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啊呀!”
一聲?慘叫憑空炸響, 驚飛了枝頭雀鳥。
前一秒還光彩奪目的少女不幸被身后的力量給襲中,身體掀起,如同斷線的風箏左右搖擺, 小臉吹皺不說,頭發還糊了一臉。
呔!不是主角,就不能有華麗麗的出?場了嗎!
草包小姐虞綿綿內心凌亂, 迎風流淚, 而沒過多久, 她便“噗通”一聲?砸進血牢之中,四肢著地的姿勢, 別提有多狼狽。
身后的血影褪去偽裝, 咯咯地笑起來:“愚蠢的女人,真以為困在這里的是你那?未婚夫?哼, 你就在這里好好待著吧, 等我?捉到那?姓沈的, 再?送你們?一起下地獄!”
狠話撂下,眼前一陣風掠過, 轉眼便消失了。
等它一走,綿綿立刻吐了吃到嘴里的沙子:“啊呸!狗東西, 要不是本姑娘配合,真以為我?會上這等蠢當?”
她拽著裙擺罵罵咧咧地爬起來,眼尾卻不可抑制地有些紅。
這一路上, 她手心擦破, 腳也?累得酸痛,想想累死累活就是為了走這么個破爛劇情, 心里委屈得不行。
當即哼唧一聲?,攥著被摔痛的胳膊, 一瘸一拐地轉向身體僵硬的少年那?兒,淚眼朦朧地控訴:“好疼……剛才,你怎么沒接住我?哪?”
嬌憨的抱怨,玲瓏的水杏眸也?泛著瀲滟水光,柔軟得不像話。
可那?柔軟像水泡,下一刻就被面色蒼白的少年毫不留情給戳破,他直勾勾盯著她,像是恨不得把她從自己的眼睛里剜出?去。
“誰讓你來的,你是蠢的嗎?特意跑來送死!”
劈頭蓋臉,聲?音惱怒,還夾雜著一絲自多多情的窘迫。
就在方才,他差點?以為……
“可笑,天生魔物?,竟會奢求有人來救你。”
猝不及防的,腦海里升起一道笑聲?。
像是身體里的另一個自己,發出?無情的冰冷的嘲諷。
虞綿綿對他的陰晴不定早已見怪不怪:“你說什么呢?我?可是特意來救你哪,你不感激也?就罷了,怎么還沖我?發脾氣?”
少女叉腰,如同不好惹的金絲雀,眼珠子差點?瞪歪。
謝妄諷笑:“救我??小姐睜著眼說瞎話,不覺得羞恥嗎?真以為我?方才沒聽到,你是為了救沈君遙……可惜了,你的君遙哥哥不在這兒,這里只有陷阱。”
少年琉璃般的眸中閃動著絲絲惡意,頭發披散落到肩頭,半邊臉都?被遮住,像個鬼火叢生處幻化的妖邪,散發出?致命的危險。
可虞綿綿壓根不帶怕的,看?他的臉色就知道,這廝現在血條弱著呢,指不定吃了什么大?虧,也?就在嘴皮子上厲害給她看?。
實際就是個紙老虎。
她輕輕哼了聲?,表示不跟他計較:“我?才懶得跟你吵架,你老老實實把嘴閉上,看?我?怎么把你救出?去。”
說完,腰桿挺直擺出?架勢,祭出?一道耀眼金符。
那?是先前沈君遙留給她的保命符,名為驚雷,威力巨大?,一入天際便引得頭頂雷云翻滾,“轟隆”作響。
沒一會兒,耀眼的閃電直擊而下,把堅硬的光牢硬生生地辟出?無數裂痕。
下一秒,轟然碎裂!
不愧是能把半個山頭都?炸穿的驚雷符,可真是厲害!
可惜了,她全身上下也?就這么一張符紙了!得趕緊跑。
被迫走劇情的虞綿綿表示慌得一批,眼看?光牢破碎,立馬掉頭去拉地上的人:“我?們?快走,動靜那?么大?,怕是沒一會兒就被血魔察覺了!哎呀,你快點?起來……”
謝妄有氣無力,把頭硬生生地扭過去,因為疼痛牙齒都?在打顫:“我?不需要你救。”
少女氣呼呼:這廝,怎么連話都?講不通?算了,還是先把他拽走再?說。
她二?話不說把人攙起來,使了吃奶的力氣撐著他,呼吸不迭地往前跑。
林子里陰森,頭頂還時不時飄來幾?只惡魂,綿綿一路上心臟狂跳,差點?從嗓子眼蹦出?來。
可跑著跑著,身后的人卻漸漸有些脫力,搖晃沒兩下便陡然歪倒在草叢里。
少年及肩的長發散落,嘴唇沒有絲毫血色,胸膛艱難喘息道:“我?不需要你救……你若想跑,便自己跑吧。”
“你又怎么啦?”綿綿以為他又在耍脾氣,氣得腦袋都?要冒煙了,再?也?不慣著他,“我?千辛萬苦地來救你,你別不識好歹!”
少年垂頭埋在陰影里,不讓她看?見自己的臉,只用干涸的唇瓣吐息:“怎么,后悔救我?了?既然如此,你大?可以把我?扔下,去找你的君遙哥哥。”
生硬的話語,帶著不正常的火藥味。
與此同時,腦海里的系統發出?警告的滴滴聲?:“系統提示!任務對象謝妄黑化值極不穩定!請宿主立刻采取措施!”
“叮!任務對象謝妄黑化值+1!”
“叮!任務對象謝妄黑化值+2!”
紅色的感嘆號,猶如催命的符咒,直接讓人慌神。
這人,突然又發什么瘋?
虞綿綿傻眼,病急亂投醫似的,趕緊從袖子里掏出那只兔子荷包,用力塞進他手里,半哄半怪:“你這人,怎么這么小心眼吶!非得跟我計較這個,說了來救你就是來救你,你就別跟我?耍脾氣了!”
謝妄整個人埋在陰影里,灼燒的般的疼痛蔓延到臉上,幾?乎讓他沒有張嘴的力氣,冷颼颼的眼神虛散地盯在手里的荷包上。
只見那?荷包的針法十分蹩腳,背面繡著一只短尾巴的丑兔子,正是她前些日?子為了討好他特意送的那?只。
他當時覺得玩味,便收下了,可此時,卻只覺得扎眼。
果然,他是叫她的花言巧語給蒙蔽了,才肯把這丑東西戴在身上!
哼,他不需要這種東西,也?用不著她虛假的討好。
一股惡意涌上心頭,下意識就想扔掉,少女立馬就察覺了他的意圖,板著聲?音命令道:“送給你的就收好!不許扔!”
某人惡劣勾唇:“哦?小姐不是拿它來哄我?嗎,可我?不喜歡了,怎么辦?”
他偏著滿是陰翳的側臉,說完,把手里的荷包攥成皺巴巴的一團。
仿佛說的不單只是個荷包,還包括她這個人。
可她招他惹他了?要被他這么踐踏!
虞綿綿怒火直沖天靈蓋,她的拳頭硬了,很想就這么沖上去給他一巴掌,或者薅一把路邊的草使勁塞進他嘴里,讓他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下場,看?他以后還敢不敢對她胡說八道!
只是拳頭攥了半天,卻遲遲沒動手。
忍住,忍住,他現在就是個脆皮,是個神經病……
可惡,她憑什么忍!
“這可是你逼我?的。”
沒多久,腳步蹣跚的少女用幾?根竹棍架起了簡易的擔架,而后毫不客氣地扒了少年的衣服,在他殺人般的目光中使勁扭成繩子穿過他肋下,拖麻袋似的往前拉。
“虞綰,你……咳呃……”
被粗魯對待的謝妄死死盯著她,他嘴唇慘白,幾?乎不能說話,身上外衫被扒,只余一件蕭瑟的中衣,像個破破爛爛沒有知覺的尸體。
別提有多狼狽。
她竟然、竟然敢這么報復他!
謝妄的臉色黑成鍋底,屈辱的眼神,隨時隨地彌漫成殺氣。
感受到身后憤恨灼熱的視線,虞綿綿表示心里痛快得很,哼,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她,這下惱羞成怒了吧?活該。
心里小小的爽了一把,可也?沒真想把他氣死,她晃著腦袋哼哧喘氣,故作無辜的語氣:“你不用恨我?,我?這可都?是為了救你哪,之前都?提醒過你,那?血滴子厲害得很,不是你一個人能對付得了的,可你不聽,這下吃苦頭了吧?”
不痛不癢的風涼話,聽得人窩火,她還有臉說!
謝妄掙扎著想要翻身,可身體脫力沒一會兒便猛地跌了回去,震得胸口一陣悶痛,血腥味沖上喉嚨眼,眼前陣陣犯暈。
少女則不慌不忙地告誡:“你就別折騰啦,小心身上的傷……呼,等我?們?回去,再?去找君遙哥哥搬救兵,你放心,開陽宗可是仙門大?派,什么靈丹妙藥都?有,肯定能把你身上的傷給治好……”
這話聽得面色陰沉的少年險些氣笑。
哼,她以為這是什么普通的傷痕嗎,若是血滴子的詛咒這么好破,他也?不會在這里聽她廢話。
痛苦的眉頭糾結,耳邊卻是少女沒完沒了的啰嗦:“你說你這個人,得改改你這脾氣了,心里的包袱太重不說,還總愛板著個臉裝腔作勢瞧不起人,說話也?陰陽怪氣,非得把人逼成斗雞眼……你知不知道再?這樣下去,你就快要變成孤家寡人了呀!”
無盡擔憂的語氣,仿佛他已經病入膏肓。
可他孤家寡人關她什么事?他是天生魔物?,注定不會善終,也?不稀求有人能陪著他。
而且,只有弱者才會抱在一起取暖。
少女繼續哼唧:“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肯定覺得你是魔物?,冷酷無情殺人如麻,不需要別人同情對不對?可是你也?是人,人都?有脆弱的時候,不管你再?怎么強大?,也?都?需要同類。”
“更何況人死燈滅,什么都?不會留下,既然你重活一次,為什么不放下過去選擇另外一條路呢?”
少女的語氣透著天真的嬌憨,仿佛不知人間疾苦的小仙子無意間墜落凡塵,遇到了跌在黑暗中茍延殘喘的人,便要任性地想要拉他一把。
可殊不知,他天生就該活在黑暗里,他冷漠無情,不知冷暖,只會緊緊抓住看?中的獵物?不放,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反咬她一口……
謝妄半闔眼眸,想要不屑地勾起嘴角,可卻有點?提不起力氣。
他抬頭,靜靜望著虛空。
天色湛藍,樹影婆娑。
少女飄揚的裙角時不時掃過他的睫毛,像羽毛一樣有些癢,可他卻不曾眨眼。
反而緩緩伸出?蒼白至極的手,用力地攥住了那?抹艷紅。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此時?, 玄天觀內,長階染血,無數黑影盤旋于空, 帶著死前的怨氣沖著仗劍而來的男子?用?力?嘶吼。
“死!你們都?得死!”
一時?間,兇光大盛,成千上萬的惡魂聚攏在一起, 凝成一個巨大的骷髏鬼頭, 它張著黑洞洞的巨口, 低吼著噴出一口怨氣,瞬間將持劍而立的男子?掀飛數丈。
“師兄!”開陽宗弟子?見狀立馬面露急色。
“我無事。”沈君遙封住胸口血脈, 蒼白的面容透著絲絲凜然?, “我已找到?它真身藏匿之處,待會兒, 你們合力?為?我開道。”
說罷, 免力?站起, 只是還未等他凝聚劍氣,身后沉默寡淡的人影便上前一步泠泠說道:“你留在這兒, 我去。”
話音落地,接著騰空而起, 化作一道凌厲的殘影,義無反顧地沖進那惡魂陣中?。
沈君遙錯愕地睜大眼睛:“賢弟……”
凜冽的風聲刮過?耳畔,半空中?籠罩的血色越發濃稠, 迷霧里, 一雙雙幽暗的眼睛撲朔迷離,巨口蠕動, 交疊出詭異的桀桀笑聲:“無知小兒,你是哪個, 竟然?替姓沈的來送死?”
冷楚音凜然?而立,淡然?無畏道:“我乃神宮弟子?,即刻送你歸西。”
“什么?你是神宮的人!”
驚懼的聲音還未落下,數道金芒便已沖天而起。
冷楚音神情肅殺,一指蕩去,劃破驚鴻劍影,劍影穿透迷霧,直直逼向躲在暗處的那雙眼睛。
那是血滴子?的真身。
血滴子?大驚,它趕緊操縱惡魂:“去!都?給我去!攔住她——”
巨大的骷髏頭從頭頂壓下,足以悚得人頭皮發麻,冷楚音目光如炬,不退反進,蕭條的身影如同喋血的火鳥直直沖進惡魂陣中?。
這一幕,足以讓身經百戰的開陽宗弟子?都?感到?驚異,沈君遙更是緊緊捏了把汗,胸口處傳來的激烈心跳讓他一時?有些亂了方寸。
——他這是要去送死嗎?
心驚之下,連忙祭出本命劍,“錚”地一聲破開迷障,直直搗去。
霎時?,黑霧與金芒猛烈地相撞,爆發出灼灼氣浪,惡魂發出痛苦的咆哮,扭曲著翻滾掙扎,它張開巨口,想要將神劍一口吞下,可卻被凌厲的劍氣所創,化成縷縷黑煙消散風中?。
與此同時?,近乎靈力?透支的冷楚音從空中?落下,紅色的發帶飄揚,萬千光華散落在她眼睛里,緩緩落下的姿態如同一只折翼的鸞鳥。
沈君遙瞳孔顫了顫,趕緊翻身躍起將她接住,對上那張蒼白寡淡的面容,罕見地生出了些許怒意:“賢弟,就算要斬殺魔物?,你也不該如此不顧自己的死活!”
他心有余悸,不敢去想剛才若是稍有差池……
“我沒事……”懷里人睫毛顫了顫,寡淡白皙的面容沾著點?點?血跡,聲音卻并沒有很虛弱,“血滴子?……真身已毀,不能讓它逃了。”
沈君遙眸光復雜:“我知道,我先帶你回薛府。”
眾人酣戰良久,大都?已經體力?耗盡,身上負傷,沈君遙本想先帶他們稍作休息,再將血滴子?的分身盡數斬絕,可誰知剛到?薛府門口,就看見一個急得團團轉的人影。
“沈仙君!”面容憔悴的薛大公子?急急走?了過?來。
“薛公子?,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我、我……”薛珩頂著張倒霉氣的臉,很是慌張道,“虞姑娘不見了!還有那位阿福公子?不知為?何突然?不知所蹤,我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怕不是糟了魔物?的暗算,仙君趕緊想想辦法!”
沈君遙壓下凌亂的呼吸,強自鎮定問:“不見了蹤影,什么時?候的事?”
“就在一個時?辰前,剛來薛府不久,我還看見虞姑娘進過?房間,誰知一轉頭的功夫她就不見了!”
“一個時?辰……”男子?聞言,面色陡然?陰沉,二話不說當即扭頭。
*
金烏墜去,薄霧暗生,暗沉的天際抖落下一張看不見的網,樹林深處,陰冷的潮濕無聲無息地滲入皮膚。
少女掖著裙擺穿過?草叢,腦門上的汗珠兒滾落臉頰,貼身的里衣都?變得黏糊糊,可她卻絲毫不敢停,一路火急火燎加快速度,終于在暮色四合之前回到?了最初的河岸邊。
河水清澈,涌動粼粼波紋,幾叢水草靜靜漂浮在水面,沒一會兒就被白皙的手掌給撥開。
虞綿綿撩起裙擺蹲在那兒,她絨絨的臉頰泛紅,水潤的杏眼格外警惕,生怕水里蹦出個什么妖魔鬼怪把她一口吞下去。
好在,這次的運氣還算好,一路拖著個大活人走?過?來,竟也沒遇到?什么危險。
她長長舒了口氣,想著后面還有個半死不活的畫皮妖,趕緊盛了些水走到枝繁葉茂的樹蔭底下。
先是用?濕潤的荷葉邊潤了潤少年干涸的唇瓣,而后軟綿綿地哄道:“噥,喝點?水吧。”
少年喉結滾動,一絲水亮沿著冷薄的唇瓣淌進衣領。
他眼睛半睜,整個人近乎脫水,冷汗把單薄的衣衫透濕,頭發遮蓋下的臉龐早已被邪惡的黑氣所蠶食。
仿佛脫去危險殼子?的玻璃娃娃,讓人忍不住生出想要保護的欲望。
其實……這人安安靜靜的時?候也不是那么令人討厭。
剛剛死里逃生的虞綿綿細細打?量他,也許是之前的氣消了,聲音又變得嬌滴滴:“喂,你沒事吧?還能不能堅持住啊?”
謝妄冷冷抬眸,眼底涌動的暗光燙得驚人:“放心……死不了。”
嘖,都?這個樣?子?了,說話還這么嗆人。
冷不丁想起原著里,在經歷了這段屈辱的遭遇之后,謝妄心中?的恨意達到?頂峰,黑化值也是前所未有地蹭蹭往上漲,徹底變回了一朵黑心蓮。
不過?,既然?現?在她已經跳過?了這段劇情,沒有像原主一樣?作死,應該就不會開啟什么死亡劇情了吧?
