在眼前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可語氣神情渾然?沒有?半點?感情,唯有?厭惡。

    男孩兒仰頭,曾經在他面?前瑟瑟發抖的身軀此刻依然?顯得羸弱,卻不再抱有?任何的期待。

    他睫毛抖了抖,看著三百年前的這個?男人,自己?的生身父親,緩緩開口:“我知道,是因為那個?女人的詛咒,你不敢殺我,是不是?”

    “哼,沒錯,當初我就不該心慈手軟讓她生下你,否則也不會害得我謝府沒有?安寧之日!”

    “所以,你要殺了我嗎,父親?”

    男孩兒漆黑的瞳孔堪稱平靜,這么?直勾勾地望過來,哪里像個?五歲的幼童,分明是個?妖孽。

    男子?咬牙握拳,眼里布滿血絲:“你不要叫我父親。”

    “不會再有?下次了,因為待會兒你們都會死。”

    猶如?見鬼一般,眾人的臉色瞬間?變了。

    “你說什么??你死到臨頭還敢咒我們!”剛剛喪子?的美婦人聲音凄厲撲過來,抬起爪子?就要扇過來。

    眼看那巴掌要落下,虞綿綿毫不猶豫地挺身給?了她一腳。

    一對狗男女,連個?小孩兒都不放過,這可是他親兒子?哪!

    “家主!快、快把他們都燒了,要不然?,真要被詛咒纏上了!”摔在地上的美婦人凄慘地掉眼淚,而原本?眼神復雜的謝家主眼神徹底冷了。

    一抬手:“給?我把他們架上去。”

    “唔……嗚嗚!”感覺到小命危矣的虞綿綿忍不住使勁掙扎,本?想再次發動自救技能把這該死的祭壇給?炸了,可剛一動念便收到了系統的提示。

    “叮!自救功能十二個?時辰之內不可重復使用,請在冷卻時間?結束后再行啟動!”

    聽完之后少女兩?眼一翻,不敢置信地望天。

    所以說,既然?是自救功能了,為什么?還要有冷卻時間呢!真當這是副本?游戲了嗎?

    召喚天雷失敗的虞綿綿忍不住默默流淚。

    早知道,昨天晚上她就不玩裝神弄鬼那一套了,現在關鍵時刻,金手指不能用,這可怎么?辦?

    粗魯的家仆將?他們牢牢綁縛在堆滿木頭的祭臺上,瑟瑟的小涼風傳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兒。

    而沒多久,火把扔在柴堆上,熊熊的火苗和煙霧瞬間?充斥整個?祭壇。

    綿綿被嗆得一連咳了好幾下,眼淚止不住地流。

    就在她努力祈禱幻境世界趕緊坍塌的時候,一只冰涼的小手用力地握緊了她。

    “仙子?姐姐,不要怕,我不會讓你死的。”

    男孩兒澄澈的眼眸沒有?一絲害怕,反而有?種?超脫生死的淡然?,這讓腿肚子一直打顫的虞綿綿頓時有?些羞愧。

    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猛地將?嘴里的帕子?吐了出來,沖他揚起了一抹微笑?:“我不怕!就算死也沒事,你忘了我是仙女了嗎,死了也只會回到天上!”

    “可我不想讓你死,也不會讓你死。”他定定地望著她,那一瞬間?的眼神里,流露出柔軟的深情。

    像那捧盛滿月色的湖水,漣漣盈動,依依不舍。

    那熟悉的眼神,一下子?就擊中了她顫抖的胸口,像是不敢置信,滾燙的眼淚頃刻間?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覺得自己?是被熏傻了,出現了幻覺。

    遠處,妖獸的怒吼逐漸逼近,謝府眾人在驚慌中紛紛逃竄,可沒多久,大門外便響起凄慘的叫聲。

    火光欺天,繚繞的煙霧升騰,逐漸盤踞成一團扭曲的影子?,慈悲眉目,法相?莊嚴,眾人見狀紛紛跪地:“是神像、神像顯靈了!”

    “我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府里的眾人紛紛慌張跪拜,企圖尋求庇護。

    可下一刻,那團霧一樣?的影子?便陡然?伸手,跪在地上的人被無形的力量碾壓,驟然?炸成一團血花和肉泥。

    “愚蠢的凡人,死不足惜!”血影嗅到空氣里的血腥味,興奮地蠢蠢欲動。

    它盤踞在上空,貪婪地吸取著眾人的恐懼和陰暗,而那雙血色重瞳也讓人為之一震。

    ——血滴子?。

    誕生于神女像中的一滴血淚,三百年后更是攪弄得人界雞犬不寧,卻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便已經開始禍亂人界了。

    混亂的哀嚎聲漸漸平息,此時的謝府已經一個?活人都沒有?了。

    血滴子?大笑?著顫抖身體,外面?的妖物聞著血腥味要進來啃骨頭,都被它給?震懾了回去,反而對著火海中的那抹身影道:“本?座再問你一遍,要不要皈依于我,做我的信徒?”

    綿綿氣得大罵:“呸!你這魔物少在那兒惡心人,真以為附身神像,就把自己?當尊大佛了?你這個?殺人惡魔!”

    “哼,你這妖女,膽敢忤逆本?座?是被熏傻了嗎?”

    “我才不是妖女,我……咳咳!”

    火勢兇猛,沒一會兒竟然?已經燒到她的裙角了,被燙著的少女趕緊縮著腳往后躲,結果一口煙嗆進喉嚨,立馬暈頭轉向,差點?真熏傻了。

    身體縮小的謝妄則冷然?抬眸,戲謔道:“不用費口舌了,我不會答應。”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好,既然?你們找死,那我就讓你們死得快一點?!”

    話音落地,一陣狂風平地掀起。

    霎時火勢增大,沒一會兒兩?人便被火勢包圍。

    眼看就要葬身火海,綿綿使了大力氣掙脫束縛,毫不猶豫地抱住了那抹幼小的人影。

    “系統!快出來,我快要死了!”

    她閉上眼睛,當滾燙的火苗要吞噬二人的身軀時,男孩兒的體內瞬間?爆發出一抹強大可怖的力量。

    “你……”被驟然?推開的綿綿低頭看去,男孩兒不知何時解開了束縛,指尖的血跡落在額頭,仿若詭異的妖紋。

    他的發絲蕩開,一瞬間?長到了腰際,猩紅的眼眸空洞,好似魂魄已經剝離了軀殼。

    只無波無瀾望著半空:“我欲成魔,汝耐我何?”

    隨著力量的波動,祭壇已經完全裂開,熊熊的火光仿佛擁有?了意識,齊刷刷地灌進他單薄的身體。

    眼前幼小的軀殼寸寸割裂,皮膚燒焦布滿裂痕,那張稚嫩的臉頰頃刻間?燒得只剩骨頭,可體內爆發的力量卻讓他飛快地骨肉重塑。

    幼小的身軀在一次次的焚燒中淬煉出了堅不可摧的魔骨,原先的血肉剝離,取而代之的是少年熟悉而又蒼白的面?容。

    血腥慘烈的一幕,看得綿綿徹底呆愣。

    她不敢置信,畫面?中以烈火修出人魔之驅的小小少年,竟然?是他嗎?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無盡蒼穹之上, 高懸于云霄之上的神宮大陣已然?搖搖欲墜。

    神宮的守衛正在拼命廝殺,可山腳下的魔兵卻源源不斷地將他們包圍。

    密密麻麻的黑色大軍張開獠牙,怒吼撕咬。

    盤踞在半空的魔君睚眥更是挺著臃腫的身軀, 肆意大笑:“洛音入魔,洛風不見蹤影,真是老天助我哈哈哈哈!去, 給我踏平神宮!”

    “吼——”

    地動山搖的吼聲, 隨即整個神宮的大陣被一團巨大的烏云淹沒。

    沒一會兒, 守陣的神宮侍衛便堅持不住了,誅魔大陣頃刻崩塌, 而群龍無首的神宮則成了一盤散沙, 女使們紛紛尖叫著逃跑,人族修士更是戰戰兢兢縮頭縮腦。

    只有為數不多好?戰的玄鳥們守在陣前, 不退一步, 反而冷冷道:“爾等魔物, 膽敢犯我神宮,不怕再被鎮壓一次嗎?”

    魔君冷冷一笑:“哦, 你?們的神女大人都已經墮魔了,還談什么鎮壓?倒是你?們, 今日怕是走不出這里了。”

    “哼,是嗎,有本事你?便來闖。”

    嘩啦一聲, 華麗的翅羽猛然?伸展, 霎時,叢叢亮芒映徹天際, 根根赤羽燃燒起幽幽的火苗,宛若鳳凰涅槃怒嘯而出的火光, 震懾一切妖魔。

    頃刻間,盤旋在四周囂張咆哮的魔物被那?道火墻所擋,甫一撞上去,立馬被火光燒得?凄厲慘叫,灰飛煙滅。

    魔君睚眥臉色驟然?一變,那?籠罩的魔霧中的身影終于挺立起來,露出一副丑陋而又猙獰的面孔:“你?們居然?蠢到要?燃燒神魂,好?,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撐到幾?時!”

    身后,戰戰兢兢的眾人終于反應過來:“快、快去找神女!”

