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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又修養(yǎng)了?半月, 沈君遙身?上的傷總算痊愈,除了?眼睛還見不?了?光之外,其他已無大礙。

    本來, 他想盡快帶著他們回開陽宗,可沒過幾天,就等到了?神宮擢選下一任神女的消息!

    按照《伏魔錄》中的設定, 神宮每隔五年就要從修真界年輕一輩中挑選出優(yōu)秀的女弟子, 加受神冠, 穿五色仙衣,于奉神節(jié)那?日舞劍祈福, 以求神明施以恩澤, 庇佑人界眾生。

    被選中的女子無異于眾星捧月,神女下凡, 是修真界中獨一無二的存在, 多少天之驕女夢寐以求都得不?到機會哪, 更別?提虞綰這?個廢物草包了?。

    本來這?種事跟她是八竿子都打不?著,但偏偏原主虛榮心作祟, 硬著頭皮央求身?為?男主的沈君遙將她送去了?神宮,從此開啟了?進一步的作死?之路。

    在那?里, 她不?僅不?求上進,反而還處處招惹麻煩。

    使伎倆給人下絆子,出于嫉妒散布謠言, 對沈君遙求而不?得之后更是日漸心理?扭曲, 把怨恨全都撒在了?唯一不?能反抗的謝妄身?上。

    想到走不?完的狗血劇情,綿綿的拳頭都硬了?, 恨不?能破罐子破摔,撂挑子走人。

    可惜立馬就收到了?系統(tǒng)的提示:“叮!【神宮】副本正式開啟!請宿主立即融入角色, 推動?劇情發(fā)展!”

    天選打工少女虞綿綿:呼……該死?的系統(tǒng),早晚要錘爆它的頭。

    *

    月光泠泠,流螢點點,薛府偏殿里飄出安神香的味道。

    調整好心情的少女滿是忐忑地敲開了?隔壁的房門,她本就有些心虛,說話的時候就更加磕磕巴巴,捋不?直舌頭了?。

    誰知垂立窗前的男子聽完只是微微詫異了?下,他臉上的裹眼紗已取下,夜里能稍稍視物:“綿綿當真要去?你?可知道神宮是什么地方?”

    被那?雙溫潤深邃的眼眸盯著,綿綿心跳都快了?幾分,要對這?個溫柔正直的男人說謊,她是真的很?有負罪感哪。

    于是嬌滴滴的聲音也變成了?忐忑支吾:“唔……我聽府里的人說起過,神宮是供奉神女真魂的地方,也是修真界最?厲害的門派,君遙哥哥,你?是覺得我天賦不?夠沒有資格去那?里嗎?”

    少女說話有些溫吞,一雙郁郁的杏子眼紅紅的,像是被雨淋濕過,鬢角處那?撮頭發(fā)翹起來,呆毛一樣透著絲俏皮和傻氣。

    沈君遙忍不?住失笑,復又掩唇,好脾氣地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神宮規(guī)矩森嚴,凌駕于眾仙門之上,諸多束縛加身?,遠不?如普通仙門來得逍遙自在,即使這?樣,綿綿也想去嗎?”

    “想。”少女毫不?猶豫地點頭,芙蓉般清麗的小臉滿是認真神色。

    可男子臉上還是有些許疑慮:“此事并非兒戲,綿綿當真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君遙哥哥,你?放心,我保證不?會半途而廢,也不?會給你?丟臉噠!”

    信誓旦旦的小模樣,叫人不?忍心拒絕,沈君遙最?終還是答應了?。

    只是當她把這?件事說給披著少年皮囊的魔物時,對方卻皺起眉頭,滿臉的不?贊同:“你?要去神宮,去當選神女?”

    不?同于沈君遙的溫聲細語,畫皮妖對神宮顯得很?是抵觸,負手站在菱花狀的窗欞旁,下巴倨傲挺著,冷白面色下的深瞳多了?幾分厭惡。

    也是,他一個魔物,自然討厭那?些仙門之地,尤其是神宮那?等冰冷森然的地方,自然更為?排斥。

    可是怎么辦,她還要去完成任務的呀。

    少女踮著腳走過去,扯他的袖子:“喂,你?別?不?高興嘛,我去神宮,一來可以歷練提高修為?,二來還可以趁機去翻翻那?兒的藏書閣,聽說那?里封禁著許多禁術,說不?定就有能解除血契的辦法呢!”

    解除血契的方法……

    不?知怎的,聽到這?個回答的謝妄非但不?覺得激動?,反而異常煩躁。

    只是看著少女彎著眼睛討好他的樣子,他卻怎么也板不?起臉,只問:“你?一定要去?”

    “唔……我長?這?么大,還從沒去過神宮呢,他們都說我是個草包廢物,去了?也沒用,其實我只是想去漲漲見識,這?樣都不?行嗎?”

    她一邊失落垂眸,一邊故作扭捏地攥著袖子,好似想要吃糖卻癟著嘴看人眼色的小孩兒。

    謝妄聞言,果然一僵,側身?泄氣道:“知道了?,你?想去便去,什么時候出發(fā)?”

    少女立刻有些受寵若驚,接著故作鎮(zhèn)定地咳了聲:“其實我跟君遙哥哥說好了?,明天一早就出發(fā)!”

    謝妄冰冷的眼風飄過來:“所以,你?壓根不?是來找我商量的?”

    少女嬉皮笑臉地裝糊涂:“哎呀,你?就別?說了?,明天一早我們就要走,你?過來幫我一塊兒把行李收拾好,我一個人收拾,好累得呀!”

    被強行拖過去的謝妄:“……”

    *

    翌日清晨,陽光明媚,萬里無云。

    空氣里的風隱隱帶著熱意,枝頭的梧桐葉子綠意盎然,院里的海棠花被露水打濕,綻放出叢叢嬌嫩。

    滿目的鮮妍,讓人的心也跟著開闊起來。

    虞綿綿揉著惺忪的眼睛,背著自己的小包袱很?是興奮地走了?出來。

    昨天晚上跟畫皮妖收拾完東西就已經是半夜了?,之后才堪堪睡了?幾個時辰,又一大清早爬起來畫了?個嫵媚的妝容。

    會笑的杏子眼染上灼灼的粉,唇上點口脂,豐潤且紅艷艷,再加上一襲博人眼球的留仙裙,不?像個一本正經的仙門少女,倒像個沒頭腦傻笑的禍水胚子。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去做什么的?

    謝妄一臉陰沉地走過去,二話不?說將一件斗篷罩在她身?上。

    誰知少女努嘴:“我不?要,好熱的。”

    謝妄低垂眼簾,冷冷看她:“神宮位于玄空山外,你?穿這?個上去,早晚要凍死?。”

    “哼,誰讓你?把君遙哥哥給我暖玉摘了?的,要不?然我就把你?這?個破珠子給扔了?,重新?lián)Q回去。”

    破珠子?她居然說這?是破珠子?

    謝妄青筋鼓起,沉下聲音警告:“虞綰。”

    “怎么啦,你?管我!”

    少女做勢要扯,他下意識伸手去阻止,可一不?小心用過了?力氣,“撕拉”一聲,竟直直扯開了?那?方薄薄的衣領。

    瞬間,繡著并蒂蓮花的鮮紅小衣連同雪白的皮肉一齊扎進人眼底。

    猝不?及防的春光乍泄,讓空氣都差點僵住。

    虞綿綿的臉幾乎立刻就紅了?,近乎要滴血:“你?、你?無恥!”

    不?等做出反應把人推開,一道溫潤的聲音就驟然響起:“綿綿,你?們這?是……”

    幾步之外,白衣翩翩的沈君遙有些意外地看過來,他面上覆著裹眼紗,雖然看東西有些朦朧,但明顯察覺到氣氛不?對。

    “君遙哥哥,我們……”虞綿綿一開口,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音因為?過度緊張變得又啞又顫,好像做了?虧心事被未婚夫當場抓包的小婦人,心臟狂跳得蹦出來,臉色也潮紅得不?像話。

    而謝妄則在沈君遙出現(xiàn)的一瞬間便將斗篷勒緊,把她暴露的風光遮得嚴嚴實實,順便把那?張爆紅的臉頰也給遮住。

    而后才收回滾燙的指尖,鎮(zhèn)定自若地擋在她面前,滾動?喉結道:“沒什么,小姐昨晚感染了?風寒,有些不?適罷了?。”

    “啊,綿綿染了?風寒,可有吃過藥?”沈君遙聽完,欲走過來伸手探查,可還沒碰到便被少年冷冷擋了?回去,“小姐由我照顧便是,不?必麻煩沈仙君。”

    莫名的排斥和敵意,讓一頭霧水的沈君遙微微挑了?挑眉,只是看著乖乖躲在人身?后的少女,便也無所謂地笑了?:“既然如此,你?就陪綿綿同坐一輛馬車便是,我坐另一輛。”

    虞綿綿戰(zhàn)戰(zhàn)兢兢坐上馬車的時候,那?股顫栗禁忌的感覺始終殘留在指尖,好像真的做了?什么壞事,好丟臉的呀。

    她捂著發(fā)燙的面頰,一雙發(fā)紅的眸子水光泠泠,又是羞怯又是惱怒。

    當從指縫里窺到某人淡然自若的表情時,終于壓不?住火,抬腳用力踢他的腿:“都怪你?,害我差點被君遙哥哥誤會!”

    謝妄抿唇,昏暗光線灑落,在他的眼窩留下深深的陰影,聲音同樣微啞:“有什么可誤會的,我都解釋了?,倒是小姐你?,該好好控制自己的反應。”

    她的反應?她反應怎么了??

    綿綿憤怒地瞪著他,覺得他不?但是罪魁禍首,居然還倒打一耙,實在可惡得很?!

    哼,她再也不?要理?他啦!

    之后,虞綿綿蒙著腦袋拿自己的后腦勺對著他。

    一開始哼哼唧唧不?忿地在心里罵,但罵著罵著就開始打起了?瞌睡,腦袋一歪,不?知什么時候睡了?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聽見車窗被人敲響:“綿綿,我們到了?。”

    “唔……這?么快嗎?”

    沈君遙面色溫潤地站在一旁,周圍是瀑布飛流之音和高亢嘹亮的鳥鳴,隱隱仙氣流動?,呼吸都變得讓人心曠神怡。

    謝妄率先跳下了?馬車,等他伸手想要將少女攙扶而下的時候,卻被翻了?個白眼無視了?。

    沈君遙有些好笑,裝作沒看見似的咳了?一聲:“神宮位于玄空山上,隔絕凡塵,恍若仙境,此間靈氣充足,天材地寶無數(shù),就算是普通人在此修煉一兩年,也能洗髓伐經,脫胎換骨。”

    “這?么說,這?里是個好地方呀,可不?是一般人能進的吧?”

    少女眨著靈動?的水杏眸感嘆,沈君遙不?由聲音柔和道:“自然,玄空山乃以玄空陣命名,便是以此山為?陣,設下萬象誅魔之法,一旦有外人誤闖,頃刻便會陣法鎖死?,化成齏粉灰飛煙滅。”

    化成齏粉,灰飛煙滅?

    虞綿綿眼皮一顫:“那?、那?咱們怎么上去?”

    白衣翩翩的劍君微微一笑:“這?個好辦。”

    說完,一聲幽幽的哨響響徹天際,而沒多久,引頸盤旋的玄鳥便破開云霧,揮翅而來。

    只見青色鳥身?映著琉璃般的翠色,漂亮的尾羽傘一樣鋪開,額間攢著一團火,恍若朱砂耀日,讓人移不?開眼睛。

    “哇……那?是什么鳥?”

    “這?是普通的玄鳥,傳聞三百年前的神女洛音,便是玄鳥一族的后裔,此鳥靈性?十足,亦善良溫馴,當年我于神宮求學時,曾有幸與之結緣。”

    說著,那?優(yōu)雅漂亮的青色巨鳥便柔順地貼在他掌心蹭了?蹭。

    男子輕笑:“便有勞你?帶我們上去。”

    玄鳥果然有靈,聽完便點了?點頭。

    頭一次騎這?等靈物的虞綿綿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她怕把靈鳥的翅膀給扯痛了?,便笨拙地踮腳往上爬,可出了?一腦門汗都沒爬上去,最?后還是被身?后的一只胳膊輕輕托了?上去。

    最?后,虞綿綿臉蛋發(fā)紅地趴在了?鳥背上,都不?好意思去看身?后的人影。

    只是下一刻,沈君遙便帶著一個從頭到尾遮掩面容的女子上來了?。

    綿綿立馬瞪起了?眼珠子,呔!這?是哪來的狐貍精!

    “君遙哥哥,她是誰?”少女目光如炬地盯過來,顯然沒有料到馬車后面居然一直還有一個人!

    沈君遙略有些尷尬,俊逸的面容流露一絲不?自在,他緩緩解釋道:“是我忘了?同你?們說,其實,那?日薛公子來找過我……”

    “沈仙君!求你?幫我!”

    夜幕深深,庭院索寂,滿臉痛苦的男子卻忽然出現(xiàn)在門口,只見他袖口染血,滿身?狼狽,懷里還抱著一個昏死?過去的人。

    看到這?一幕的沈君遙屬實驚異:“薛公子,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薛珩隱忍痛苦道:“是寶珠……我、我沒想要殺她,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做了?……沈仙君,能否再勞煩你?一次?”

    “所以說,是薛珩聽到薛寶珠的消息便去找她了?,卻不?小心撞見她中邪而后一時激憤不?小心拿劍捅了?對方?”

    “沒錯,薛公子本就心地良善,而且當年之事若非血滴子蠱惑,也不?會造成如今的悲劇,所以,他想讓我將她找處地方安置,以后再也不?受邪物所擾,我思來想去,不?如讓她隨我們一起去往神宮,或許能有她容身?之處。”

    溫柔悲憫的沈仙君語帶嘆意,好似金陵一行,讓他生出諸多感慨。

    唉,這?就是悲天憫人的天仙男主吶,換了?她,早就把這?病秧子隨意扔到某個地方自生自滅了?。

    “好吧,正好神宮規(guī)矩森嚴,就讓她留在這?里,哪都不?許去。”

    說完,還壞心眼地掏出來一張定身?符,想也不?想就貼在了?她腦門上。

    “哼,之前她就趁我不?注意給我使絆子,可不?能再讓她搞什么小動?作!”

    寬松衣袍下,一雙白皙的手默默隱忍地捏緊了?手心。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沒一會?兒, 眾人乘玄鳥直入宮門,而后,沒見過世面的虞綿綿就被眼前?的一幕徹底驚掉下?巴。

    只見纖云環(huán)繞, 彩鸞齊鳴,一條云做的宮階直通天際。

    底下?是青山隱隱,玉雪皚皚, 四面斗拱飛檐, 雕欄玉砌, 萬仞高墻重重疊起?,數(shù)不盡的氣派與威儀。

    遠看去, 猶如天上神?宮落在凡間。

    虞綿綿被這股宏偉的森嚴懾在原地, 情不自禁仰頭感嘆:“這就是傳說中的神?宮哪。”

    “沒錯,神?宮規(guī)矩森嚴, 與其他門派不同, 初來乍到需謹慎一些, 不過也?不用太過拘謹。”

    沈君遙笑著安慰,但?虞綿綿卻笑不出來, 她也?想安分一些啊,但?她的人設也?不允許啊。

    之后, 虞綿綿努力裝成無辜可憐的小白花,乖巧地跟在沈君遙后面。

    事實上,神?宮雖凌駕于眾仙門之上, 但?沈仙君的大名也?不是擺設。

    沒過一會?兒, 就有一個身穿月白衣袍的年輕修士走了過來:“沈公子,聽聞你閉關十年, 如今剛出關,便將?逃出神?宮的血滴子斬殺, 真教我等自愧不如。”

    修真界以?強者為尊,當年未滿十四歲的開陽宗大弟子一劍破蒼穹,令神?宮弟子無人敢應戰(zhàn),十年過去,他的風采依然令人難以?忘懷。

    “公子謬贊,不過是斬妖除魔,盡我所能罷了,對了,此次我是攜故人之女?來此歷練,不知可有房舍,讓我們?暫且歇腳?”

    “這是自然,諸位請隨我來。”

    沒多久,幾人便來到了一處松風小苑,觀之景色秀美?,風景怡然,很適合靜心養(yǎng)性。

    “此處乃各仙門弟子聚集之所,還?有幾間屋子空著,幾位盡管住下?,待稍后我再來與各位交代事宜。”

    人一走,虞綿綿立馬找了間偏僻的房間,謝妄跟著進來,用挑剔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你這么愛熱鬧,怎么非要住到這沒人的地方?”