綿綿忐忑想著,趕緊在腦海里敲了敲系統:“系統!謝妄現?在的黑化值是多少?”
系統延遲了一會兒,接著滴了一聲:“任務對象謝妄現?黑化值79!”
七十?九?呼……還好還好,只要沒有徹底黑化,她就還有挽救的機會!
虞綿綿重整旗鼓挽了挽袖子?,決定到?附近找點?吃的果腹,攢點?力?氣再把人一口氣背過?河,然?后趁著天黑偷偷溜回薛府。
只是沒想到?一轉身,卻聽到?不遠處傳來細碎的低語。
這附近有人!
她一個激靈,趕緊躲回樹下,手抵著少年的唇瓣,跟他大眼對小眼:“噓,你可千萬別出聲!”
嘴皮子?都?懶得動一下的謝妄:“……”
“薛姑娘,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靜謐的河畔邊,身形瘦削的少女微微有些疑惑,她一身樸素的裝扮,黝黑的面容帶著一如既往的恬靜與溫和,像朵白色的影子?,既不鮮亮也不刺目。
綿綿立馬瞪大了眼睛,程妙春?怎么是她!
沒等她把驚訝咽回去,另一道可疑的人影也出現?在了視線里。
病懨懨的身形,手腕上映著幽綠的佛珠串子?,不是薛寶珠又是誰?
虞綿綿瞳孔地震,驚訝的表情猶如被雷劈,下意識地抓住了少年的胳膊。
謝妄猛縮瞳孔,反手將她的手甩開,像是要被她氣死:“你想死嗎?不許碰我!”
被甩開的少女也顧不得惱火,立馬重新捂住他的嘴:“噓,你先別說話,小心被她們聽到?!”
說完,猶如捉住老鼠的貓,一錯不錯地盯過?去。
緊貼的身軀,隔著單薄的衣料,都?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和那肌膚底下散發而出的少女香。
謝妄受詛咒影響,本就心神不穩,而今更是猶如被架在火上烤,朦朦朧朧中?,他想,她一定是在報復自己。
“我……只是覺得有些悶了,想讓你陪我出來散散心。”
河水潺潺,映著少女纖弱的身影,像隨風飄揚的柳絮,很是弱不經風,只是兜帽下的那張臉卻帶著幾分蒼白和躲閃。
錦衣玉食的嬌小姐,慘遭邪物?沖撞,只能畏畏縮縮地躲在見不得光的地方,可想而知心里該多么痛苦和郁悶。
心地善良的女孩兒輕輕握住她的手,樸素的面容映著淺淺的笑影:“小姐不用?擔心,你臉上的咒痕并不是真的詛咒,等過?些時?日我再給你敷一些藥,很快就會痊愈褪去,到?時?你就可以回到?薛府了。”
溫潤輕柔的聲音,像九天之上的弦音,清澈空靈。
也讓薛寶珠的指尖不由顫了顫:“是嗎,可我不知道該不該回去。”
“這是什么意思??小姐不想回到?薛府嗎?”程妙春疑惑地看著她,怕她因為?之前的遭遇生出心病。
“不是,我當然?想……”薛寶珠用?力?咬唇,聲音破碎道,“只是我壓根不是真正的薛府小姐,真正的大小姐薛靈兒十?年前就失蹤了,我不過?是薛靈兒的替身,只是個鳩占鵲巢的冒牌貨,我怕是……根本沒有資格留在那里……”
蜿蜒的淚痕灑落,顫抖的身軀仿佛丟了魂的殼子?,下一刻就要被風給吹走?。
程妙春眼里升起片刻震驚,但很快就被溫柔的憐意所取代,她輕輕握住她的手:“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誰的替身,在我眼里,小姐就是小姐,不須跟他人作比較。”
“是嗎?”薛寶珠的臉上有一瞬間的怔忪和動容,那一刻,她是多么希望眼前的女孩兒不是那早該死了的薛靈兒……
她可以是任何人,任何身份,她都?不會介意,可惜上天偏偏就是這么愛捉弄她!不讓她喘息片刻!如意半點?!
非要把她推到?痛苦的深淵里去!
沒錯,這不是她的錯,她也不想的,要怪就怪她投錯了胎,怪她自己失蹤十?年又突然?闖進她的視線里!
萬一哪天她突然?想起來……
時?刻盤旋在心頭的恐懼讓薛寶珠陡然?一震,最后化為?一雙無形的手逼得她顫巍巍地往前一步:“……對不起,我也不想害你。”
“什么?”
毫無防備的少女被一股大力?推了下去,“噗通”一聲,巨大的水花炸響,白花花地濺落眼前,也打?濕了岸邊少女的裙角。
看著跌在水里胡亂撲騰的人,薛寶珠臉色鐵青渾身哆嗦,不斷地啃咬手指:沒關系,不會有人知道……她也不想殺她的,可誰讓她是薛靈兒,誰讓她還活著呢!
她臉色慘白著站在那里,誰知下一刻,一道正氣凜然?的聲音憑空炸響:“薛寶珠!你竟然?光天化日在此行?兇!”
面容明艷的少女大步從草叢里走?出來,一雙秀氣的柳眉倒豎,眼里的火苗熊熊燃燒,仿佛要在她身上燒出個窟窿。
看到?半路突然?殺出來的人,薛寶珠大為?驚嚇:“你怎么會在這兒?你什么時?候來的!”
“哼,我怎么會在這兒?我當然?是知道了你的秘密,特意來揭發你!至于什么時?候……那自然?是從頭到?尾,從你站在這里如何裝乖扮弱如何行?兇殺人全都?看了進去!薛寶珠,你逃不了了!”
說完之后,立刻吊著高亮的嗓門大喊:“殺人了!薛府二小姐殺人滅口啦——”
聲音震耳欲聾,驚起一片寒鴉,方圓五里大概都?能聽到?。
“你!”薛寶珠整張臉都?因為?恐懼而失色,手上的佛珠串子?被寒氣侵蝕,凝結了一層幽幽的冷光,硌得皮膚陣陣發涼。
她心頭下墜,心知不能再待下去,只能咬牙轉頭,慌不擇路地往回跑,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昏暗中?。
“氣死我了!被她給跑了!”虞綿綿憋紅臉頰氣喘吁吁地追過?來,恨恨地往薛寶珠逃跑的放向看了眼,而后立馬走?到?河邊,掖起裙子?準備跳河救人。
誰知身后的少年魔物?一把將她拉住,幽深的瞳孔流露冷色:“你干什么?”
“我當然?是去救人啊!程妙春、她快被淹死啦!”
水里的少女撲騰著,大半個身體已經被水淹沒。
“她被淹死了關你什么事!你會水嗎?”謝妄虛弱地看著她,詛咒蔓延的臉孔下睫毛冷翹,竟還意外保持理智。
“我……”虞綿綿猶疑,原身會不會水她不知道,可她自己卻是個徹頭徹尾的旱鴨子?,一頭扎進去,怕是人沒救到?,自己先沉了!
這可怎么辦?
她心急如焚,好在下一刻,披著少年皮囊的魔物?眼神仄過?來,冷冷指揮:“把這竹筏扔下去,讓她自己爬上來。”
“對啊,我怎么沒想到??”綿綿眼睛一亮,由衷贊道,“還是你聰明!”
說完,趕緊擼了把袖子?,將用?來拖人的竹筏推進水里,而后使勁扯著嗓門喊:“程姑娘!你抓緊了,我把你拉上來!”
水里的人漂浮著,毫無章法地亂撲騰,但總算是抓住了。
綿綿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往上拖,可她一路奔走?,力?氣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只能著急地喊:“謝妄,快來幫我!”
她倒好意思?使喚他這個半死不活的人?
謝妄雖不情愿,但還是勉強撐著身體走?了過?去,而等他們使了渾身的勁兒把人拉上來的時?候,姍姍來遲的主角一行?人終于從天而降。
“綿綿!”沈君遙聲音急切,白色衣袍在空中?蕩起,涉水而來時?,周圍的風聲都?變得動聽起來。
看著翩翩而至的驚鴻人影,綿綿差點?感動到?哭,她眼角含淚,宛如凄凄哀哀的菟絲花,柔弱可憐無助得很:“君遙哥哥!”
少女激動地撲過?去,身影熟練得讓一旁虛弱的少年魔物?勾唇冷哼。
果然?,一見到?沈君遙,她的骨頭都?軟了。
“綿綿,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年輕的劍君著急地詢問,明明他自己衣角染血,面色蒼白,可還要擔心她這個一無是處的小草包。
虞綿綿兩眼淚汪汪:“我沒事,只是被血滴子?的偽裝給騙了,被困了一會兒,不過?后來我用?驚雷符逃了出來。”匆匆說完,又趕緊拉著他扭頭,“君遙哥哥你快看看程姑娘,她剛剛掉進水里,方才救上來!”
眾人的目光落在渾身濕透的少女身上,只見她雙目緊閉,清瘦的臉上掛著水珠,嘴唇也蒼白。
沈君遙俯下身,用?靈力?將她的衣衫烘干,而后在她的胸口處的穴位飛快地點?了一下,將嗆進喉中?的河水給逼了出來。
身后,急忙趕來的薛珩立馬擠上前:“我這兒還有干凈的衣服,先給她披上!”
“咳咳……”男子?寬大的衣袍籠罩著少女瘦削的身板,沒一會兒,少女睫毛顫動著睜開了眼,只不過?她眼眸迷離,好似是在分辨什么,直到?眼眸清明,才虛虛喚了聲,“……阿兄?”
薛珩愣住,懷疑她是叫錯了,可那雙清澈動人的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一股莫名的熟悉涌上心頭,讓他激動到?險些站不穩。
他神色失控,用?力?地握住她的肩膀,沉痛且驚喜:“你是靈兒?”
話音落地,腦海里陡然?響起一聲:“叮!恭喜宿主,支線任務已完成!【還魂】副本進度80%!”
看著這一幕,眾人面面相覷,皆有些始料未及。
而一路奔波糾結如何開口的虞綿綿則滿臉精彩:這種兄妹相認激動人心的高能戲碼,不該是濃墨重彩的重頭戲嗎?現?在,竟然?發生得如此狗血且敷衍……
果然?,沒有主角光環,注定是要淪為?陪襯的呀。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靈兒, 這些年委屈你了。”
茅草屋亮起熒熒燈火,溫暖的燭暈照亮了薛珩隱隱激動的臉,失散十?年, 兄妹二人重新相認,彼此執手相看淚眼。
心里自?然有數不盡的話要?說。
主角一行人識趣地從屋里退了出來,此時皎月當空, 銀子般的月光靜靜灑落在?男子深邃溫柔的眉眼上。
“沒想到, 當年的薛大小姐居然是妙春姑娘, 可惜她一開始就出現在?我們的視線里,我們卻分毫沒有察覺。”
閉關?多年不沾紅塵事?的沈仙君不免感?嘆唏噓, 若是他們早些發現或者薛府中人留心察覺, 或許他們兄妹二人也不會受這么多年的離別之苦,只怪是命運弄人。
只是這話說完, 月光映照的清冷人影卻扭過頭, 淡若秋水的明眸躍出點點星火:“沈兄當真覺得這是意外?程姑娘孤身一人, 怎會無緣無故出現在?河邊還恰巧掉下去?還有十?年前的那場災禍,恐怕是跟背后的行兇之人脫不了干系。”
“這……賢弟的意思?是, 不止是血滴子作怪?還有人刻意想要?害薛家,那會是誰?”年輕的劍君目露詫異, 俊朗的瞳色再也干凈不過,顯然并沒有往陰暗的地方?想。
冷楚音泠泠道:“可以問問虞姑娘,她或許知道。”
“綿綿?”
之后的幾?刻鐘, 虞綿綿便充當起了工具人, 把她之前如何發現白毛鸚鵡,還有“無意中”看到的陌生畫面, 以及在?河邊薛寶珠如何行兇之事?通通說了一遍。
一邊說一邊添油加醋,義憤填膺:“這個薛寶珠, 就是個外表柔弱內心狠毒的蛇蝎女人!虧我們之前還可憐她,沒想到她竟然受邪祟蠱惑,坑害了薛府上下那么多條人命,還心安理得地待在?薛府霸占了薛靈兒的位置!如今記憶恢復,還要?殺人滅口,要?不是被?我正巧碰見?,怕是妙春姑娘真的要?淹死在?那水里啦!”
一通說完,聽?得人心弦繃緊:“沒想到,竟是這般……”沈君遙說罷,嘆一口氣,“只是此事?還是暫且先不要?告知薛公子,也不要?讓其他人知曉,先讓他們兄妹好好敘敘舊,其他的事?等明日再說。”
少女當即乖巧點頭:“我知道啦君遙哥哥,你放心,這是薛公子的家事?,我一定?不會亂說的!”
模樣嬌憨表情靈動的少女,即使渾身狼狽衣裙滿是灰塵,也依然像個不知疲倦的小太陽,咧著淺淺的酒窩沖他笑。
沈君遙不由露出寵溺的神情:“這次多虧了綿綿,不僅能?從血滴子的手中逃出來,還救了程姑娘,此間事?我會寫信一一告知虞長老,回頭讓他褒獎于你。”
虞長老?一聽?那個道貌岸然的老東西,虞綿綿立馬搖頭:“不用不用!人也不是我一個人救的,還有阿福……對了君遙哥哥!他中了血滴子的詛咒,現在?情況很不好!你快隨我過去看看他!”
“詛咒?”沈君遙一聽?,果然變了臉色。
只是,當他們走到院門口,卻被?歪坐在?樹下頭發散落的少年冷冷拒絕了:“多謝沈仙君好意,我不需要?……”
充滿敵意的話還未說完,立馬就被?少女給喝止住:“你快閉嘴吧!”
這人,都什么時候了,還擺出這討人厭的模樣?忒不知好歹!
少女臉蛋紅通通,瞪圓的眼睛猶如炸毛含怒的金絲雀,要?跳起來啄人的樣子,生動的眼眸里滿是赤.裸裸的警告。
因為血契的作用,謝妄的聲音斷在?喉嚨里,只能?用冰冷的眼神掃過去:虞綰……該死,她竟敢又動用血契!
果然,約法三章什么的都是假的,這個女人壓根就是哄騙自?己?,如今他不過剛失去了靈力,她便要?張牙舞爪地騎到自?己?頭上來了!
謝妄冷冷咬牙,手指狠狠抓進?土里。
因著少年渾身散發冰冷,周圍的空氣都低了幾?度,虞綿綿翻著白眼瞪他一眼,而后毫不客氣地扒開他的衣襟,嬌滴滴問:“君遙哥哥,你看,他身上的詛咒還能?治好嗎?”
謝妄的胸口被?迫敞開,仿佛被?人輕薄無力掙扎的紙片人,眼睛都逼紅了。
他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
沈君遙上前一步,白色衣袍曳在?地上,蹲伏的姿勢仔細看了幾?眼,方?才?凝神蹙眉:“這是怨靈咒,一種極為厲害的詛咒。施咒者將詛咒養在?死人身上,以死人的怨氣助長詛咒的力量,普通人一旦中咒,頃刻便會化為枯骨就此斃命,就算是修仙之人,也會靈力盡散,受盡百般折磨。”
百般折磨……難怪他這一路半死不活。
“可既然是詛咒,那一定有解咒的方法吧?”少女的聲音透著緊張。
沈君遙卻嘆了口氣,頗為棘手道:“此咒兇險,又是邪門歪道,我一時也想不出辦法,只能給他這顆辟邪丹,可減少些許痛苦。”
“只能減輕痛苦嗎?不能讓他快點好起來嗎?”
“怕是很難。”說完,將避邪丹遞到綿綿手里,怕她憂心,又柔聲安慰,“等此間事?了,我一定?想辦法給阿福公子醫治,你放心,至少現在?,他不會有性命之憂。”
*
夜色深沉,一片烏云飄落頭頂,遮蓋了原本清亮的月色,只余一圈輪廓灑落朦朧。
為防止暗處的邪祟伺機作祟,沈君遙帶著開陽宗弟子在?四?周布下了驅魔之陣,而此時,有些萎靡喪氣的少女則握著手里的辟邪丹,跟偏執到讓人頭疼的少年魔物大眼瞪小眼。
“喂,你到底吃不吃?”少女秀氣的眉頭擰著,即將失去耐心,使了大力氣捏著人的下巴往他嘴里塞。
可這廝不知是被?什么東西下了降頭,偏偏跟她對著干,剛把丹藥塞進?嘴里又立馬把它吐了出來。
青色丹丸轱轆轱轆滾落腳底,黏糊糊的口水還沾了土。
綿綿氣狠了,趕緊一把抓起來,使勁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惱恨道:“你這是做什么!”
“仙門之物,我不要?。”面色蒼白的少年歪在?身后的墻壁上,幽幽的冷腔,仿佛桀驁不馴的野獸,寧愿受傷垂死也不肯向人乞憐。
只是她都快哄著他吃了,他憑什么還要?跟她使性子?
這一路拖他過來,她都快要?沒力氣了!