    神宮岌岌可危,凡界也即將淪為煉獄,人們哭泣哀嚎,誠心祈禱,可此時拯救世人的神女在哪里呢?

    不,她已經不是神女了。

    失去羽衣,失去愛人,失去靈魂。

    這樣的她怎么配稱得?上是神女?

    洛水河畔,幽深谷底,女子像幽靈一樣的拖著染黑的衣擺靜靜漂浮在水面上。

    一百年前,她便是從?這片充滿祥和?與?靈氣的地方孕育而生?的。

    聽著始祖鳥的吟唱,伴著洛水永不消逝的歌聲,在殼子里逍遙了近百年,才終于破殼而出。

    她清楚得?記得?離開焰明谷之前,始祖鳥的魂靈對她的發出的第一聲嘆息:“你?是個應天命而生?的孩子,以后注定要?承擔起拯救蒼生?的重任,諸多磨難,你?可愿繼續走下去?”

    當?時,她便用最天真的聲音回答:“既是使命,我自然?會走下去,放心吧,天下蒼生?,由我來守護!”

    天賦神力,世人供奉,身為玄鳥的她一開始就頂著這么不諳世事的想?法踏進了滾滾凡塵。

    從?此結下了最開始的孽緣,也埋下了名為怨恨的種子。

    在之后的幾?十年,那?顆種子生?根發芽,吞噬欲望,終于長成了連她都無法想?象的怪物——她的心魔。

    而唯一能解她心魔的人已經死了。

    她怎能不心生?怨恨?

    可這一切都是天命,她又該怨恨誰呢?

    于是就這么混沌地走著,走著走著就回到了最初的洛水河畔。

    五感封閉,不問世事,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一般順著水流流向未知?的地方。

    可沒過多久,始祖鳥的嘆息便再次響起:“你?真的要?待在這里嗎?你?可知?外面已經變成何等模樣?妖魔肆虐,蒼生?有難,正是需要?你?的時候……”

    “不,他們需要?的是高高在上的神女,不是我。他們見了我現在的模樣,也只會唾罵我。”

    “你?如今的模樣?你?自己可知?道?”

    “就算是他們不怕我,可我已經沒有了神力,拯救不了他們了。”

    她空洞地開口,額間的那?抹朱砂已經徹底黯淡,象征神力的羽衣也早已在她入魔的瞬間葬身火海,如今的她已經淪為了沒用的廢人。

    始祖鳥的魂靈發出一聲低嘆,它透明的赤羽愛憐地拂過她的臉畔:“傻孩子,知?道為何給你?取名為洛音嗎?你?生?在洛水河畔,這世間的凡音你?足足傾聽了百年,古老的梵音也早已刻進你?的骨子里,如此強大的力量,你?為何沒有察覺?”

    力量?

    她張唇,只覺氣海枯竭,一片空虛。

    “哪來的力量?”

    “世間凡音,只要?你?去傾聽,皆可化?為你?的力量,你?若不信,便自己去看一看吧……”

    透明的翅羽從始祖鳥碩大的身軀上抖落,平靜的水面霎時泛起點點漣漪。

    洛音瞬間睜大眼睛,洛水通人界,它這是要?……

    不等她反應,洛水深處的神秘的力量便猛地將她拽了進去。

    再睜眼?,妖魔的桀桀笑聲混著慘烈的哀嚎聲齊齊灌入耳朵。

    血色與?濃稠的黑霧裹纏,將整個人間染成煉獄。

    尸山血海,滿地枯骨。

    洛音站在血泊之中,望著這慘烈的一幕,瞳孔微微顫抖。

    不遠處,一個肚子被捅了個大洞的小女孩兒正眨著天真的眼?睛看著她,她沾血的手攥著個花冠,旁邊是一個女人的尸體,已然?死透了。

    洛音走過去,聽她用最后的力氣開口問:“你?是天上的神女嗎?”

    她一襲仙衣被魔氣侵襲,已經染成了黑色,額間更是生?出了魔紋,可眼?前這小孩兒卻眨著無辜懵懂的眼?神,開口叫她神女。

    “是又如何。”她冷冰冰地垂眸,“你?想?讓我救你??可我救不了你?,你?馬上就要?死了。”

    “我知?道。”小女孩兒并沒有因為她冷漠的話語而感到難過,只是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我只是想?對你?你?說聲謝謝,先前……是你?把魔物打跑的,娘親說若不是你?我根本就活不了,她總說要?帶我去神殿里祭拜,可神殿里的人嫌我們是乞丐,不、不讓進……”

    說到這兒,女孩兒嘴里涌出一大口血。

    而洛音空洞的眸子終于有了絲絲的變化?,像冰封的雪原乍現回春之色:“不讓進,所以呢?現在我就在你?面前,你?有什么想?說的,都可以說出來,如果是小小的愿望,我也可以勉強幫你?實現。”

    她漆黑的如淵的眸子看過去,周圍是尸山血海,兩個人的影子顯得?那?么的不起眼?。

    “我……我的愿望……”小女孩兒眼?眸睜大,“真的可以幫我實現嗎?”

    洛音點頭,那?小孩兒便笑了:“那?你?能抱著我嗎?娘親死了,我想?死的時候能有人抱著我,要?不然?,地獄里太冷,我怕不習慣……作?為報答,我把這個花冠送給你?。”

    花冠上的鮮花依然?鮮艷,比起沉重的神冠,這頂花冠顯然?不起眼?得?多。

    但她還是接了過來:“……好?。”

    說完抬手,輕輕抱起了她,盡管女孩兒疼得?臉色慘白,還是滿足得?窩進了她的懷里,像剛出生?的幼鳥,回歸最溫暖的巢穴。

    她破開的胸膛已經不再流血,撲通的心跳顯得?那?么激動和?甜蜜。

    可沒過多久,懷里的呼吸和?心跳變都戛然?而止,周圍狂亂的尖嘯和?咆哮再次充斥在她的耳邊。

    她輕輕將女孩兒放在了地上,而后將沾染血跡的花冠戴在頭頂。

    一瞬間,熾烈的火光再次點燃她的雙眸,黯淡的額頭猝然?迸發出灼灼的焰芒。

    連她的發絲,她的衣角都開始燃燒。

    她仰頭,望著神宮的方向,化?作?一團熊熊的流火,沖天而去。

    *

    另一邊,盤桓在謝府頭頂的那?團血影近乎猙獰:“你?、你?竟然?修成了人魔之軀!你?竟然?入魔!”

    少年冷冷抬眸,漆黑幽深的眸底纏繞絲絲戾氣,輕輕抬手,無情的魔焰便迅速纏上了血霧的尾巴,滋啦啦的聲音后響起慘烈的叫聲。

    血滴子當?即立斷,舍棄分身,乘著一陣風迅速溜走了。

    而半空中,少年映著火光的眼?眸緩緩垂落。

    他周身的衣物盡數焚毀,一頭長發遮蓋著焦黑的瘦削身軀,仿佛一截被燒焦的愚木,初初化?成人形,便要?遭受這烈火焚身之苦。

    不遠處,少女流淚流到干涸的眼?眶再次變得?潮濕,她跌跌撞撞地爬起來,一把上前將他抱住,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感受到肩膀上的濕潤,重獲新生?的少年魔物瞳孔抖了抖,竟是有些無措:“……綿綿?你?、你?別哭……”

    少女嗚嗚哭泣不止,喉嚨里更是抽噎道:“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死了呢!”

    她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眼?里的淚水泛濫,好?像怎么止都止不住。

    少年神色更是僵硬,有些笨拙地抬手去擦她的眼?淚:“我真的沒事……我不是說過,我們都會沒事的嗎?”

    “你?還好?意思說!”少女哭紅的眼?眸狠狠瞪他,“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很擔心的呀!你?居然?還瞞著我,哼,你?是覺得?看我被蒙在鼓里的樣子很好?玩是不是?”

    “不是,我沒有……”他仿佛是怕她生?氣,語無倫次地想?要?跟她解釋,可下一刻少女卻鼻子一抽,眼?淚一抹,鼓著腮幫子道,“算了,先不跟你?生?氣,眼?下妖魔兩族肆虐,神宮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況,我們趕緊去看看吧?”

    謝妄抿唇,什么都聽她的:“……好?。”

    說完,攬著她的腰,直直竄入晦暗的云層。

    沒多久,兩人便來到了神宮腳下,只是沒想?到卻是火光一片。

    原本囂張肆虐的魔兵哀嚎慘叫著從?高處墜落,濃濃的火光幾?乎要?把天給灼出個窟窿,而在那?片刺眼?的光芒中,一道飽滿怒意散發威壓的人影正巋然?不動地立在那?里。

    綿綿睜大眼?睛:“快看!那?是神女!”

    魔君睚眥同樣驚詫,它頂著被流火灼傷的丑陋臉龐,痛恨道:“神女洛音!你?不是已經入魔了嗎?怎么還會出現在這里!”

    “入魔?誰是魔?”她仙衣獵獵,赤腳踏著纖云,額間朱砂曜日,頭頂的花冠更是散發奕奕光芒,只是此時此刻在她的腳下,已經躺下了無數玄鳥族人的尸體。

    “魔君睚眥,妖王九蒼,你?們殺我族人,禍亂凡界,以為天道會容你?們嗎?”