    “哼,這你就不懂了吧,俗話說人多是非多,這里這么多厲害的修士,萬一察覺到我們?不對勁怎么辦?我可不想自尋煩惱。”

    誰知話音剛落,一道粗糙的公鴨嗓便陡然炸響:“大膽魔物!竟然擅闖神?宮!看我的厲害!”

    視線里,一個身穿灰色道袍,手拿拂塵和驅魔劍的年輕道士騰空翻起?,直闖進院內。

    謝妄下?意識繃緊了脊背,眼里迅速蔓起?殺意。

    虞綿綿心里也?瞬間咯噔一下?,糟了,該不會?這么快就叫人發(fā)現(xiàn)了吧?要不要這么背?

    只是不等他們?做出防御,身后松林里猛地傳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獸吼。

    一個體格碩大,眼似銅鈴的狻猊獸呼嘯而出,四爪森寒,獠牙怒張,直直地撲向那白臉道士,嚇得他連連后退。

    “孽畜!安敢傷人!”

    正道少女?虞綿綿:“……”好吧,是她想岔了。

    松了口氣,虞綿綿本想冷眼旁觀,誰知旁觀片刻,發(fā)現(xiàn)那道士的功夫實在有些三腳貓,不由擔憂地扯了扯旁邊人的袖子:“喂,我們?要不要去幫他?”

    謝妄眼皮下?壓,聲音毫無起?伏:“不用,他有法寶傍身,死不了,就算他要死,我也?不會?讓他死在這個院子里。”

    毫無感情的反派發(fā)言,虞綿綿早已習慣,她平淡至極地哦了一聲,接著便心安理得地坐在一旁的藤架上,一邊晃悠著腳丫子一邊看這里的熱鬧。

    果不其然,在那頭狻猊獸張開獠牙大口撲過來的瞬間,那道士立馬甩出了手中的劍。

    無數(shù)劍影擋在跟前?,金色的光芒充斥著整個院落,光看那磅礴的氣流就知道這劍不是俗物。

    最終,光影飛轉,形成一個巨大的劍陣將?狻猊獸困在陣中。

    方才還?差點屁滾尿流的道士立刻換了副得逞模樣,張狂笑道:“哼,你這孽障!看你還?敢不敢對本散人放肆!今日我便收了你,來日馴化你的獸性,來做我的看門狗!”

    那年輕小道果然年紀尚淺,言語之間毫無持靜穩(wěn)重,只是按照套路,配角出場太猖狂,可是要被狠狠打臉的呀。

    綿綿歪著腦袋看過去,眼里不由流露出些許擔憂。

    果不其然,下?一刻耳邊風聲驟變,橫空飛來一道明媚張揚的人影。

    只見銀白衣袍,額點朱砂,袖口和腰間全是用金線繡成的玄鳥紋,眉眼之間隱有冷傲之意,一看就是正宗的神?宮弟子。

    此時衣袂翩翩,昂首怒視,氣場拉到一米八。

    “臭道士!我看你是活膩歪了!敢傷我的靈寵,姑奶奶我今日就讓你知道,到底誰是狗!”

    說罷,一劍騰空,瞬間便將那劍陣斬碎,昂貴的劍身四分五裂,化作靈光點點。

    “啊——我的寶劍!”年輕道士臉色當即一白,痛心疾首,可還?沒來得及哭上一場,下?一道劍光已至。

    他趕緊把拂塵一扔,撒腿就跑:“救命!救命啊——”

    “紀塵風!你哪里跑!”

    氣勢洶洶的女?子持劍來砍,竟是無差別攻擊,嗖嗖幾道劍光砍過來,綿綿的藤架立刻散了架兒。

    謝妄眼波一動,立刻拔出長劍挑起?她的腰,而后二話不說,猛地劃落一道凌厲劍氣。

    霎時,女?子的劍瞬間脫手,腳下?更是出現(xiàn)一道深深的裂痕。

    披著少年皮囊的魔物上前?一步:“兩?位,莫再往前?。”

    他面色沉冷,身姿筆挺猶如利劍,黑色眼眸微壓,散發(fā)生人勿近的氣場。

    不得不說,這廝裝腔作勢的本事,實在叫人嘆服,草包少女?虞綿綿都忍不住想要跟在他后面狐假虎威了。

    只是這一舉動,顯然招來了女?子不滿。

    “你是誰?竟然管我的閑事?”凌厲的眉頭緊皺,目光不善地落在兩?人身上。

    謝妄冷嗤一聲,瞳孔壓著,不拿正眼看人,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樣子。

    這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虞綿綿怕這兩?人也?打起?來,趕緊道:“哎呀,都是誤會?!姑娘,你消消氣,不要再打了!”

    她憨憨地笑,像朵柔弱無辜的小白花,嗓音都是軟糯糯的。

    可這神?宮女?子顯然不吃她這套,語氣犀利道:“哼,我又沒問你,你插什么嘴?”

    她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顯然沒把虞綿綿放在眼里。

    綿綿按捺著脾氣勸道:“姑娘,我們?都是來神?宮歷練的,自然是不想惹事,何必大動干戈呢?想必這位紀……道長,也?不是有意傷你靈寵,不如就原諒他這一次……”

    話沒說完,女?子忽然譏諷一笑:“我說怎么瞧著你這般眼熟,原來我之前?見過你——你就是不塵山那個不學無術的廢物草包虞綰吧?”

    此話一出,連那白臉小道都忍不住看向她:“你就是那個虞綰?”

    被當場接了底細的虞綿綿表示十分尷尬,心中憤憤想,什么叫那個虞綰?這該死的草包人設,要不要弄得這樣人盡皆知?

    她努力保持微笑:“你們?可以?不用直呼大名,叫我綿綿就行。”

    “哼,一個半點靈力都沒有的廢物,居然都能進我神?宮大門,難怪你跳出來為這臭道士說話,不過都是一丘之貉罷了。”

    “不是南宮葉,你這人怎么說話呢!誰跟她是……不是,你說誰是丘誰是貉?堂堂神?宮弟子,就敢這樣瞧不起?人嗎?我看你才是貉,兇神?惡煞的樣子,晚上回去都該讓人做噩夢咯!你干脆啊,就改名叫南宮夜叉得了!”

    陰陽怪氣一通貶損,氣得白衣女?子再次揮劍:“賤人找死!”

    “好啊,你敢罵人!”

    眼看又要打起?來,虞綿綿終于不再忍氣吞聲,她挺著胸脯往前?一步,擲地有聲道:“南宮姑娘,我勸你還?是別在此處動武,否則,若要南宮長老知道你觸犯宮規(guī),私自動武,定然饒不了你。”

    面容嬌媚的少女?,一改先前?的軟弱可欺,皎月般的臉蛋流露出幾分正經和嚴肅。

    只是……

    “你想拿我爹壓我?哼,你以?為我是軟柿子嗎?我大可以?說是他先動的手,企圖壞我神?宮之物,引發(fā)騷亂!”

    “嘶!你這女?人,好生惡毒!分明就是你縱容靈寵傷人在先!”

    女?子輕蔑一笑,揮手將?狻猊獸收入乾坤袋中,得意一笑:“哦,除了你們?幾個,誰看見了?”

    “不好意思,我看見了,我不但?看見了,我還?有證據(jù)。”虞綿綿說完,立馬從?懷里掏出一顆泛著璀璨神?光的珠子,眉眼無辜地笑道,“貴派的留影珠,可真是個好東西哪。”

    南宮葉果然神?色一僵:“你怎么會?有留影珠?”

    “哼,我們?不塵山雖然落沒,但?這些不值錢的玩意兒還?是有的,南宮姑娘,你若再不走,我可就要把這珠子拿給?你爹瞧瞧了。”

    “沒錯,拿給?南宮老兒瞧瞧,看她還?敢不敢囂張!”

    “你們?!”南宮葉臉色漲紅,一身氣焰被人踩在腳底,卻無處發(fā)泄,最終只得恨恨咬牙,“哼,若不是為了明日大選,我定將?你們?打成豬頭!你們?給?我等著!”

    說罷,瀟灑轉身,揚長而去。

    “呼,可把這姑奶奶給?送走了,你們?不知道,打我來第一天就被她給?盯上了,她不但?拿劍砍我,還?放兇獸咬我,哼,這回總算是讓她有所忌憚!”

    白臉小道說完,立馬拱手:“多謝兩?位出手相助,在下?逍遙宗紀塵風,號八斗散人,上曉天文,下?知地理,略通一點奇門遁甲,唯獨嘛……修為上差一些,這才被那潑婦追著打,索性姑娘留影珠在手,可算是救我一命!”

    虞綿綿不好意思地擺手:“道謝就不必了,我方才不過是誆她,使了些障眼法罷了。”

    說罷,手中那枚五彩斑斕的珠子瞬間褪色,變成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

    紀塵風瞬間呆愣數(shù)秒,接著喜笑顏開地奉承:“姑娘真乃急智也?!塵風佩服,不過僅此一番,怕是要得罪那南宮葉了。”

    “無妨,反正她先瞧不起?我的,本姑娘不怕,大不了以?后躲著她就是了。”

    “也?是,南宮葉就是個瘋女?人,能躲就躲,不過,她若真的找你麻煩,你只管來找我,本散人剛忙完了此處結界修繕之事,正好想在神?宮逗留幾日,順便幫你撐腰!”

    綿綿不失禮貌地微笑,心想,我倒是想讓你撐腰,可惜,你只是個連名字都記不大清的配角啊。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 便?有人來分發(fā)統(tǒng)一的弟子服。

    月白的衣袍,輕如羽毛一般,銀色腰封宛若水銀, 柔柔地卡在腰上,竟無?半分的束縛之感。

    下面綴著的流蘇配飾,簡單大方?, 貴氣十足, 倒很符合神宮一貫的作風。

    綿綿對著鏡子騷包地轉了兩圈, 又?十分地利索地將一頭?烏發(fā)綁了起來。

    額前的碎發(fā)也?弄出?蓬松的弧度,過往的釵環(huán)首飾全都取下, 只留脖子上的那枚用紅線穿攏的琉璃珠。

    說來也?奇怪, 自?打戴上這珠子之后?,她就真的沒做過那種奇怪的夢了。

    “難不成……真的可以辟邪?”

    正嘀咕著呢, 窗欞被風聲?吹動, 幾片葳蕤花瓣飄然而落, 少年人瘦削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進來,烏黑瞳仁流露幾分溫和:“怎么這么慢?還沒穿好?”

    虞綿綿眼眸定?住, 目光流露出?驚艷。

    只見他還是那身湖青色的裝扮,不止衣衫是仙氣飄飄, 連發(fā)帶和鞋履都是淺淡的顏色,襯得那張恣睢孤傲的臉極是清冷出?塵。

    仿佛風流意氣的少年俠客,止不住地讓人春心萌動。

    綿綿不禁有些臉熱, 她從窗子里探過身子, 表情憨憨地去戳他腰間懸掛的劍柄,嘴里故意嘟囔:“你?打扮成這樣, 太招人注目了,萬一被人神宮的人盯上怎么辦?”

    手沿著劍柄往上, 又?挑起了他的下巴,仿佛狎昵的姿態(tài)。

    其實是在給他撓癢癢。

    謝妄一把將她的手扯下來,也?不生氣,只道:“難不成你?們仙門中人如此膚淺,會一眨不眨地盯著人看?”

    他似笑非笑地看過來,幽深的眼窩籠罩戲謔之意,莫名讓人心跳加速。

    內心慌亂的少女趕緊把手抽回來,嘴里支吾道:“那倒不是,只是提醒你?小心點?,千萬別?被神宮的人注意到了!”

    話說完沒多久,沈君遙同樣收拾整齊,風流倜儻地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走吧,今日要在大殿記錄名冊,我跟你?們一道兒去。”

    滿臉憨氣的少女一聽,立馬化身小白花善解人意道:“不用的君遙哥哥,你?的眼睛還沒痊愈,就不要到處亂走了,我讓阿福陪我。”

    關切的話語,聽得一旁的少年魔物不由冷哼。

    而沈君遙卻微微一笑:“不用擔心,正好,我也?有事想要查清楚。”

    他說完側目,朦朧視線里,一座巨大的神女雕像屹立云巔,周圍云氣籠罩,散發(fā)淡淡神光。

    只是與玄天?觀中的足金雕像不同,此神女像古拙破碎,歷經風雨,乃是三百年前的最?虔誠的信徒一點?一點?雕琢而成,其中封印著神女的真魂,落在神宮的中心,鎮(zhèn)壓無?數(shù)妖魔。

    按理……不該有邪魔逃出?來才是。

    想到在金陵城興風作浪的血滴子,沈君遙心中不免疑慮。

    只是他并沒有表露,而是款款轉身:“走吧。”

    *

    所謂記錄名冊,就是將自?己的名字寫在造冊上,以供長老點?名。

    沒錯,在正式選拔神女之前,還要有為期三個月的試煉,不止要劍術符咒樣樣精通,還要學會祈福的禱詞,舞步,和獨有的體態(tài),這其中的每一步都不能出?錯。

    對于那些天?之驕子來說,自?然什么都能學得會,可對原主虞綰來說可就慘啦。

    因為她實在是半點?天?分都沒有,是個名副其實的草包。

    上到神宮長老們,下到排不上號的外門弟子,都敢指著她說三道四,冷眼譏諷。

    虞綰自?然憋著一口氣,只是不管她怎么努力?,沒天?分就是沒天?分,最?后?東一榔頭?西一棒槌,什么都沒學成,反而被人當成笑柄。

    她變得更加陰郁,扭曲,背地里開始整一些上不得臺面的幺蛾子。

    當時男主沈君遙聽到一些風聲?,提醒過她幾次,可每次她都是表情無?辜地答應,背地里依然散布謠言,挑弄是非。

    最?后?不但慘遭退婚,還在試煉之后?遭到反派謝妄的反殺,徹底噶了。

    想到悲慘的結局,虞綿綿難免有些心悸。

    “各位既已點?名在冊,之后?的三月里便?是我神宮弟子,需時時恪守我神宮規(guī)矩,不可私自?比斗暗箭傷人,不可擅闖禁地褻瀆神像,更不可修煉邪術走邪魔外道!”

    神宮大殿之上,一道威嚴的聲?音在耳邊回蕩,抬頭?,只見一面相冷肅,眼神銳利的老者?手拿權杖立于琉璃階上,如同金剛怒目羅漢降世。

    正是神宮幾位長老中最有威嚴的一個——南宮長老南宮固。

    光聽這名字就知道是個古板固執(zhí)的老頭?兒。

    事實上,此人不光固執(zhí),還格外迂腐冷酷,不僅日日將神宮規(guī)矩放在嘴邊,奉為圭臬,還時不時地鞭撻她們,一點小錯都要拎出來重罰。

    弄得弟子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折磨得很。

    虞綿綿回想著原主曾經受過的摧殘,冷不丁地打了個激靈。

    而這時,一道目光倏地落在她的頭頂。

    “我神宮規(guī)矩森嚴,任何人若膽敢犯禁,老夫定?以宮規(guī)論處,望爾等牢記于心,切莫當成兒戲。”

    話音落地,大殿里連竊竊私語的聲?音都沒有了,只有身穿道袍跑進來聽熱鬧的紀塵風抱著寬松的袖子嚼舌:“看見了嗎?這就是那南宮老兒,是修真界有名的鐵疙瘩,虞姑娘,你?可不要犯到他手里,否則,可就慘啦!”

    虞綿綿只得苦哈哈:“我知道了紀道長,勞煩你?特意過來提醒我,我一定?會認真聽訓,努力?修煉的。”

    只可惜,她空有雄心壯志,在修煉上卻是一竅不通,恍若榆木腦袋。

    就連最?簡單的御劍飛行都做不到。

    在眾目睽睽之下,她居然摔了個屁股蹲兒。

    氣得教授此道的神宮弟子面色陰沉,暴跳如雷:“虞綰!御劍飛行的訣竅你?可有記住?怎么腦子這么笨?!”

    虞綿綿摸著被摔疼的屁股,好不委屈道:“本姑娘確實愚笨,可只是資質愚笨,并不是腦子蠢,師兄能不能耐心一點?啊?”

    “耐心一點??我還要怎么耐心?旁人一日就能學會,你?花上七日都學不會!不是腦子笨是什么?!”

    疾言厲色,旁邊的女弟子們都噤若寒蟬,不敢吱聲?。

    要知道,南宮長老座下的大弟子許晏可是出?了名的脾氣不好,惹上他,她可算倒霉了。

    眾人等著看她的笑話,誰知卻面不改色,一雙玲瓏的水杏眼很是無?辜地眨著:“許師兄,莫要生氣,南宮長老可說了,不準大聲?喧嘩,否則就是違反宮規(guī),你?身為神宮表率,怎么能如此不以身作則?”