“我命令你!趕緊給我吃!”艷麗的裙擺掃在?地上,少女欺身而上,兇巴巴地掰開他的下巴。
“我不。”披著少年皮囊的魔物死死抿嘴,也許是因為詛咒影響了他的神智,渾身都散發的生人勿近的冷漠和乖戾。
一下子退化了不止好幾?歲。
他掙扎得厲害,非但沒吞進?去,反而張嘴狠狠咬了她一口。
咬的不是別處,正是她那嬌貴柔嫩的手指頭!
霎時間,刺痛席卷而來。
虞綿綿氣得渾身都在?抖,可卻倔強咬唇。
哭,快哭……
透明的眼淚花在?眼眶里打轉,最終撲簌一聲滾落:“你是屬狗的嗎?怎么能?咬我哪?”
少女癟嘴,委屈又惱恨,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人,謝妄明顯一僵,趕緊松開了嘴,神色緊繃著盯住少女留下牙印的手,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他忍痛的眸子撥攏著:“誰讓你多管閑事??我說了,不需要?你假惺惺。”
假惺惺?
虞綿綿氣鼓鼓:“我若是假惺惺,早就在?半路把你給拋下了!才?不會累死累活把你拖回來!你看,我手都磨破了呀……”
她委屈地攤開手,果不其然,那嬌嫩白皙的手掌早已磨得紅通通,中間還有幾?個醒目的水泡,看著就疼得很。
謝妄原本偏著頭,此時低頭看著,竟也一時屏息。
他本想要?罵她笨,罵她為什么不用帕子裹著,非得將手糟蹋成這樣,可開口時卻完全變了調兒:“不過這點小傷,小姐想哭怕是找錯人了,我可不是沈君遙,不懂得憐香惜……”
話沒說完,一股柔軟的甜香掃過鼻尖,意識嘴里被?塞了什么,謝妄立馬寒了臉,可少女愣是兩腿架住他的腰,死死捂住他的嘴,壓低聲音威脅:“你再敢吐,我就把地上的沙子摻水全塞你嘴里!”
氣勢洶洶,眼尾飛翹,不知是不是被?她的氣勢給唬住,身下人“咕咚”一聲,喉結滾咽。
“呼……終于吃了,你說你,非得要?我哄你才?肯吃?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要?這樣鬧脾氣?”少女的呼吸噴灑在?下巴上,一改之前的哭唧唧,板著臉認真說教。
看著一再戲耍他的人,謝妄臉色異常難看,睫毛隱忍地輕顫:“你給我下去!”
*
“賢弟……你身上的傷好像很嚴重,要?不要?我幫你療傷?”
面容清俊的男子略有些擔憂地跟在?后面,他眼睫溫柔的垂著,看她的眼神帶著旁人沒有的熱絡和關?切,似乎是怕她性子冷淡,連受了傷也只管自?己?默默地忍著。
溫柔悲憫的沈仙君,清風朗月,宛若謫仙,可若知道自?己?的身份,還會這般坦坦蕩蕩地親近嗎?
冷楚音偏過臉,銀白的瞳色定?定?看著他,最后輕聲拒絕:“我身上的傷無大礙,可自?行療愈,沈兄去看看其他人吧。”
男子神色只頓了一秒,接著笑道:“也好,只是賢弟若有事?便只管叫我,我就在?這院子里。”
“……好。”
不知過了多久,“呲噠”一聲,微弱的聲音敲打在?屋頂,正在?閉氣吐息的冷楚音瞬間睜開眼眸,窗外朦朧的月色下,挺拔俊逸的男子正在?院子里與人交談著什么。
冷楚音朝他看了一眼,接著迅速起身無聲無息地跳出了窗外。
林子里越走越黑,空蕩蕩的路上只有一截月白的裙角閃過,朦朧漆黑的枝頭搖晃,躥過幾?只豎著眼睛的貓頭鷹。
沒一會兒,潺潺水聲響起,冷楚音停腳駐足,細頸伶仃卻筆直,負手仰頭的姿勢多了幾?分不易顯露的氣勢與威嚴。
“出來吧。”
話音落地,幾?道人影倏地從頭頂落下,月白衣袍,金色束腰,額間朱砂如血,可抵擋世間一切妖魔,那是神宮弟子獨有的標志。
“圣主,您已離宮多日,長老命我們前來把您帶回去。”
“哦,你們不來助我拿下血滴子,反而叫我回去?難不成是想讓我神宮淪為笑柄?”
“屬下不敢,只是……您私自?離宮,長老們大怒,說是,說是……您如此任性,恐將難以擔當大任。”
月色籠罩的身影神色絲毫未變,反而透著不愿敷衍的寡淡:“你傳信告訴長老,血滴子不除,我才?是難當大任。”
冷楚音說完,冷冷扭頭,另外幾?道身影也隨即消失在?黑暗中,誰也沒有注意到身后的某處草叢里,正屏氣凝神捂著嘴巴滿臉哭卿卿的少女。
“叮!最新任務已加載!請宿主盡快完成【挑撥離間】情節,并加快劇情進?展!”
虞綿綿無語凝噎,天知道她不過是想出來透個氣,怎么就偏偏倒霉地撞上這死亡劇情了呢?
她苦著張小臉,惱恨自?己?一時大意。
因為就在?原著里的這天晚上,原主虞綰一不小心撞破了“冷公子”的真實身份。
原來,她壓根不是什么散修,而是堂堂神宮圣主,是玄鳥一族最后殘存的血脈。
虞綰大驚失色,同時又升起一股深深的惱怒。
神宮向來凌駕于眾仙門之上,當今的圣主更是個手段厲害的女子,好好的神宮不待,卻偏偏女扮男裝跟著他們,黏在?沈君遙身邊不放,怕不是圖謀不軌!別有用心!
嫉妒,恐慌,不甘的情緒牢牢盤踞了她的心,以至于扭頭便偷偷跑到沈君遙面前去揭穿,只是,出于女子的嫉妒心,她并沒有將冷楚音的女子身份告訴他,只說是看見?那位冷公子同神宮的人在?一起,不知道是在?密謀什么。
沈君遙聽?罷以為是冷楚音遇到麻煩,想也沒想就找了過去,誰知道居然被?一直在?暗中觀察的血滴子利用,一著不慎中了招,導致雙目短暫失明,身受重傷……
可她才?剛剛從畫皮妖那里解脫出來,還沒好好喘口氣呢,又給她挖這么大一個坑?
該死的系統,要?不要?點臉!
虞綿綿氣哼哼:“我不去!什么倒霉任務都來找我,我累死累活,連個金手指都沒有,生產隊的驢都不帶這么使喚的,還不如兩腳一蹬尥蹶子,愛誰誰反正我不干!”
她也來了小性子,一邊哭一邊吹手掌里的水泡,好疼啊嗚嗚……
系統嗡的一聲,不停閃爍:“滴!副本任務進?度過半獎勵已發放,提醒宿主,任務進?程已開啟!請宿主及時完成任務!”
“滴滴!拒絕完成任務將會受到系統懲罰!警告宿主端正態度!”
紅色的感?嘆號再次鋪滿全屏,像無數個蒼蠅嗡嗡亂撞。
聽?到獎勵掉落的虞綿綿先是一愣,接著使勁捂著腦袋:“好好好!我知道啦,你別叫啦!”這要?死的精神折磨,真是沒完沒了。
可惜,她現在?就是系統的傀儡,根本改變不了什么。
嗚嗚,君遙哥哥,冷姐姐,對不起啦。
少女自?責地癟嘴,磨磨蹭蹭地點燃了一張傳訊符,沒多久,白衣翩翩的人影便出現在?視線中。
“綿綿?你怎么在?這里?”原著粉最喜歡的天仙男主,永遠都是溫柔關?切的眼神,這樣單純又溫柔的人,她怎么忍心去騙?
她語氣含混:“君遙哥哥,是這樣……我、我方?才?好像看見?冷公子他跟神宮的人在?一起,不知道說了什么,這會兒人都不見?了。”
“神宮的人?”沈君遙聞言,果然變色,“你確定?是神宮的人?”
虞綿綿滾動喉結,用了強大的自?制力才?堪堪忍住想要?和盤托出的念頭,她假裝急切:“就是神宮的人!我看得很是真切!冷公子就是跟著他們一塊兒走的,你說,他們會不會是……”
不待說完,眼前的男子便驟然打斷:“我知道了,綿綿你先回去,我去看看。”
“可是萬一有危險呢,還是等等再……”
“若是有危險,那我更要?去了,聽?話,回去等我。”
白衣翩翩的年輕劍君在?她肩上拍了拍,接著立馬拔劍,沖著夜色濃稠黑暗涌動的地方?疾馳而去。
看著那道頭也不回的人影,虞綿綿很是緊張:“他一個人怎么行,不行,我得去幫忙搬救兵。”
只是沒等轉身,后腦勺便傳來一陣尖銳的鈍痛。
一個身材瘦削,瑟瑟發抖的人影舉著木棍出現在?身側,她臉上纏滿了白色繃帶,只露出一雙驚慌顫抖的淚眸。
像個怨氣極重的女鬼。
虞綿綿認出了她是誰,只是此刻天旋地轉,她已經抽不出力氣來罵她了。
暈倒之前,只聽?那道聲音顫抖道:“……別怪我,這都是你自?找的。”
打工少女虞綿綿:麻賣批,毀滅吧,這個世界。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四面?風聲皆靜, 頭頂漆黑的枝丫蘸足了墨色,層層疊疊密不透風地壓在頭頂。
沈君遙提著一口氣,目光如炬地追著空氣里漂浮的淡淡香氣, 仙門中人特有的追蹤術,練到爐火純青時,五感通明, 不需借助外物。
只是……這?氣息似乎越來越遠了, 難道不是在這?個方?向?
沈君遙凝神駐足, 分明感覺到四周隱藏著蠢蠢欲動的氣息。
他神色凜然,本命劍握在手里, 岳峙般英挺的身姿停頓片刻, 接著沒有絲毫猶豫地踏入暗流涌動之處。
落地之后,果不其然看見幾團怨氣森森的濃稠鬼影, 只是那鬼影極為古怪, 下半身粗壯的根莖牢牢盤踞在地, 布滿鋸齒狀的鋒利葉片托起似人非人的碩大頭顱,形如鬼魅, 怪誕至極。
沈君遙縮緊瞳孔,一時驚異, 這?是……鬼面?花?
此等?詭異之物怎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他握緊手中長劍,神色沉凝,想起十年前被迫閉關, 正是于仙門試煉中遭了此物圍攻, 元氣大傷,才不得不封閉山門, 重?新修煉。
后來,他出關的第一件事便是將此邪物摧毀殆盡, 本以為沒有漏網之魚,誰成想這?東西竟會再次出現在眼?前。
此物吞食惡靈,亦吃人不吐骨頭,難不成冷賢弟已經……
他低頭,眼?神猝不及防地掃過?地上的白骨和沾染血色的月白衣袍。
那熟悉的顏色深深刺痛了他眼?睛,一時間,震驚,惱怒還有一絲說不清的隱痛襲上心?頭,年輕的劍君再也壓抑不住心?中殺氣,一人一劍風馳電掣,破風而至。
“魔物,受死——”
耀眼?的劍芒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團團炸開,十年前身骨尚未長成的青澀少年,在日復一日的刻苦磨煉中砥礪鋒芒,抽筋拔骨。
如今本命劍成,靈身重?塑,其中艱難無人可知,而他唯一所愿不過?是蕩盡天下妖魔,守護一方?安穩罷了。
可不曾想,他居然連身邊的人都未能護住……
沈君遙心?思凌亂,手中劍意?越發熾熱,烈烈金芒絞殺吞噬,長劍最終刺入鬼面?花的獠牙巨口中,瞬間爆發出痛苦尖利的嚎叫。
沒一會兒,四周的怨氣倏然散盡,漂浮的霧氣亦如水般退去。
再一看,眼?前哪有什么?鬼面?花,什么?白骨?只有一個面?容清冷,衣衫不整的少女搖晃空茫地站在那兒。
細瘦伶仃的腳腕,蕭索單薄的身形,還有似曾相識的一雙熟悉的淡漠眼?眸。
沈君遙徹底呆住,握劍的手險些不穩:“……姑娘,怎么?是你??”
*
虞綿綿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牢牢綁在一棵陰森粗糙的石柱上。
遮蔽頭頂的樹木早已不見,周圍黑洞洞的空曠,頭頂的月亮慘淡昏暗,像是被人剪下來貼上去的,圓溜溜的透著股死氣。
而不遠處,失蹤多日的薛寶珠正跪在地上,周身沐著紅光,手中奉香念念有詞,不知道是在念叨什么?。
看著把自己?敲暈的罪魁禍首,虞綿綿怒火中燒:“你?趕緊把我放開!喂,你?聽到了嗎?薛寶珠!你?殺人未果,如今還要綁我,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墮進了邪道!趕緊放了我,否則,你?一定會后悔的!”
聽到這?話,薛寶珠的身影明顯僵了僵,隨后她倔強隱忍地站了起來,蒼白顫抖道:“后悔?你?懂什么?!要不是你?,我就還是薛府小姐,現在,我什么?都沒有了……這?都要怪你?!怪你?們這?些修仙人!”
她渾身抖篩糠一樣哆嗦,滿是咒痕的臉上布滿了絕望和恨意?。
“憑什么?我就不能擁有這?一切?你?以為我就沒有付出代價嗎?這?十年來,我纏綿病榻,日日被痛苦折磨,還要忍受種?種?白眼?……這?是我拿命換來的!”
聽到這?強詞奪理的反派臺詞,虞綿綿險些氣炸。
她義正言辭噘嘴臭罵:“與虎謀皮,豈能不付出代價?說白了,這?都是你?自找的,你?在這?里裝什么?委屈哪?哼,你?敢當著薛公子的面?親口承認你?做的一切嗎?”
阿兄?聽到久違的名字,薛寶珠仿佛被拿捏住了七寸,臉色霎時白了。
她想起了之前在河邊,她躲在草叢后面?,看著心?心?念念之人與另一個女子擁而泣的一幕,只覺萬箭攢心?,肝腸寸斷。
她愛而不得,求而不得的,也唯有阿兄一人而已。
可現在,什么?都沒有了,她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失蹤的薛靈兒也已找到,阿兄再也不會認她了,她再也回不去了……
胸口鮮血淋漓,眼淚更是無聲無息地滾落。
隨后,她哭濕的眼?眸空茫掀起,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聲音沙啞且偏執:“不,這?一切都能回得去……我要把屬于我的都奪回來。”
說完,從?袖子里掏出一把閃著鋒利寒光的匕首,一步一步地慢慢逼近。
眼?看她刀子都亮出來了,虞綿綿瞬間提高警惕,使勁往回縮脖子:“你?、你?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當然是拿你?做祭,讓一切都回到原位!”
薛寶珠的眼?神里隱隱閃動瘋狂,說完,直接攥住她的手狠狠在她手心?里劃了一刀。
*
寂靜的茅草屋被黑暗包圍,潮濕的寒氣無聲無息侵入衣底,空氣里的脂粉香隱隱散盡,唯有讓人感到窒息般的冷。
下一刻,陷入沉睡的少年魔物陡然睜開眼?睛。
他烏黑的瞳仁在黑暗中散發出一抹幽冷,像某種?野獸的眼?睛,被汗水浸濕的額發貼在臉上,輕輕扭頭,露出那張詛咒蠶食的蒼白面?容。
謝妄喘息皺眉,試探著蜷了蜷手指,也許是因為吞下的辟邪丹,身上灼燒般的痛楚減輕不少,連力氣也恢復了些許。
只是一想到先前少女對他的無辜耍弄和倒霉欺壓,他便不可抑制地臉色漲紅,滿心?的憤怒與狼狽。
他勾唇冷笑,自己?變成現在這?樣,她一定在背地里盡情嘲笑他吧,堂堂大魔淪為再也普通不過?的廢物,不能受她驅使,也不能保護她。
他對她,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
沒錯,與其日后被她肆意?嘲諷捉弄,不如現在就離開。
謝妄咬牙,踉蹌站起,慘然狼狽卻眼?神倔強。
本想趁著夜色就此消失,徹底割斷這?份孽緣,再不受束縛,誰知剛走到門口,胸口卻猛地傳來一股心?悸。
他霎時頓住,手腕上的血色契印隱隱灼熱,分明是契約的主人遇到了危險!
可惡,她又做了什么??!
蒼白面?容浮上陰沉,來不及多想,謝妄猛地抬腳踏進院落,可環顧四周,哪還有虞綿綿的影子?
想到少女平日里的沒心?沒肺和不知死活,他的臉色極為難看,猶豫片刻還是咬牙躍過?了墻頭,揮手一招,將躲在暗處小魔球呼喚至眼?前。
低沉而冷酷道:“去,給我立刻找到她。”
*
“姑娘?你?怎生會在此處?”林子里的霧氣徹底散去,手中持劍的沈君遙卻一動不動地立在那兒,分外錯愕地看著出現在眼?前的“故人”。
說是故人,其實不過?相處了短短數日,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當初秘境試煉,他偶遇一位神情冰冷宛若雪塑的孤身少女,少女的年紀明明不過?十幾歲,可神情氣質全無這?個年紀該有的嬌憨與靈動。
她是寡淡的,且一絲不茍,粉雕玉琢的臉上連絲表情都沒有。
旁的師門試煉,都是同門弟子結伴同行,嬉嬉鬧鬧,唯有她獨來獨往,沉默寡言,對旁人的寒暄全無理會。
這?樣的特立獨行,本該是惹人討厭的,可他偏偏卻覺得心?生嘆憐。
下山游歷這?么?多,他已通曉人性?,知道性?情孤僻的人并?非天生如此,往往是經歷過?旁人沒有的坎坷和磨難,所以才對這?世間少了期待和歡喜。
十年前天賦卓絕的少年,雖然鋒芒畢露,但也有了溫柔的影子,因此一路上多有照拂,不想讓她一人因落單而遭遇危險。
誰知半路卻被她識破,冷然的劍芒陡然掠至眼?前,薄唇輕啟道:“你?為何一直跟著我?”