    “哼!少拿天道嚇唬人,我們魔族向來都是兇狠好?戰,強者?為尊!你?們玄鳥是天賦神力是不假,可偏偏為了庇護這些愚蠢懦弱的凡人,與?我們妖魔兩族為敵,真是愚蠢至極!”

    “愚蠢嗎?此乃天命,爾等亦不得?違抗。”

    魔君扭動著身軀還想?咆哮著說什么,可下一刻便在刺眼?的光芒中狠狠墜落。

    烏云散去,千萬魔兵葬身火海。

    那?如血的火光中,女子蕭條的身影還在不斷燃燒,下一刻,火紅的赤羽一張,飛快地化?成了一道殘影。

    看到這一幕的兩人不用多說,趕緊追了上去。

    不多時,那?道身影便出現在無盡海的上空,漆黑的深淵,無數鬼魅桀桀怪笑著從?里面竄出,儼然?已是群魔亂舞。

    洛音垂眸,飄揚的烏發劃過臉畔,冰冷的眼?尾流露冷酷之色,竟毫不猶豫地抬手下壓,將貫徹天地般的靈力蠻橫地摜進去。

    瞬間,萬丈波濤齊齊涌動,感受到裂隙正在閉合的魔物發出刺耳的尖嘯,可惜還沒來得?及逃跑,便被那?股可怕的力量徹底吞噬。

    下一刻,“轟”的一聲,橫亙千里的魔族裂隙就這么轟然?合攏。

    另一邊,盤踞在太湖的惡妖也在從?天而降的流火中焚燒殆盡。

    沒過多久,平靜的湖心重重墜下一座布滿龜裂焦痕的鎮湖石獸,石身落在被摧毀的陣眼?上,激發出磅礴的氣流。

    所過之處,一切妖魔無所遁形,盡數湮滅。

    逃過一劫的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紛紛驚愣:“這是怎么回事?那?些妖物……都死了?”

    有個小孩兒忽然?跳起來:“天上!快看天上!”

    天上,虞綿綿謝妄好?不容易追趕上來,看到的就是神女神力盡散,無力墜落的一幕。

    那?孱弱的身影,仿佛即將消散在風里。

    嚇得?綿綿趕緊扯著人撲上去,只是靠近之后才卻發現,洛音的身體已經趨于透明了。

    “這是怎么回事?”心腸柔軟的少女忍不住紅了眼?眶。

    少年同樣垂下眼?眸,低聲說道:“她燃燒神魂,已經耗盡了靈力,馬上就要?魂魄消散了。”

    魂魄消散?這怎么行?

    就在綿綿干著急的時候,腰間的靈囊忽然?掉落,那?朵被她小心存放其中的幽離夢此時正散發著淡淡神光。

    它漂浮著落在女子蒼白的臉畔,像是發出了一道嘆息:“阿音……”

    男子殘存的氣息拂過,又隨風消逝,與?女子抬起的手指堪堪錯過。

    而后,她的指尖也變得?透明。

    “我知?道,你?要?對我說什么,我不后悔……”

    輕聲說完,整個人在原地消彌,唯有一絲真魂注于花心之中。

    虞綿綿呆呆地看著這一幕,竟然?有些想?要?哭鼻子。

    神女最終是破除了心魔,為了維護蒼生?而犧牲了自己,可為什么上天一定要?讓她背負上這樣的天命呢?

    穿書少女虞綿綿分外感性地抽了抽鼻子,一旁的少年魔物并沒有說什么,只同樣屈膝蹲下來,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叮!【幻境】副本進度100%,恭喜宿主?完成任務!呲啦……”

    系統的聲音落下沒多久,整個幻境世界都開始搖晃坍塌,熟悉的時空裂隙再次出現在兩人眼?前。

    白光閃過,眼?前一切都迅速化?成虛影,消失不見。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隨著耳邊的聲音變得模糊, 周圍的世界再次顛倒,虞綿綿在一陣短暫的頭重腳輕后,終于?被甩回了原來的地方。

    她拍了拍渾渾噩噩的腦袋, 扭頭就看?到?了眼眸幽深緊緊抓著她的畫皮妖,而不遠處則是剛從幻境中抽離意識目露迷茫的男女主。

    “方才……那都是什么?”沈君遙目光顫抖,呢喃的聲音飄過來, 顯然沒有從巨大?的震蕩中回過神。

    而神情冷然的冷楚音則面色僵了僵, 向來從容鎮定的面容也出現?了不易察覺的波瀾。

    只是很快, 她便調整情緒:“是神女真魂被觸動,把?我們拽進了幻境, 不過是南柯一夢罷了。”

    “真的是南柯一夢嗎?”溫潤守禮的沈仙君, 第一次流露些許急躁,不顧體面地追上去, “阿音, 我……”

    “沈仙君, 此間事著實古怪,我要?先回去向長老言明, 你若有話便改日再說吧。”

    說完,竟似逃也似的離開了, 獨留男子定在原地滿心?混亂。

    看?著這?一幕的虞綿綿頓時心?生不忍,本?想上前安慰一番,可誰知沒走兩步, 竟一陣頭暈目眩, 身體軟軟地栽了下去。

    謝妄猛地瞳孔縮緊:“綿綿!”

    *

    大?概是穿梭時空裂隙留下了后遺癥,幻境一行后, 嬌憨少女虞綿綿便入了昏迷。

    不過好在,神宮里最不缺的就是靈丹妙藥, 第二天傍晚她便恢復了清醒。

    甫一睜眼,就聽到?熟悉的聲音:“虞師妹,你醒啦!”

    紀塵風吊喪似的大?嗓門湊過來,連同那張滿是擔憂又隱含興奮的臉一起?,給了她極大?的沖擊。

    她立馬從床榻上坐起?來,烏發散亂地垂落,沒有恢復血色的臉頰露出一抹虛弱的笑意,嗓音都是有氣無力的:“紀師兄,君遙哥哥,你們怎么都在這?兒?”

    “我們……”

    沈君遙還沒來得及說話,紀塵風便立馬揚起?了唾沫星子:“還不是因為擔心?你哪!師妹,你身體怎么樣?聽說你們被拉進了幻境里,去了三百年前的世界?萬萬沒想到?你入門雖晚,卻有如?此際遇!怎么樣,你見到?神女了嗎?三百年前的神宮是不是和現?在一個樣兒,還有傳說中的妖王你可曾……”

    激動的語氣,越說越興奮,只可惜話沒說完,纖薄的木門被猛地踹開。

    一道明艷的人影陡然闖了進來,上來便冷冷道:“紀塵風,你有完沒完?讓你來探望沒讓你來問這?些,你這?么想知道三百年前的事,干脆自己一頭撞在那神像上,說不定你也能穿回去!”

    紀塵風嘶了一聲,明明是小白臉的長相,卻學著那些老頭端起?了仙風道骨的架勢。

    “你以為我是單純想問這?些嗎?我是在擔心?好不好?你想想,神像好端端的立在那兒,怎么會突然被觸動?還把?他們送回了三百年前?這?其中定是有什么玄機!”

    手中拂塵一掃,秀氣的雙目更是綻出精光。

    南宮葉眼角下壓,不屑挑唇:“玄機?就算有玄機那也輪不到?你來操心?!你不是說在我們神宮待夠了,準備去外面逍遙的嗎?怎么還賴在這?里不走?”

    “我賴在這?兒關你什么事?你爹都管不著我,你一個區區內門弟子就敢跟本?散人叫囂,你知不知道按輩分你得叫我一聲爺爺!”

    此言一出,南宮葉直接拔劍:“你找死!”

    眼見氣氛鬧僵的沈仙君趕忙上前,淡淡開口:“兩位,此處是靜地,綿綿還要?養傷,你們若是想打架還請到?別處去吧。”

    他一襲仙姿,語氣神情也是格外的冷然,挺身擋在跟前,立馬讓原本?劍拔弩張的兩人散了氣勢,表情悻悻地離開了。

    人一走,綿綿便轉著眼珠子看?向了略顯沉默的男子。

    說起?來,當初男女主被猝不及防地拉入幻境,不僅記憶全?無,還穿到?了三百年前的人身上。

    經歷了那么多的事情,如?今乍然脫離,肯定會很不自在吧?

    雖然他們經歷的都是別人的命運,可對身處其中的兩人來說,又怎會僅僅是一場夢呢?

    想到?暈倒之前女主慌張逃離的一幕,穿書少女虞綿綿不由得心?生同情。

    她仰臉問:“君遙哥哥,你沒事吧?你的臉色不太好。”

    沈君遙緩緩轉身,疲憊笑笑:“我沒事,只是在想之前發生的事。”

    “哦,是關于?幻境的事?還是關于冷姐姐的事?”

    被少女直截了當戳破心?事的沈仙君無奈地笑了,先前的冷肅面容再也維持不住:“我表現?得這?么明顯嗎?”

    光風霽月的沈仙君,回神垂眸的模樣竟難得顯出了一絲狼狽和頹然。

    綿綿用?嬌滴滴的聲音說道:“那當然了,君遙哥哥難道忘了,我也被困在幻境里了嗎?而且,要?不是你當時護著我,我怕是要?被當成魔族的妖女抓起?來啦!”