    一番說辭,險些將男子氣吐血,索性將劍一扔,黑著臉走了。

    惹得一眾女弟子們直接氣炸:“虞綰!你?看你?,把許師兄氣走了,誰來教我們?”

    “就是,你?資質平平,還如此囂張,真以為你?們不塵山還跟以前一樣厲害嗎?!”

    面對NPC們的質疑,虞綿綿秉持著“左耳進右耳出?”的態(tài)度,絲毫不放在心上。

    之后?在長老的課上,更是耷拉腦袋昏昏欲睡。

    “所謂道亦有道,我仙門中人定?要秉持正心,吸收天?地正氣,辨日月濁清。邪魔者?,乃天?生穢物,惑人心智,勾人欲望,幾乎無?孔不入,所以,吸納靈力?之時虛格外靜心,摒除雜念……”

    滄桑的聲?音徐徐在山谷間蕩起,一眾弟子盤腿而坐,正跟著那道聲?音緩緩吐息,只是這安靜的氣氛中卻不合時宜地出?現(xiàn)?一道鼾聲?。

    南宮長老赫然睜大一雙虎目,準確無?誤盯向臉蛋駝紅鼾意正濃的少女:“虞綰,你?給我起來!”

    渾厚的聲?音穿透耳膜,少女整個人一激靈,像剛剛冬眠蘇醒的小動物,驚乍之下茫茫然地站了起來,而后?搖搖晃晃抱手行禮:“長老,叫弟子何事?”

    “你?還好意思問叫你?何事?”南宮固氣得胡子都撅了起來,“這一百二十眾中,屬你?天?資最?為愚鈍,爛泥扶不上墻,但你?可知我為何還留你?在此?”

    “弟子不知,請長老明示。”

    “哼,”南宮固給了她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眼神,“那是我想讓你?為其他弟子表率,天?資不夠亦可勤勉修煉,所謂勤能補拙,乃世間至理,你?可有半分領悟?”

    在那雙滿是銳利且包涵滄桑的眼神注視下,虞綿綿很想點?頭?,說她領悟了。

    可想想,自?己出?來做任務也?就罷了,還要苦心費力?應付這些比自?己戲份還少的配角,實在沒有必要。

    于是,便?昂著下巴,實話實說:“稟長老,弟子著實不懂。”

    “哼,你?不懂?我看你?是裝作不懂吧!”

    南宮長老隱隱動怒,底下的女弟子紛紛幸災樂禍,敢得罪長老,她完了。

    南宮葉更是端坐一旁看好戲,連她都不敢跟她爹頂嘴,她一個初來乍到的外門弟子,竟然故意惹怒。

    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而少女非但不怕,反而一本正經道:“回長老,弟子是真的不懂,天?下大道,對我們這些沒有資質的人來說實在虛無?縹緲。勤能補拙確是真理,只是在修煉一道上,凡人的命數(shù)有限,很可能到最?后?也?修煉不出?個結果,反而容易走火入魔生出?執(zhí)念。”

    “與其空空耗費幾十載,不如將精力?花費在自?己所擅長的地方?上……所以,您想拿弟子當這個表率,怕是要讓您失望啦。”

    少女嘆息地搖頭?,仿佛真的是在認真回答這個問題。

    只是……她這說辭著實狂妄!

    “哼,你?懂什么?如今妖魔橫行,你?身為仙門子弟,不但不思進取,反而在此大放厥詞!你?一番口若懸河,可最?后?還不是來到我神宮,想要求我大道嗎?!”

    被系統(tǒng)控制的虞綿綿:“是,弟子愚鈍,弟子口不擇言,請長老降罰。”

    “哼,那便?罰你?抄宮規(guī)一百遍!明日一早交給我!”

    *

    松風小苑,月籠梢頭?,幾絲微風徐徐敲響門扉。

    剛剛挨罰的少女正點?著一盞不停閃爍的琉璃燈,坐在窗欞底下,埋頭?憤筆疾書,只是寫了沒一會兒,手腕便?酸了。

    她苦巴巴地將臉蛋埋在桌子上:“早知道我就不招惹那南宮老頭?了,好端端的,還要抄這么多字,怕是抄一晚上都抄不完……”

    她有氣無?力?地抱怨,忽然,眼前的窗欞被一股邪風給吹開,月光灑照的少年臉龐突兀地出?現(xiàn)?,接著旁若無?人翻窗而入。

    虞綿綿拿著蘸墨的筆指著他:“你?這人,怎么總是不從正門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賊吶!”

    湖青色的衣角蕩下來,身姿筆挺的少年對此恍若未聞,反而盯著她墨跡未干的字,唇角戲謔:“小姐的字還真是一如既往。”

    猶如狗爬。

    “南宮老兒怕是要被你?氣死了。”

    不提這個倒還好,一提這個虞綿綿就覺得委屈:“我也?不想惹他生氣,可誰讓他總說我,還有其他弟子,他們都說我天?資愚鈍,朽木不可雕,可我也?不想這樣啊。”

    朦朧的月光灑在少女堆滿愁緒的面龐上,沒有了以往的狡黠靈動,反而透著幾分挫敗。

    謝妄手指捻了捻,將她的字放回去,而后?猶豫道:“你?真想要提高修為?”

    綿綿嘆氣:“誰不想呢,我也?不想以后?每一次都給你?們拖后?腿,我也?想要保護君遙哥哥,保護你?啊。”

    少女狀若無?意的話語,聽到少年耳朵里卻莫名生出?幾分波瀾。

    他天?生冷漠的眼尾柔和下來,走到少女跟前,頓了頓:“其實,修煉的方?法有很多,也?許他們所說的方?法并不適合你?。”

    “哦?你?還知道別?的辦法?”綿綿眼睛倏地一亮,接著卻又?流露警惕和懷疑,“不會是什么歪門邪道吧?”

    謝妄一噎,僵硬開口:“小姐不信我,便?算了。”

    “哎呀,誰說不信你?了!只不過……我怕我練不好。”

    少年的黑瞳浮現(xiàn)?一絲幽深:“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出?岔子。”

    沒一會兒,緊閉的房間內升起兩道完全不同的靈光,草包少女虞綿綿正在畫皮妖的指引下盤腿吐納,她小腿繃著,裙角跟人的膝蓋抵在一塊兒,團團的花色有些皺巴巴。

    不得不說,神宮的靈力?確實充足,只可惜她的身體仿若一個漏斗,吸引去多少便?跑出?來多少,純粹是白費力?氣。

    沒一會兒,她便?自?暴自?棄:“我都跟你?說了,沒用的。”

    冷白的手指切在她脈搏上,果然探查到了其中空隙,謝妄斂起深眸:“看來,就只有那一個辦法了。”

    “什么辦法?”

    “閉上眼睛,放空你?的大腦,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抗拒。”

    “這是什么……意思?”

    后?面?zhèn)z字沒說完,妖異的面容陡然逼近。

    額頭?相貼的瞬間,虞綿綿整個人猛地激靈了一下,一股電流沿著相貼的地方?炸開,滋啦啦激起顫栗,仿佛有一團尖銳的東西輕輕探向她的靈府。

    先是小心翼翼地試探,而后?趁她迷茫之際悄無?聲?息地鉆了進來。

    那是意識的觸角,帶著深沉又?收斂的力?量,一開始游走的時候甚至很是小心地不去觸碰她的精神碎片。

    只是慢慢的,它開始纏上她的經絡,先是安撫,接著變幻成不同的形態(tài),緩緩地流入深處。

    “哈啊……”虞綿綿的臉不可抑制地開始泛紅,用力?咬著唇瓣。

    那種戰(zhàn).栗舒服的感覺前所未有,顯然,這確實不是什么歪門邪道,只是這比歪門邪道還要讓人羞恥!

    神魂交融……這跟雙修有什么區(qū)別?啊?

    她委屈地淌眼淚,思緒變成了一朵朵棉花,一開始她還不怎么適應,可隨著那道靈流逐漸深入,她便?開始有些飄飄然了。

    她的“意識”變成了一條魚,開始主動去追逐和攀附,游走的每一個瞬間都變成了至高的愉悅的享受,而對于意志薄弱的少女,顯然無?法抵擋這種誘惑。

    她的意識飄散,靈府完全地打開,任由那股力?量對她揉扁搓圓,周圍靈力?隱隱不穩(wěn)。

    謝妄微微蹙眉,睜開眼睛,艱難扣住她的后?頸,用力?抓了一下:“虞綰,注意你?的呼吸,專心凝神。”

    少女鼻腔發(fā)出?哼唧一聲?,呼吸急促的唇瓣下意識追逐他的呼吸,完完全全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謝妄嘆氣,不得不加快速度將她體內的“漏洞”補上。

    因為是第?一次,所以過程有些耗費心神,等意識抽離的時候,他也?有些呼吸不穩(wěn),額頭?冒汗。

    而靈力?遠遠低于他的少女就更不用說了,她身體不受控制地抖著,臉頰嫣紅唇瓣微張,每一個骨頭?縫兒都好似灌了水,軟綿綿使不出?一點?力?氣,眼尾發(fā)紅地好似被人狠狠欺負過。

    “虞綰,你?怎么樣?”謝妄抬手,想要將她撈起來,可剛一碰到,少女就立馬大為刺激地發(fā)出?嚶的一聲?,“你?、你?先不要碰我!”

    謝妄猛地僵住,手停留在半空。

    歪在地上的虞綿綿則大力?吐息,她滿頭?的烏發(fā)凌亂鋪散,額頭?,鼻尖,還有白皙的頸子上布滿細密晶亮的汗珠,連睫毛都濕漉漉的,像個剛從水里撈出?來的女妖,渾身上下散發(fā)著嫵媚惑人的氣息。

    若是有人突然闖進來,怕是要當場被蠱惑。

    謝妄的眼睛同樣泛紅,他手臂上的血管凸起,脈搏快到嚇人。

    只看了一眼,他便?用衣服迅速將她裹住,而后?將她抱了起來:“地上涼,我送你?到床上。”

    他隔著衣服觸碰她,剛被抱起來,虞綿綿眼角的淚珠便?滾了下來……被刺激到的。

    誰來告訴她,她的身體怎么變成這樣了?敏感地好像一戳就掉眼淚的嚶嚶怪。

    不行,冷靜……冷靜……

    稍稍平緩下來的虞綿綿從被窩里拱出?來,瀲滟的水杏眸汪了一湖的亮色,猶如被煮熟的蝦,話都說不利索:“我、我體內的靈力?好像不怎么流散了,多、多謝你?……你?沒事吧?”

    明明磕磕巴巴腦子一團漿糊呢,還沒忘了關心人。

    謝妄壓著呼吸,唇角的小痣紅得逼人,眼神虛虛籠罩她,半蹲在榻便?理她的頭?發(fā):“我無?礙,你?沒事就好。”

    說完,空氣沉默下來,可卻透著別?樣的氣氛,眼神輕輕一碰,仿佛拉絲似的立刻就能黏在一起,曖昧得讓人受不了。

    這該死的后?遺癥!

    虞綿綿趕緊把腦袋一蒙:“我要睡了,你?、你?也?回去休息吧。”

    身后?人默默凝望,良久起身:“……好。”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這次之后, 虞綿綿發(fā)現(xiàn),她跟畫皮妖之間,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

    不, 也許是更早之前,他們之間的氣氛就已經變了。

    一對視就臉紅,靠近了沒說幾句話?心跳就開始加速, 晚上更是翻來覆去地?夾著被?子睡不著, 就跟、就跟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

    可是, 她不想當一朵招蜂引蝶的爛桃花啊!

    真這樣糾纏下去,萬一真的跟原著里一樣, 變成?她腳踏兩條船了怎么辦?她可是跟沈君遙綁定婚約的啊!

    穿書少女虞綿綿格外憂愁, 愁得頭頂都快要長出蘑菇了,最后決定先躲著人?再說, 反正……她什么都不懂, 是他先勾引她的。

    于是, 之后的幾天,她堂而皇之地?早出晚歸, 裝出刻苦修煉的樣子。

    也許是那次“神交”之后修補了她體內的漏洞,竟然肉眼可見?地?有了進步, 連一向看?她不慣的南宮老兒都欣慰點頭:“知恥而后勇,你倒還?不算無藥可救。”

    對于這番古板的說教,虞綿綿壓根就沒聽進耳朵里, 而一同修煉的其他人?卻是心生嫉恨, 惡意揣測。

    “哼,短短幾日, 她怎么會如此突飛猛進?難不成?真的開竅了?”

    “就她那副蠢相,還?能怎么開竅, 八成?是有人?指點吧?”

    “指點?,誰肯指點她?”

    “你們忘了,開陽宗的沈仙君,可是她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只要他肯漏那么一指甲蓋的修為給她,還?怕扶不起這攤爛泥?”

    此話?一出,周圍皆是鄙夷之色。

    只有一人?默默握緊了手中劍柄。

    當天傍晚,結束了一天的修煉之后,早已按捺不住的南宮葉便陡然持劍將她攔住。

    “虞綰,我要跟你比劍。”

    銀色的劍身籠罩寒光,一如眼前氣勢洶洶目光不善的女子,頗讓虞綿綿感到頭疼。

    她梨渦淺淺,很是乖巧道:“不好意思啊南宮師姐,我拒絕。”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師姐不知道規(guī)矩嗎?神宮之內不可私自打斗,我可不想再挨長老的罵了。”

    少女無辜眨眼,嬌嗔的語氣,仿佛柔弱無辜的小白花,要親昵地?蹭過來跟你撒嬌。

    南宮葉最討厭的就是她這副裝蠢扮弱的樣子,明明骨子里狡猾得很,卻偏偏偽裝得人?畜無害。

    哼,若不是她與沈仙君的關系,這等?奸詐之徒,又?怎會容她踏進神宮大門?

    她壓著冷艷的唇,緩緩轉動劍柄:“哦,這么說你是不愿跟我比?可惜了,這可由不得你!”

    話?音落地?,冰冷的劍身一轉,裹挾著風聲直直逼了過來。

    虞綿綿連忙慌張躲避:“哎呀呀!南宮師姐打人?了!救命——”

    “哼,此地?沒人?,看?誰能來救你!”

    南宮葉氣勢十足,劍招頻出,又?快又?準,只可惜毛躁了些。

    少女輕盈的衣角翻飛,靈活地?躲來躲去,可就是不出招。

    南宮葉一肚子火:“你給我出劍!”

    少女聲音溫吞地?嘆氣:“唉,打打殺殺多不好,南宮長老說了,不可同門相欺,師姐你還?是快些住手……”

    “誰跟你是同門!”

    南宮葉不聽她胡咧咧,見?她只躲不肯出劍,便眼角一瞇,飛快襲向少女咽喉,綿綿立馬瞪大了眼珠子。

    這個?瘋女人?,來真的呀!

    她趕緊抽劍來擋,可惜剛做出抵抗之勢,南宮葉忽然改變劍招,猛然一勾,直將她脖子上的琉璃珠給劈落在草叢里。

    虞綿綿一驚,趕緊低頭去撿,這時,南宮葉又?一劍從背后襲來——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白衣翩翩的人?影赫然落下:“綿綿!”

    多日不見?的沈君遙從天而降,伸手便夾住了襲來的利劍,目露擔憂道:“綿綿你沒事?吧?”

    “我沒事?的君遙哥哥。”少女的聲音帶著哭腔兒,手里還?捧著個?被?劍氣劈出裂痕的琉璃珠兒,別提有多傷心。

    沈君遙當即轉身:“南宮姑娘,你這是做什么?”

    白衣翩翩的劍君微擰眉頭,而差一點把人?砍傷的南宮葉也猛地?回神,想要把劍使勁抽回去,卻發(fā)現(xiàn)劍的另一端被?男子夾在兩指之間,撼動不了一分。

    她心中大感驚訝:“我,我……”

    支吾的話?沒說出口,一道寡淡的人?影忽然從拐角處走出來:“不知我神宮弟子犯了何錯,竟讓沈仙君如此動怒?”

    清凌凌的聲音,如同樹枝折斷的脆響,帶著與生俱來的威嚴。

    冷楚音自幽幽翠松后走出,一張玉面,姣姣出塵,額心朱砂如火,銀白瞳色仿佛無悲無喜,那是玄鳥一族血脈存留的標志。

    一見?到她,南宮葉再也沒了僥幸的心思,立刻單膝跪地:“圣主!弟子知錯,弟子不該一時莽撞,強迫虞師妹同我比斗!弟子觸犯門規(guī),甘愿領罰!”