被那樣直白地戳破,少年人的臉皮倏地紅了,頭一次沒有握穩手中的劍。
明明心?中慌亂,可卻故作?老成,鎮定且認真道:“我受師門之命,來此誅殺魔物,姑娘,前面?陰氣太重?,你?莫要再往前走。”
開陽宗的大弟子,風光霽月,溫柔悲憫,小小年紀便已修得不俗的劍法,修真界年輕一輩中,無人可出其右。
明明該是受人仰望的存在,少女卻拿剔透的眼?眸看著他:“你?在擔心?我嗎?”
寡淡的面?皮陽春白雪一般,連聲音都是清透冷淡的,聽得少年莫名臉熱,可還沒來得及多說什么?,就聽她猛然收劍。
“若是如此,大可不必。”說完,竟毫無畏懼地踏進了危險之地。
那翩然蕭瑟的背影,看得他一時難以收神,竟也毫不猶豫地跟著跳了進去。
之后一路看她劍掃寒星,斬妖除魔,一招一式都是行云流水,如秋風掃落葉,端的殺氣騰騰又飄逸養眼?。
好?幾次他都被那驚鴻般的人影給看呆住,連近在咫尺的危險都察覺不到。
直到另一道凌厲的劍風破風而至擋在他身前,他才乍然回神。
一抬頭,對上一雙寡淡冷然的秋水明眸:“沈小公子,莫要走神。”
“你?知道我?”年少的沈公子眨眼?看她。
“那是自然。”
清凌凌的聲音,帶著些許稚嫩,說完當即轉動冷白的下頜,順勢揮劍將近在咫尺的惡魂斬于劍下,側身仰頸的姿態,像個無悲無喜的冷面?仙人,不戀凡塵的美。
只是她知曉他的名姓,他卻是個連她名字都不敢冒昧詢問的傻瓜,以至于之后秘境動蕩,鬼面?花狂躁圍攻,眼?睜睜看著她義無反顧地沖進亂花陣中,也再沒機會問出口。
本以為那時她已葬身花腹,沒想到竟然會出現在這?里,究竟是幻覺還是……
不等?他猶疑,女子猛然搖晃著往下栽去,沈君遙心?中一緊,立刻將她扶穩,只是那冰涼的觸感,不似活人的體溫,讓他的心?猛地沉了下來。
接著,一只白皙的手捅破他的胸膛,陰冷的笑聲從?耳邊爬上來:“嘻嘻,想不到的光風霽月不為外物所動的沈仙君,竟也有被色相迷惑的一天……”
*
“啊呀!”虞綿綿一聲慘叫,眼?睜睜看著自己?糊了滿滿一手血,想殺人的心?都有了,奈何自己?如今被綁,只能求助系統。
“系統!我要被人當成祭品噶了!你?快點來救我!”
這?次系統沒有裝死,而是滴了一聲:“現有任務獎勵100貢獻點,可任意?選取以下獎勵!”
“一:金蟬脫殼,二:厄運轉移,三:武力值翻倍……”
“金、金蟬脫殼是什么?意?思?”
“獎勵提示:金蟬脫殼可以用障眼?法迷惑敵人,趁機逃脫,厄運轉移可通過?物理接觸將身上的厄運轉移到別?人身上,武力值……”
“好?,我知道了,那我選金蟬脫殼!”
笑話,后兩個技能聽著就雞肋,就她這?倒霉催的,就算厄運全轉移了,也得受系統控制被迫走劇情,至于武力值,再怎么?翻倍她也是個任人宰割的小廢物。
不能解燃眉之急的呀!
“叮!再次提醒宿主,任務獎勵只有一次性?,請確認是否現在立即兌換?”
只有一次性??要不要這?么?坑!
行吧,一次就一次,反正薛寶珠也是個病秧子,她大老遠把自己?拖過?來,估計也沒什么?力氣,等?自己?金蟬脫殼跑回去,她定然追不上!
只可惜,沒等?她按下兌換按鈕,一股旋風驟然掀起,供桌上煙霧繚繞,從?上而下地倒漲翻涌,迷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好?,這?詭異陰森的架勢,怕不是真把邪祟給招來了吧!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漫天的煙霧凝聚成一個模糊血影,那扭曲的身形顯然快要支離破碎,像一團血紙糊起來的,正是分身無數怎么?也打不死的血滴子!
好?家伙,這?下還怎么?金蟬脫殼?
孤身被綁身陷囹圄的穿書少女虞綿綿:這?險惡的世界,誰能來救救她!
“你?、你?是誰?”看著眼?前詭異怪誕的人影,病秧子小姐薛寶珠顯然也是大為驚恐,她兩腿發軟往后縮,裹在臉上的白稠被淚水濡濕,刺得底下的皮膚陣陣發癢。
“嘻嘻,我是來助你?實現愿望的,不用怕,你?不是我的信徒嗎?”模糊的影子緩緩爬上少女的裙裾,血色重?瞳,哀哀泣淚,陰冷地讓人頭皮發麻,“今日,本座便拿你?二人做祭——以爾念力,塑我金身!”
恐怖的聲音,像咀嚼人骨頭般咯咯作?響,薛寶珠立馬放聲尖叫:“啊啊啊——你?不要過?來!”
可惜下一刻,刺眼?的紅光亮起,瞬間,忐忑尖叫的病秧子小姐不動了。
而被綁縛在柱子上拼命想辦法逃脫的虞綿綿也頹然踉蹌地垂下了腦袋,她卷翹的睫毛簾子下氤出眼?淚,玲瓏的眼?眸不復以往的靈動,反而像是深秋里飄零的殘葉,帶著不屬于她的深深的哀意?與悲涼。
這?是什么??不,她好?想哭,胸口好?悶啊……
少女的眼?睛紅腫,肩膀顫抖地打著哭嗝,澄澈的眼?眸水光泠泠,好?似汪了一池子的眼?淚,怎么?都止不住,反而越哭越傷心?。
那種?感覺,猶如整個頭頂籠罩了一層烏云,連綿的冷雨不斷打落在她身上,泡得渾身腐爛發霉長出一朵朵憂郁的蘑菇,別?提有多憋屈多郁悶了。
唯有不停地哭,不停地流眼?淚,方?能緩解一二。
可是這?也太奇怪了!她的身體好?像突然不受控制……
她終于感覺到害怕,顫抖著唇瓣:“怎么?辦,我好?像有些不對勁,我好?想哭啊嗚嗚……”
少女眸光瀲滟,白皙的小臉皺著,眼?睛紅腫不堪,淚水掉落在地上,都要聚成個小水洼了。
血影貪婪地汲取著空氣里的恐懼和貪婪:“嘻嘻,愚蠢的凡人,不過?一個小小的咒術便能激發你?們心?底的陰暗與怨念,真是不堪一擊!”
“來,說出你?們的心?底的欲望,我會給你?們最渴望的東西!”
“我……我想要阿兄,我要薛靈兒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病嬌小姐薛寶珠木訥空洞地開口,執念化作?紅光飄散出來,惹得血影瘋狂擺動。
“嘻嘻!不愧是我挑中的壞種?兒,這?禁忌貪婪的味道,真是好?生美味,哈哈哈哈!”
紅光瘋狂閃爍,猶如大型邪教洗腦現場,虞綿綿被這?股邪惡的力量操縱,哭得幾乎喘不動氣,心?里更是升起不屬于她的陰沉“惡念。”
可她死死地咬牙堅持,愣是不肯說。
可她區區草包,如何能抵擋得了血滴子的控制,不過?一會兒功夫,便眼?神空蕩,口中喃喃:“我要……我要嫁給君遙哥哥,我要他只屬于我一個人……”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滴答, 滴答。
殷紅的血從男子的胸膛里滲出?,繼而流淌在地上。
懷中的“女?子”面無表情地將手抽出?來,冷白的指骨沾染溫熱的血, 連眼皮和面靨也?濺落不少血點。
明明是恐怖的一幕,可“她?”卻一眨不眨,空洞的眼神里冰冷一片, 像個被操控的傀儡娃娃。
事實上, 她?也?確實只是一個死物, 沒等一陣風吹過,便化作?幾片凋零的枯葉。
“幻術傀儡嗎……”沈君遙捂著胸口, 盯著手心里散落的輕盈, 深邃的眼眸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悵然,好似故友重逢沒多久, 便再次在眼前消失。
但他?知道?, 這不是她?。
沈君遙閉了閉眼, 踉蹌地站了起來,半空中凝成的血影立刻晃起來:“你竟還能站起來!哼, 不過,就算你修為再高?又如何, 還不是要死在我?手里!”
“是嗎。”年輕的劍君目光筆直,漆黑的眼眸亮起一圈金芒,隨即, 無視胸口的疼痛站起來, “上次在玄天觀,沒能徹底將你鏟除, 這次,你逃不掉了。”
話音落地, 眼底的金芒徹底蔓延至整個瞳孔,四周罡風驟起,凜冽盤旋,無數電光呲啦啦從頭頂劈下,連飄揚的發絲都鍍上慘烈的銀白。
接著,以摧枯拉朽之?勢轟然撞去——
“你竟不惜耗費神元!你就不怕……”
黑暗無所遁形,熾烈的金芒轉眼便將血滴子的分?身吞噬了個干凈。
與此同時,另一個方向察覺到異動的冷楚音猛地扭頭,看到半空降下的雷云,赫然變了臉色。
“君遙!”
她?匆匆掠去,化身為殘影,等慌忙趕至時,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白衣翩翩的男子渾身染血,本命劍握在手里,輕輕地顫抖,劍身分?布著幾條裂痕,一如眼前支離破碎的男子。
“君遙?”她?輕輕地走到他?面前,對上一雙黯淡無神的眼睛,男子聽?到她?的聲音,微微地笑了笑,“你沒事?太好了,我?還以為你被困于此……”
“別說?了,你別說?話……”寡淡的聲音隱隱顫抖,因為心神大亂,已疏于偽裝,連聲音都透著莫名的熟悉。
沈君遙微微側耳,可此時的他?已然沒有力?氣去分?辨了,下一刻便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
而此時,身陷囹圄被迫說?完原著臺詞的虞綿綿意識沉淪,心里難受得只想哭。
無神的瞳孔看著眼前的血影向她?貼近,一股無聲的恐懼爬上脊椎:不好,這次,她?怕是真要完犢子啦!
她?的眼神漸漸放空,當唯一的意識快要消散的時候,卻被一股疾馳而來的風聲徹底斬斷。
無數只小?魔球漂浮在頭頂,獠牙尖嘯地飛撲而上,隨之?落下的還有少年人蒼白瘦削的身影。
謝妄眼尾冷峭,漆黑的瞳孔覆了一層寒霜,毫不留情地出?聲譏諷:“小?姐當真是有本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出?來送死,是怕自己命太長了嗎?”
“嗚,你怎么來了……你不是傷還沒好嗎?”腦子不清醒的少女?一邊流淚一邊看著他?,如同丟了魂兒的瓷娃娃,好不狼狽可憐。
哼,都這個時候了,她?還有力?氣管他?。
謝妄看著她?哭紅的眼睛和血淋淋的手掌,幾乎立刻擰起眉頭,劈手將捆住她?的繩子劃開,而后冷淡至極道?:“你趕緊走,帶著它?能掩藏你的氣息。”
他?將一只圓溜溜的小?魔球塞到她?手里,虞綿綿搖晃兩下,險些要栽到他?身上,那雙玲瓏的水杏眸呆呆看過來:“那、那你呢?”
謝妄神情微微僵硬:“我?自然是留在這里斷后。”
少女?一聽?,立馬抓著他?的胳膊搖頭:“不行?的,我?不能留你自己一個人!”
斬釘截鐵的幾個字,讓人莫名有些心顫,可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
他?冷著臉,故作?嫌棄:“小?姐在這里,只會拖我?后腿使我?分?心,還不如早早回?去……”
話沒說?完,身后的血影發出?陰森詭異的咆哮:“你竟還敢來攪我?的好事!哼,你身中詛咒,自己都救不了,如何能救得了她??不如全都留下來,做我?的祭品——”
血影猶如饜足的巨獸,一瞬間搖晃著漲大數倍,巨口一張,一口戾氣噴出?,半空中小?魔球嘩啦啦如同斷線的風箏不堪一擊地掉落下來。
謝妄瞳孔縮緊,臉色極是難看。
該死,來不及了!
他?一邊撐起屏障,一邊疾言厲色:“你還不快走!想留在這里等死嗎?!”
話音落地,一股鮮血自他?嘴角滑落。
靈力?耗盡,他?已支撐不起保護屏障了,眼看血影的攻擊迫在眉睫,他?毫不猶豫地俯身,撲向了呆呆望著他?的少女?。
溫熱的血淌出來的時候,綿綿小?臉都白了,她?趕緊捂著他?洞開的胸膛,哽咽道:“你、你都沒恢復,干嘛來送死呀!”
少年負氣反駁:“你是傻的嗎?有血契在,你死了我?也?活不成!咳咳……”
他?散落的頭發滑落在臉梢兒,漆黑的瞳仁滿是壓抑的憤怒,似乎是叫她?的愚蠢給氣狠了。
可等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呼吸也?逐漸虛弱的時候,才滿是疲憊與戲謔地盯著她?:“可惜了,原本你還來得及跑的,這下好了,你只能跟我?死在一塊兒了。”
紅光閃爍,照著少年過分?迤邐的眉眼和蒼白微翹的唇瓣,那雙叫人移不開眼的深瞳里冷靜與瘋狂交織,仿佛對這一場即將到來的死亡并不畏懼,反而還隱隱感到顫栗和期待。
所以,他?特意跑過來,就是為了拉著她?一塊兒死的嗎?
虞綿綿睜大眼睛,一開始的感動化為烏有,喉嚨眼里堆著說?不出?的委屈與辛酸。
天知道?她?為了救他?花了多少力?氣,誰成想他?竟然是個瘋子,說?不要命就不要命了,是真覺得她?是想陪他?一塊兒死嗎?
少女?充滿水汽的眼睛倏然變得堅毅:“你想得美,我?才不要跟你一起死!”
說?完,憤憤揪起他?的衣領,將嘴唇惡狠狠地按了上去。
周圍的風聲瞬間遠去,下一刻,系統的嗡嗡聲尖銳響起。
“叮!【厄運轉移】功能已使用!”
“警告!逆向轉移后果不可估量!提醒宿主及時停止操作?!”
“請宿主及時停止操作?!”
虞綿綿也?想停止操作?,可是此時已經晚了,黑色的詛咒沿著呼吸霎時鉆進她?的四肢百骸,立馬變成無數條蟲子在里面鉆。
渾身的皮膚都在灼燒,臟腑仿若移位。
不,好疼,怎么會這么疼……
綿綿抖著睫毛,心口近乎麻痹,連呼吸都使不上力?,直到白皙嬌嫩的面皮爬滿丑陋的咒痕時,她?才眼皮一翻,冷汗淋漓地倒下。
而謝妄從始至終都是呆愣的,漆黑冰冷的瞳孔第?一次閃過深深的震驚與愕然。仿佛一直以來冰冷的胸腔被一把滾燙的火苗給撩著了,縮得心口陣陣發疼,幾近窒息。
以至于在眼前的少女?痛苦蜷縮的時候,立刻滿心顫抖地將她?緊緊抱住。
羽毛般輕聲問:“為什么?”
少女?自然不會回?答他?,被詛咒侵蝕的痛苦讓她?像貓兒一樣嗚咽著蜷起了身子,一張小?臉煞白不說?,牙齒都在打顫,兩片孱弱的嘴唇無力?張闔,半句盛氣凌人的話都說?不出?了。
這樣的虞綿綿,好似變成了失去生命力?的玻璃娃娃,隨時都會死掉。
死……
想到那個熟悉且漠然的字眼,謝妄第?一次感覺到遍體生寒,身體里更是竄出?一股想要毀天滅地的欲望。
他?周身沐著強烈的紅光,漆黑的眼眸瞬間漫成一片赤色,胸口的傷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愈合,本來齊肩的烏發一下子長到了腰際,渾身散發著讓人毛骨悚然的可怖的氣息。
血滴子戰戰兢兢,立刻想要溜走,可惜一股強大震蕩的力?量頃刻間便將它?碾碎成灰。
塵土飛揚,游動的發絲飄過少女?干涸的唇瓣,顫抖的睫毛。
他?低頭凝視:“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疾馳的身影化作?鷹隼,飛速掠過樹梢。
虞綿綿被人抱在懷里,感覺整個人像是擱淺的魚,不止呼吸困難,渾身還散發滾燙熱氣,好像很快就要渴死了。
她?混沌不清胡亂嘟囔:“嗚嗚,我?不想死……我?還沒回?家,還沒跟喜歡的人表白呢……”
她?本能地抓住唯一的冰涼,腦袋使勁兒地往人頸窩里拱。
感受到頸間滾燙的鼻息,抱著她?的人影微微一僵,而后輕柔地拍她?的背,哄道?:“別怕,馬上就到了。”
話音落地沒多久,整個身體便沒入刺激的冰涼中,緊接著水花濺起,同樣落入池子里的還有少年頎長的身影。
“好、好舒服啊。”失去理智的少女?變成了一條魚,開始巴拉礙事的衣服,可剛脫了外衫就被一只有力?的手牢牢鉗制。
她?不樂意了,嘴里噗嗤一聲往人臉上噴水:“你干什么?放開我?!”