    少女夸張的表情,成功將心?情郁悶的男子逗笑:“我自然是記得,只是沒想到?,你居然擁有記憶,不知這?其中是否有什么緣故。”

    見他皺眉思索,綿綿也裝作懵懂無知:“大?概是我天資不夠,歷不了情劫吧?不過君遙哥哥你也不要?太傷心?,幻境里畢竟是三百年前發生過的事情,你也不是真正的沈逐,所以,可不要?入戲太深,躊躇不前,把?握當下才是最要?緊的!”

    男子聞言握緊掌心:“可是,我怕阿音不肯見我……”

    “你不去見她怎知她不肯見你呢?”

    少女瞪起?了眼珠子,而內心?躊躇的男子也終于?下定了決心?:“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找她,同她把?話說清楚。”

    “這?就對了嘛!”嬌憨少女虞綿綿笑得眉眼彎彎,額間的頭發翹起?來,呆萌的可愛。

    沈君遙淡淡一笑:“那我去了,你好好待在這?兒休息,不要?亂跑。”說完,摸了摸她絨絨的腦袋,這?才起?身踏出門外。

    人一走,虞綿綿立馬掀了被子:“呼……憋死我了。”也不知道是誰,在她昏迷的時候壓了兩床被子,差點害她喘不動氣。

    少女穿著一襲干凈的中衣,赤腳下榻,本?想推開窗子嗅一嗅新?鮮空氣,結果?一雙手忽然從身后穿過來捉住了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從凳子上抱了起?來。

    被陡然出現?的人影嚇到?的綿綿啊呀一聲:“你做什么?趕緊放開我!”

    少年氣息凜冽,湖青色的衣角糾纏著她薄薄的衣料,聲音是沙啞的溫馴:“地上冷,我抱你到?床上。”

    冷不丁的,虞綿綿像個任人擺布的布偶娃娃一樣被放在了鋪滿花紋的床榻上。

    摸著這?明顯粗糙許多的床毯,綿綿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她鼓著臉,十分不給他好臉色:“我還在生你的氣呢,現?在不想看?見你。”

    說著,還端出了翻舊賬的架勢,顯然對于?之前在幻境里隱瞞她的事還耿耿于?懷。

    只是嘴上說不想見,底下光溜溜的腳丫子卻明目張膽踩在他的膝蓋頭上,像個妖艷而不自知的寵姬,無意識地散發媚氣。

    重獲新?生的少年魔物蹲伏在她面前,嗓音壓抑而緊繃:“我不是故意要?瞞你,我怕你知道那是我,會看?不起?我……”

    “看?不起?你?”少女仿佛被這?一句話點了,渾身的毛都炸了,“哼,在你眼里,我就是這?樣的人是嗎?還說什么不想要?別人的喜歡,只想要?我,你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要?我怎么喜歡你?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歡!”

    “不,我喜歡你!我也信任你……”謝妄濕潤的眼眸里閃爍著無措和慌張,聲音都透著有一絲可憐意味。

    怕她不肯聽,還抓著她的腳踝,貼在自己的胸口上,顫巍巍吐露了自己的心?聲:“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我沒什么可以讓你喜歡的,比起?我,你不是一直都更喜歡沈君遙嗎?”

    “我什么時候這?么說過?”

    “你沒說過,但?我猜得到?。”

    什么?他猜得到??他確定不是在故意氣自己嗎?

    虞綿綿很想就這?么當胸給他來一腳,但?回想起?幻境里他遭遇的事情,又沒出息的心?軟了。

    心?想,他是反派,又是美強慘的人設,從出生起?就沒有感受到?溫暖和愛,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忌憚得想要?殺了他。

    若是自己還要?跟他置氣,未免也太小心?眼了些。

    于?是,穿書少女虞綿綿很是大?度地選擇原諒。

    “算了,我不跟你計較了,但?是從現?在起?,你也不許胡思亂想,你非要?讓我把?‘我喜歡你’這?幾個字說出來才肯罷休嗎?”

    “綿綿?”少年詫異仰頭,見滾燙的紅暈已經爬上了的少女的臉頰,瀲滟的眸子更是含著三分窘迫七分羞惱。

    她先是瞪了他一眼,接著猛地湊過來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好了,給你蓋個戳兒,以后你就是我的,我說什么你就要?聽什么。”

    “我是你的……”猝不及防的幸福,砸得心?思陰郁的少年有些暈頭轉向,連眼神都變得迷離。

    他克制不住滿腔的激動,一把?將她牢牢抱在懷里,情難自已地吻她的唇角:“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以后我們就一直這?樣在一起?,好不好?”

    “好……”被吻得意亂情迷的少女下意識回答,可立馬就恢復神智,憤憤地拿腳抵著他,“哼,那得看?你的表現?,你要?是再像以前那樣欺負我,我就跑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再也不理你……”

    話沒說完,嘴唇被堵上。

    “不會的……我不會欺負你,我只會討好你。”

    少年眸光點點,鴉羽下的冷瞳染上了動人的艷色,粼粼水光倒映出少女瞬間紅透的臉,像熟透的蜜果?,格外惹人愛憐。

    “那你、那你可要?輕一點,還有,不許笑我。”

    她揪緊了衾被,上次在幻境里,因為被摸了犄角就激動得把?宮殿給炸了的事,至今還讓她覺得丟臉到?抬不起?頭。

    所以這?次,她可是要?一雪前恥的。

    于?是,臉頰紅透的少女主動勾住了少年的脖子,湊上去吻他的喉.結,扯他的衣服,整個人像渴水的魚緊緊掛在他身上。

    謝妄本?就意亂情迷,如?今被這?樣勾纏,再也壓抑不住,抱著她一齊滾了床榻里,一邊撫吻著她的發絲,一邊急切地叫:“綿綿,我真的好喜歡你……”

    紗帳外燭火輕顫,紗帳內兩道繾綣的人影彼此忘情地癡纏。

    一開始想要?挽回尊嚴的少女還想保持理智,可隨著體力的透支,她整個人漸漸癱成了一汪水。

    她想要?聚成原本?的形狀,卻被一次又一次地捋平,沖散,最后在滾燙的懷抱里徹底失去了自我。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怎么回事?人?去哪了?”空空蕩蕩的房間里, 少?女?睜著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爬起來?,身側的床榻空空蕩蕩,早已沒了人?影。

    “這人?, 又背著我干什么去了?”少?女?不滿地嘟囔,眼皮還沒睜開呢,就抱著胳膊走下床榻。

    只見不遠處的窗欞大開, 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窗外的烏云將夜色遮蔽, 映著少?年的人?影也蒙上了幾分陰翳。

    仿佛風雨欲來?。

    “謝妄,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站在那兒的人?不吭聲, 只慢慢地從窗邊走到半開的門前。

    少?女?干脆一把把門拉開, 憤憤地抱怨:“我跟你說話呢,你干嘛不理人?……”

    嬌滴滴的話音剛說完, 冷不丁頭頂一道?閃電劈了下來?。

    白色的雷光和恐怖的咔嚓聲, 差點把天?都劃破, 也同樣映出一張冰冷慘白死氣沉沉的臉。

    少?年額心的魔紋仿若猩紅的血,沒有溫度眼眸更是讓人?心生顫意, 像某種?蛇類的眼睛,沁著森森的陰寒, 即將要咬住她的脖子,將她擰斷。

    霎時,一股涼意爬上腳底, 讓她腿都軟了。

    不……不對, 這不是她認識的謝妄,這是魔!

    感受到危險的少?女?立馬抄起裙擺扭頭往回跑, 可?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攝住。

    原本在門外的人?一個瞬移來?到她面前,冰冷的指骨毫不留情地掐住了她的脖頸。

    接著, 咧開森森白牙,毛骨悚然道?:“虞綰,你跑不掉了,我會讓你為?之前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森冷切齒的話,讓人?如墜地獄。

    “不……不!呼啊……”

    從噩夢中驚醒的少?女?猛然驚喘地坐起來?,慌張地去摸自己?的脖子,雖然沒摸到什么,可?那種?跗骨之蛆的感覺太過真實,真實到讓她冷汗都出來?了。

    等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是做了噩夢。

    可?她怎么做這種?恐怖嚇人?的夢,還偏偏是原著里的劇情!

    穿書少?女?虞綿綿蔫噠噠地垂下腦袋。

    沒錯,按照原來?的劇情線,在幻境之行后,身為?反派的謝妄不僅重新獲得?了力量,還同樣解開了血契的束縛。

    而黑化后的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原主,對她進行殘忍的折磨和報復。

    她怎么羞辱和折磨他,他便百倍千倍地還給?她。

    最后,幾乎貫穿全書的女?配虞綰就這么華麗麗地領了盒飯,凌遲慘死,連根骨頭都不剩。

    想到這兒,綿綿久違地打了個哆嗦,趕緊結結巴巴地敲響系統:“系統,謝妄現在的黑化值是多少??”

    系統高冷地滴了一聲:“提示!任務對象謝妄現黑化值3,恭喜宿主即將完成攻略任務!”