    此話?說完,沉浸在悲傷中的虞綿綿都有些愣住,本?以為南宮葉會給自己推脫找借口,沒想到她雖然盛氣凌人?,倒還算是敢作敢當?shù)摹?br />
    只是,就算這樣她也不能原諒她!這可是畫皮妖給她的珠子!就這么給她劈碎了,她好心疼的呀!

    “虞姑娘,是這樣嗎?”

    寡淡的瞳仁看?過來,仿佛并沒有多少情緒。

    虞綿綿本?想說算了,都這樣了她還?能說什么呢,只是沒等?開口呢,系統(tǒng)突然跑出來作妖:“叮!觸發(fā)關鍵劇情!請宿主完成?【挑撥刺激】任務,推動劇情發(fā)展!”

    原著里,男女主金陵一別,重新相遇時便是這么一個?尷尬的境地?。

    女主搖身一變,成?為高高在上的神宮圣主,所言所行,都仿佛隔著一層虛無縹緲的東西,給人?無法逾越的距離感。

    她不能坦白自己的身份,又?要克制自己的感情,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冷冰冰的瓷人?兒。

    而男主沈君遙感情遲鈍,一開始并沒有懷疑,倒是四處作妖的女配虞綰一眼就認出她,故意在她面前賣弄,還?有意無意地?出言刺激,散播謠言。

    仿佛赤.裸裸的跳梁小丑。

    接到垃圾任務的虞綿綿猶如雪上加霜,整個?人?都蔫兒啦。

    沈君遙見?她臉色難看?,連忙低下聲音關切問:“綿綿,沒事?的,圣主問你話?,你直說就是了。”

    溫柔的安撫,任誰見?了都知道他們關系匪淺。

    冷楚音睫毛抖了抖,幾不可察地?閃過一絲異樣情緒,但很快就被?遮掩了。

    而下一刻,少女膽怯地?抬起頭,眼尾發(fā)紅道:“是南宮姑娘突然攔我,說要跟我比劍,可我都說了,我不想跟她比……她不僅逼迫我,還?在背后嚼我的舌根,說我,說我……”

    “說你什么?”年輕的劍君皺起眉頭,而南宮葉則直勾勾瞪大了眼睛,有種不詳?shù)念A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眼前的少女便抖著瑟瑟的睫毛,很是委屈道:“說我壓根沒資格進神宮,都是因為君遙哥哥你才留我在這里的……”

    矯揉造作,茶言茶語,南宮葉直接炸毛:“你說什么呢?我不過是在心里想過罷了,何時真的這般說過?你少在這兒血口噴人?!”

    沈君遙直接沉了臉色:“南宮姑娘,你現(xiàn)在就是當著她的面出言詆毀,綿綿雖資質不佳,但亦隨我斬殺過妖魔,包括從你們神宮逃出來的血滴子,怎么,如今倒入不得你神宮的眼了?要如此為難于她?”

    冷冷的話?音落下,指尖的劍同樣被?他不留情面地?擲于幾丈之外。

    一向溫和的沈仙君忽然義正言辭,擺足了氣勢護短,連帶對著一旁圣主都語氣冷了幾分。

    “當日我連發(fā)三封告急信,請神宮派人?清繳魔物,可圣主閣下,那時你們的人?在何處?”

    男子質問的眼神讓冷楚音略有些不適,還?未開口,便聽他道:“我并非事?后追究,只是神宮如此待客之道,未免令人?太?過失望。”

    南宮葉急哄哄道:“沈仙君,我們……”

    “閉嘴,你現(xiàn)在下去領罰。”不等?南宮葉說完,冷楚音便當即責退了她,而后微微側目,“我神宮有失,自該賠禮,對不起了虞姑娘,往后,不會再有此事?發(fā)生。”

    一字一句說完,不帶絲毫的感情。

    “叮!【挑撥刺激】任務已完成?!”

    看?著女主頭也不回的身影,虞綿綿瞬間變成?一張苦瓜臉。

    心想,這下完了,男女主重新相遇的第一面,就這么被?她給攪黃了,不行……必須得補救!

    “綿綿,你怎么了?不用害怕,圣主既已許諾,其他人?便不會再刁難你,你只管在這里好好修煉。”

    “君遙哥哥……”不得不說,被?男主貼心護著虞綿綿表示很感動,只是,她磕的CP可不能拆啊!

    她深吸一口氣,立馬調整好情緒:“君遙哥哥,我真的沒事?,只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對了,你不是說有要事?要問清楚嗎?怎么樣了啊?”

    她刻意地?引導話?題,沈君遙卻壓根沒有多想,只道:“神宮背景復雜,尤其是與神像有關,我亦沒能問出多少,幾位長老皆有所保留。”

    “那你為什么不問問那位圣主呢?她統(tǒng)領神宮,誰敢不聽她的?”

    天真的語氣,沈君遙被?逗笑?了:“我對這位新任圣主了解不多,而且方才那般,只怕她……”

    少女表情天真且嚴肅:“君遙哥哥,你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瞻前顧后了?我看?那位圣主剛正不阿,人?好得很,而且,你不去問問怎么知道她不告訴你呢?”

    男子啞然,最后終于失笑?:“我知道了,是我不通變故。”

    *

    天色暗沉,流月姣姣,凡界此時已是漆黑一片,可神宮位于離九天神霄最近的地?方,自然與下界有所不同。

    黑夜在這里只如同披了一層薄薄的紗,周圍殿宇的輪廓,屋脊的形狀都看?得分明,天上星子蓬勃閃亮,可謂“舉手摘星辰”,好不詩意。

    而整個?神宮,最溫暖,也最安靜的地?方就屬新任圣主所在的“鸞音殿”。

    每一任的神宮圣主都是從具有玄鳥血脈的孩童中挑選的,被?挑選出來的人?從小就要接受殘酷的訓練,被?長老們從小訓誡成?冰冷無情的誅魔機器,好為他們所控制。

    比起羽翼未豐的神宮圣主,幾大長老已經盤踞神宮幾百年,樹大根深,無可撼動,以至于每一任的圣主幾乎都淪為傀儡。

    曾經為蒼生解困的神宮已沉寂太?久了,不知道這一任的圣主是否和以往不同……

    沈君遙一邊思量這些問題,一邊徐步往神宮深處走去,及至鸞音殿,便被?兩個?女弟子攔住:“你是何人??”

    男子微微一笑?,垂手拜道:“在下開陽宗沈君遙,特來拜會圣主。”

    珠簾內扶額的那只手頓了頓,不等?弟子通傳,便起身:“沈仙君?有事?不妨進來說話?。”

    清凌凌的聲音,好似沒有溫度,沈君遙頷首入內,因是夜里,他眼上的裹眼紗已取下,誰知入殿之后,里面明珠閃爍,竟有些刺目。

    以至于登階而上時忽然趔趄了一下。

    而這時,一只瘦削的手忽然伸出簾外,穩(wěn)穩(wěn)地?將他扶住。

    “沈仙君的眼疾還?未曾好嗎?你若有事?,何必親自過來,叫人?通傳我一聲便是。”

    聲音不同于之前的冷硬,透著隱隱關切之意。

    沈君遙微微一愣,不知為何竟生出幾分熟稔的感覺,尤其是緊緊攥住他的那只手,和冷賢弟似乎……

    他低頭出神,詫異地?想要辨認,可下一刻那只手便縮了回去,珠簾搖顫,隔絕了探究的視線。

    沈君遙還?在恍惚,卻聽那聲音道:“沈仙君,你深夜到此,不說來由卻這般看?我,莫不是想和我傳出什么艷情秘聞?”

    什么……秘聞?

    陡然聽到這般說辭的沈仙君瞬間耳根爆紅,忽然意識到,眼前的這位不僅是神宮圣主,還?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子,萬萬不可褻瀆的啊!

    他當即后退,正色解釋:“在下失禮,并非有意冒犯,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位友人?,在下來此,是有其他要事?……”

    *

    此時,松風小院月影澄清,萬籟無聲。

    白日里一同修煉的弟子們都已經睡下,只有虞綿綿頂著滿腦門的郁悶慢吞吞地?往里走。

    手里的琉璃珠被?她小心地?捧著,想要調用靈力將裂痕補上,可注入了半天,愣是半點彌合的跡象都沒有。

    急得她差點都要薅頭發(fā)啦!

    “可惡……她劈什么不好,非要劈這個?……”

    這下慘了,若是被?畫皮妖發(fā)現(xiàn),肯定要陰陽怪氣地?念叨她,說不定還?要讓她賠。

    要不然……還?是別回去了?

    可惜,念頭剛出來,一道幽幽的聲音便突然響起:“小姐這么久不回來,是迷路了嗎?”

    幾步之外,頭發(fā)散落衣衫寬松的少年魔物正牢牢盯著她,沉沉的眼神,像是要將她釘在那里。

    綿綿立馬哆嗦一下,握著珠子的手迅速一縮,而后滿臉堆笑?:“我、我就是到處逛逛,才沒有迷路,倒是你,怎么還?沒睡?”

    謝妄哼了一聲,抬腳走到她面前,不似真人?的妖異臉龐似笑?非笑?:“小姐都不曾睡,我有什么資格睡。”

    這話?說的,怎么就跟抱怨早出晚歸的妻子似的?

    綿綿頓時心虛:“那個?……我這幾日修煉會比較晚,你不用非得等?我的……”

    少女的聲音軟綿綿,烏黑瑩潤的水杏眸左右心虛地?眨著,一看?就是在絞盡腦汁編瞎話?來誆他。

    哼,真以為他不知道她是在躲他?居然還?找這么蹩腳的借口。

    他抿唇繃著下巴,卻沒有戳穿她,而是拉著她的腕子問:“你餓不餓?我給你留了吃的。”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溫柔,漆黑的眼眸泛著琉璃般瑩潤的色澤,纖長柔軟的睫毛徐徐撥攏,像小扇子般搔刮在人?的心頭。

    這樣的溫文?無害,像極了綿綿小時候曾經暗戀的鄰家哥哥。

    怪了,這人?怎么突然變得……這么會蠱惑人?了呢?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沒有經受住美食誘惑的虞綿綿一時沉默地坐在了畫皮妖對面, 她頭一次沒有嘰嘰喳喳,而是認認真真地等?著?人開飯。

    本以為這人要擺一桌子菜,誰知等?人走近的時候, 才發(fā)現(xiàn)只有一碗飄著?油花兒和香菜葉兒的水晶餛飩。

    虞綿綿瞬間瞪直了眼睛,只見那?餛飩有大有小,形狀不一, 但每一個都餡料飽滿, 鼓囊瑩潤, 別扭中透著?絲滑稽的可愛。

    她忍俊不禁,捧臉悶笑:“這是從哪里買的餛飩, 樣子怎么這么奇怪?”

    一邊說一邊拿洗過的手戳了戳, 像個吃飯前還?不老實的小孩兒,看稀罕物的眼神。

    謝妄唇角扯了扯, 狀若無意道:“奇怪嗎, 這是我做的。”

    什?么?穿書少女虞綿綿滿臉震驚, 有種出現(xiàn)幻聽?的魔幻感覺,不禁上上下下打量他:“真的是你做的?你不會是在誆我吧?”

    “自然不是。”披著?艷麗皮囊的謝妄在一旁坐下, 敞開的衣襟下鎖.骨分明,皮膚白如冷玉, 讓人莫名想要多?瞄幾眼。

    他先將一只勺子遞到她手里,而后隨手將松散的頭發(fā)攏起來,用一支銀箸固定簪緊, 嗓音悅耳的低沉:“閑來無事, 便學來做做,小姐不愛吃?”

    綿綿的表情有些為難, 她當然不是不愛吃,只是從來沒有做過飯的人, 做出來的東西?能好?吃嗎,不過……聞著?味道倒是挺香。

    “那?好?吧,我就嘗一嘗。”

    明媚嬌憨的少女,賞臉吃飯的時候也是驕矜的,她慢條斯理?地挽起袖子,一勺撈起一只薄皮陷嫩的餛飩,使勁吹了兩口,這才放進那?張?zhí)籼薜淖炖铩?br />
    只是剛一放進去?,她便苦著?臉,嘴巴不動了。

    緊盯著?她的謝妄神色一僵,有些緊張問:“怎么了?不好?吃嗎?”

    這一碗餛飩,也是他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煮碎了好?幾鍋才掌握好?火候跟時辰,還?有陷料也是對照著?書上調了好?幾遍的,怎么會……失敗了呢?

    他有些失落,低垂睫毛眨了眨,而后直接把碗端起來,冷冷道:“不好?吃就不吃了。”

    少女立馬將他拉住,燙嘴地呼了口氣?:“誰、誰說不好?吃了!”

    謝妄端著?不動:“你不用刻意哄我,我知道,肯定不好?吃。”

    “哎呀,誰說的!”少女一把將碗奪了過來,燙得發(fā)紅的嘴唇紅艷艷,像飽滿的蜜桃色又添了一層油光,說話也驕矜的甜。

    “我方才那?是被驚到了,你做的味道有種讓人想家的感覺,吃在嘴里暖呼呼,鮮滋滋,比我在這里吃過的所有美味都要好?吃!你說你這人,不僅修為厲害,連廚藝都這么好?,我簡直都不知道該怎么夸你啦!”

    少女眉眼彎彎,眼睛像頭頂一萬顆蓬勃的星子,明亮閃爍,她夸的話也是真心實意,并?不是刻意哄他才這么說。

    只是……真有她說的這么好?吃嗎?

    謝妄不禁心口發(fā)麻發(fā)燙,眼底的冰冷化開,連綿成瀲滟的水光,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想要對她說點什?么。

    可他又該說什?么呢?沒有感情的魔物,竟然妄想傾訴愛意嗎?

    他抿緊嘴唇,瞳孔泛起茫然和無措。

    而這時,對面的少女突然將勺子遞到他唇邊,杏子眼直白地望著?他:“吃啊,你怎么不吃?”

    “我……”他想說他不餓,不需要吃東西?,可鬼使神差地,還?是咬了下去?。

    虞綿綿松了一口氣?,畫皮妖突然一時興起走起了溫情路線,讓她差點不適應,是因為開始向往普通人的生活了嗎?

    想到他美強慘的人設,虞綿綿不由得心也變得柔軟,心想,她可得好?好?教教他,讓他知道人活一世,可不只有打打殺殺!

    而出乎意料的,畫皮妖很是配合,虞綿綿喂幾個,他便乖巧張嘴吃幾個,竟也安安靜靜吃了整整半碗。

    沒一會兒,吃飽喝足的虞綿綿便自告奮勇地去?洗碗,只是還?沒走到廚房門口,便被一把抓住,身后人略有些僵硬:“別進去?,里面……很亂。”

    少女沒心沒肺地笑:“沒事,我不怕亂,總不能白吃你的吧!”

    誰知說完,整只胳膊便被人抓住按在了身后的墻上,手里的碗筷也不見了蹤影,而后,艷麗中透著?絲絲滾燙的臉頰倏然靠近,聲音沙啞且隱忍道:“你說的對,不能白吃我的……”

    “什么?”虞綿綿呼吸一緊,像只被揪住尾巴的兔子,一動不敢動。

    周圍的溫度攀升,謝妄沙啞說完,低頭緩緩靠近,眼底是幽深的迷離,仿佛浸足了水色。

    終于搞清楚狀況的虞綿綿睜大了眼睛,等?等?,畫皮妖這是做什?么?他該不會是要……親自己吧?

    猝不及防閃過的念頭,讓她心臟猛跳,差點要爆掉了!

    就在她大腦缺氧不知該如何反應的時候,藏在袖子里的琉璃珠忽然“吧嗒”一聲掉了出來,轱轆轆滾到了桌子底下。

    她趕緊趁機一把將他推開,手忙腳亂地將珠子撿了起來,而后垂著?腦袋語無倫次:“怎么辦?珠子碎了,這、這可不是我故意摔碎的!”

    她眼里氤氳出窘迫,卻不敢抬頭對視,直到立在那?邊的人走過來,伸出修長的手指將珠子取了回?來,聲音喑啞道:“我知道,不是你弄的,等?我給你修補好?,你先等?……”

    話沒說完,少女立刻逃避支吾道:“不、不用著?急,你慢慢修補,過兩日給我也不打緊……對、對了,我忽然想起來,長老罰我的一百遍宮規(guī)還沒抄完,我、我先回?去?了。”

    蹩腳的借口說完,便提著?裙子一溜煙地跑了出去?,慌亂的背影,像只被露水打濕翅膀的花蝴蝶,乘著?一陣風飛走了。

    謝妄呆呆立在那?兒,眼神從茫然到平靜,再到黯然。

    他方才……是嚇著?她了嗎?還?是,她只是刻意想要逃避自己?