謝妄掐著她?的手腕,冷白的面容白紙一般,呼吸一沉,當即劃開手指,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在她?臉上畫了個繁復的咒印。
從額頭到眼皮,再到鼻尖,最后鋒利的一筆擦過嘴唇直滑到頸下。
——仿佛古老的儀式中被獻祭的少女?。
“嗯,這是什么?”感覺到腥甜和粘稠,虞綿綿本能地伸手去擦。
結果被人迅速攥住:“別擦。”
池水淹沒到兩人腰際,站都站不穩,謝妄一手扶穩她?,一手毫不猶豫地破開手腕,滾燙的魔血霎時將池水染紅,水溫迅速暴漲,咕嚕咕嚕冒起滾燙沸騰的水泡。
少女?本就飽受灼熱的侵蝕,如今遇上更霸道?的一股力?量,瞬間小?臉都癟了起來,一邊沒出?息地抽噎一邊推拒:“我?不要,好、好熱……”
“你乖一點,馬上就好了。”
因為力?量的外泄,謝妄的聲音也?變得喑啞,捉住她?亂撲騰的手而后把她?固定在身后的青石上。
池子里的水越來越紅,頭頂的月光卻皎潔如銀霜,灑落靜謐的朦朧。
少女?一頭烏發散落臉頰,身上的襦裙早已被浸濕,真絲上襦緊貼著雪白的肌膚,透出?誘人飽滿的輪廓,蜜桃色的嘴唇張著大口呼吸,仿佛被摁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
狼狽可憐,又說?不出?的楚楚動人。
謝妄不去看她?的模樣,只管專心致志調動渾身的氣息。
沒關系,詛咒還沒蔓延到她?的心口,只要她?好好堅持挺過去,就不會有事……
可少女?顯然并不想配合他?。
因為下一刻,滾燙的眼淚就順著她?的臉頰滾了下來:“嗚嗚,你欺負我?……你咳、你一直都在欺負我?……”
她?哭得傷心,先是小?聲地抽噎,接著越哭越投入,最后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臉跟脖子都哭紅了一片,狼狽的糜.艷。
謝妄叫她?哭得心亂,險些神思不穩,想要哄她?卻不知道?如何去哄,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干巴巴去接她?的眼淚:“你別哭了,小?心把……”
“不許你碰我?!”手指還沒碰到她?的臉,便被一聲喊叫徹底喝止在那兒。
謝妄瞳孔一驚——他?竟還忘了血契!
失去理智的虞綿綿糾結著小?臉不停哭訴:“嗚……我?討厭你!你以為就你有脾氣的嗎?先前我?費了好大力?氣去救你哪,嗬嗚……可你非但不領情,還給我?擺臉子,叫我?去貼你的冷屁股,你知不知道?我?忍你很久了!嗚……我?告訴你,我?才不稀罕你救,你走開!”
失去理智的少女?才不管難受不難受,只憑著本能不想讓他?如愿。
“虞綰!”被血契牢牢釘在原地的少年簡直要瘋,都這個時候了,她?還在這兒說?胡話,她?真不要命了嗎?
“你兇什么兇!我?才不怕你!你不許過來!”
少女?顫巍巍在水里撲騰,好不容易扶著石頭站穩,又被嗆了一口水,她?呸了一聲,瀲滟的眸子溢滿水光,原本涂抹在臉上的咒印被眼淚沖刷,被壓制的詛咒再次扎破皮膚蔓延到臉上。
謝妄死死盯著她?,想要往前抓住她?可愣是挪不動半步,眼看她?身上的咒痕越來越深,他?才終于慌了:“我?知道?了,是我?的錯,你不要再哭了……”
少女?不止沒聽?他?的,反而還嫌棄似的使勁抹臉:“我?才不要聽?你的,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她?的心智全然退化,像個受了委屈便哭著發泄小?女?孩兒,把所有的不滿,委屈,還有惱恨通通倒出?來。
謝妄咬牙,知道?她?是受了詛咒的影響,所以更加心急如焚。
就連他?這樣的魔物身中詛咒都折磨萬分?,更何況是她?這樣弱不經風沒有靈力?的少女??
她?只會被蠶食得更快。
所以,她?為什么要做蠢事,她?不是最怕死的嗎?
這么想著,腦海里卻不經意閃過曾經相處的點點滴滴,一開始是她?的震驚和惱怒:“你是不是腦子有病!以為自己不怕死就很厲害嗎?我?都沒有讓你給我?當牛做馬,哪里就逼得你發瘋去死啦!”
她?還半哄地抱怨:“你這人,怎么這么小?心眼吶!非得跟我?計較這個,說?了來救你就是來救你,你就別跟我?耍脾氣了!”
最后是她?俯趴在床榻前,為他?包扎傷口時隱隱期待的眼神:“你終于肯理我?了嗎?喂,我?們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她?一次又一次地親近自己,像個不知疲倦的小?太陽,可他?卻冷嘲熱諷,以為她?不過是虛偽的關心,是虛與委蛇,從沒想過她?會不會傷心和失落,也?不管她?到底是不是真心。
他?從來都沒想去相信她?。
所以……她?是徹底失望,不想理他?了嗎?
想到這兒,謝妄呼吸有些窒痛,他?幾乎是掙扎著,逼紅了雙眼寸寸刀割般走過去,灼灼地看著她?:“我?知道?了,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讓我?先救你……好不好?”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也許是他的聲音太過急切, 少女一時有些恍惚,含淚的眼眸呆呆地映著那張蠱惑人心的臉,隨即便睫毛一顫, 體力不支地倒了下?去。
“嗚……不要?……”沒多久,熟悉的熱意再?次襲來,像置身滾燙的火爐。
少女忍不住蜷縮著身體, 簌簌地掉眼淚, 那瑟瑟的睫毛, 像被雨打濕的蝴蝶的翅膀,格外的孱弱可憐。
下?一刻, 一只微涼的手沾著腥甜氣重新在她臉上?飛快游走, 從額頭到眼皮再?到嘴唇,本?該一氣呵成, 可劃到頸間時卻猶豫了片刻。
不過一會兒功夫, 詛咒反噬地厲害, 竟延伸到她的胸口……
謝妄幽深的眼神在那抹秋香色的系帶和愈發猙獰的咒痕上?停留數秒,接著不再?猶豫閉上?了眼睛。
“哈嗚……你要?做什么?”被痛苦折磨的少女只覺胸口一涼, 很是不安地抬手去護,卻被人不輕不重地按在了身后冰涼的青石上?。
“別怕, 我?不會傷害你……”喑啞低沉的嗓音,近乎誘哄,仿佛在痛苦中編織美夢, 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沉淪。
連發絲也被人輕輕地捻著, 絲絲麻意順著發絲直抵頭皮,周圍的空氣再?次變得迷離, 大腦漸漸開始放空。
虞綿綿癟著嘴,覺得自己又變回了一條魚, 跟之前的擱淺窒息不一樣,好似泡在水里被一雙手溫柔又小心地觸碰著,她想?要?就?這么閉上?眼睛沉下?去,盡情地在水里吐泡泡。
可下?一刻,偽裝撕破,蒼白的手指帶著滾燙的灼意落下?,沒有絲毫的狎昵和停頓,血色符文?一筆勾勒,激起陣陣輕顫,仿佛燒起一團火。
那種感覺,好似真?的是在油鍋里走了一遍,虞綿綿從一開始的哼唧隱忍變成了委屈和哀嚎,最后變成崩潰大哭。
心里的郁悶和難受無處發泄,想?掙扎卻被人死死按住,最后氣不過,直接蠻橫地一口咬下?去:“你騙人!”
美夢破碎,吐出的泡泡變成了滿嘴血腥。
巨大的落差感讓少女滿是悲憤,想?也不想?便張嘴報復。
“對不起……”謝妄咬牙隱忍,并沒有將她推開,只垂攏濕亮淋漓的眼簾,僵著身體任由她發泄。
就?這么不停地折騰著,起起伏伏,死去又活來,不知過了多久,身體里那股惱人的熱意終于漸漸退去。
月色溫柔,靜靜灑落,血色與清輝交織相映,說不出的旖旎繾綣。
從死門關走過一遭的虞綿綿時不時地打著激靈,整個人仿佛都脫了一層皮,不止是血肉,連骨頭都被人從頭到尾捋了一遍。
此時渾身疲軟,實在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不止沒力氣,腦子里也空空蕩蕩,像飄著一團棉花,渾渾噩噩。
奇怪……她這是任務失敗,所?以靈魂出竅了嗎?
不對,她應該沒死,死人怎么可能會有感覺。
可是這種感覺太舒服,舒服得想?讓人就?此閉上?眼睛,再?也不醒來……
可下?一刻,腦海里嗡了一聲:“叮!系統承載過重!緊急重啟中!”
“叮!重啟成功,正在檢測宿主生命體征!”
“掃描完畢——生命體征一切正常,任務進度重新加載……”
冰冷的系統音,猶如當頭一棒將人徹底驚醒。
美夢破碎的虞綿綿赫然睜開眼,夜風送來一股冷意,將她瑟瑟的睫毛吹得抖了抖,欲哭無淚地發現自己整個人都泡在一方詭異的池子里。
池子里的水紅到極致,幾?乎要?把人吞進去,陣陣的腥甜涌進鼻間,讓人忍不住心生恐懼。
呔!這是什么鬼地方?
穿書少女虞綿綿大腦負載過重,一時有些頭暈目眩,就?在她以為自己是不是落入了什么水妖的地盤時,一道低沉的聲音嗡嗡響起:“你醒了?感覺怎么樣?”
淅瀝水聲敲打在人耳畔,莫名叫人心頭發顫。
扭頭看過去,只見披著艷麗皮囊的魔物同樣渾身濕透浸在水里,身體隨著水紋的波動緩緩朝這兒走過來。
他瘦削的臉看上?去極是蒼白,嘴唇微抿,仿佛褪去了冷漠的外殼,烏黑的頭發一綹綹垂在臉側,眼尾發紅卻并不顯戾氣,反而奇異地透著溫和與蠱惑。
若不是知道他是誰,差點就?以為是來勾魂奪魄的水妖了!
虞綿綿放空的大腦漸漸回籠:“我?沒事?,只是……我?、我?們怎么會在這兒……”
她猶豫地啟唇,好似記憶混亂記不清發生了什么。
謝妄濕潤的眼眸看向她,似籠罩了一層看不見的幽光,讓人莫名呼吸一緊:“你不記得了?”
“我?……”虞綿綿剛想說確實不記得,可目光卻冷不丁掃過他頸間的咬痕——
牙印兒飽滿圓潤,顯然不是淺嘗輒止,而是一口結結實實咬下去的,不止帶出了絲絲血跡,還沾了一道極為曖昧的女子的口脂!
霎時,死去的記憶一股腦兒地冒了出來。
她是怎么在情急之下?強行將詛咒轉移到自己身上?的,又是怎么在痛苦的折磨下?痛哭流涕丑態百出的。
她不僅把自己想?象成一條魚,還不知死活地往人臉上?吐口水,又打又踹,還有那牙印子……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啦!
虞綿綿使勁拍自己的臉,宛如受了晴天霹靂,很想?就?這么把頭埋進水里把自己淹死。
奈何膽小,只得強裝鎮定地看著人:“我?當然沒忘,只是這一次,可是我?救了你哪!你可不能……”
“我?知道。”不等她長?篇大論說完,少年便很是乖巧地接了她的話。
他緩緩走過來,腰身的輪廓被池水浸得若隱若現,睫毛下?的烏黑瞳仁定定地掀起旋渦,連聲音都染上?不同以往的沙啞,“是你救了我?,我?該多謝你。”
虞綿綿怔愣數秒,玲瓏的水杏眼別提有多詫異,畫皮妖這是被鬼上?身了嗎?要?不然怎么會這么乖乖順著她?
還是說,他是被她的英勇無畏給迷倒了?
原著里的反派大魔王,天生冷血桀驁不馴,從來都是仰著鼻子看人,且不把那些道貌岸然的修仙人放在眼里,唯有一次次的出乎意料方才能打動他。
所?以,自己這個操著廢物草包人設的嬌小姐突然在危機時刻爆發出了聰明才智,扭轉乾坤逆轉局勢,成功逃出生天,讓他徹底刮目相看了嗎?
剛剛還在為自己的丑態感到沒臉見人的綿綿當即揚起了下?巴,圓潤的杏眼睜圓了,很是大度道:“謝倒是不用謝,反正你也救了我?,還殺了血滴子,咱們就?當是扯平了,不過,你若實在不好意思,就?當欠我?一個人情,以后再?還我?。”
“……好。”
咦?這就?答應了?
淋漓的水杏眸澄澈睜大,待要?再?問?時,謝妄已經抬腳:“我?們出去吧,水快要?冷了。”
他走過來,伸出蒼白的手想?要?攙扶她,可自尊心破碎了大半的少女怎可能還要?他扶,立馬咧著嘴笑:“我?沒事?,我?現在已經好……”
“了”字沒說完,整個腿都有些軟,下?一刻,她被不容分說地抱進了少年結實的懷里。
接著,一股暖流從相貼的掌心流出,片刻便烘干了衣裳。
“你、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虞綿綿有些不自在,從小到大,就?沒被別的異性?這么抱過,她小幅度地掙扎,腰上?卻不輕不重挨了一巴掌:“別亂動,你體內的氣息不穩,還想?再?遭罪嗎?”
低沉的嗓音,莫名讓人心頭發顫。
“我?……當然不想?。”虞綿綿縮回了腦袋,像個鵪鶉一樣憋紅了臉,可雖然不想?,但她好歹也是女孩子呀,剛剛那么狼狽丟臉,她也會不自在。
不過……
“喂,你既然能把我?身上?的詛咒治好,自己怎么反而不行呢?”
少女疑惑中帶著質疑,顯然是覺得匪夷所?思。
謝妄聲腔兒微啞:“怨靈咒吸取怨力,怨念越多的人中的詛咒越深。”
“原來如此,難怪你之前半死不活呢……”她唉聲嘆氣,有些同情地看著他,“我?都跟你說了,進殿不拜可是要?倒大霉的,你就?是太狂妄了,所?以才栽了跟頭,這一次,若不是我?,你可就?吃大虧啦!”
看他難得沒反駁,虞綿綿將厚臉皮的精神發揮到底,立馬又支棱起來,不僅自己給自己居功,還趁機好一頓洗腦。
而從始至終,披著艷麗皮囊的魔物都一聲不吭地聽著,別提有多反常。
說到最后,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干脆腦袋一歪,開始惆悵:“也不知道君遙哥哥他們怎么樣了,血滴子這么狡猾,他定是跟我?們一樣遇到危險了……”
她語氣里帶著擔憂,像是掛念心上?人的小婦人。
換了以往,謝妄早該冷冷譏諷她,可現在卻只是薄唇微抿,開口安慰:“你放心,血滴子真?身已毀,分身死的越多,只會越來越弱,就?算遇到危險,他也不會有事?,你只管……”
話沒說完,耳邊響起淺淺的呼吸聲,原來少女累極,腦袋一歪,一點一點地往他懷里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便不動了。
頭頂的云層撥開,清亮的月色照著她嬌嫩白皙的小臉,很是無辜。
謝妄停腳,低頭叫了聲:“虞綰?”
少女“嗯”了一聲,臉蛋蹭蹭他的肩膀,又抓住了他的衣襟,像沒有安全感的雛鳥一樣嗅他的味道,沒一會兒就?打起了鼾。
謝妄微微僵著,眼皮卻垂了下?來,像是審視,像是驚奇。
原本?,這樣脆弱驕縱毫無防備的少女,在他眼里不過是懶得碾死的獵物。
他虛與委蛇,時不時地譏諷嘲笑,心思惡劣地逗弄戲耍,甚至好幾?次想?要?掐斷她的脖子,看她狼狽出丑,看她委屈流淚。
可什么時候他開始這么在意她了呢?