    聽?著這平穩的電子音,虞綿綿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氣。

    她安慰自己?,沒事沒事,如今她穿過來?,改變了謝妄的軌跡,連黑化值都只剩不到兩位數,只要再努努力,說不定?馬上就能完成任務。

    至于原著里的劇情,肯定?是不會發?生的了。

    正自我安慰地想著,旁邊的被窩動了動。

    剛剛蘇醒的少?年魔物眼眸迷離地蹭過來?,胳膊攬住她的腰嘟囔道?:“綿綿怎么醒得?這么早,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沙啞的聲音,眼尾隱約發?紅,瀲滟的眸光盛滿淋漓的水色,窗外的陽光灑落進來?,照得?他整個人?恍若脫胎換骨般,散發?極致的魅惑。

    立刻讓虞綿綿把剛才噩夢里的事忘得?一干二凈。

    她捏著他的下巴:“我怎么覺得?你跟之前不一樣了呢?”這皮膚滑溜溜的,比女?人?的還要白,還要妖艷。

    哼,難怪原著里虞綰會想要招惹他玩弄他,過于勾魂奪魄的長相,怕是換了任何一個女?人?都要忍不住想要去攀折和狎弄。

    被迫仰頭的少?年魔物乖乖讓她摸,又微微臉紅地眨眼:“在幻境里,我的根骨被重塑,如今體內已經變成了魔骨,所以……”

    “所以,你長得?這么扎眼做什么?”她捏著他的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仿佛對他的長相并?不滿意。

    謝妄迷蒙地親吻她的指尖:“綿綿不喜歡嗎,可?你昨晚真的好?熱情,我這里都被你咬破了……”

    他的眼神逐漸露.骨,而被折騰得?渾身發?軟的虞綿綿則立馬將他推開,散開的衣衫迅速攏緊,滿含春色的臉龐故作鎮定?道?:“什么喜歡不喜歡的,大白天?說這些,不害臊!”

    說完,呲溜一聲,像柔弱無骨的魚迅速滑下了床榻。

    下一刻,緊閉的房門便被人?突然敲響:“師妹!虞師妹在不在?”

    剛剛穿好?衣服還未整理儀容的少?女?立馬噎了下,呔!又是紀塵風這個大嗓門!

    她掐著嗓音:“唔……師兄什么事,我剛起床哪!”

    一邊說一邊手忙腳亂,連衣服的系帶都扭歪了,身后的少?年魔物見狀,默不作聲地接替了她的手。

    那冷白的手,骨感修長,夜里磋磨人的時候更是讓人渾身酥.軟羞恥到不行,如今撩著那根系帶慢條斯理在她胸前打結,簡直能要人?命。

    綿綿趕緊搓了搓自己?滾燙的臉蛋,不行不行,不能再想啦!

    門外的紀塵風則拿著拂塵吊兒郎當:“啊,也沒什么,就是關于神女?像,圣主自幻境一行后,便覺得?此神像不祥,想要將其鏟除,可?那幾個長老?卻不樂意了!說什么神像乃是受眾生供奉,神女?的化身,怎可?輕易鏟除?你是不知道?,那幾個老?東西面紅耳赤的樣子,山下魔物作亂的時候都沒見他們如此緊張……”

    吐著唾沫星子的話剛說完,眼前的房門便被猛地拉開。

    身姿高挑的少?年映入眼簾,他面容冷淡,近乎妖異,布滿艷色的眼尾不冷不淡地掃過來?,涼颼颼地看了他一眼。

    接著,便堂而皇之地從滿是茉莉香的少?女?房間里走出來?。

    等等……他怎么會在這兒?

    見識了不少?大場面的紀道?長大為?驚異,當即壓低聲音沖到少?女?面前:“師妹……他、他怎么從你的房間里出來??”

    面色泛紅的少?女?揪著裙子上的褶皺尷尬地笑笑:“啊,阿福不是我的書童嗎,本來?就負責貼身照顧我,這次我昏迷也是他陪著我哪,紀師兄不要想多了。”

    話說完,還偷偷地覷了眼謝妄的臉色,發?現對方并?沒有什么表情,只一如既往沉默地站在那里。

    天?知道?,她也不想這樣啊,可?該死的系統,居然警告她不能崩人?設!

    哼,所以,現在只能披著爛桃花的人?設,繼續走這糟心的劇情嗎?

    穿書少?女?虞綿綿表示很不滿,但沒辦法,任務沒完成之前,她沒有資格完全隨自己?的心意做事。

    所以也只能暫且隱瞞他們的關系了。

    紀塵風聽?完這話,立馬恍然:“原來?是這樣,看來?你們主仆二人?關系甚好?,讓我這個師兄頗為?艷羨!對了,剛才說到哪了?啊,神像的事!幾個長老?覺得?圣主對幻境之行的言辭恐有不實,便派人?來?傳喚,我是偷偷聽?見這個消息,專門提前跑來?告訴你的!師妹,你可?想好?待會兒怎么說了?”

    “嗯,你放心,我知道?該怎么說!”

    想到幻境里那些道?貌岸然的仙門修士,眼睜睜看著玄鳥一族覆滅卻躲在暗處不出手,最后還恬不知恥地霸占神宮,鳩占鵲巢,虞綿綿眼里便“騰”的燃起了小火苗。

    心想,這些仙門大族,忒不要臉,她才不會給?他們好?臉色呢!

    想罷,雄赳赳氣昂昂地往神宮大殿走去。

    果不其然,走到半路就碰到了前來?傳喚的人?,而沒過多久,幾人?便來?到了神光奕奕巍峨聳然的大殿前。

    一進去,就看到隔了三丈遠神情略不自然的男女?主,還有面色不善的幾位神宮長老?。

    為?首的南宮固擺著長老?架子冷冷昂了昂下巴:“既然人?已經到齊了,那便說說罷,所謂的幻境之行,到底是真是假?若敢有所欺瞞,便以宮規論處。”

    說完,身后混進來?的紀塵風嘴巴一歪:“這個南宮老?兒,上來?就興師問罪,真以為?咱們是他神宮的人??”

    他杵在人?后頭,儼然把少?女?當成自家人?了,只是話說完,便再次感受到了一道?冷颼颼的眼神。

    披著少?年皮囊的魔物幽幽扭頭,不動聲色地落在他靠近少?女?身體的那只手,嚇得?他當即縮了回去。

    心中更是泛起詭異的感覺,怎么回事?怎么有種?做虧心事的感覺?

    上首,一襲月白衣袍,冷艷逼人?的冷楚音不動聲色地掃了他二人?幾眼,接著亦徐徐開口:“幻境之行,只有我跟沈仙君,還有虞姑娘三人?,有什么話各位長老?只管詢問便是。”

    話音落地,謝妄的眼簾微微波動,而虞綿綿則冷不丁疑惑了一下。

    進入幻境的明明是他們四個人?啊,怎么突然變成三個了?

    不待她將疑惑吐出,沈君遙便率先開口:“我們三人?是被神像發?出的那股力量牽扯入幻境的,想必應是神女?的真魂被不小心觸動,所以才有了這般奇遇。”

    他白衣翩翩挺立在那里,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平和,絲毫看不出昨日的頹廢和傷情。

    只是,看他們連目光都互相躲著的架勢,是壓根還沒有吐露真情剖白心跡吧。

    綿綿臉蛋發?愁地想著,下一刻就被南宮老?兒渾濁的聲音拉了回來?:“哦,神女?的真魂被觸動?那神像周圍可?都是結界,你們又是如何闖進去的?”

    “在下只聽?到有異動,趕到神像周圍時阿……圣主已經被幻境所困,之后我便也跟著跳了進去。”

    “哦,這么說,沈仙君也沒看到是誰觸發?的神像?那這位虞姑娘呢,你可?知道??”

    幾道?視線齊刷刷地落在她身上,滿是威壓的眼神,換了旁人?怕是戰戰兢兢舌頭都捋不直了。

    可?少?女?向來?沒心沒肺,此時脖子一仰,笑瞇瞇道?:“回稟長老?,圣主,弟子當時確實看到有人?出現在神像附近,本以為?是哪個小賊想要破壞封印,想要前去阻止,就見她無意中觸發?了神像中的力量,弟子也是無辜受牽連哪!”

    說完,上首幾人?面色一便,立刻傳來?追問:“哦,你可?看清她是誰?”

    “是個女?子,穿著女?使的衣裳,在凡界時名字叫薛寶珠,因為?被邪祟侵襲神智有損,這才把她帶到神宮,誰知道?她竟然誤打誤撞地闖進了結界,還觸發?了幻境。”

    “哦,竟有此人??”

    沈君遙頷首:“確有此人?,我可?以作證。”

    “既然如此,就把人?帶上來?。”

    沒多久,前去傳話的神宮弟子氣喘吁吁來?報:“回長老?!神宮各處已尋遍,并?無薛寶珠此女?!”

    “沒有此人??”南宮固的表情瞬間陰沉,目光對準了殿中表情無辜的少?女?,高聲道?,“虞綰,你可?是在胡說八道?誑我們?”

    “弟子不敢!弟子所言皆是親眼所見,許是那薛寶珠也進入了幻境,此刻還沒出來?罷了。”

    “一派胡言!怎么偏偏你們三個出來?了,她卻沒出來??”