    居然連珠子都不要了。

    *

    “呼……哈!”虞綿綿沒出息地跑回?來,就猛地撲在榻上大口呼吸。

    她臉頰爆紅,胸口的跳動依然噗通不休,回?想著?剛才快要貼上來的冷薄嘴唇,一顆心緊張地差點要蹦出來。

    她不敢置信,畫皮妖竟然想親自己!他怎么會做這種事?

    難不成他是喜歡自己?可是,不可能啊,他怎么會有那?種想法呢?他可是天生冷漠沒有感情的大反派!

    從頭到尾除了她這朵爛桃花,就沒有別的感情線!

    等?等?,爛桃花好?像也是桃花……

    混亂的腦袋幾乎要冒煙,綿綿夾著?被子滾來滾去?,心里一個勁兒地想要否定,說服自己這只是錯覺。

    畫皮妖可能腦子壞了,或者?是因為自己先前救了他讓他產生了誤解,總之,他不可能會喜歡上她……

    只是下一秒,腦海里卻不斷浮現(xiàn)出這些日子里兩人相處時溫馨曖昧的畫面,就像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那?股朦朧的情愫,止不住地讓她心旌動搖。

    事實上,他們不止親過,抱過,甚至還?一同出生入死,就連那?什?么難以啟齒的神交都已經修過了,認真說起來,這不就是現(xiàn)實生活中你儂我儂的小情侶嗎?

    她忽然漲紅了臉,有種被愛情沖昏頭腦的感覺,可理?智告訴她,這不是現(xiàn)實,她也不是什?么受上天眷顧的女主,一個反派魔物,一個作?精女配,想想就不可能有什?么好?結果。

    更何況她現(xiàn)在被系統(tǒng)控制,想要修成正果,好?難的呀。

    虞綿綿憤而錘床,整個人苦惱又混亂,恨不能立刻生出一對翅膀,從這個對她滿是惡意的世界里飛出去?。

    只是,這個不可能的愿望也只有在夢里才能實現(xiàn)了吧?

    無聲嘆氣?,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氣?得她一頭扎進了被子里。

    *

    夢里……夢里還?是那?個燃著?沉香的房間,霧氣?氤氳,而后散開,披著?少年皮囊的魔物一如白日里把剛把煮好?的那?碗餛飩放下,依舊是餡料飽滿,肉香撲鼻。

    “做好?了,趕緊吃吧。”少年一襲湖青色的衣衫,衣擺蕩過來的時候掀起一陣小小的旋風。

    他腰身挺拔,面容冷峻,無暇的臉孔像洞窟里雕刻的邪像,冰冷惑人,沒有溫度,唯有看向她的時候才多?了幾分變化。

    也許是因為之前逃避覺得愧疚,夢里的少女便格外殷勤地喂給他:“還?是你多?吃一點,你都不知道你有多?瘦,再瘦下去?,就要變成竹竿兒啦!”

    夢里的人沒有靈魂,自然她說什?么就是什?么,冷白的面容低垂,乖乖張嘴咬住勺子,慢慢吞吞地一口一個,別提有多?溫馴。

    只是在某一個瞬間,他卻突然頓在了那?兒,瞳孔縮成極細的點,呼吸也近乎屏住,就那?么一動不動地頓了好?一會兒。

    仿佛這具虛幻的影子突然卡了殼兒,讓人生出難以捕捉的錯位感。

    良久之后,他才目光黯淡地看向窗外:“又是兩輪月亮。”

    “什?么兩輪月亮,外面明明只有一個月亮啊。”少女不明所以往外看了眼,見他悶悶地不動,便將勺子往人唇邊推了推,“快吃啊,你怎么不吃了?”

    話音落下,原本聽?話馴服的人卻忽然緩緩站了起來,偏過臉頰,喉結滾動道:“我不想吃。”

    冷然的話音,帶著?低沉的情緒,仿佛變了一個人。

    “為什?么?”少女放下手中的瓷勺,委屈而又疑惑地問,“是因為我惹你生氣?了嗎?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微啞的聲腔,讓人止不住心軟,謝妄咬牙,一雙冷眸隱忍地看向“她”——

    沒錯,這是夢境,眼前的這個也不是真實的她,只是她不經意閃過的一念,是個幻影,甚至醒來她都有可能不記得。

    所以,他為什?么還?要去?哄她。

    眼底的黯然最?終化為冰冷,他繃著?下頜沉默不語,少女卻有些坐不住了。

    她走過來搖晃他的袖子,軟綿綿地撒起了嬌:“你不要生氣?了,那?珠子真的不是我打碎的,你要是不相信,就去?問問君遙哥哥,他知道的!”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更讓人生氣?。

    謝妄咬牙,一絲戾氣?蔓延至眼尾:“君遙哥哥,你很喜歡他是不是?他就那?么讓你心心念念?連夢里都還?要念他的名字?”

    少女被他吼得一愣,有些茫然的委屈:“你在說什?么呀?關君遙哥哥什?么事?”

    “因為我討厭他,很討厭。”

    斬釘截鐵的厭惡從那?雙眼睛里溢出,而少女則是不解:“你干嘛無緣無故討厭人家?這樣可不好?……”

    “你才知道我不好?嗎?”謝妄上前一步,眼里閃動絲絲惡意,他明知道這里不過是夢境,明知道這樣很幼稚,卻還?是忍不住想發(fā)泄怨氣?,“我本來就是魔物,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仙門人,若不是因為你,我壓根就不會……”

    “所以,你也討厭我嗎?”

    少女呼吸輕顫地問道,她鼻尖發(fā)紅,澄澈懵懂的眼眸里帶著?絲絲受傷,沒一會兒睫毛就被眼淚打濕了,可她卻還?固執(zhí)地抓著?他的手不放:“可我不想被你討厭,你能不能不要討厭我啊?”

    哽咽的話音,聽?得人心頭一緊,忍不住想要對她心軟,可謝妄只是咬牙隱忍:“不是我討厭你,是你討厭我。”

    “我沒有……”她開始哭了,淚光點點地去?攀他的衣襟,見他仰頭不肯理?她,還?委屈地踮著?腳摟他的脖子,茸茸的腦袋蹭他的頸窩,甚至討好?地去?親他的喉.結和下巴。

    謝妄僵硬扭頭,一把捏住她的臉,聲音幾乎帶著?恨意:“虞綰,你在做什?么?你對著?別的男人也這樣嗎?”

    “嗚啊……”少女嘴唇被壓得變了形,絲絲銀亮粘連在指腹上,看得人眼神越發(fā)暗沉。

    事實上,他快要被氣?死了,手上也不自覺用力:“虞綰,說話。”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還?要問我?”少女委屈得很,想要親他卻親不到,最?后氣?喘吁吁趴在他胸口,“呼,你怎么這么笨,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別人呀。”

    少女嬌憨的嗓音,宛如天籟,讓原本滿是戾氣?的少年魔物瞬間僵住,瞳孔睜大。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他呼吸屏住,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可接著?,少女突然一把推開他,腳步蹣跚地搖晃腦袋:“我不要聽?你的,你只會欺負我……還?有,我也不是真正的虞綰……”

    摸不著?頭腦的話,謝妄蹙起了眉頭,想要問清楚可隨即眼前天旋地轉。

    等?再睜開眼睛,眼前哪還?有什?么月亮,什?么少女,只有冰冷死寂的一間空屋子罷了。

    他深深地撫額,虛散的目光落在枕邊那?顆破碎的琉璃珠上,眼神直直定了兩秒,接著?毫不猶豫地伸手,捏了個粉碎。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虞綿綿一覺醒來, 腦子里暈暈乎乎,不僅暈而且煩躁。

    她隱約記得自己做了丟臉至極的夢,夢里還有畫皮妖的身影, 可至于?如何丟臉她卻忘了。

    對此,綿綿很惱表示很憤怒,心想, 都怪他, 動不動就蠱惑自己, 夢里都不安生。

    再?這樣?下去,她怕是?要誤入歧途啦。

    少女別?扭地在?床上滾了一圈, 接著又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臉:記住你是?來做任務的, 可不是?來跟紙片人談戀愛的!

    一番洗腦,心境再?次穩(wěn)的一批, 沒心沒肺的小模樣?始終刻進骨子里。

    只是?下一刻, 冷不丁看了眼更?漏, 呀!怎么都這個時辰了?

    她什么心思都沒有了,趕緊提鞋下床穿戴整齊, 提著劍往演武場跑去。

    本以為會誤了點卯,又要被南宮老頭痛斥一頓, 誰知到了那兒?才發(fā)現(xiàn),南宮老頭壓根沒來,反而是?多日不見的紀塵風手持拂塵裝模作樣?地立在?那兒?。

    只見他一身素凈道?袍, 手拿拂塵, 頭戴蓮花上清冠,看起來很有幾分仙風道?骨之相, 可惜一開口,就透出一股濃濃的神棍氣息。

    “各位各位!南宮長老今日有事耽擱, 暫不能給大家講課,正好本散人閑來無事,這節(jié)課便由我來給大家講授一些修真界的野史秘聞,也?好給諸位增長些見識!啊,當然,諸位不必給我捧場!”

    此言一出,脾氣暴躁的南宮葉第一個持劍站出來:“哼,你算什么東西,敢站在?上面!你給我滾下來!”

    “就是?!你個臭道?士,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教我們幾個?”

    幾個神宮女弟子氣勢洶洶,顯然不給他面子,紀塵風卻只管拿腔拿調:“你看你們,這么激動做什么?我可是?你們神宮請來的客人,好心給你們講點故事解解悶兒?,你們竟然如此不給面子!唉,以后啊,你們若是?這個陣法壞了,那個神像歪了,我可再?也?不來了!就是?你們圣主親自來請我,本散人也?不來!”

    吊兒?郎當說完,幾個女弟子反而無措,像是?被唬住,憋著一口氣不知是?要他走?還是?要他留。

    虞綿綿不由嘆一口氣,畢竟都是?一群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平日里只知道?修煉,哪和人耍過這樣?的彎彎繞兒?,還是?同紀塵風這個神棍,怎么說都是?他占上風。

    她勉為其難地上前,嬌滴滴開口道?:“哎呀,紀道?長,我們正好練得胳膊酸了,你不妨給我們講些故事,解解悶吧?”

    說完,南宮葉立馬橫了她一眼,只不過旁邊幾個外門弟子卻是?贊同地點了點頭,畢竟誰也?不想天天練劍。

    南宮葉臭著臉,猛地收劍:“好,你講,我倒要看看你能講出什么花兒?來!”

    她眼神凌厲如刀,不像是?聽?故事,倒像是?要給他上刑。

    好在?,紀塵風早已?習慣她的語氣,厚著臉皮道?:“嘿嘿,本散人自然不同于?那些市井混混,諸位請看。”

    他袖間一晃,搖出了一面泛著璀璨神光的琉璃寶鏡,里面變幻莫測,似包羅萬象。

    虞綿綿忙竄到前面,眨著懵懂好奇的杏子眼問:“這是?什么寶物?我怎么從未見過?”

    紀塵風高深一笑,與她一唱一和:“此乃道?生鏡,乃我逍遙宗所傳至寶,此鏡包羅萬象,上可窺天機,下可鎮(zhèn)妖邪,當然,還能隨主人之心境任意變幻,諸位請看——”

    話音落下,那道?生鏡中倏而一蕩,原本空無一物的鏡中竟乍然出現(xiàn)一座浩瀚仙洲,只見其中玉宇瓊樓,高達百丈,海民乘船而渡,仙人駕鶴騰空,縹緲叆叇,宛若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眾人眼眸睜大,一時竟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紀塵風則昂著下巴神秘一笑:“諸位可知這是?什么地方?”

    他眉梢挑著,顯然有賣弄之意,南宮葉立馬飛來一眼刀:“你要說就說,再?賣關子,我踢你下去!”

    一通威脅,紀塵風果然收斂一些,他端正神色徐徐說道?:“此乃蓬萊仙島,位于?東海之濱,隔海而望,又稱仙人島,吾弱冠之年曾有幸隨家?guī)煹巧洗藣u,與其中海民同住,半載有余,其中人不知饑饉,怡然自得,亦無生老病痛之苦,實?乃人間仙境,叫人流連忘返。”

    虞綿綿聽?得津津有味,托著腮軟綿綿嘀咕:“居然真的有這樣?的仙島?我以為只是?傳說呢。”

    南宮葉卻是嗤了一聲:“哦,照你這么說,你應該死在?那兒?才是?,怎么還舍得出來了呢?”

    一句話差點沒把人嗆死。

    紀塵風立馬掩唇咳了聲:“南宮姑娘,你這就說錯了,仙島雖好,可畢竟不足一丸之地,而且在?那里無憂無慮,呆久了人是?會變傻的,本散人豈是那般胸無大志之人?”

    南宮葉哼了一聲?,對他這番說辭顯然不屑。

    虞綿綿則聽?得起興,來神宮這些日子,半點娛樂都沒有,可把她憋壞了,聽?聽?故事也?是?好的。

    她咧著甜甜的酒窩笑道:“紀道?長可真是?見識廣博,不知你可聽?說過神女的故事?我們既然來擢選神女的,你不妨就給我們講講神女的故事吧?”

    “這個自然好說,三百年前的神女洛音為拯救蒼生而死,為無數(shù)人敬仰供奉,她的真魂便封印在?神宮的這座雕像之中。”悠悠說完,又故意壓下聲?音,“不過我今日講的,卻是?你們不曾聽?過的,當年名震修真界的三大戰(zhàn)戲圖,乃家?guī)熡H手所畫,諸位請看——”

    “哇,那是?什么?”眾人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只見那道?生鏡忽然變幻,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最?后竟分裂成三個一模一樣?的琉璃鏡。

    只是?包羅之景卻截然不同。

    其中一面赫然是?傳說中的神女像,只是?與神廟中供奉的慈悲眉眼神光奪目不同,畫中神女非但沒有神圣柔和之感,反而處處透著陰暗和灰敗。黢黑的色調爬滿她的仙衣,飽含悲憫的眼神空洞中透著恨意。

    持劍回首,一股濃濃的殺氣便要橫出鏡外。

    第二幅更?為詭異,魑魅橫行,妖魔作亂,四周無數(shù)的哀嚎和慘叫,恐懼和陰暗充斥著整個蒼穹,一只鬃毛似鐵杵身姿搖撼若巨塔的上古妖獸盤踞半空,巨口一吞,嚇得人雞皮疙瘩都起來啦!

    至于?最?后的那幅則是?一個男孩兒?的背影,他呆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任由熊熊的火光灼燒他的身體,地面被燒出裂痕,火光將他稚嫩的身軀淹沒,這時,他忽然抬頭望向天穹,似乎看見了什么。

    譏笑一聲?:“我欲成魔,汝奈我何?”

    霎時,烈烈火光仿若有了意識一般,直直地灌進他單薄的身軀,整個世界都被那股刺眼的亮光灼得看不分明。

    而不知道?為什么,虞綿綿莫名感到一陣心悸,不由納罕:“這就是?三大戰(zhàn)戲圖?”

    紀塵風點頭:“不錯,修真界三大戰(zhàn)戲圖乃家?guī)熕鳎謩e?名為神女反目,妖王屠戮,人魔出世。可惜此圖真跡已?毀,要不然,定要拿來讓各位開開眼……”

    “哦,你說這是?你師父所作,他可曾真的見過?還有,神女反目是?什么意思?你倒是?給我說說,若敢存心詆毀,我定要你好看!”

    南宮葉噌的一聲?拔了劍,冰冷的話音字字碾過來,仿佛要將他戳成篩子,其他神宮弟子也?個個神情?憤憤地瞪著他。

    這架勢,紀塵風哪敢說實?話,只得吊兒?郎當?shù)匕言捑锘厝ィ骸拔以跎?是?真是?假?只是?家?guī)熛墒胖芭既凰鳎贸鰜砼c你們逗趣罷了,你們居然這般不領情?!罷了罷了,諸位還是?練你們的劍吧,本散人去尋我的酒喝,再?逍遙幾天便拍拍屁股走?人!”

    眼看人要走?,草包少女虞綿綿立馬眼珠子一轉,眉眼彎彎地跟人過去套近乎:“紀道?長且慢,我有事請教……”

    “南宮師姐,你看他!”

    這邊,幾個神宮弟子已?經氣炸了鍋,不由咬牙切齒:“此人甚是?可恨,不如我們過去揍他一頓!”