天生魔物,對于全然陌生的感情有些不解和無措。
看著那張楚楚動人的臉,冰凍三尺的眸子里流露出從未有過的神情。
他低頭,有些笨拙又有些遲疑地舔去她未干的眼淚。
當咸濕在嘴里蔓延,他才恍然一顫,迷惑間想?,沒有感情的魔物,也能嘗出苦澀的滋味嗎?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陰森籠罩的樹林里, 氣?喘吁吁的少女被身后的影子無情追趕,她驚恐的眼眸睜大?,滿是咒痕的臉上淚水滑落。
不久之前, 薛寶珠剛剛擺脫控制,驚恐地發?現自己倒在一片血泊里,被她綁來的虞綿綿早已不見, 四周空蕩陰森, 只有一條紅色的影子不停朝自己蠕動。
她當即嚇得大?叫, 狼狽不堪拔腿就跑,可她本就一身病氣?, 這幾日又?擔驚受怕備受煎熬, 沒跑幾步便支撐不住跌在了地上。
“嗚……”她痛恨地錘著自己無力?的雙腿,想要?努力?爬起來, 可身子總是不爭氣?, 直到那團蜈蚣一樣的影子爬上她的裙裾, 她才又?喊又?踹。
“你走開!我是薛府二小?姐!你這魔物膽敢害我他們?不會放過你!”
“哼哼,你還指望薛府的人會來救你?你忘了你是怎么當上這薛府二小?姐的?都是本座幫的你!你乖一點, 我待會兒吃你的時候,保證不會讓你痛……”
它說著, 張開血淋淋的一張嘴,猛撲上去,薛寶珠驚顫的瞳孔張大?, 那一瞬間絕望的情緒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嘶聲力?竭:“不——”
霎時,刺眼的白光亮起, 手腕上的佛珠子再也經壓制不住那股波動的力?量,繃出道道裂痕。
眼前的血影被整個?吞噬殆盡, 佛珠碎裂滾落,化成齏粉,與此同時,崩潰到失聲的少女身子一顫,難以自制地抖了起來。
她的意識變得模糊,身體從未有過的輕盈,仿佛一直以來身體缺失的某個?部分被頃刻間填滿。
“叮!【還魂】副本進度100%!支線任務已完成,恭喜宿主達成初步成就,任務獎勵已發?送,請宿主及時查收,再接再厲!”
劇情一波三?折,如今出乎意料地完成,虞綿綿卻絲毫沒有心情去關心。
“君遙哥哥!”甫一回到薛府,她便立馬掙脫某人的懷抱,沖進了院落里,可誰想到一進去就看到躺在窗欞下眼睛遮著白綢的蒼白男子。
只見他輕輕側過臉,有些?虛弱地笑笑:“綿綿,你去哪了,我讓你好好待在這兒,你怎么不聽?”
他似乎是伸手起身,可一動就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勢,冷楚音在一旁按住他,一邊給他輸送靈力?一邊冷冷道:“跟你說了,別再亂動。”
“君遙哥哥,你的眼睛……”盡管已經知道原著中的劇情,但真?的看到男主失明受傷的樣子,她還是很難受。
一傷心,眼淚珠子就吧嗒吧嗒往下掉:“都怪我,我當時應該攔著你的,君遙哥哥,你打我吧!”
“綿綿說的什么胡話?”聽著少女壓抑的自責,沈君遙蒼白的嘴唇扯了扯,氣?息綿弱又?好笑安撫,“是我自己不慎著了血滴子的圈套,不怪你。”
他觸到了少女的臉,老父親般寵溺摸她毛茸茸的腦袋:“別哭了,我的眼睛只是暫時失明,過幾日就會好了。”
少女抹著眼淚哭卿卿:“我知道,君遙哥哥最厲害了,一定不會有事,不過這幾日你可得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盡管使喚我!”
她癟著嘴,一雙眼睛卻格外亮。
男子被她嬌憨的語氣?逗笑,低聲道:“好……”
*
金陵城禍亂已除,整個?開陽宗的弟子都松了口氣?,只是因為沈君遙受傷一事,始終一顆心都懸著。
“師兄修煉的純陽功法非常人所能習,雖凌厲霸道,但若超出極限,便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如今體內陽氣?亂竄,快要?壓制不住了!”
“那可如何是好?師尊不在,光靠我們?根本堅持不住……”
幾人榻前圍坐,擎掌注力?,沒一會兒便額頭盜汗,大?汗淋漓。
而?沒過多久,中間盤坐的男子眉頭緊鎖,接著,周身刺眼的金光沖破窗外,瞬間將他們?掀飛在地。
“嗬……師兄!”幾人悶哼,差點眼冒金星。
下一刻,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寡淡的人影筆直地走進來,淺淡瞳孔映著銀白,先是掃了地上的人一眼,接著抬手,溫柔的白色靈流從掌中匯出,奇異地將暴虐的金光籠罩。
“這是什么功法……”眾人一時看得面面相覷,驚訝這不知從哪來的散修竟然有如此修為。
可沒等疑惑窺探,便聽他淡淡開口:“你們?先出去吧,我來為沈兄調息。”
說罷,盤腿坐于?身后,輕薄的眼簾緩緩闔上。
窗外,一雙玲瓏剔透的杏子眼將這一幕盡收眼底,激動得眼睛都彎了起來,頗有種暗戳戳追CP的興奮感。
要?知道,為了增進男女主的感情線,作?者“椰椰很甜”不止設置了“虞綰”這個?討人厭的炮灰助攻,還疊加了不少激動人心的劇情。
其?中,男主短暫失明的這段,尤其曖昧得讓人尖叫。
一向溫柔強大?,道心堅韌的沈仙君,突然雙目黯淡無法視物,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平日里最為親近的小?賢弟。
兩?人獨處一室,日漸親密,難免生出一些?異樣的情愫……想想就刺激得很哪!
于?是,之后的幾日里,虞綿綿借著“照顧”的名義努力?給男女主制造獨處的機會。
比如故意搜羅來一些?治外傷的藥,當著人的面驕矜羞澀道:“君遙哥哥,這是我從不塵山帶來的靈藥,把它涂在傷口的地方?,保證不會留疤!”
少女花蝴蝶一樣飄過來,一雙水杏眸燦爛如星子,單聽聲音就讓人心情歡快。
“哦,是嗎,只是我身為男子,并不需要?……”
年輕劍君話沒說完,少女就立馬叉腰打斷:“誰說男子就不需要?祛疤了?君遙哥哥你這想法實在迂腐得緊!”
說完就兀自把藥交給了女扮男裝面容清冷的女主:“那就麻煩冷公子了,你可一定要?幫我照顧好君遙哥哥。”
她刻意加重語氣?,說完便輕飄飄地離開了。
留下面色尷尬的沈仙君和略微僵硬的冷楚音,男子沖她輕笑伸手,滿是無辜和信任:“那便有勞賢弟。”
還有這天傍晚,虞綿綿更是拎著小?食盒進來,陪聊逗樂沒一會兒便故意往清俊朗潤的男子身上嗅了嗅,嬌滴滴地努嘴:“哎呀,君遙哥哥,你的這身衣服都有味道了,是不是這幾日不曾沐浴更衣啊?”
此話一出,向來光風霽月的沈仙君俊臉一紅,僵著聲音道:“我行動不便,才疏懶了幾日,真?的能聞到味道嗎?”
對著天仙般的男主說違心話,綿綿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點頭嗯了聲,并悄悄說道:“君遙哥哥,后院里有一處湯泉池,薛公子斥巨資請人在里面鋪了上萬顆靈石哪,可舒筋活血,重塑經脈,對你的傷也很有療愈之效,君遙哥哥不妨今晚就過去試試。”
少女悄咪咪的聲音,聽得人不由意動,便啟唇道:“也好。”
于?是當天晚上,許久不能自理的沈仙君便格外踉蹌地走進了澡池子里,此處是薛府后院,周圍假山環繞,踏著夜色過來,并未聽到旁人的腳步聲。
只是當他解衣而?下時,卻冷不丁捕捉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立馬抬頭:“賢弟,你也在此處?”
原本運氣?吐息的冷楚音赫然睜眼,一枚鮮紅的朱砂痣印在她額頭,猶如一簇極亮的火光,映得平日里寡淡的面容都多了幾分清麗之色。
水汽氤氳彌漫成霧氣?,將她束縛的身形襯得影影綽綽,此刻若是有人在,定會大?為詫異,平日里寡淡凜然的冷公子竟然是個?女兒身!
好在,失去目力?的沈仙君并沒有看到,冷楚音將剎那的驚異收起,而?后毫無破綻地,緩緩點頭:“嗯,小?心腳下,我來扶你。”
池水柔柔蕩開,將兩?抹衣角曖昧地纏連在一起,很是不清不楚。
不遠處,看著“奸計”得逞的少女很是倨傲地笑起來,她蹲在一叢芍藥底下,腦袋上呆毛卷翹,嬌俏的臉蛋紅潤潤,像熟透的蜜果,心中感嘆:我只能幫你們?到這兒了,剩下的,可就看你們?自己啦!
偷摸看完好戲的虞綿綿準備站起身,活動完之后就回去好好睡上一覺。
說來也奇怪,自打她九死一生從血滴子那兒逃出來,這副身嬌體弱的身板就跟以前不大?一樣了,不僅不感到疲憊,皮膚反而?還比以往更加光滑有彈性?,偶爾還能感覺到身體里充斥著一股熱流,仿佛脫胎換骨,渾身說不出的舒服與輕盈。
總之就是吃嘛嘛香,別提多精神了!
倒是畫皮妖打從回來那一天臉色就蒼白難看得很,不但不怎么愛說話,還時常拿從未有過的幽深眼神看著她,讓她好一陣發?毛。
這人,打從回來之后,就變成了個?鋸嘴葫蘆,連吵架斗嘴都鮮少有,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該不會……又?突然黑化了吧?
想到這個?危險的可能,綿綿趕緊敲了敲系統:“系統,謝妄現在的黑化值是多少?”
系統冷冰冰:“叮——任務對象謝妄黑化值-50,現黑化值29!”
什么?!怎么突然減了這么多?確定不是系統故障了嗎?
“這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語,誰知下一刻,身后傳來熟悉的一聲,“什么不可能?”
聽到這聲音,虞綿綿猛地激靈一下,一扭頭對上一張白皙冷凝蠱惑人心的臉,不是謝妄那廝又?是誰?
“你怎么在這兒?”她驚訝張嘴,玲瓏的水杏眸暴露了一絲慌亂。
謝妄緩緩走過來,一張臉被夜色模糊得看不分明,烏黑眼眸定定看著她:“這話該我問小?姐,深更半夜,小?姐不回去睡覺,跑到這兒來做什么?”
他低沉開口,下面是衣衫半解,原本束起的頭發?松散而?落,露出頗具少年感的單薄胸膛和性?感的喉骨,手邊還搭著一只搓澡巾,這模樣,一看就是來泡池子的。
呔!他早不來晚不來,怎么偏偏這個?時候來?
穿書少女虞綿綿表示絕對不能讓他闖進去,她干脆裝傻,滿臉堆笑地糊弄過去:“我?我是太無聊了,來這附近隨便溜達溜達,對了,正好你來了,我還有事要?跟你說吶。”
“這么晚了,小?姐不妨明日再說。”少年側臉清冷,十分不給面子。
“不行!我就要?現在說,我說的可是要?緊事,你快點跟我走!”
強拉硬拽,愣是把人從溫泉池旁給拽了回去。
沒多久,房間里燭光亮起,躍動的火星舔舐著人的指尖。
謝妄不動聲色地抽回了手,他將燈芯挑亮,半散的頭發?重新挽起,在發?頂用銀簪固定成瀟灑的馬尾。
而?與先前從頭到尾黑色裝扮不同,他不知從哪穿了一身青色繡金線的袍衫,護腕上銀蝶飛舞,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這樣的畫皮妖,少了幾分大?魔王的陰冷氣?質,倒像是哪家的翩翩少年郎,倨傲冷然,不屑一顧,讓人忍不住想要?去逗弄攀折。
咳,果然黑化值降了,連穿衣打扮都不一樣了。
虞綿綿甚感欣慰,不由贊嘆:“你這衣服挺好看,很襯你哪。”
少女由衷的贊美,謝妄卻是一頓,他幽幽看過來,仿佛要?用眼神將她看穿:“小?姐跟我過來,到底要?跟我說什么?”
顯然,他看出她是故意的了。
虞綿綿趕緊板起嬌媚小?臉:“你這是什么眼神?本小?姐都說了,是真?的有事要?跟你說。”
少女神色認真?,一雙柳眉蹙著,很是一本正經。
“哦,小?姐到底要?說何事?”謝妄低垂眼簾,準備靜靜聽她編造說辭。
誰知少女卻撐著一張鵝蛋臉,猶豫糾結道:“這個?嘛……其?實也沒什么,就是……”說完猶豫片刻,這才悄悄湊到他耳邊,“就是我好像變得有些?奇怪……”
呼吸落在耳畔,謝妄本能瞳孔動了動,冷薄的眼皮卷起一絲看不見的情緒:“哪里奇怪?”
少女低聲喃喃:“就是最近晚上睡覺,做夢的時候有些?奇怪。”她壓低聲音,很是苦惱和疑惑,“總感覺有什么東西鉆進了我的腦子里,在一旁伺機窺探,你說,該不會是有什么妖物在搞鬼,想要?伺機奪我的魂兒吧?”
這話屬實危言聳聽,披著少年皮囊的魔物驟然蜷了蜷手指,語氣?硬邦邦道:“什么奪你的魂,是你想多了,小?姐若是沒事,便回去睡覺吧。”
他說完便立馬撤開,誰知下一刻少女立馬跟過來,先他一步霸占了唯一的床榻,惶然道:“不行,我害怕,我今晚要?在這里睡!”
她說什么?少年魔物眼眸睜大?,想也不想便斬釘截鐵地拒絕:“不可。”
少女叉腰:“為什么不行?你忘了我們?之前約法三?章的時候說過,你要?時時刻刻保護我的?還有啊,我剛剛救了你一命,你怎么說都欠我一個?人情,說話不算話……我瞧不起你!”
大?概最后驕矜自負的人都聽不得最后那句,最終,他還是妥協:“好,你可以在這兒,但就只有一個?晚上。”
虞綿綿心滿意足地打了個?滾:“知道啦,等我睡著,若是有妖魔鬼怪來擾我,你一定要?幫我把它打跑……”
說著說著,便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
窗外的秘銀灑落在她卷翹的睫毛和嬌憨的臉蛋,仿佛很快便沉入了甜甜的夢鄉。
可立在床榻前的少年臉上卻流露出一絲掙扎和窘迫,他咬牙隱忍,很想就這么揪著她的睫毛將她喚醒。
——哼,哪有什么妖魔鬼怪,她才是那個?亂人心智的妖。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不知是不是因為那日?給她喂的血太?多, 回來之后,他便頻頻被拉入不屬于他的夢境。
或是被各種妖怪追著?跑,或是走到懸崖邊上摔了無數次。
還有一些從未見過的奇怪畫面, 走馬燈一樣詭異地出?現在他腦子里,讓他幾乎眼花繚亂,夜夜難眠。
這樣的精神折磨, 讓他好幾次都差點忍不住走到少女窗前, 想要將她無情掐醒。
可每一次, 都壓下了這股念頭。
不過是夢里游一遭罷了,為了這點小事大驚小怪, 怕是要被她鼓著?腮幫子嘲笑死。
少年的手輕輕拂過那張酣睡的臉蛋, 而后克制地收回手,靜靜坐在床榻前闔攏雙目, 而沒多久, 一股力量便將他拉扯著?進入了一團迷霧中。
本以為又是一些走馬燈的詭異畫面, 誰知這一次,卻是有些出?乎意料。
眼前的迷霧撥攏開, 耳邊傳來清晰的水聲,淅淅瀝瀝, 在人?心里撩起一股躁動。
沒一會兒,額發的水珠滴落,落進他的眼睛里, 同樣映入眼簾的還有頭頂清亮的月色和飽受折磨臉蛋通紅的少女。
謝妄赫然睜大眼眸, 對眼前的一幕有些驚訝。
這是……又回到了之前那個水池子里?
該死,她怎么偏偏做這種折磨人?的夢!
“虞綰, 你醒醒。”他擎著?冷白陰沉的臉走過去,一把抓住了少女搖晃的胳膊, 只是手底的觸感太?過鮮明,柔軟的,滾燙的,都能嗅到少女身上氤氳出?來的茉莉香。
他不由恍惚一瞬,一絲疑惑纏上心頭,這樣真實的觸感……真的是夢嗎?
“虞綰!”他再次喊她,想要將她從這惱人?的噩夢中喊醒,可下一刻卻對上那雙被痛苦折磨的失魂的眸子。
少女哭唧唧癟著?臉,像一條饑.渴的魚,觸到他冰涼的手便柔若無骨地貼上來,很是委屈道:“我好難受呀,你快幫幫我……”
不同于先前的張牙舞爪,夢里的少女軟得?不像話,這么嬌滴滴地撲進他懷里,好似本能地知道只有他能夠幫她。
可這畢竟是在夢里,這一切也都是假的……
謝妄呼吸隱忍,狠心地將她一把推開:“你找錯人?了,我沒辦法幫你。”
“嗚……你騙人?……”被推開的少女眼尾逼紅,忽然一把撲騰著?抱住了他的大腿,哭泣著?耍賴,“你之前明明會幫我……”
她耍無賴地抓住他的手,毫無章法地摸自己?滾燙的臉,柔軟的胸口貼在他身上,像條妖艷又粘人?的水蛇,眼神無辜而又渴求地看著?他。
呼吸輕灑,激起一片撩人?的火。
謝妄的眼睛險些被逼紅,氣息凌亂且急促,腦子更是亂成了一鍋粥。
該死!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夢里的少女,像個危險又迷人?的幻影,謝妄干脆使了大力氣去扯她的手腕,本想就這么將她按進水里,可下一刻眼前的一切驟然顛倒,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后栽去。
原本赤紅的水池陡然變成了濕軟的草叢,頭頂詭異地出?現了兩輪月亮。
夢境不似現實,一切場景全憑人?心所想。
于是,平日?里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就這么輕而易舉地將他摁在地上,任憑他怎么掙都掙不開。
毫無緣由地被扯進夢里也就罷了,居然還要看她發瘋!