    綿綿端得?面不改色:“這弟子哪知道??只是弟子可?以肯定?,這神像確實不詳。之前在幻境里,世界即將坍塌之時,弟子親眼所見,那邪物血滴子的真身便是神女?像滑落的一滴血淚,弟子本想趁機在幻境里將之鏟除,奈何受限,無法施展修為?,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邪物流竄于凡界。”

    “神像的血淚……”一旁的沈君遙目光流露疑惑,繼而想到什么,原本平靜的面容出現了一絲幾不可?察的僵硬。

    怕是那血滴子逃竄之時,身為?沈逐的他已經死了。

    上首,始終保持清冷姿態的冷楚音也開口道?:“沒錯,確有此事,幾位長老?,這下能相信了吧?”

    “哼,就算你們說的是真的,可?神像你封印這神女?的真魂,更鎮壓著地牢里的無數妖魔,可?不是說鏟除就鏟除的。”

    “哦,既然如此,長老?以為?如何?”清淡的瞳仁冷冷瞥去,帶著居高臨下的審問和逼視,讓人?不由得?心神一顫。

    南宮固捋著胡須道?:“再過幾日就是奉神節,不如等擢選完神女?完成祭祀之后再議,至于神像,重新封印便是。”

    冷楚音眸光按下:“如此也好?。”

    *

    不多時,高聳龐大的神女?像重新修復了結界,而虞綿綿收在靈囊里的那朵幽離夢也完好?無損地拿了出來?。

    “這里面……是神女?的真魂嗎?”

    神情黯然的沈仙君捧著那朵散發?耀眼神光的奇花,分明是有些觸景傷情,眼神顫了片刻,最終還是將那朵幽離夢重新托于封印之中。

    轉頭,就見表情嬌憨的少?女?嬌滴滴安慰道?:“君遙哥哥,神女?是神女?,冷姐姐是冷姐姐,她們既是一個人?但也不完全是一個人?,所以,你也無需太過傷感。”

    說完,又酒窩淺淺地扭頭:“你說是不是啊,冷姐姐?”

    少?女?坦然直白的話,讓感情內斂始終不曾直面對方的兩個人?同時愣住。

    半晌,冷楚音緩緩轉身,她清凌凌的眼眸映著寡淡的銀白,對上男子躊躇又滿含深情的眼神也只微微凝頓了片刻。

    接著開口道?:“此番幻境一行,該多謝虞姑娘,還有沈仙君,之前我以冷藏秋的身份與你們同行,乃事出有因,并?非有意隱瞞,還望你們能見諒。”

    聽?到這番話的沈仙君當即神色激動:“阿音,我們從未怪過你……”

    “是啊冷姐姐,我跟君遙哥哥都可?喜歡你吶!你都不知道?,當初你走以后,君遙哥哥可?是好?幾日都心情低落,后悔沒把你留下來?!結果萬萬沒想到,我們還會在神宮重逢,還一同在幻境里出生入死,這可?是天?大的緣分哪!”

    穿書少?女?虞綿綿語氣夸張地說著,成功讓神情寡淡的人?輕輕勾起唇角。

    “今日之事,我也要多謝你們,為?表誠意,今晚我在鸞音殿設宴,恭候你們前來?。”

    少?女?瞬間眉開眼笑:“好?,那可?不可?以帶著阿福啊,他這次也跟著幫了不少?忙哪!”

    兩人?的目光落在沉默不語的少?年魔物身上,氣氛明顯有了微微的變化。

    沈君遙欲言又止,冷楚音卻將嘴角拉平:“當然可?以,只要他把這個戴上。”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哼, 憑什么讓你戴這個?就?因為你是魔物嗎?”

    一回到松風小苑,虞綿綿便氣?哼哼地將那束縛魔物的頸環狠狠擲在了地上。

    裙子?呼啦呼啦地隨著腳步扇動,像即將炸毛的金絲雀, 悶鼓鼓的不高興。

    身后的謝妄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后,壓低的眼簾并沒有什么情緒,而是彎腰將那那刻有符咒的頸環拿在了手里?。

    還低聲過來哄她:“綿綿不要不高興, 這只是束縛魔力的法器, 不會對我?有什么傷害。”

    “那也不行!”少女?小臉掙紅了, 忽地垂下眼眸來看?他,那圓潤的水杏眸, 滿是疑惑和不解, “他們這么對你,你難道不會不高興嗎?”

    謝妄漆黑的眼眸柔軟一片, 甚至微微有些愉悅。

    他把玩著她的頭發, 聲音輕柔喑啞:“對于那些無關緊要的人?, 我?從來不會在意,而且,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說這話的少年魔物嘴角勾著, 翹起的眼眸也像極了彎彎的月牙兒,清澈湛然,還帶著甜蜜和慵懶。

    這哪里?是什么暴戾恣睢的反派大魔王, 分明是被馴化了的大型貓科動物!

    還越來越戀愛腦了。

    穿書?少女?不由一把捧住他的臉, 對上那雙睜圓的漂亮眼眸氣?鼓鼓道:“哼,你果然是被情蠱整傻了, 居然會說出這么蠢的話。”

    “我?只是實話實說,綿綿要是生氣?的話, 不如,你親手給我?戴上?”

    他將閃爍符文的黑色頸環放在她手里?,冰涼的觸感,少女?立馬皺緊眉頭。

    “不能不戴嗎?”

    “恐怕不能。”

    虞綿綿癟嘴,可雖然百般不情愿,但她也知道謝妄魔物的身份暴露,要想要繼續留在神宮,就?必須要掩蓋他身上的氣?息,并限制他的力量。

    “好了,我?真的不介意。”

    少年蹲在她跟前,將腦袋輕輕擱在她的膝蓋上蹭了蹭,露出自?己最?脆弱的脖頸,主動把自?己的命脈交出來并讓她套上枷鎖。

    虞綿綿心里?說不出的復雜,最?后煩躁地擼了一把他的頭發。

    “算了,就?且先?忍這一次。”

    說完,將那頸環拿起來,穿過他的發絲,從后面扣上來,鎖緊。

    只聽“咔噠”一聲,原本粗糙冰冷的鐵物瞬間嚴絲合縫地卡在他的脖子?上。

    刻畫的符咒飛速旋轉,亮起刺眼的光芒,而后在某一刻猛地烙印在少年白皙的皮膚里?,變成了一道丑陋的黑色咒枷。

    尖銳的刺痛讓謝妄一瞬間皺起眉頭,伏在少女?膝蓋上的身體不住顫抖,發出隱忍的悶哼。

    虞綿綿被嚇得呆住:“這是怎么回事?不是說沒事的嗎?怎么會長進你的皮肉里?,還擦不掉……”

    謝妄臉色慘白,冷汗淋漓地捉住她的腕子?,連說話都沒力氣?了:“我?沒事,不過是一道咒枷而已,不算什么,你別?哭……”

    “我?沒哭!”少女?失聲咆哮,眼淚汪汪地錘著他的胸口,“你就?是個大傻瓜!”

    因為這件事,當天晚上的設宴少女?連個影子?都沒看?著,直接不肯現身。

    連沈君遙親自?去請都不肯來,說什么:“既然你們都覺得阿福是魔物,非要戴上這道咒枷才能見?人?,那我?們干脆就?不去了,他不去,我?也不去!”

    第一次被乖巧靈動的少女?拒之門外的沈仙君目瞪口呆,沒辦法,只能獨自?一人?赴宴。

    席間尷尬地對著那道蕭條的人?影道:“綿綿只是一時生氣?罷了,你不要介意。”

    女?子?淡淡勾唇:“我?自?然不會介意。”

    溫柔正派的沈仙君一怔:“你知道她是這個反應,還要這么做?是因為阿福魔物的身份嗎?其實,他雖然是魔物,但這一路上并未做什么傷人?之事,反而還一直在幫我?們。”

    “我?知道。”冷楚音將茶盞遞于唇邊,淺嘗一口,“只是魔物性情狡詐,誰知道他對虞姑娘是不是真心呢?他時時刻刻都跟在虞姑娘身邊,若有一日露出獠牙,你真的不擔心嗎?而且,他若真的在意她,自?然愿意為了她做任何事,何況區區咒枷?”

    “不過好在,他沒有讓我?失望。”

    說完,茶盞清脆擱下,窗外的海棠花瓣恰巧落在她的指尖,將那冷白的手指點綴出點點艷色。

    一瞬間,幻境里?那道曾與他攜手立下誓言的人?影與眼前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阿音……”他情難自禁地叫出了她的名字,發緊的聲腔吐露最?飽含真情的話,“你既然能看?出他喜歡綿綿,那我?呢?你可要……試一試我的真心?”

    說完,主動握住了那只伶仃的手。

    一直從容鎮定?的冷楚音仿佛觸電一般,猛地顫了一下,心跳更是慌了一瞬。

    “沈仙君這是做什么?”

    男子?溫柔斂眸:“我?只是想問問你,如果我?把自?己的真心給你,你會同樣喜歡我?嗎?”