    剛剛因私斗被罰過的南宮葉面色陰沉:“算了,與這賤人有什么好說的,擢選在?即,還是?專心修煉罷。”

    下巴一揚,轉身收劍起勢,一招一式宛若游龍舞,颯沓身姿,引得人不由駐足。

    不遠處玉白石磚砌成的宮道?上,幾個衣著華麗披白色飄袖的女使正托舉著物什緩緩上前。

    她們各個冰肌玉膚,身姿綽約,神情?中隱隱透著倨傲神色,只有一個人影是?隱忍低沉的。

    忽然,一頭戴羽冠的女使回頭呵斥:“喂,你看什么呢!這可是?要用來趕制仙衣的布料,若是?耽擱了送去,小心把你從神宮趕出去!”

    身后的人影立刻埋頭:“我、我知道?了。”她聲?音隱忍,手指的骨節(jié)隱隱泛白,仿佛在?盡力壓抑著什么。

    “哼,那還不快點跟上,本來就笨,腿腳還那么慢,告訴你,我們神宮可不養(yǎng)吃干飯的!”

    為首的女使說完,步履輕快從她面前掃過。

    薛寶珠則垂著腦袋,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她嘴唇緊緊抿著,曾經的孱弱病態(tài)雖然不見,但整個人都籠罩了一層濃郁的陰影,眼神時刻惶恐著,生怕有什么東西要從身后的影子里鉆出來。

    可走?了沒多久,便聽?耳旁傳來一道?聲?音:“誰敢惹你,你殺了她便是?……”

    她陡然一個激靈,趕緊死死閉上眼睛。

    幻聽?,這是?幻聽?……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紀道?長, 你看這上面刻畫的陣法,可有解除之?法?”演武場外,攬星亭中, 虞綿綿裝成敏而好學的仙門弟子試探問道?。

    本以為紀塵風不會懷疑,誰知對方卻狐疑了一瞬:“這個本散人?不能確定?,不過, 你問這個做什么?這可是禁術。”

    他瞇起了眼睛, 身上那副吊兒郎當?的氣質瞬間收起, 銳利的眼神像是要把人?洞穿,看得?綿綿心里?咯噔一下, 差點露餡。

    不過好在她慣會裝模作樣, 僵硬不到一秒立馬故作神秘:“其?實,不久之?前我偷偷去過神宮的藏書閣, 不小心翻到的, 好奇之?下才問你, 你說,這么危險的禁術, 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豈不是禍亂我修真界?所以, 我才想既然不能銷毀,不如就徹底解決了它,也算是功德一件。”

    一番義正言辭, 徹底把紀塵風給忽悠住, 他眉梢一挑,很是激動:“沒想到虞姑娘跟我竟是同道?中人?, 說實話,我也正有此意。”

    說完, 也頗為神秘地從懷里?掏出?來一本古舊的冊子。

    只見其?上印有玄紋,標志獨特,赫然正是神宮之?物!

    虞綿綿猛吸一口氣,臉上是恰到好處的驚訝:“紀道?長,這不是……”

    “噓,這是我從那里?偷偷拿出?來的,切莫讓旁人?聽見。”

    紀塵風壓低聲音,很是狗狗祟祟。

    “不瞞你說,這幾日?我閑來無事,一直在研究這些?所禁之?術,家?guī)煶Q裕豢梢?噎廢食,有時?禁術亦大有用?處,好比那殺伐的神兵利器,雖透著森寒,但亦能震懾妖魔,唯在所用?之?人?而已。”

    草包少女虞綿綿立馬順著桿子往上爬:“道?長所言及是,實不相瞞,我劍術極差,半點天賦都沒有,想著不如改學符箓陣法,或許還能不那么拉胯……也不會憑空遭其?他人?的白眼了。”

    她一番話說得?楚楚可憐,宛若純潔柔弱的菟絲花,比那動不動就拔劍砍人?的南宮葉看著不知順眼了多少倍。

    紀塵風當?即便決定?幫她:“姑娘若是信得?過我,不如就改投我的門下,我逍遙宗雖然沒落,不比神宮,但若論起符箓陣法,怕也無人?能相提并論,只可惜如今的修真界以劍道?為尊,不肯潛心專于我道?,致使門中弟子凋敝,家?guī)煴Ш叮艄媚锟先胛規(guī)熼T,我們從此便以師兄妹相稱,如何?”

    憑白得?一便宜師兄的虞綿綿:“……”這種好事,傻子才拒絕呢。

    于是,之?后的幾日?,她白日?里?裝模作樣練劍,傍晚便偷偷摸摸跟人?學習符箓陣法,也許是因?為系統(tǒng)獎勵加成,畫起陣法符文腦子竟格外好使,粗粗幾日?,已是大有進益。

    紀塵風也不由夸贊:“誰說師妹愚鈍,我看師妹分明是天資過人?,一點就通!”他眼睛發(fā)亮,一臉的喜色。

    難得?被夸贊一次的綿綿也跟著甜甜地笑:“師兄哪里?的話,這都是師兄教得?好哪。”

    兩個會耍嘴皮子的人?在這里?互捧,倒也很是樂呵,只是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得?飛快,還沒注意天就已經黑了。

    虞綿綿揉了揉發(fā)酸的脖子,起身告辭:“紀師兄,今日?天色已晚,我明日?再來找你。”

    “也好,欲速則不達,虞師妹早些?回去休息。”

    兩人?道?別,接著起身往外走,誰知剛推開門,便見一道?沉默冷然的人?影站在外面,烏黑深眸,薄唇緊抿,艷麗的臉孔鍍了一層朦朧月色,越發(fā)顯得?清冷惑人?,只是看他的臉色,明顯有些?陰沉。

    “謝……阿福?你怎么在這兒?”一看到他,綿綿就有些?氣短,仿佛做了錯事被逮住,舌頭打結不說,語氣也透著心虛。

    紀塵風卻是疑惑地把手貼到她耳邊:“這不是阿福公子嗎?他怎么來了?來找你的?”

    綿綿面露難色:“唔……是、是吧?”

    少女支支吾吾,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兒看,不用?想,謝妄的眼神更冷,直接上前:“我道?小姐這幾日?半夜不歸去了哪兒,原來是在這里?。”

    幽幽的瞳孔盯過來,明明眼角翹著,笑意卻不達眼底。

    虞綿綿心里?咯噔一下,完了,這人?該不會又?小心眼地記恨上她了吧?

    果不其?然,回去的一路上,謝妄一直都默不作聲,不止抿唇不說話,還邁著長腿腳步不停地往前走。

    虞綿綿跟在后面氣喘吁吁,差點走岔氣,不由委屈叫喚:“哎呀,你慢點哪,等等我……”

    可惜這人?好似沒聽見,長腿一邁,走得?更快了,綿綿連他的影子都追不上,只得?拔高?聲音命令:“謝妄,你給我站住!”

    血契的力量,毋庸置疑讓人停了下來,謝妄臉色繃著,并不好看,鴉羽般的睫毛垂落,暗光涌動,很是壓抑。

    開口便是冷嗖嗖:“小姐叫我做什么?你不是這幾日?都躲著我的嗎?”

    被戳中心思的少女臉蛋一紅,可偏偏嘴硬不承認:“我、我哪有躲你,我只是最近忙著修煉,這才沒有時?間陪你哪。”

    她說的是“陪你”,可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是施舍。

    謝妄直直盯著她,灼灼的眼神,好似要剝開她的心口看看,里?面都裝了些?什么。

    見他不信的樣子,虞綿綿把自己畫的陣法符文拿了出?來:“你看,這是我最近鉆研的符箓,我這幾日?跟著紀塵風,學到了不少東西哪,尤其?是有關?禁術,雖然還不能徹底解決血契,但我相信只要再多一些?時?間,定?能找到辦法,所以啊……你就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虞綰。”他忽然叫她,睫毛下一雙深瞳猶如旋渦,一字一句嗓音深沉道?,“你就這么想要同我撇清關?系嗎?”

    “什么?我不是這個意……”虞綿綿明顯有些?慌了,不知道?他怎么想到那兒去了,可眼前人?顯然不想再聽她解釋了。

    “算了,我現(xiàn)在不想再聽你說任何話。”

    說完,便已冷冷轉身。

    “叮!任務對象謝妄黑化值+5!現(xiàn)黑化值31!”

    眼睜睜看著黑化值竄升的虞綿綿傻眼了,不是,這人?要不要這么小心眼,她不過是因?為糾結冷落了他幾天,他怎么就說黑化就黑化了呢?

    摸不著頭腦的少女很是苦惱,以至于當?天晚上再次翻來覆去地做起了惱人?的夢。

    “你走慢點,等等我——”

    朦朧的意識深處,兩輪銀鉤懸掛在天上,少女不知疲憊地往前趕,她飽滿的嘴唇紅艷艷,呼吸都是急促的。

    不知跑了多久,終于將那抹冷酷的背影一下子撲倒。

    接著嘴巴一癟,氣喘吁吁地抱怨:“不是讓你等我的嗎,你這人?,怎么這么小心眼兒,非要不聽我把話說完,我追得?你腳都酸啦。”

    驕矜地抱怨完,底下的少年魔物卻無動于衷,反而冷冷扭頭:“麻煩小姐從我身上下去。”

    “我不,除非你說你不生我的氣。”

    少女烏發(fā)凌亂散著,金線勾勒的領口松松垮垮,這么天真無辜地騎在他身上,像個不諳世事只會勾引人?的女妖精。

    謝妄:“你給我下來。”

    “我就不,我偏不。”

    謝妄的臉黑了,想殺人?,可最后只深深吸了一口氣:“……你下來,我就不生你的氣。”

    “真的?這可是你說的!”夢里?的少女很是天真無邪,滿臉堆笑地爬起來,又?殷殷地攬著他的胳膊,絨絨的腦袋往他懷里?蹭蹭,多愁善感道?,“我怎么覺得?我好久沒跟你說過話了呢?”

    哼,明明是在夢里?,居然還記得?這個。

    謝妄依舊冷臉:“小姐躲著不見我,如何跟我說話?”

    少女哼唧一聲:“那我也不是真的躲著你,我肯定?是因?為有要緊事的啊。”

    她眨著渾圓的杏眼認真說道?,好似被冷落的那個人?是她一樣。

    謝妄終于扭頭看她,單薄的眼皮壓下,從她糾結的眉頭,到眼睫,到鼻梁,最后落在那張讓他痛恨的嘴唇上。

    這張嘴,從來沒說過讓他滿意的話。

    他幽幽啟唇:“小姐之?前說,你沒有喜歡過別人?,那你真正喜歡的人?是誰?”

    “咦,你怎么突然問我這個?我還以為你不會問我了呢。”眼前人?的臉蛋忽然染上了駝紅,眸中透著少女春心萌動時?獨有的嬌羞,她先是羞澀一笑,接著忽的湊近他,毫不猶豫地念出?了他的名字,“我喜歡你啊,阿福。”

    甜甜的嗓音,燦燦的眼眸,比天上的星子還要亮,比悅耳的梵音還要動人?。

    謝妄第一反應便是窒住,他啞然無措,表情震驚,像是不可置信到極點,發(fā)出?的聲音都是飄忽不定?的:“你說什么?你喜歡誰?”

    他壓低的膝蓋傾斜,用?力捏住她的手腕,可下一刻,少女卻忽然宕機似的頓了一下,眸中的歡喜瞬間湮滅,如同失去靈魂的木偶人?。

    “不,我是虞綰,我喜歡君遙哥哥……我要嫁給君遙哥哥……”

    猝不及防的一句,猶如從云端跌落地底。

    謝妄牙都要咬碎,眼底更是閃過一抹痛恨狼狽而又?心驚的亮光,恨不能立刻過去掐死她。

    他白著臉,冷冷問:“虞綰,你是在耍我嗎?”

    少女恍若未聞,一個勁兒念叨:“我是虞綰,我喜歡君遙哥哥,我要嫁給君遙哥哥……”

    說到最后,居然帶起了哭腔,吧嗒一聲,滾燙的眼淚落下來。

    那雙盈盈的眸子里?滿是無奈的委屈,揪著他衣襟的手不住顫抖:“為什么我不能喜歡你呢?我真的好喜歡你的呀。”

    柔軟的唇瓣沾著冰涼的眼淚齊齊落下,謝妄深吸一口氣,一時?竟不知道?該拿她怎么辦才好。

    一瞬間的呼吸艱難之?后,只得?輕輕抱著她,拍她的肩膀:“別哭了,我不想看你哭……這是你的夢境,你想喜歡誰便喜歡誰吧。”

    “嗚……我討厭你!你一直都不好好聽我說話!”

    懷里?人?嗚嗚咽咽,嘴里?說著討厭的話,身體卻柔弱無骨掛在他身上,眼淚鼻涕一塊兒往他身上抹,還委屈地要親,要哄。

    一番折騰下來的謝妄身心俱疲,心想,她怕不是天生就來折磨他的,做個夢還要這般糾纏不清。

    可他怎么就這樣無藥可救地,栽到她手里?了呢?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虞綿綿覺得自己最近的老毛病又犯了?, 不僅頻頻做夢,還越發(fā)詭異清晰,好像夢里發(fā)生的事都真實地發(fā)生過。

    弄得她很是苦惱, 夜里翻來覆去,好幾?個晚上都沒睡飽。

    以至于不得不主動去找畫皮妖,半是心虛半是忐忑問:“你那個能辟邪的珠子修補好了?嗎?這幾?天我脖子空空的, 還挺不習慣的。”

    她主動找上門, 眼?神卻四處亂瞟不敢看?他?, 謝妄立在門內,整個人籠罩了?一層陰影, 眼?底也閃動著意味不明的光, 聲?音沒有起伏道:“小姐可?是沒睡好?”

    他?眼?神猶如實質,像是要把?她看?穿。

    虞綿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語氣不免有些支吾:“哦, 就是……做了?幾?個噩夢, 怪鬧心的。”

    噩夢嗎?謝妄嘴角冷冷牽了?牽,略顯疲憊的眼?底透著幾?分?冷淡的敷衍:“是嗎, 可?惜我還沒修補好,怕是要讓小姐再等些日子了?。”

    “啊……還沒有修好嗎?”少女的神情?肉眼?可?見的失落, 卻對?他?一點懷疑都沒有,而是嘆了?口氣,“那好吧, 你慢慢修, 我先去找君遙哥哥要幾?枚清心丸,看?看?管不管用。”

    話說?完, 竟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而她沒有看?到,在她轉身之后, 那抹籠罩她的幽深暗眸仿佛浸了?濃稠的墨,要將她徹底吞掉一樣。

    *

    “綿綿,你勤奮修煉是好事,可?是也不要太過勞累。”燈火幽暗的僻靜殿宇內,一襲白衣的沈君遙溫聲?關切。

    他?本來就清瘦虛弱,來神宮這些時日更是時刻憂心,綿綿覺得自己實在不該再讓他?分?神,便仰著小臉燦燦道:“君遙哥哥不必擔心,我只是換了?個地方不習慣罷了?,倒是你,該好好照顧自己,沒有人盯著你,你都沒好好吃飯吧?”

    少女鼓著腮質問,沈君遙卻從始至終微微含笑:“我無礙的。”

    他?這么說?,卻忽然咳嗽了?一聲?,一抹絹白不經意從他?袖中落了?下來,當即讓眼?尖的少女啊呀一聲?:“君遙哥哥,你怎么會有女子的繡帕?還被你藏在身上!該不會是……”

    “綿綿想多了?,這是冷賢弟借我的帕子,當時未曾歸還,如今他?已?然離開,我又如何能隨意丟棄?”

    想起分?別良久之人,男子語氣不由帶著一絲寥落。

    虞綿綿嘆了?口氣,故意說?道:“可?這就是女子的手帕,你看?,這上面還繡著海棠花呢!”