謝妄臉色紅白交加:“虞綰,你給我適可而止!”
少女好似沒聽見,酡紅的臉蛋是委屈和不解,語出?驚人?道:“為什么不肯幫我?你不是喜歡我的嗎?”
“誰說我喜歡你?”謝妄近乎惱羞成怒,耳朵尖不可抑制地紅了,眼神冷颼颼地掃過去瞪她。
下一刻,少女的眸子再度濕了,像是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很是委屈地咬住了唇瓣:“那你就是討厭我?為什么?你為什么討厭我?哼,你憑什么討厭我?”
幽怨說完,俯身一口咬下去。
*
翌日?清晨,被糟心的夢境困擾的虞綿綿很是毛躁地扯了扯頭發,可惡啊,夢里居然夢見自己?把畫皮妖給撲倒了,還有,這夢也太?奇怪了,就跟真的一樣。
難不成是真有妖孽作祟?
正想著?,帳簾被一只冷白的手驟然掀開,刺眼的陽光陡然射過來,讓她不適地瞇起了眼睛,接著?一抹熟悉的衣角堂而皇之地蕩了進來。
“哎呀!你干什么?”
看著突然闖進來的少年魔物,一臉惺忪的少女很是不高興,都怪他,害她睡不好覺。
對這嬌憨的埋怨,謝妄絲毫沒聽進去,他眼神透著?冷風,眼底隱隱有烏青,不咸不淡開口說道:“都日上三竿了還不醒,你還要睡到什么時候?”
“呼,日?上三竿怎么了?我昨晚沒睡好,還做了個噩夢,現在還擾得?我腦殼疼呢。”
她還好意思?說是噩夢?
謝妄的臉色有些陰沉,看著?少女磨磨蹭蹭地從榻上爬起來,酡紅的臉蛋,白皙細膩的頸子,一頭烏發懶洋洋垂落,像極了院外那棵風流閑適的睡海棠。
怕是壓根忘了昨晚的“噩夢”到底是什么。
他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攥著?她的手腕將她一把反扭在榻上。
“啊呀!你你你、你做什么?放開我……”少女驚呼痛叫,眼淚花都出?來了,烏黑發絲凌亂鋪著?,鼻尖不可抑制地有些紅。
謝妄幽深瞳孔看過去,觸到少女不同于夢境中掙扎的力道,睫毛微微抖了抖,到底是松開了。
虞綿綿揉著?手腕瞪過去:“你又怎么啦?突然發什么瘋?”
披著?少年皮囊的魔物臉不紅心不跳:“不是你說懷疑有妖邪作祟嗎,我不過是給你檢查一下。”
“哦,是嗎,那你發現什么了?”
少女一臉不相信地看著?他,覺得?他故意找茬,誰料下一刻,頸間綴著?玉墜的紅繩忽然斷開,接著?一只微涼的手穿過她發間。
虞綿綿眼珠子瞪直,是真惱了:“你做什么?這可是君遙哥哥給我的!”
她握拳捶他胸口,謝妄卻無動于衷,捻著?那根紅繩重新將一塊冰涼的物什打了個死結,而后冷冷道:“那塊玉墜既不能救你的命,又不能擋妖邪,你留著?做什么?我這個給你,包你從今往后,再也不會做噩夢。”
他手指觸著?那片桃花色的琉璃珠,不經意掃過她的皮膚,有些癢。
虞綿綿趕緊低頭攥住,這么說,這還是個好東西?哼,她怎么覺得?這么玄乎呢?
“戴著?這個真的不會再做噩夢?”
“不錯,所以,你絕對不能取下。”幽幽的冷瞳帶笑,好像洞窟里蠱惑人?心的妖怪,還格外加重了那兩個字。
虞綿綿很是不以為然,不過是個破珠子,還真能讓她不做噩夢嗎?
*
“沈仙君,冷公子,還有在座各位少俠,多謝你們鏟除邪祟,還我金陵百姓安寧!”
沒過多久,倒霉公子薛珩便帶著?程妙春——也就是失蹤了近十年的薛靈兒一同出?現在宴客廳。
也許是兄妹相認,壓在心底的大石總算撥開,他那陰氣沉沉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
溫潤如玉的沈仙君連忙拘禮:“薛公子不必客氣,斬妖除魔本就是我等之職責,在下慚愧,周旋多日?,不曾及時將禍患清除,徒增不少麻煩。”
他一身白衣,雙目之上覆著?避光的白紗,本就清俊的身形更添蕭索。
薛珩一聽,連忙起身:“沈仙君哪里的話,這一路上多虧有你們照拂,要不然我只怕還是鬼哭嶺上的一只孤魂野鬼,哪能有今日?和靈兒相認之喜?更何況仙君身受重傷,我等甚愧!”
激動說完,立馬舉起酒盞:“我與靈兒同敬沈仙君一杯!”
“這……那我也敬兩位一杯。”他抬手摸索,剛碰到酒盞,就被一只冷然的手給壓下,“你受傷不能喝酒,我來。”
“不必,賢弟你……”不等他話說完,冷楚音便面無表情地將他手里的酒盞接過,而后仰頭,一飲而盡。
沈君遙搖頭嘆氣,冷賢弟的性子,總是這般讓他苦惱。
他糾結地蜷著?手指,這種被人?貼身照顧的感覺,從未有過,只是他雖雙目失明,但這些日?子傷口已無大礙,不至于連杯酒都喝不了,冷賢弟對他……好像過于小心翼翼了。
從未跟人?有過親密接觸的沈仙君有些無所適從,而在一旁看熱鬧的虞綿綿卻興致勃勃得?很。
只是沒想到下一秒就輪到自己?了。
倒霉公子薛珩一改往日?頹靡,殷勤感激地看向她:“虞姑娘……那日?在林中,多謝你出?手相助,救了靈兒。”
換了一身裝扮恢復記憶的薛靈兒沖她靦腆地笑:“謝虞姑娘救命之恩。”
“哎呀,這有什么,你們不用太?客氣!”正道少女虞綿綿面頰緋紅,看上去坦蕩,實際臉皮薄得?很。
一旁的謝妄低笑出?聲,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好似在瞧她的笑話。
虞綿綿干脆禍水東引:“其實,也不只有我,還有阿福呢,若不是他在后面使勁拉著?,單憑我自己?怕是沒那個力氣,要謝的話你們就謝他吧。”
這話說完,謝妄的表情都僵了。
下一刻,薛家兄妹果然將他團團圍住:“阿福公子大恩,我們兄妹二人?無以為報,便以此酒敬你一杯!”
“多謝阿福公子……”
一句句“阿福公子”灌入耳朵,謝妄表情都陰了,強忍著?想要發脾氣的沖動才?勉強坐住,目光掠過使壞心思?的少女,早已經歪在那里笑得?樂不可支了。
他哼了一聲,抬腳踩她的裙子,又給她夾了一塊肉丸,塞進她嘴里:“小姐笑得?這么開心,就多吃點。”
少女腮幫子鼓起來,也不生氣,一點一點地把丸子嚼了,口齒不清道:“我可沒笑你,我是笑薛公子,方才?,我差點以為他要說‘無以為報,以身相許’的話了,那樣的話,你可就要留下來做他的上門妹婿啦!”
她壓著?聲音,眼睛卻發亮,讓人?聽完更氣:“我留下,你很高興?”
少女立馬道:“誰說的?你可是我的書童,沒有我的同意,誰也不能把你留下,還是說,你不想再跟著?我?”
莫名?的,腦海里回想起昨晚上的夢境,自己?好像也問了類似的問題,問他喜歡還是討厭,他是怎么回答的來著??
記憶模糊,綿綿實在想不起來了,干脆把頭一扭,而這時,一直靦腆微笑的薛大小姐忽然拉了她一把:“虞姑娘,我有話跟你說。”
合歡樹下,團團粉紅的花菲飄然而落,昔日?不起眼的山野孤女搖身一變,變回了十年前千嬌百寵金尊玉貴的薛府嫡女,遮擋眼簾的頭發梳到耳后,露出?一張恬靜溫和的柔美面龐。
看著?這樣的女孩兒,虞綿綿也忍不住心生憐愛,她放低聲音道:“靈兒姐姐,你有什么話就在這里說吧。”
陡然變換身份的薛靈兒聽到這個稱呼還有些不自在,十年時間,有些東西已經在她身上發生了不可逆轉的改變。
“虞姑娘,我是有事想請你幫忙……”
“靈兒姐姐不必客氣,有什么事你只管跟我說!”正道少女虞綿綿拍著?胸脯。
薛靈兒沖她溫柔一笑,接著?又嘆了口氣:“我是想問,那日?在河邊,你可有看到寶珠?”
“寶珠?薛寶珠?!”呸!她還好意思?姓薛?
“我……就是隨便問問。”
“靈兒姐姐問她做什么?”少女滿腹不解,語氣憤憤,“她可是差點殺了你啊!還有十年前,就是她受了邪物蠱惑,害得?你們雙親慘死!”
薛靈兒垂下腦袋:“我知道,我爹娘的死跟她有關?系,可她也是被盯上的可憐人?,當年陰差陽錯,她才?不過六歲,縱然有罪,可也陪伴了兄長十年,是生是死,總該找回來,讓兄長決斷。”
此言一出?,虞綿綿不知該是憤怒還是悲哀了,原著里薛靈兒的人?設便是溫柔善良,嫻靜溫順,自打行醫之后更是心懷悲憫,可她竟然如此替別人?著?想。
薛寶珠可是鳩占鵲巢,想要殺她的壞女人?吶!
她氣鼓鼓:“我也不知道那個女人?去哪了,興許是被作繭自縛,被邪物殺死了也說不定。”
“那你之后可還見過她,知道她出?現在什么地方?”
哼,她當然知道,當初就是那個女人?給了她一棍子,叫她白白受了那么多罪。
可她并不想說。
就在虞綿綿絞盡腦汁想要勸她別為那禍害費心思?的時候,一道人?影冷不丁走了過來,是薛珩。
他面色帶著?些許沉色,但并未表露什么情緒,只道:“靈兒。”
“阿兄?”薛靈兒有些忐忑地走過去,一只溫柔的手便落在了她頭上,“靈兒,不要胡思?亂想。”
沒多久,宴席散去,熱鬧的氣氛蕩然無存,只剩蕭索。
寂寥的院落里,薛珩立在那里怔怔出?神,陽光灑落在他的眉梢兒,卻照不透他滿腹的心事。
他觸摸著?空蕩蕩的金色鳥籠,心里百般滋味擠在一處,盡是苦澀。
這十年來發生的一切,竟都是錯的……
他眼尾發紅,在無人?看見的落寞處將滿心痛楚壓在心底,心想,就這樣吧,無須再去想了,就當從未有過這么個人?。
他狠狠閉上眼睛,像是將心頭腐壞的部分毫不留戀地剜去。
痛到深處,心也跟著?麻木。
這時,一道深褐色的衣角忽然閃進來,匆匆道:“公子。”
來人?壓低聲音,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什么,男子聽完,惆悵的臉龐驟然驚顫一下:“你說什么?”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河邊的林子里靜得出奇, 連蛐蛐的叫聲都聽不到。
凄冷的月亮掛在樹梢兒,將人間的滄桑反復咀嚼,再吐出一圈黯淡銀白, 聊以慰藉。
不遠處,冷落了幾日的茅草屋重新亮起,緊接著一道充滿曲折腔調的女聲幽幽傳來。
像是話本子里自怨自憐的哀吟, 凄凄婉婉, 輾轉動人, 又透著一股滲人的冷。
幽風卷著門簾,打散了滿室流光, 一襲荔色羅裙的少女正坐在蒙塵的銅鏡前, 一下一下梳攏油亮的烏發。
她?手腕空空蕩蕩,雪白的肌膚透紅, 原先?透著病氣的臉龐仿佛煥發了新生, 每一根纖毛都美得驚人, 仿佛畫里走出來的妖物,詭異得讓人發毛。
沒多久, 一旁的門簾子被人撥開,消失多日的劉媽媽端著一碗腥膻難聞的藥走了進來:“小姐, 把這碗藥喝了,你身?上能好得快些。”
不久之前,從老家趕回來的劉媽媽聽聞城中?變故, 一時?驚詫, 趕緊跑到山里來尋,跑得腳都要爛了, 才終于在林子盡頭處找到了昏迷不醒的薛二小姐。
一碗藥下去,方?才將她?救醒。
只是, 蘇醒之后的二小姐好像跟之前不一樣了。
“小姐,別再傷心了。”劉媽媽滿是皺紋的臉流露擔憂,這么些年,她?無兒無女,早已將小姐當成了自己的親女,見她?慘遭變故,一時?說不出的心酸。
薛寶珠則緩緩扭頭看向她?:“劉媽媽,我沒有傷心,我只是覺得做了一個夢。”
少女的眼神籠罩霧氣,如窗外的夜色般幽深,平靜。
她?把藥碗拿過來,卻并沒有喝,反而?扯著唇角,輕聲開口:“劉媽媽,你之前講的畫皮妖的故事,再給我講一遍吧。”
“小姐……”劉媽媽一張老臉仰著,看著眼前流露笑容的少女,莫名有些發毛,總覺得說不出的古怪。
她?強裝鎮定上前:“小姐,還是先?把藥喝了吧,晚上聽這種故事會做噩夢的,等明日老奴再講給你聽。”
“不,我現?在就?要聽。”少女空洞的眼神定定看過來。
劉媽媽的手哆嗦了一下:“小姐……”
薛寶珠緩緩站起來,白皙的臉龐流露出少女的天真?氣,可隨即便?赫然抬手打翻了藥碗。
黑色黏稠的湯藥灑在地上,冒出難聞的黑氣,劉媽媽臉色大變,被逼得步步后退。
“原來,你才是要害我的那?個。”低沉的聲音似拉緊的弦。
“不!老奴沒有要害小姐!那?是我的……”
噗嗤一聲,嬌嫩的手猛地穿透她?的胸口,劉媽媽滿是皺紋的臉飛速變化,下垂的眼角吊起,干癟的皮膚肉眼可見地充盈飽滿,像剝去紫衣的葡萄,露出盈盈的果肉。
——這是完完全全另一副皮囊。
那?雙妖艷的美人眸不敢置信地淌出眼淚,喉中?艱澀道:“那?是我的……心頭血,我、我喂養小姐十年,雖非生母,亦有恩情,你為何?要……”
少女的臉上絲毫沒有動容,反而?帶著刻骨的冷:“爾等妖物,有什么資格與我談恩情?”
她?空洞洞地說完,眼皮倏然眨了一下,像是陡然從噩夢中?驚醒。
下一刻,緊閉的木門被人一腳踢開,溫潤多情的男子映著冰冷的劍光滿臉震驚地闖進來。
“你、你果然是妖孽!”
“阿兄……”一行眼淚情不自禁滑落,少女顫巍巍走過來,像以前無數次呼喚的那?樣,“我不是妖孽……”
“閉嘴!我不是你阿兄!你不要、再這么叫我!”
男子憎惡的目光摻雜痛楚,利劍一般刺穿了她?的心。
薛寶珠的表情陡然黯淡灰敗,像個破碎的布娃娃,搖晃著扯出一抹蒼白的笑來:“阿兄,為什么到頭來什么都不屬于我?為什么老天一定要這么折磨我?早知如此,我寧愿從未入薛府,也從未見過你……”
薛珩眼皮抖了抖,心頭涌上密密麻麻的痛。
十年朝夕相伴,他?捧在心尖上寵愛的人,竟是個招來禍患的妖孽,怪他?心軟愚蠢,怪他?醒悟太晚……
他?狠狠閉眼,硬起心腸道:“你十年前便?受蠱惑,十年后又欲殺靈兒,我不會再容你。”
說罷劍尖挑起,微微發抖。
薛寶珠滿是哀意的眼角染上笑意,眼淚無聲滾落:“阿兄想殺我?好啊,殺了我……我們便?再不相欠。”
說完,手握劍刃,猛地戳了下去。
鮮紅血珠止不住地噴涌而出,猶如綻開的血色陀羅,烙在顫抖的手背上,映出一張刺痛震驚的臉。
*
薛府之內,燈火輝煌,幾個身?穿弟子服的開陽宗弟子急速地從屋頂掠下。
“師兄,方?才神宮的人來信,說了一番狗屁不通的話!還拿幾塊靈石打發我們!我還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為首弟子義憤填膺,氣得臉都漲紅。
另一人也道:“沒錯,明明是他?們將邪祟放出,害得我們給他?們擦屁股,結果他?們不過嘴皮子上敷衍我們幾句,連面都不露,什么高?高?在上的神宮,我看就?是想騎在我們頭上耍威風罷了!”