    “什么?”冷楚音驚得瞳孔睜大,寡淡的瞳仁流露緊張和無措,連一旁的茶盞被推翻了都不知道。

    如水般溫潤的男子?忽然變得熾熱,一時讓人?無從招架。

    而已然剖白心跡的男子?卻又往前一步,深深地凝望她:“你還記得在幻境里我同你說過的話嗎?我?說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陪你去任何地方,我?永遠是你最?忠誠的信徒。這句話,并不是假的,現在也依然算數,所以,你能不能不要當作什么都沒發生?也不要再躲著我??”

    熾烈到燒灼人心的誓言,她怎會不記得,只是……

    “這里?不是幻境,我?不是神女?洛音,你亦不是仙盟沈逐,沈仙君莫要搞錯了。”

    “我?沒有搞錯,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你……”

    窗外風起,一樹海棠花紛飛而落。

    男子?的身影已然離去,桌上歪倒的茶盞也已被扶起,同時落在一旁的是半截溫潤的玉墜。

    十年前秘境試煉,年輕的少年郎沒能救得了僅有一面之緣的少女?,而自?己的貼身玉墜也被割成兩半,一半墜在他的頸間,另一半則隨著那道身影葬身花腹。

    本以為這么些年過去,他早已淡忘,卻不曾想,他竟一直記掛著自?己嗎?

    從來都性格清冷的神宮圣主,此刻也終于無法再?欺騙自?己的心,她顫抖地抬手,輕輕地將兩截玉墜合為一體。

    *

    次日清晨,陽光明媚,陣陣空靈的絲竹之音繚繞耳畔。

    靈池里?水波蕩漾,叢叢的綠藻下魚蝦穿行,一只金色的肥鯉躍上來,吐了個大泡泡,而后又噗通一聲砸進了水里?。

    而在池面上,一只體態婀娜的仙鶴正仰著長長的頸子?展翅起舞,仙鶴乃是靈鶴,在神宮經年日久,吸收日月精華,竟然長出了神智,不僅能通人?性,還會祈福的舞步。

    池邊的少女?們一大早過來,便跟著那道綺麗的鶴影練習著優雅的舞步。

    只是一叢叢靈動的身姿當中,卻出現一道不和諧的身影。

    不僅腿腳僵硬笨拙,還總是跟不上眾人?的節奏,身上的飄帶軟綿綿壓在肩膀上,好似千斤重般壓根揮不起來,還一不小心甩在了腳底下,踩出了不少的臟印子?。

    看?得額筋跳起的南宮葉實在忍無可忍。

    “虞綰!你是怎么回事?神女?擢選在即,你卻整日都無精打采!好好的舞步都錯幾?次了?是想故意惹我?生氣?嗎?你趕緊給我?起來!”

    南宮葉臉都要憋紅,而腰酸腿疼的少女?卻不肯干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擦著汗津津的臉蛋道:“這舞步看?得我?眼花繚亂,實在太難了!南宮師姐,要不然我?還是不學了吧?”

    她語氣?懶洋洋,渾身的骨頭都是軟的。

    天知道她這幾?天是怎么過的,夜里?被畫皮妖迷惑,一時把持不住折騰到半夜,差點魂兒都沒了。

    白天還要來這里?學習舞步,小命還要不要啦?還不如干脆放棄得好。

    誰知這話說完,南宮葉直接跌了臉色:“哼,我?神宮就?沒有半途而廢四個字!你若是再?不好好練,別?怪我?就?對你不客氣?!”

    說完,嗖的一聲將飄帶纏在腕上便沖她抽了過來。

    綿綿見?勢不好趕緊滾到一邊,心有余悸地瞪著她:“南宮師姐!神宮之內禁止私斗,你可別?亂來!”

    “我?不過在教你練舞,何談私斗?”

    說著便要氣?勢洶洶直接開打,不過她們到底是沒有打起來,因為下一刻,一道粗糙的公?鴨嗓瞬間灌入耳朵:“大事不好!”

    平地一聲驚雷,讓眾人?齊刷刷地頓住。

    “紀塵風!你怎么在這里??”南宮葉臉色瞬間陰沉。

    虞綿綿卻如見?救星:“紀師兄!你來得正巧,我?方才正想找你哪!”

    “虞師妹,快,扶我?一把……”

    紀塵風哆哆嗦嗦地從對面掠過來,步伐不穩,氣?息凌亂,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么事,立馬喊少女?來攙他。

    周圍幾?個弟子?目露疑惑:“這倆人?,什么時候在一起稱兄道弟了?”

    南宮葉:“哼,一丘之貉,有什么稀奇?紀塵風,你最?好是有事,否則擅自?打擾我?們……”

    警告的話沒說完,那道討人?嫌的人?影便一下子?歪到了跟前,口里?念叨著:“真真是大事不好!”

    他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臉,死死盯著手里?的那出現裂痕的星盤,表情猶如天要塌。

    有人?當即道:“不就?是星盤碎了嗎,有什么大驚小怪?”

    其他人?也道:“就?是,大清早的來這里?鬼哭狼嚎,真以為我?們不敢揍你!”

    往日紀塵風聽完這話,必定?要嬉笑一番回擊回去,可這次他卻一反常態:“方才,我?一時興起隨便起了一卦,想要算算神宮的運勢,誰知卻算出了一個大兇!”

    “大兇?”幾?人?聽得愣住,卻還算鎮定?,“你說大兇就?大兇?是你算錯了吧?”

    “我?一開始也是這么想的,而后重新起了兩卦,說是神宮易主,禍亂將生!”

    “你住嘴!什么神宮易主,你少在這兒危言聳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又想拿這些奇門之術來嚇唬我?們,上次你還說這池子?落在這兒風水不好,要給填了呢!怎么,這次又想換個花招來唬我?們?”

    紀塵風忙道:“那以前我?是跟你開玩笑,可這次不同,不光是卦象有異,就?連我?師父留給我?的星盤都裂了!我?發誓,這次絕對沒跟你們開玩笑!不信,你們看?!”

    星盤往跟前一遞,果然布滿道道裂痕。

    “這真的是逍遙宗祖師留下的星盤,居然真的裂了?”

    “裂了?所以呢?”少女?懵懂地發出疑問,卻見?周圍幾?人?皆是一副驚慌模樣。

    南宮葉收起了那副盛氣?凌人?的表情,僵硬道:“星盤裂開,是最?為不詳的征兆,說明我?們神宮有大事發生。”

    說完,一把扯住了紀塵風的領口,咬牙切齒:“你,跟我?一同去見?長老。”

    短暫的插曲,打亂了原本的計劃。

    虞綿綿絲毫沒有猶豫,趁著南宮葉不在,很是干脆地溜了回去,只是轉身的時候,總覺得身后有一道視線正冷冷地注視著她。

    第80章 第八十章

    夜里, 燭火輕顫的房間里再次傳來曖昧的聲響。

    少年一頭青絲披散,整個人匍.匐在榻上,以虔誠的姿態托舉著少女的身?體, 往下吻去。

    暖色的光暈打在柔軟的烏發,如同裹了一層蜜色的油光,卷翹睫毛掃過?白膩的皮膚, 落下輕顫的癢意。

    只是過?于強烈的刺激讓少女登時一顫, 接著滿臉羞惱地抬手去薅他的頭發:“你……你做什么!”

    少年的發絲被扯痛, 不得已抬頭,只見他唇角和鼻尖都是亮晶晶的水色, 像偷吃了水蜜桃, 連唇角的小痣都透著別樣的艷紅。

    只是他的聲音卻委屈:“不是綿綿讓我隨便親的嗎?”

    迷蒙的呼吸掃在她膝蓋上,又是一片顫.栗。

    “我、我是讓你隨便親, 但沒讓你玩這個呀!”她語氣慍怒, 一腳將他蹬開, 又氣急敗壞地將自己的裙子重?新?捂好,整張小臉如同煮熟的蝦, 都要紅透了。

    天知?道他哪來這么多花樣,還有這黏黏糊糊的勁頭兒?, 沒有一天不消停的。

    弄得她好累的呀。

    她腦袋一歪,想扒開被子倒頭睡覺,可?誰知?手底一摸, 摸出一本從沒見過?的冊子來。

    “這是什么?”她好奇地拿在手里, 卻見原本迷蒙的人陡然一滯,趕忙急切地奪了過?去, 聲音喑啞道,“沒什么, 就是普通的關?于修行的冊子……”

    說完,垂下睫毛,黑色的眼簾遮掩了眼底的慌亂。

    綿綿頓時狐疑:“普通的修行冊子?哼,你是覺得我好騙是不是?你一個魔物?還會看這種修行冊子?”

    少年繼續低頭,頸間覆蓋咒枷的那塊皮肉被少女咬出了牙印子,到現在還沒消,此時半遮半掩地映在昏暗的光線里,給人強烈的視覺沖擊。

    只見他喉.結滾動,有些難以啟齒:“反正,就是普通的冊子,你就不要再問了。”

    不要再問了?他一個反派魔物?看仙門的冊子就夠奇怪了,還如此遮遮掩掩,難不成是……

    她歪過?頭,看到他泛紅的耳朵尖,心里頓時猜到什么。

    “哦……我知?道了,你是在偷看那種羞人的春.宮冊子對不對?”