    沈君遙更加落寞:“想必賢弟外冷內熱,是個愛花之人吧。”

    唉,男主這榆木腦袋,怎么就這么不開竅呢?她都暗示得這么明顯了?,他?居然都沒猜到。

    她哼唧一聲?:“我看?不一定,說?不定她就是個女人呢?君遙哥哥忘了?之前我跟你說?過,我親眼?看?到他?跟神宮的人在一起了??現(xiàn)在想想,說?不定就是她偽裝身份接近我們,或許,是有什?么別的目的。”

    她刻意說?得茶言茶語,生怕被系統(tǒng)判定不符合人設,不過好在,系統(tǒng)沒啥動靜。

    沈君遙卻是呆住:“綿綿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也許‘冷公子’就在這神宮之中,只是我們都沒有注意罷了?。”

    刻意壓低的嗓音,像灑落的雨滴,在男子眸中猛地激起一串透明的漣漪。

    *

    鸞音殿內,珠簾閉合,大?殿里安靜萬分?,只有執(zhí)筆于案前的冷俏身影和幾?個垂首默然的女侍者。

    筆墨揮毫,盡顯鋒銳,那修長的指,寡淡中透著冷漠與威嚴的面容,讓人不敢直視,一紙寫完,冷冷啟唇:“告訴仙門各派,此次神女大?選,邀眾人一道前來觀瞻。”

    “是……可?長老們那邊……”

    無聲?壓下的眼?風,瞬間讓女使不敢多言,提著裙擺匆匆往外走去。

    外面,不知何時起了?雨絲,煙雨蒙蒙,云色幽微,隱隱青山似籠白霧。

    冷楚音負手立于窗邊,眼?神穿透層層霧靄,寡淡瞳仁無悲無喜,好似空茫沒有著落。

    可?下一刻,她的眼?神便定住了?。

    叢叢嬌嫩的花樹下,一襲白衣狼狽打?濕的人影怔怔站在那兒,他?抬手撐起一片靈力凝成屏障,卻并不是為自己遮風擋雨,而是小心翼翼伸手,將那叢被人無意踐踏凌落在地的海棠花枝撿了?起來,目有愛憐地捧在手里。

    “他?這是在干什?么?”冷楚音眉心擰緊,“你們竟讓堂堂的沈仙君站在外面淋雨嗎?傳出?去還以為我神宮當真苛待貴客。”

    兩個女使連忙頷首:“屬下這就去請沈仙君進來。”

    沉香裊裊,整個鸞音殿內空曠冷清,女使們將煮好的清茶奉上,又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沈某魯莽,又來攪擾圣主。”面容俊逸且溫潤的男子端坐一側,面色卻稍有些不自然。

    冷楚音神色淺淡:“無妨,我正有事要與你說?,前些日子你說神像可能有古怪,我前去探查,確實發(fā)現(xiàn)其中結界松動,不過我已命人修補,仙君無需擔憂。”

    “啊,那便好。”年?輕的劍君眼?睫垂斂,嘴唇闔動似有話要說?。

    “沈仙君還有其他的事?”

    “在下……在下確實還有一事。”那雙溫和淺潤的眼?眸直直望過來,難得起了?波瀾,吞吐說?完,將一抹疊得整齊的帕子呈給她,專注且熱切問,“不知圣主可認得此物?”

    話音落,冷楚音執(zhí)茶盞的手猛然一頓,幾?滴茶水濺落,將袖口洇出?一團濕影。

    *

    河面水聲?潺潺,波光粼粼倒映著璀璨日影,四周樹木剛剛抽芽,空氣里飄出?雨后泥土的清香。

    人間三月,芳菲正盛,鳥語花香,蝴蝶飛舞。

    少女艷麗的裙擺迎風翩翩鼓起,嫵媚的小臉堆滿笑意,藍天白云下,一蹦一跳地走向了?樹蔭底下閉目休憩的少年?。

    她伸出?手戳他?的下巴,又揪他?的睫毛:“喂,你怎么還不醒啊?”

    沒一會兒,斑駁光影籠罩的那雙眼?睛緩緩睜開,先是一愣,接著仿佛早已?習慣似的嘟囔了?一聲?:“這次又是什?么夢……”

    “喂,你自言自語說?什?么呢?我讓你采的果子你采了?嗎?”盈盈的水杏眼?眸直勾勾盯著他?,謝妄無奈,只得配合問,“什?么果子,采那個做什?么?”

    “哎呀!你忘了?再過幾?天就是君遙哥哥跟冷姐姐大?婚的日子,我讓你好好準備一下,你怎么能忘了?呢?!”她看?上去格外生氣,一張小臉繃著,像炸毛的金絲雀,還用那軟綿綿的拳頭錘了?他?幾?下。

    只不過錘到第三下就被他?整個抱進了?懷里,他?熟稔地撫著她的背,將她手里的花捻在手里,而后猛地將她掉過來,壓在樹上:“哦,他?不是跟你有婚約的嗎?他?跟別的女子在一起,你不吃醋?”

    少女被壓制著,胸口起伏呼吸也急促,只能還用那雙水光泠泠的眼?睛使勁瞪他?,窘迫狼狽道:“你這人,怎么這么小心眼?,都什?么時候的事了?你還要提?”

    謝妄眼?神發(fā)冷:“怎么,我不能提?”

    他?用蠻力控制著她,不同于夢外,夢里的少女格外坦誠且柔軟,聽完這話不怒反笑,花枝爛顫地咯咯道:“哎呀,原來是你在吃醋呀!我竟不知道,你還是個醋缸子!”

    笑完,又羞窘地倒在他?懷里,嬌嫩唇瓣一張一合:“嘁,我人都是你的了?,你干嘛還要計較,莫不是想讓我哄哄你?”

    她擎著腦袋,獻祭似的吻上他?的唇,先是生疏地咬了?一口,接著回味一般,又舔了?一下,像個單純想要撩撥他?的小野貓兒。

    謝妄徹底緊繃僵硬在那兒,眼?尾染上緋紅,像是努力隱忍:“我不要你哄。”

    他?起身要走,可?下一刻竟然天旋地轉,周圍的草木樹影眨眼?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燭光搖顫滿室輝煌的喜房內。

    看?著這猝不及防的一幕,謝妄差點沒驚得跳起來,可?下一刻一雙柔弱無骨的胳膊便如同水蛇般滑膩地纏上他?:“謝郎,大?婚之夜,你要拋下我嗎?”

    謝郎?聽到這個稱呼的謝妄額筋鼓起,差點沒把?她踹下床。

    “誰是你的謝郎?我才不會娶一個……同別的男人有婚約的女人。”

    “你在說?什?么呀?”少女一身華美?繁麗的喜服,臉上妝容嫵媚,額間金鈿恍若妖紋,眼?神灼灼若盯著他?,從茫然到委屈,最后竟然無聲?墮淚,“可?是,你不娶我的話,我就再也沒機會嫁給你了?呀……”

    瞬間,謝妄從噩夢中驚醒,昏暗的光影落在他?驚顫的眼?皮,他?心頭猛然攢緊,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臉——那里是干的,并沒有墜下的眼?淚,可?是不詳?shù)目謶指羞是讓他?生出?恐慌。

    因為最后,他?分?明看?到少女的身影逐漸變得透明,好像隨時要從這世上消失。

    這么不詳?shù)膲簦摬粫?br />
    “嘭”的一聲?,隔壁的房門被用力撞開,謝妄寒著臉大?步走向榻邊,簾帳一撥,果不其然看?見皺著眉頭眼?角含淚的少女。

    顯然,她是被噩夢魘住了?,小臉慘白皺著,一腦門的冷汗。

    “虞綰,醒醒。”他?坐在榻邊,伸手摸她汗涔涔的額頭,著急地在耳邊呼喚,不知最后是不是聽見了?,綿綿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她喘息不定地吸了?幾?口氣,頭腦像浸水了?棉絮一般沉,看?見他?,飄散的瞳孔陡然縮了?縮,“你怎么會在這里?”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帳子里暗香盈動, 少女一襲單薄春衣,松松垮垮攏在身上,迷迷糊糊的?眼皮腫著, 有些警惕地看他,仿佛是?被嚇到。

    看著她逐漸清明的?眼,謝妄神情莫名?一僵, 他低垂眉眼, 撫摸她的?發(fā)?絲, 聲音蠱惑道:“小姐不記得了嗎?方才在夢里,你說要?嫁給我?。”

    低沉的?話音, 似指尖撥動琴弦, 莫名?讓人心頭一顫。

    “什么?”虞綿綿有些傻眼,玲瓏的?杏子眼閃過一絲懵懂和詫異, 可緊接著, 一道電流猛然?竄過腦海, 接著,被壓在意識深處的?親昵而又羞恥的?畫面紛紛涌出, 讓她差點驚顫掉下巴。

    那?些令她苦惱的?,輾轉難眠的?古怪的?夢, 竟然?……都是?真的?嗎?

    “為什么?怎么會?那?分明都是?夢……”

    她像是?被嚇住,又像是?極力想要?否定,嘴唇咬得發(fā)?緊。

    披著少年皮囊的?魔物低低笑了聲, 眼尾卷翹, 靜靜凝視著她:“小姐還要?自欺欺人嗎?明明是?你把我?拉到你的?夢里,肆意妄為地說喜歡我?, 想要?嫁給我?,怎么, 你想要?反悔?”

    壓低的?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危險。

    “我?……”綿綿欲哭無淚,沒等開口說話手腕就被牢牢鉗住,夢里熟悉的?氣息將她籠罩,讓她骨頭不由有些發(fā)?軟,而當對上那?雙隱隱失控的?眼睛時,她才終于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在夢里招惹了他。

    可是?……這也不能全是?她的?錯啊。

    她委屈地癟著嘴,瘦弱的?身軀顫巍巍掙扎:“你、你先松開,我?們?好好說話……”

    “好好說話?”沒有溫度的?手指用力碾住那?方顫抖的?唇,謝妄語調慵懶,竟直接束著她的?手把她推到了里側,而后撩起衣袍順勢壓下,“小姐只有在夢里才會好好聽我?說話,不如,你就當這是?在做夢,我?們?把方才沒做完的?全都做完,如何?”

    什么?一瞬間的?驚詫,整個人都被緊緊按住,灼熱的?吻沿著脖頸落下,呼吸噴灑在耳側,令她幾?乎下意識猛顫。

    虞綿綿整個人都僵住了,像是?一塊快要?著火的?木頭,不止臉頰通紅,眼里也溢出水光。

    她終于繃不住,喉中泄出一聲嗚咽:“嗚……不,不要?……”

    顫抖的?聲腔兒,帶著絲絲泣音,可她哭什么呢,這難道不是?她想要?的?嗎?自己做的?這些還沒有她夢里做的?過火。

    謝妄在她頸間留下齒印,而后呼吸錯開,俯身輕輕咬她的?唇:“不許哭。”

    他舔去她的?眼淚,將她的?聲音也吞進腹中,原本冷酷的?眼尾漸漸染上迷離,他想,他一定是?瘋了,即使她哀怨地反抗自己,他也不想看她哭。

    他甚至想要?放低姿態(tài),想要?好好問她,夢里說過的?那?些話,到底還算不算數(shù)?

    只可惜,話沒問出口,一道猝不及防的?力量便立刻將他掀至榻下,少女攏著凌亂的?衣襟,臉紅無措,眼含羞憤:“你、你給我?出去!”

    房間里升騰的?溫度最終被門外的?冷風吹散,虞綿綿抱著胳膊坐在床榻前,萬分混亂地扯著頭發(fā)?。

    完了,這下跟畫皮妖的?關系徹底變質了,她最終還是?變成了原著里招蜂引蝶腳踏兩條船的?爛桃花。

    她不但在夢里無意識地勾引他,清醒之后還毫不留情地排斥疏遠,不是?爛桃花又是?什么呢?

    可是?,她也不想傷害他呀。

    “早知?如此,該好好跟他說清楚的?。”

    綿綿咬著粉潤下唇,回想著少年離開時沉默蕭索的?背影,冷不丁地,心里升起一絲擔憂。

    *

    之后幾?日,心思凌亂的?綿綿想要?找機會解開誤會,可誰知?一連幾?天竟不見人影,好不容易逮著他,他卻面容冰冷,神情淡漠:“我?與小姐已無話可說,若無要?事,小姐不必來尋我?。”

    冷艷的?面容,端的?心如死水,仿佛被她這朵沒心沒肺的?爛桃花狠狠傷透了,再不想多看一眼。

    而從未談過戀愛也從未跟人產生感情糾葛過的?虞綿綿卻有些無措,想要?說出口的?話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兒,以至于一個人獨自憋悶,暗暗傷懷。

    好吧,自己確實?對不起他,可她也不是?故意的?啊,夢里和現(xiàn)?實?不一樣?,沒有把握的?未來,又怎么能輕言喜歡呢?

    滿懷憂思的?少女默默低頭,接住了頭頂零落的?細小花瓣,而后緊緊握在手里。

    嘆氣想道:算了,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之后,還有個幻境探險的?重頭戲呢。

    按照《伏魔錄》中的?設定,擢選神女之日即將來臨之前,封印神女真魂的?神女像陡然?發(fā)?生異樣?,男女主被迫吸納到三百多年前的?世界里,化身為神女洛音和當時修真界仙盟的?盟主,歷經一番坎坷情劫,最終心意相通,勘破幻夢。

    這一段劇情是?男女主的?感情最終升華,也是?女主的?高光時刻。

    而原主虞綰自然?也被卷了進去,只不過她化身的?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具體是?什么她卻是?記不清了。

    只不過里面危機重重,她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趕緊提升實?力,順便多了解一下三百年前的修真界到底是什么樣子。

    “三百年前的?修真界?綿綿怎么會突然?問起這個?”手執(zhí)書卷的?年輕劍君疑惑抬頭。

    他一襲白衣,端正坐于窗欞下,放置筆墨紙硯的?案幾?上多了一株不起眼的?海棠花色,大概是?被雨零落,置于瓶中,用靈力滋養(yǎng)才數(shù)日不曾凋謝。

    綿綿的?目光在那?株花枝上停留幾?秒,而后才托著腮乖巧說道:“是我想多了解一下,聽說神女洛音在三百年前為拯救世人而死,那?當時的修真界一定很危險吧?”

    “確實如此。”沈君遙放下手中書卷,將手邊的?茶盞遞給了她,“當時妖魔兩界肆虐人間,修真界卻未成氣候,只能慘遭魚肉,而玄鳥一族就在這時候出世了。”

    “玄鳥一族?”綿綿適時眨巴眼。

    “不錯,玄鳥一族乃先天靈鳥,身負神性,因受世人香火,便以拯救蒼生為己任,尤其是?神女洛音,更?是?脫離了玄鳥棲息的?焰明谷,在人界建立了神宮,廣納修士,以鎮(zhèn)四?方妖魔,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聽得入神的?虞綿綿立馬追問。

    “只可惜后來她為心魔所困,險些走火入魔釀下大錯,最后為挽救危亡,不得不以身殉道。”

    “以身殉道?啊,那?神女也太可憐了吧?”多愁善感的?少女不免張嘴吁嘆,緊皺眉頭的?小模樣?惹得男子忍不住發(fā)?笑。

    “這些只是?我?偶然?得知?的?秘聞,其中真假,我?亦無從分辨,你也不用太過當真。”

    溫柔寵溺的?聲音,像安撫懵懂無知?的?小女孩兒。

    綿綿卻垮了臉,唉,不當真怎么行呢,馬上就要?進入幻境了,是?生是?死還不知?道呢。

    作為戲份即將走到盡頭的?女配,她表示自己很想再多活兩集呢。

    也不知?道自己這些日子的?歷練能不能派上用場,穿到三百年前,妖魔鬼怪更?厲害了怎么辦?

    正胡思亂想著,一向溫潤坦蕩的?沈仙君卻忽然?喊她的?名?字:“綿綿,我?有事想同你商量。”說完,俊朗的?眉眼溫和中透著一絲慚愧之意,“是?關于你我?的?婚約之事。”

    綿綿聞言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該來的?總算來了。

    原著里,虞綰來神宮不久之后就遭到了男主的?退婚,不僅是?因為她總喜歡作妖招惹麻煩,還因為男主在經歷了幾?多日夜的?思量之后,終于頓悟了自己的?心思,他察覺到了女主的?身份,可當小心翼翼求證時卻被慘然?地拒之門外。

    “沈仙君怕是?認錯人了,我?并?未見過此物。”

    故人就在眼前,卻不能坦明身份,不能訴說衷腸,饒是?天之驕子光風霽月的?沈仙君也有些挫敗了。

    他黯然?神傷,不知?如何自處,恰好聽到神宮里的?流言蜚語,便找來原主,親口把指腹為婚的?親事給退了。

    而本就心思扭曲的?虞綰,在聽到這個的?消息之后更?是?如遭雷擊,連小白花的?人設都維持不住。

    她徹底剝去偽裝,不止對著謝妄發(fā)?瘋,甚至還意圖毀壞神像,破壞這次神女擢選,可惜中途遭到意外,壞事沒干成就徹底暈了,最后還被一同吸進了幻境之中。

    虞綿綿聽完,卻只是?假裝震驚:“婚約?指腹為婚的?婚事嗎?”

    “是?,當年你未曾出生,便與我?指腹為婚,按理,我?不該毀諾,可我?只把你當我?的?妹妹,并?無男女之情,我?也并?非是?你的?心上人……如此婚約,自當廢止,綿綿,你覺得呢?”