年輕弟子們個個臉紅脖子粗,要知道神宮凌駕于眾仙門之上,如此行事已不是一天兩天。
“師弟,慎言。”沈君遙面容溫和,并無怒色,“斬妖除魔本就?是我等之職,豈能如此計較。”
“那?也是他?們太過分?!”
幾人正惱怒著,一道寡淡的人影卻直接推門邁了進來,聽到那?熟悉的腳步聲,沈君遙莫名僵了僵,裝作淡定道:“你們先?回去,此事莫要再提。”
等幾人面色不郁地離開,平穩端坐的沈仙君這才起身?,溫潤臉龐溢出一絲親昵的歡喜,往前探了幾步,翠松般卓然立在那?兒。
“這么晚了,賢弟怎么還沒睡?”
冷楚音仰頭,她?一襲雪衫鍍了月色,眉目都是清淺的,紅纓般的發帶束緊發絲,襯得整個人一絲不茍的穩重。
可她?的年紀分?明比他?還要小些。
沈君遙打心底里喜歡這位剛結識的小賢弟,說話間的語氣都透著絲絲笑意,即使看不到,也下意識尋著她?的方?向。
冷楚音不怎么自在地別開臉,道:“我來,是想問沈兄之后如何?打算,是繼續在這里養傷,還是……”
“啊,我打算過些日子就?帶綿綿回開陽宗,她?這一路吃了不少苦,也難得磨煉出了心性,只不過資質稍稍愚鈍了些,我想著若能帶她?回去助她?修煉靈根,就?算不及你我,以后也能自保無虞。”
冷楚音聞罷撥動清凌凌的眼珠兒,用寡淡的聲腔兒道:“沈兄思慮周全,所?言甚是。”
沈君遙笑了,又忐忑地“看”她?:“就?是方?才師弟所?言,賢弟不要往心里去。”
驀的,冷楚音寡淡的眼眸掃過他?的臉:“我又不是神宮之人,為何?要往心里去?”
“啊……也是,是我說錯話了。”年輕的男子沖她?陪笑,莫名的有些傻氣,這種毫無芥蒂的信任,讓冷楚音心中?微動。
心想,難不成他?眼睛看不見,腦子也變蠢了?這么多的破綻,竟然一點都不懷疑自己。
不過,就?算他?再傻,過些時?日也該察覺了,她?不能再留下。
“賢弟,我有話要跟你說。”不等她?開口,面容溫潤的男子便?傾身?靠向她?,白色的裹眼紗籠在眉眼間,更添幾分?俊雅。
“我想等傷好之后,你或許可以跟我們一同回開陽宗,我知道你是散修,四海為家慣了,但妖魔橫行,你一人在外總歸是危險……不知你意下如何??”
男子溫柔的聲腔,帶著幾分?忐忑和期待,冷楚音一時?恍惚,竟產生了幾分?猶豫和掙扎。
可最終,她?只泠泠道:“沈兄,其實我這次過來,是和來跟你辭行的。”
男子眉心一動,很是詫異:“你要走?”
當晚,化身?散修劍客的冷楚音便?背著劍獨自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年輕的劍君坐在窗欞下,定定吹著冷風,許久未曾轉身?。
第二天得知消息的虞綿綿便?化身?小白花嬌滴滴地安慰:“君遙哥哥,你不要失落,興許冷公?子只是有自己的事情要辦,你們兩個那?么有緣,說不定很快就?會見到啦!”
天真?無邪的少女,好像天生就?有將郁悶一掃而?空的本領,沈君遙失笑:“我知道,修仙人四海為家,早該將離別看淡,我只是……總覺得不該讓他?就?這么走了。”
他?心里空落落的,又剝不開那?團迷霧,可擁有上帝視角的虞綿綿卻一點都不帶慌的。
按照作者設置的狗血劇情,女主在血滴子伏誅之后便?跟男主分?道揚鑣,而?后重返神宮,搖身?一變成了神宮圣主。
等兩人再次相遇,便?是更為刺激的拉扯和試探。
想想就?叫人激動得很哪!
只是可憐了男主,才剛跟女主有些進展,便?被迫分?開,這就?是身?為紙片人的無奈哪。
她?兀自唉聲嘆氣,不料下一刻一道幽幽的冷聲貼過來:“人走了,你不該高?興的嗎,待在這里嘆氣做什么?”
披著艷麗皮囊的魔物冷不丁出現?在眼前,他?一身?少年氣的打扮,長睫卷翹,側臉仿若玉雕,泛著冷冰冰的質感,一雙幽深黑瞳直勾勾盯著她?,像是要將她?看穿。
這廝,怎么動不動就?神出鬼沒?
綿綿努嘴:“冷公?子可是幫過我呢,他?走了,我難道不該嘆氣?”
“冷公?子?”某人聲音戲謔碾著,接著語出驚人,“女扮男裝的假公?子嗎?”
呔!他?怎么知道?!
虞綿綿頭皮一麻,差點沒驚掉下巴,不過仔細想想,原著里男主一根筋沒發現?,可不代表其他?人沒有察覺,尤其是狡詐多疑的反派大魔王,怕是早就?看出端倪了!
反應過來的虞綿綿趕緊把他?推到一邊的花窗上,歪著腦袋質問道:“你到底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一早我便?發現?了。”某人昂著下巴,聲音毫無起伏。
好哇,果然如此,他?居然忍著一路沒說?
綿綿的眼神不禁帶了絲探究,仿佛第一天認識他?,覺得不可思議。
被少女澄澈的眼眸殷殷盯著,謝妄略有些不自在,他?撇了撇臉:“小姐這么看我做什么?”
“沒什么,就?是覺得我好像也不怎么了解你,我以為你知道了肯定會戳穿她?。”
“哼,她?又同我沒什么關系,我干嘛管這等閑事,我只會……”他?話音忽然頓住,目光落在她?身?上,觸電般迅速扭過頭,“反正,你管好自己的事,不要耍小聰明。”
小聰明?這人,怎么突然又扯到她?身?上了?
一天到晚凈挑她?的刺,難怪從頭到尾,就?只有她?這一朵爛桃花。
她?哼唧一聲,本想扭頭就?走,可忽然聽到街上的叫賣聲,眼珠子一轉,立馬扯著人的袖子:“走,我們去逛街!”
謝妄矜著下巴:“我不去……”三個字沒說完,整個人便?被拉了出去。
視線里,少女鮮艷的裙擺隨風鼓動,撐起滿目的絢爛,像一只靈動招搖的花蝴蝶,轉眼便?涌入俗世的喧囂中?。
第40章 第四十章
“店家, 給我來一份鳳梨酥,云片糕,還有糖蒸酥, 我要打包帶走!”
金陵大街,人來人往,少女仰著張嬌嫩臉蛋, 興致勃勃地拉著人停在了一處賣吃食的攤子前, 一雙水杏般的眸子睜得亮晶晶, 格外眼?饞地盯著攤子上琳瑯滿目的果食糕點。
絲毫沒?有仙門女子該有的驕矜。
一臉冷色的少年魔物不由垂下眼?睫盯她:“你拉我出來,就?是為了買吃的?”
“吃的怎么?了?肉體凡胎, 當然要先填飽肚子, 要不然怎么?有力氣斬妖除魔呢?”
冠冕堂皇的話,聽得引人發笑, 不等他出言譏諷, 便見這?人又扯起甜甜的酒窩笑道:“當然, 我可不全是為了我的肚子,我是怕你整天悶著容易心情?不好, 所以才帶你出來逛的,噥, 你幫我拿著,我們再?去那邊看看!”
嘴里說著關心的話,使喚人的時候卻絲毫不帶猶豫, 仿佛真把他當成自己的書童了。
邪祟已除, 金陵城恢復了往日的熱鬧,謝妄一開始還被人拉著走, 但走著走著,表情?興奮的少女不知看見了什?么?, 一個人提著裙子擠進了人堆里。
謝妄慢下腳步,沒?有那只?手的牽引,他竟不知要往何處走。
周圍是人流涌動,言笑晏晏,有扎著沖天辮追逐打鬧的小?兒?,有挑著擔子沿街叫賣的老?者,也有攜手共步恩愛情?濃的年輕眷侶……
凡世?紅塵,人間煙火,都是他不曾觸摸,不曾感受的。
謝妄站在人群中,莫名有種虛無空蕩的感覺,好似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
下一刻,一道嬌憨的聲音在耳邊炸響:“喂,你站在這?里做什?么??不是讓你好好跟著我的嗎?”
少女瞪著眼?珠子抱怨,像個即將炸毛的金絲雀,馬上就?要揮動翅膀扇在他臉上。
謝妄幽深的眼?神顫了一下,收回神故作平靜道:“你跑得這?么?快,我怎么?知道你要去哪?”
“哼,我看你就?是狡辯,你壓根不想跟我出來吧?”少女瞪著他,只?是與?預想中的暴躁不同,下一刻她便彎起了嘴角,嬌滴滴地扯著他的袖子,“阿福。”
聽到這?個稱呼,謝妄眼?神繃緊,生出不妙的預感:“干什?么??”
虞綿綿笑得無辜,特地壓低了聲音:“你身后有個拿扇子的姑娘一直在偷偷看你哪。”
街上人來人往,披著艷麗皮囊的魔物站在最邊上,頭頂的陽光照著他冷白?無暇的面?容,連睫毛都染成了金色。
絕美的五官再?加冷傲孤絕的氣質,整個兒?就?是一蠱惑人心的胚子,惹得整條街的姑娘都芳心大動,時不時地躲在后面?偷偷瞧幾眼?。
“哦,所以呢?”謝妄瞇著眼?睛,警告她不要整幺蛾子。
可少女卻裝傻,眨著無辜的眼?睛說道:“本小?姐瞧著她面?善,有意跟她結交一番,你去幫我問?問?,她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兒?,芳齡幾歲,可有什?么?意中人。”
瞧著面?善?想結交一番?哼,她怕是連人家的臉都沒?看清吧。
謝妄冷冷一笑:“小?姐這?么?心切,何不自己去問??”
“我不要,我就?要你去。”少女斬釘截鐵,命令的語氣,而話音落下的一瞬間,謝妄便不受控制地抬起了腳。
該死的血契……
他臉色陰沉,拳頭攥得咯咯響,一臉的鐵青,轉身的時候牙差點咬碎:“虞綰,你給我等著。”
嗬,等著就?等著,她才不怕他呢。
虞綿綿原本是幸災樂禍,可沒?多久,這?人便帶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娃走了過來。
“你你你、你怎么?把人家小?孩兒?拐過來了?”虞綿綿嚇得嘴都結巴了,這?里就?算是修真世?界,拐帶小?孩兒?也是令人唾棄的重罪啊。
“不是小?姐說想要結交這?位‘拿扇子’的姑娘嗎?我正好把她帶來,小?姐只?管結交便是。”謝妄面?露戲謔,擺明了是在坑她。
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虞綿綿噎住,很想在他欠揍的臉上招呼一巴掌,可下一刻,就?被一只?小?手拽住了袖子:“姐姐,你好漂亮,我好喜歡你哪。”
小?女孩穿著富貴人家的緞子衫,軟萌萌的腦袋后扎兩個小?發揪,一張小?臉雪白?圓潤,靈氣十足,纖長的睫毛下眼?眸烏黑圓潤,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別提多討人喜歡了。
正道少女虞綿綿不禁有些臉紅,但還沒?忘了問?重要的事:“小?姑娘,你怎么?隨便跟著陌生哥哥到這?兒?來了,你的父母呢?”
她說“陌生哥哥”的時候還用眼?風冷冷掃了某人一眼?。
謝妄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看她,嘴唇無聲一動,明顯在看她笑話。
不等她反擊,底下的袖子又被扯了一下:“姐姐,你別怪哥哥,是我自己走丟了,找不到爹爹,姐姐你能帶我去找他嗎?”
被小?萌娃拽著,虞綿綿當然不會拒絕。
只?是,滿大街逛了一圈,都沒找到小女娃口中的爹爹,于是又問?她爹爹的長相。
“我爹爹很是威武,長相嘛,很討我娘的喜歡……對了!他還留著胡子!”小?萌娃六七歲的年紀,大概是有些著急,口齒不清地描述著她爹爹的樣貌。
“哦,那他穿著什?么?衣服?”
“嗯,跟這?位哥哥穿的衣服差不多!是湖青色!”
身材威武,又討女人喜歡,還喜歡穿花里胡哨的衣服,那定然也是位大帥哥了。
虞綿綿照著小?姑娘說的模樣去找,可最后氣喘吁吁,累得腳都酸了,都沒?找到相似的人影。
可她依舊笑著安撫:“不用怕,姐姐一定幫你找到爹爹。”
她彎著杏子眼?,燦然的眸子恍若星子,沒?有注意身旁的小?女孩兒?眼?神閃過的愧疚。
直到又過了半個時辰,她才拘謹地扯她的袖子:“姐姐,不用找了,爹爹說不定已經回家了,你把我送回家里去吧。”
說完,便拉著她的手往巷口的宅門里走去。
剛走到門口,便見一個身寬體胖的中年男子急切地往這?邊跑:“裊裊,你去哪了?急死爹爹了!”
男子富態的身體,墜得身上的肉一晃一晃,神情?之中頗為急切,可這?模樣實在跟“威武”“帥氣”沾不到一點邊。
虞綿綿都差點以為這?是人販子,可小?姑娘卻立刻撒開她的手跑過去,一頭扎進中年男子懷里甜膩膩地撒嬌道:“爹爹不用擔心,我沒?有走丟,這?兩位哥哥姐姐把我送回來,他們都是好心人!”
中年男子抹了把臉上的汗,這?才沖著他們作揖拱手:“啊,多謝兩位恩人護送小?女回來,恩人不妨進寒舍喝杯茶,好讓在下略作酬謝?”
聽到“恩人”這?個稱呼的謝妄莫名垂下眼?睫,顯然對這?兩個字有些陌生,倒是滿腦門汗的少女甜甜地笑:“酬謝就?不必了,這?位員外,快帶令千金回去吧,她跟著我們走了一路,怕是累極了。”
說完便要轉身離去,誰知走到一半,那小?姑娘又忽然追上來,滿含愧疚道:“姐姐,對不起,讓你跑了那么?多路……我不是故意的。”
說完又沖著冷若冰霜的少年魔物道:“哥哥,姐姐的腳受傷了,你回去的時候能不能背著她?”
謝妄的神色一僵,冷幽的眸子下意識看過來,果不其然看到少女發紅的腳跟。
虞綿綿大寫?的尷尬,趕緊擺手:“哈哈,姐姐沒?事,姐姐可是會術法,可厲害著呢!”
面?上坦蕩微笑,心里哭唧唧,該死的廢物身體,才走了這?么?點路腳磨就?破了。
只?是等她苦笑完,端站一旁冷眼?旁觀的畫皮妖卻突然屈膝蹲了下來,一把攬著她的膝彎將她背了起來:“坐穩,不要動。”
不要……不要動嗎?
身體被迫懸空的虞綿綿渾身僵硬,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更要命的是心也在哆嗦。
畫皮妖這?是突然改性兒?了嗎?怎么?突然二話不說就?把她背在背上了呢?
明明先前連碰都不讓碰的。
虞綿綿噘嘴,又有些不好意思:“喂,其實我沒?事,就?是腳磨破了點皮,你可以把我放下來,我自己走。”
“就?你這?體力,等回去怕是天都要黑了,你想留在這?里喂蚊子嗎?”
五月的天,夜里的蚊蟲也多了起來,虞綿綿這?兩日好不容易不做噩夢了,卻被蚊子叮了好幾個包,夜里起來捉蚊子,可惱人了。
她只?得嘆氣埋頭,軟軟地趴在他身上,自暴自棄地嘀咕:“其實,我很羨慕剛才的小?女孩兒?,她有爹爹疼愛她,庇護她,想撒嬌就?撒嬌,無憂無慮什?么?煩惱都沒?有。”
一向沒?心沒?肺的少女,突然傷感起來,莫名牽動人心緒,他語氣硬邦邦:“哦,小?姐不是跟她一樣,想撒嬌就?撒嬌,想打人就?打人嗎?”
這?話說完,少女“哎呀”一聲,嬌軟的拳頭立馬錘在他背上:“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嗎?我是因為誰才變成這?樣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報復我……”
故意報復她?他若真的報復她,就?不會這?樣背著她了。
少女晃著腳,手上不安分地把玩他的頭發,又在他背上畫圈圈:“哼,我知道你討厭我,不想跟我綁在一塊兒?,可我都跟你說了,等找到解決血契的辦法,就?分道揚鑣,絕不糾纏,本小?姐可是說話算話的!”
“所以……你能不能對我好一點,你總這?么?不愛搭理我,我也會很失落的……”
少女溫熱的呼吸輕灑在耳畔,最后聲音越來越低,接近呢喃。
可那呢喃卻一字不差地落進了少年的耳朵里,他生冷的眉眼?纏上絲絲掙扎和困窘。
傍晚的風卷著兩人的發絲,步履平穩地穿過熱鬧的人群和街巷,也許是心臟的跳聲太過喧鬧,一股難言的情?愫涌上心頭。
他頭一次將自己的心聲吐露,嗓音沙啞道:“我并沒?有討厭你……”
“叮!任務對象謝妄黑化?值-3,現黑化?值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