    她哼唧一聲,像嗅到腥味的貓,不由?得翹起嘴角湊近:“我還以為你什么都會呢,沒想到居然還去看這種東西,你要是好奇的話可?以來問我啊。”

    少女銀鈴般的忍笑,撓人癢癢似的,讓緊繃僵硬的謝妄更加窘迫,窘迫的同時又忍不住抬眼看她。

    “讓我問你,你很懂嗎?”

    “我當?然……”穿書少女虞綿綿有些自得,心想,身?為二十一世紀剛畢業的女大學生,要是連這種“生理課程”都不懂,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不過?……

    “這種冊子有什么好看的,告訴你,我們玄門中人,不可?太?過?放縱,你雖然是魔物?,但也要多多修煉,提高境界才是,懂不懂啊?”

    少女恢復了一板一眼,又忽然想起白日里那股奇怪的感覺,不由?得盤腿坐在那里出神?。

    “綿綿,你怎么了?”寂靜的房間,稍微一動床榻就發出咯吱的響聲。

    謝妄面露擔憂,慢慢地傾身?過?來。

    少女則蹙眉嘆氣:“沒什么,就是白天的時候,紀師兄卜了一卦,是大兇,我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而?且原著里最后的階段,男女主敞開心扉,互訴衷腸之后,還在最后關?頭一起挽救了修真界的劫難,并將黑化后的反派大魔王壓入地牢,永遠困守在那兒?。

    也就是如今跟她躺在同一張榻上的家伙。

    可?如今的他沒有黑化,更沒有想要報復,那后面的劇情又該如何?發展呢?

    總覺得,心里不怎么踏實。

    “綿綿,你不要胡思亂想,就算會發生什么,我也會一直陪著你的。有我在,不會讓任何?事情傷害你。”

    他將她整個人摟抱在懷里,像對待絕無僅有的寶物?一樣愛憐地顛了顛。

    親她的眼皮,吻她的嘴角,又格外耐心地拍著她的脊背,連聲音也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這讓動不動就頤指氣使給他擺臉色的綿綿有些不好意思。

    心想,他不僅一次次地保護自己,還對自己予取予求,百依百順,而?自己卻連唯一的名分都給不了他,只能披著爛桃花的人設偷偷摸摸同他在一起。

    不久之前,她還害得他被套上了咒枷,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解開。

    穿書少女虞綿綿不由?心生惆悵。

    她望著窗外高懸的明月想,等走完最后的劇情,完成任務,她便帶著他離開神?宮,四海逍遙去。

    反正系統只說任務完成可以返回原來的世界,但也沒說必須立刻回去,她過?完這輩子再回去才不虧嘛。

    月影澄清,灑照著寂靜安然的神?宮,也灑照在少女沉沉的美夢里。

    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

    只是,空曠的祭壇之上,忽然傳來一道幽幽的近乎凄慘的哀鳴。

    那聲音仿佛是困囿了百年的幽靈,顫顫的哭聲不成調子。

    “出去……讓我出去……”

    “什么聲音?該不會是鬧鬼了吧?”巡邏的神?宮守衛冷不丁一個激靈,疑神?疑鬼地抬手。

    可?月色當?空,清明一片,哪有什么鬼影?

    另一人則嗤笑:“這里可?是神?宮,什么妖魔鬼怪有這膽子闖進來?定然是你聽錯了,快走吧,趕緊巡完趕緊回去睡覺。”

    兩人的腳步聲消失,周圍再次空無一人。

    夜色濃稠,整座神?宮仿若沉寂。

    沒過?多久,冰冷的祭壇上,幾?根蘊含靈力的石柱先?是嗡了一聲,接著,其上篆刻的陣法陡然發出刺眼的光芒。

    仿若禁錮被松動,那道幽幽的女音愈來愈清晰,仔細聽,正是從神?像里發出的。

    “不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神?女像封印的怨靈里,一道披頭散發飽受折磨的瘦弱人影發出崩潰的咆哮。

    她的魂魄虛浮,周身?隱隱散發紅光,周圍的惡魂們則對著她垂涎欲滴,時不時竄過?來咬她一口。

    而?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被一同拉去幻境的薛寶珠。

    此時的她渾渾噩噩,整個人都被束縛得動彈不得,飽受摧殘的魂魄發出尖銳的鳴叫,讓她痛不欲生。

    三?百年……她被困在這個神?像里整整三?百年了!

    天知?道,這三?百年她遭遇了什么,又是怎么熬過?來的?

    “為什么,為什么遭受這些的是我呢?為什么,老天一定要這么懲罰我?我受夠了,我受夠了!”

    刺眼的紅光瞬間將周圍的一切惡魂吞噬,高高矗立的神?女像,用最堅硬的磐石雕刻下慈悲的眉眼,歷經風霜,依然屹立不倒。

    只是某一刻,那具石身?卻突然出現了一道裂痕。

    “咔嚓。”

    沒多久,高聳巍然的古拙石像在潑天的紅光中彌漫出道道裂痕,碎石撲簌撲簌往下墜落。

    塵土飛揚中,少女一襲荔色的羅衣被徹底染紅。

    她跌跌撞撞地赤腳走出來,仰頭,無神?的瞳孔盯著半空中漂浮著的那朵永不枯敗的顏色。

    白色細小的花瓣,散發天地間最純澈的靈力,只是稍稍靠近它便能感受到靈魂都被包裹的溫暖和舒暢。

    那是神?才擁有的力量。

    薛寶珠就這么呆呆看著它,飽含絕望眼神?很快被一抹貪婪所取代。

    她毫不猶豫地伸手,將那道光團抓住,猛地吞進了肚子里。

    伴隨著那股力量的吞噬,她的身?體陡然騰空,強行得來的龐大力量讓她瘦弱的身?軀發出痛苦的哀鳴,仿佛隨時都會被那股力量給撕碎。

    “你瘋了嗎?這樣下去你會死的,趕緊把它吐出來!”

    腦海里的聲音開始次牙咧嘴地躁動,那是屬于血滴子的殘魂,是本就與她同源的邪物?。

    可?憑什么,她要成為人人喊打的邪物??憑什么她要接受這樣的命運?

    “不,我不要……我死都不要,啊啊啊——”

    向來只會痛哭流涕的少女死死捂著肚子,就在她的身?體快要被那股強大的力量撐爆的時候,眼前白光一閃,而?后湮滅。

    所有的躁動就這么奇跡般瞬間平息。

    當?灼燒般的熱意褪去,再次睜開眼睛時,眼前蜷縮的人影已然脫胎換骨成了另一副姿態。

    高高在上,纖塵不染,滿身?的污穢與邪惡通通消失不見,一襲夢幻般的仙衣覆在身?上,籠著淡淡的神?光,每一根纖毛都美?得驚人。

    而?她驚顫的眼眸里不再有悲哀,不再有痛楚,只有重?獲新?生的激動和喜悅。

    激動到……竟生出一絲絲的殘忍。

    “沒錯,我才是被天命選中的那個人!什么神?女拯救世人,哼,從此以后……我要這世間再無神?女!”

    話音落地,身?后剝落的石像轟然倒塌,接著素手一抬,呵出一口仙氣,將一團云霧般的靈光吹向了凡界。

    于是當?天晚上,神?宮腳下正在酣睡的人們紛紛做了同樣一個夢。

    夢里的少女身?披璀璨的仙衣,從剝落的神?像中走出來,仿佛從破舊的軀殼中誕生出新?的神?靈。

    她赤著腳,在云層里無憂無慮地穿梭,而?她走到哪,祝福的吟唱就響徹到哪兒?。

    溪水湍流,百花綻放,蝴蝶和雀鳥歡快地追尋著她的裙擺,哪哪都是祥瑞。

    更有一只同樣散發神?光的白毛鸚鵡落在她的肩頭。

    那鳥還罕見地說了人話:“天女!天女臨世,普天同慶!”

    鳥兒?的語氣古怪,身?體僵硬不動仿佛被人控制了,但睡夢中的人們哪里管這些?

    “天女!我夢到天女了!”

    “我也夢到了!天女托夢,還給我們賜福,這可?是天大的祥瑞!”

    “快!快給天女奉上尊位,去敬拜磕頭!說不定天女就能保佑我們實現愿望哪!”

    眾人狂熱地跑出門去,殊不知?一切都只是幻術。

    而?他們口中所謂的“天女”此刻正歪坐在神?宮大殿鎏金寶座上,一邊撫摸著白毛鸚鵡的腦袋一邊從半空的浮世鏡里欣賞眾人狂熱的追捧。

    她嘴角輕輕一挑,很是開心地沖著浮世鏡里吹了一口氣:“現在,去神?女殿,推倒所有的神?像,告訴他們,神?女已死,從此這個世上,只有天女。”

    話音落地,畫面里的那些人仿佛聆聽了天音,被蠱惑般齊齊跪在地上磕頭大呼:“恭迎天女歸位!恭迎天女歸位!”

    喊完,便浩浩蕩蕩地扛起鋤頭鎬頭沖向了神?女殿。

    看著這一幕,座上的少女發出暢快淋漓的大笑。

    只不過?下一刻,殿門外陡然飛來一道凌厲的劍氣。

    “你這妖女!擅闖神?宮,蠱惑世人,竟還敢妄稱天女?我看你分明是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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