    生性溫柔的?沈仙君,眉宇間帶著愧疚之意,這讓虞綿綿聽得很是?不好意思。

    她燦燦的?眼眸彎起來,小白花一樣?嬌滴滴道:“我?覺得這婚約是?該作廢,君遙哥哥也不用覺得對不起我?,那?時候我?都還沒出生呢,定下的?婚事自然?是?不作數(shù)的?。而且人活一世,只有區(qū)區(qū)數(shù)十載,自然?是?要?跟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度過,一起白頭偕老,譜寫人生佳話,是?不是?啊君遙哥哥?”

    她眨著月牙兒般璀璨靈動的?眼眸,賣力地進行洗腦,而向來不開竅的?男子這次卻劃過一抹惆悵:“你說的?對,只是?……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罷了,不與你說這些牢騷了,天色已晚,綿綿早些休息。”

    短暫的?交心之后,虞綿綿便從偏殿里走了出來,而沒過多久,她便收到了系統(tǒng)的?任務:“叮!【幻境】副本即將開始,請宿主立刻前往指定地點,完成劇情推動!”

    “請問,我?是?一定要?接這個腦殘任務嗎?”

    收到任務提醒的?虞綿綿滿臉頹色,她不僅要?去作死,還要?摻和上這么沒用的?一腳,到底圖什么,就為了她豐富這個惡毒女配的?人設嗎?

    脫胎換骨的?正道少女虞綿綿表示很是?抗拒,可下一刻系統(tǒng)便開始瘋狂震響:“滴!關鍵劇情不可更?改!請宿主立刻端正態(tài)度,完成規(guī)定任務!”

    紅色的?感嘆號,給人強烈的?精神壓迫,打工少女虞綿綿很是?氣憤,可最終也不得不妥協(xié)。

    誰讓她受制于人呢?

    她拿穩(wěn)手中的?劍,深吸一口氣,接著便腰桿挺直地走向了朦朧夜色。

    第50章 第五十章

    寂靜森嚴的另一邊, 通往神宮地下的結界忽然發(fā)生異動,先?是光暈亮起,接著被人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

    濃稠的黑暗和?陰冷的煞氣瞬間撲面而來, 披著艷麗皮囊的謝妄整個?人都融于黑暗之中,他冷酷的眼角吊著,妖異的面龐泛著慘然的白光。

    嗅到空氣中充斥的魔氣, 肩上的小魔球立刻齜牙咧嘴, 扇動翅膀。

    只是不待它怪叫出聲, 就?被無情?呵斥:“安靜些?,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 便只能把你留在這兒了。”

    幽幽的聲音, 比往常還?要?冷上數(shù)倍,小魔球趕緊收攏翅膀“嘰咕”一聲, 十分會看眼色地縮了起來。

    之后, 兩個?魔物旁若無人地踏進了鎮(zhèn)壓妖魔的地牢, 濃厚的魔息,引得小魔球蠢蠢欲動, 而四周則是怒吼和?咆哮。

    “該死的神宮!可惡的神女洛音!待我等出去,定要?踏平神宮!搗毀神像!然后將那些?你所庇護的愚蠢凡人吞吃入腹, 讓他們生生世世永遠為我妖族奴隸!”

    “你們——抓緊時間把這地洞給我刨開!哼,今日月圓之夜,妖氣正盛, 神宮的人怕是怎么也?想不到, 我之所以忍辱負重,就?是為了將地洞挖到外面去!”

    “哼, 人族的蠢貨!待本座逃出,就?是他們噩夢開始的時候!屆時, 定要?攪他個?天翻地覆,血流成河——”

    一聲獸吼,震得四周小魔小妖紛紛伏跪在地:“大王威武!”

    “哼,就?憑你們,還?想從這里逃出去?”幽幽的聲腔兒,帶著冰冷不屑之意?,陡然在地牢響起。

    接著,少年人裹纏濃墨般的身影飄然而落:“妖王沒落,你們這些?蝦兵蟹將也?只有被鎮(zhèn)壓的份兒,不,也?許還?有我能幫你們——幫你們早點解脫。”

    話音落地,地牢中的大妖立刻大驚:“你是誰!竟然闖到這里口出狂言?等等……你是魔物,你是人魔?”

    聽到那久違熟悉的兩個?字,謝妄臉色陡然變得陰沉,不過一個?抬眸,瞬間身后漲起無數(shù)跳躍的魔焰,他冰冷的眼尾橫出戾氣,仿佛壓抑已久,急需拿這些?雜碎來泄憤。

    幽藍的火焰幻化成兩條火龍,怒吼著仰嘯蕩去,瞬間就?將無數(shù)妖魔吞噬成灰,消散在地。

    那可怖的力量,讓關押在地牢里的妖魔無處可逃,只有能拼命痛苦掙扎。

    小魔球興奮地嘰嘰喳喳,貪婪地吸收著亂竄的魔氣,而謝妄眼皮不眨,昏暗的光影打落在他卷翹的睫毛,眸中映出點點星火,一如三百年前,烈焰焚燒滿地枯骨,都激不起半點波瀾。

    不知過了多久,那雙眸中的戾氣漸漸冷卻,像是失去了動手的興致,轉而低沉道:“走吧。”

    地牢外,滿月的清輝化作銀色的靈流緩緩流淌,輕薄的暮色籠罩,整個?神宮恍若琉璃做的巨大牢籠。

    而不遠處,高聳巍然的神女像正默默地俯視,風雨摧殘的石身滿是斑駁,慈悲眉眼隱在暗處,目光悲憫,宛若流淚。

    而拈花的石掌中,則凝聚著一朵永不枯敗的顏色。

    “神女的真魂嗎?”

    謝妄仰頭?,無盡涼薄地扯了扯嘴角,而后面無表情?地從結界走出,夜風襲來,湖青色的衣擺徐徐蕩開,周身的魔氣還?沒有消散,他卻滿不在乎地邁出了步子。

    而下一刻,身后陡然響起一聲:“阿福公子,深夜闖我神宮禁地,所為何事?”

    清凌凌的聲音,宛若金石交碰,叫人立刻頓住。

    幾?步之外,冷楚音一襲月白衣袍,負手而立,紅色朱砂映在眉間,仿佛雪山之巔紅梅初綻,冷然中透著鋒芒。

    謝妄轉身,卻是扯了個?慵懶的笑:“神宮禁地?抱歉,可能……是我走錯路了吧。”

    他神情?隨意?,借口也?敷衍得不能再敷衍,連身上的魔息也?絲毫不收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冷楚音皺起眉頭?:“此乃我神宮禁地,不是你們魔物撒野的地方,阿福公子,我看在你安分守己未曾動過歪念,便一直都未拆穿你的身份,可你不要?太?過放肆,不把我神宮放在眼里。”

    “放肆?我放肆又如何?說起來,圣主不也?同我一樣,隱瞞自己的身份,別有所圖嗎?我說的對嗎,冷公子?”

    他目光戲謔,話音更是處處透著挑釁,被陡然戳穿身份的冷楚音瞬間抬眸,目光變冷,手中的靈劍更是毫不猶豫地滑出劍鞘。

    一時間,兩人氣氛劍拔弩張,只可惜,沒等動手,不遠處的神像陡然傳來異樣聲響。

    *

    另一邊,許久未能成眠的沈君遙走到庭院中,對著頭?頂?shù)拿髟逻掷锏呐磷诱錾瘛?br />
    “她為什么不肯承認呢?”

    可憐風光霽月的沈仙君,無數(shù)女子仰慕,如今卻也?只能對月哀嘆,斂眸傷感。

    緩緩走出庭院,又踱著步子踏上了攬星亭,最終兜兜轉轉,再次來到了種滿海棠花樹,清香淡雅的鸞音殿外。

    此時月上中天,萬籟寂靜,鸞音殿內卻始終燈火通明,飄散的淡淡香氣縈繞鼻間,讓本就?心思凌亂的沈仙君再次陷入糾結和?愁苦。

    按理,他們修仙人不拘男女之別,以劍論道,烹茶煮酒,志趣相投者,皆可引為知己。

    更何況他們還?共同歷經生死,性情?又那般契合,冷賢弟為何卻……

    想到白日里那雙淡漠的眼神,沈君遙一時有些?惆悵。

    “難道是身份有別,不想同我有所牽扯?”

    迷茫的話音,最終被夜風吹散,宮道上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幾?個?捧著舊物的女使恰好從殿里走出,看見他立馬恭敬垂首:“沈仙君可是來找我們圣主的?這會兒不巧,圣主不在殿里,你找她可是有什么要?緊事?”

    沒什么要?緊事的沈仙君略有些?尷尬:“啊,我并無急事……既然她不在,那我改日再來。”

    面皮淺薄的男子說完,便有些?失落地轉過了身,而這時,那女使手里捧著的一團書卷忽然散落,幾?張畫軸順勢滾落,正好滾到了男子腳下。

    “啊,抱歉沈仙君……”

    原本正要?離開的男子倏然頓住,目光滾燙地定在了畫卷上的人像上,只見畫中人墨發(fā)飛揚,氣質冰冷,少女纖細的眉眼下裹著空茫和?淡漠,孤僻得像個?不會說話的瓷人兒。

    一如當年初見之時,怦然意?動。

    他倏然瞳孔緊顫,平靜的面容露出激動和?緊張:“這副畫像怎么會在這里?她是誰?”

    兩個?女使被他忽然緊張激動的模樣嚇了一跳,嘴唇哆哆嗦嗦著:“回稟沈仙君,這是壓在殿里的舊物,畫里的人正是我們圣主啊。”

    話音落地,男子的身影竟恍惚似站不穩(wěn),嘴唇張了張,卻連聲音都發(fā)不出。

    *

    “咕咕。”頭?頂?shù)臉渖覀鱽碡堫^?鷹的怪叫,攝人的圓眼睛掃過來,給人毛骨悚然的陰森感。

    此時的虞綿綿正扛著劍摸著黑,準備偷偷摸摸地“搞事情?”,只是因?為態(tài)度消極,走了半天才走到神女像佇立的云階前。

    作為心存良善的正道少女,要?干出毀壞神像這種事情?,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愧疚,便將劍擱在地上,手奉三柱沉香在祭壇前拜了三拜。

    “神女在上,信女虞綰絕非有意?冒犯,實在是身不由己受制于人,信女平日里可從來都是懲惡揚善,絕沒做過壞事,也?從不曾瀆神,神女大人既然以拯救蒼生為念,若是知曉我的苦處,定然不會怪罪我的吧?”

    她鼓著腮幫子長吁短嘆,又默默祈禱自己這次穿過去不要?再穿成什么炮灰,只安安靜靜當個?路人甲,一通念叨這才起身,只是萬萬沒想到,剛站起來,神像周圍便陡然傳來“轟”的一聲震響。

    是結界被觸動了!

    她立馬持劍,翩然的裙擺在夜色中劃過漂亮的弧度,一個?箭步踏上云階,這才看見神女像前站著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影。

    “薛寶珠,你怎么會在這兒?!”

    她驚得瞪大了眼睛,而云階之上的少女恍若未聞,她披頭?散發(fā),身上穿著的依舊是昔日薛府時穿過的那件荔色羅衣,只是不知是不是洗得太?舊,已經快要?辨不出顏色。

    此時袖子空空蕩蕩,整個?人更是瘦得出奇,可詭異的是,她竟然旁若無人地走進了結界里面!

    薛寶珠面對神像怔怔仰頭?,憔悴的雙眼仿佛干涸的枯井,擠不出一滴眼淚,反而滲著鮮紅血絲。

    她魔怔似的伸出手,顫巍巍道:“跟夢里的一樣,你是來救我的嗎……不,那不是我的錯!我不是,不要?再折磨我……那不是我的錯!”

    她蜷縮著身體,指甲在胳膊上抓出道道血痕,如此神經質的場景看得綿綿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心道,該不會害得他們被吸入幻境的就?是薛寶珠吧?

    穿書少女虞綿綿一時說不上該是震驚還?是惱怒了,她不好好待在角落里洗心革面,居然還?要?跑出來整幺蛾子,是怕自己命太?長了嗎?

    好好做人不好嗎?

    她氣喘吁吁,憑著不穩(wěn)的的靈力,提氣掠過去,正準備將她抓過來好好教訓,誰知面前的人卻突然一反常態(tài)地平靜下來。

    她顫抖的眸子變得空洞冰冷,像是被操縱的木偶般直直地走向神女像前,踮腳仰頭?,盯著石像上拈花的那只手,而后胳膊垂直舉起,直直伸向了那抹無形的幻影。

    下一刻,神秘而強大的力量陡然被觸發(fā),傳來隱隱波動,刺眼的金光霎時亮起,萬千華光刺向天幕,整個?頭?頂都宛如白晝,地面更是發(fā)出轟隆隆的響聲。

    有那么一瞬間,眼前的神像仿佛突然活了過來,恐怖的威壓撲面而來,偏偏薛寶珠那病嬌還?傻傻站在那兒。

    雖然不知道她發(fā)什么瘋,但?作為一個?十幾?年的老書蟲,虞綿綿也?已經意?識到那不是凡物了,好家伙,這種劇情?推進的關鍵時刻,也?是叫她給趕上了。

    她頂著頭?頂力量的吞噬,艱難道:“系統(tǒng),我不會就?這么死了吧?”

    系統(tǒng)傳來“刺啦啦”的聲音:“檢測到空間正在扭曲,信號捕捉中……呲啦……”

    不遠處,冷楚音和?謝妄聞聲趕來,皆是面色一沉,當即二話不說沖了過來,可惜,冷楚音剛榻上云階便被頭?頂?shù)墓饷⑺淌伞?br />
    虞綿綿則被沖擊得當場厥在地上,謝妄連忙走過去,想要?將她扶起,卻被急速趕來的沈君遙截了胡:“綿綿,這是怎么回事?”

    他風塵仆仆,氣息不定,顯然是聽見動靜便迅速趕了過來。

    看著一臉著急的天仙男主,虞綿綿費力提起一口氣:“君遙哥哥……冷姐姐在里面……”

    少女額發(fā)凌亂,一雙眸子快要?睜不開,開口卻是讓人吃驚的話。

    “你知道了?”沈君遙詫異,卻并未再問,而是看向那莫名?出現(xiàn)的幻境入口,沉斂聲音,“綿綿,你先?待在這兒,我去把她尋回來。”

    “君遙哥……”

    “叮!劇情?偏離提醒!請宿主在幻境合攏前主動跳入!完成劇情?推動!”

    腦袋嗡嗡作響的虞綿綿:“……”

    好家伙,之前讓她搞破壞暈厥,現(xiàn)在她沒暈成又讓她直接跳進去,有這么耍人玩兒的嗎?

    她費勁喘氣兒,覺得呼吸都成了困難。

    這時,披著少年皮囊的魔物面容貼近,在頭?頂撐起一片護身結界:“你堅持住,這里危險,我?guī)汶x開。”

    他眉眼中的冷意?散去,看她的眼神反而透著擔憂。

    不得不說,綿綿是真的有些?感動了,這幾?天他單方面冷戰(zhàn),害得她都沒能好好解釋,也?沒同他好好說過話。

    可是怎么辦,她怕是又要?給他惹麻煩了。

    “對不起啊,君遙哥哥和?冷姐姐在里面,我不能……丟下他們。”少女艱難說完,竟是猛地地掙開他的手,毫不猶豫地轉身投進了快要?合攏的幻境入口。

    翩然的衣擺宛若振翅的蝴蝶,不消片刻便徹底沒了蹤影。

    謝妄的手僵在那兒,眼神發(fā)怔地看著義無反顧消失的身影,只覺心頭?被什么東西用力碾過,從空蕩冰冷變成絲絲麻麻的疼痛。

    他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跳了進去。

    她就?那么喜歡沈君遙嗎,喜歡到……愿意?陪他一起死。

    謝妄攥住了手心,任由波動的力量割在他臉上,發(fā)絲吹過眼梢,而后猝然倒豎飛舞,漆黑的深眸也?變成密不透風的猩紅,周身魔息不受控制地鼓動亂竄,散發(fā)出濃郁逼人的氣息。

    他仰頭?,猩紅晦眸緊盯著俯瞰的神像,冷冷道:“你要?把她從我身邊奪走嗎?”

    “可我不允許。”

    掌心豎起的魔焰化作叢叢火球,在劇烈激蕩的黑霧中轟然砸向那道狹窄的入口,焰火與靈流沖蕩,給人刀割般的痛感。

    直到入口重新?鼓脹撐起一人高的距離,謝妄這才面無表情?地抬腳踏進去。

    下一刻,幻境猛顫一下,徹底合攏,歸于沉寂。

    “叮!【幻境】副本正式開啟,任務數(shù)據(jù)加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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