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假如深夜皇帝和四個男人共處一室不一定是因為他有龍陽之好》
‖晉。江文學城獨發‖
*
有諸葛正我這樣的高手做太傅, 皇帝也通曉三招五式，雖然比不得宮中禁衛江湖高手，但也算看得過去。
畢竟他可是皇帝, 還是個從被封太子到登基都順風順水的皇帝, 從小護衛高手貼身保護，他本人就算會不會武都無所謂——皇帝自己都覺得自己棒棒噠。
但這順風順水的皇帝生涯從阿爸降臨的那一刻便充滿了不確定性，皇帝一直隱有憂慮, 今日這憂慮化作驚詫，預想中的跌宕起伏成為現實。
——是真的很跌宕！
任誰被扛在肩上起起伏伏頭暈眼花天旋地轉，都會覺得這是一場十分跌宕的經歷，皇帝窘迫不堪, 而片刻之后，阿爸甩掉身后緊追的小侯爺與大內高手，終于放下皇帝。
勉強穩住身形思緒，皇帝撐著宮墻看向阿爸，氣是生不出來的, 責怪的話也是沒必要說的, 他無奈苦笑：“你究竟想做什么？”
皇宮寬廣復雜如迷宮，阿爸落腳之處極為僻靜凄涼，與御花園相隔甚遠，皇帝完全不明白阿爸怎么會跑得那么快。
——因為被扛走期間時不時地閉眼忍耐顛簸，皇帝錯過了阿爸走傳送點的場面。
阿爸站在原地打量著這座破敗的宮殿, 聞言看向皇帝，回答道：“你希望我做點什么嗎？”
皇帝：“……咦？不是……凡事總得有個理由……”
【皇帝對你的行為感到十分驚訝，但好脾氣、又很有見識的他希望你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能讓他接受的理由。你其實并不想將事情鬧得那么大, 畢竟你只是依靠直覺行動罷了。】
【皇帝真誠地看著你，即使面色微微發白, 也無法掩蓋他的誠意。】
【你的心中難免有所觸動。既然這是一位如此心胸開闊的皇帝，想必會愿意傾聽你的話語吧？】
【你忽然生出一股傾訴的沖動，仔細考慮之后，你決定——】
【>>對皇帝說出自己的故事，蘇醒之際的茫然，踽踽獨行時的孤獨，拯救他人時的歡喜……全部向陛下道來吧。】
【>>對皇帝說，“其實我很想試試當皇帝是什么感受，讓我當三天皇帝吧。”】
【>>你決定什么也不說。你是孤獨的，寂寞的，孤高的，更何況你對自身都一無所知，即使向人傾訴，也無法改變現狀。】
“……”
看著游戲界面給出的選項，玩家A莫名有點遺憾。
為啥沒有玩家主動輸入對話的選項了捏？
之前某次讀檔宮九說過阿爸可以當皇帝的鬼話，那時候玩家A覺得當天子有什么厲害的，要當就當皇帝的爹——
所以他這次很遺憾，否則他可以不選擇當三天皇帝，而是直接選擇當皇帝的爹，當個太上皇玩一玩。
（某網友：所以才不給你自由發癲的可能性啊！）
但能當著皇帝面說當三天皇帝——玩家A本人其實覺得“三天”可以直接去掉，畢竟都給了這個選項就沒必要給皇帝留面子，本質上沒差別——總體上來講，玩家A按下鼠標左鍵、選擇第二個選項時還是很爽的。
他甚至覺得壓根沒必要給出其余兩個互為對立面的選項，誰家主角會對剛見面的皇帝剖白自己啊？
而且這可是皇帝誒，一般來說皇帝在武俠世界里不是背景板就是活在臺詞里的人物，武俠主角對皇帝掏心掏肺還不如和反派東拉西扯呢。
玩家A向網友B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網友B回復得很快。
【網友B：[舉錘哐哐砸.gif]】
【網友B：只給一個選項就不是rpg了啊喂】
【玩家A：動動腦筋也能想出別的選項嘛】
【網友B：［點煙.jpg］】
【網友B：別把做游戲想得那么簡單，尤其是變數多得要死，能做出來就已經很費力了啊】
【玩家A：我還當你是因為興趣呢，既然很忙怎么還著急忙慌得做個半成品？】
【玩家A：有誰催你了嗎】
【網友B：差不多。更多的是因為責任心】
玩家A默然，他玩游戲的過程中是一點沒感覺到這種東西，全體驗bug與亂碼了。
哪方面的責任心？對誰的責任？
（對方正在輸入中……）
【網友B：你好好玩】
【玩家A：收到，over^O^】
（對方正在輸入中……）
玩家A等了一分鐘，網友B還在輸入中，他干脆地摁滅手機，繼續投入到游戲之中。
游戲界面上，年青皇帝的立繪雙目圓睜，神色驚愕，對阿爸的要求似乎難以置信。
玩家A繼續對話。
【皇帝：你、你——豈有此理！】
【阿爸：你總是問我想做什么，所以我只好做點什么了。】
【阿爸：只是三天而已。】
【皇帝：“而已”？？？……簡直荒唐！】
【面對你的荒唐要求，皇帝面露不悅。你真誠地望著他，傳遞出自己只是因為好奇而已，絕對沒有篡位的想法。】
【皇帝陷入沉默。不知道是否是你的誠摯感動了他，在經過漫長的沉默之后，他竟然想要答應你的要求。】
【皇帝：答應我，不得害人，不得張狂無禮……】
【你對此感到驚訝，你自認待人真誠友善，但外人眼里的你似乎與你的自我評價有所差別，你困惑不已地說——】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我是個好人，才不會做那種事。”】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樣的人？”】
【>>“不要那么說，我心里有數。”】
玩家A舉棋不定。
這三個選項，好像都很有道理，選哪個都可以。
當然，仔細考慮之后玩家A還是選擇了第二個選項。
根據這段時間的游戲體驗來看，主角是個身份神秘的家伙，對自己的過去毫無記憶，正常來講游戲會有尋找主角自身的記憶、查探主角來歷的隱藏主線……但除了小鯊魚、小章魚與小黑的親近，以及受動物喜歡的奇特吸引力之外，玩家A沒發現和主角身份有關的線索。
玩家A有理由懷疑主角不是人，最明顯的證據就是《降臨：俠魂》這個名字……但這個線索無異于將主角不是人的提示往玩家臉上糊，開局即劇透。玩家A想著不至于這么直觀所以從來沒問網友B，耐心等待游戲劇情里出現提示……
他一直覺得那些被亂碼擋住的語句里指不定都是和主角身份有關的線索，可這游戲的bug不是一般的多，玩家A本人都很佩服自己的耐心。
耐心沒有白費！現在！游戲里終于出現線索了！
【阿爸：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樣的人？】
阿爸的立繪只露出下半張臉，膚色蒼白得和另一邊的皇帝不是一個色號，對比十分之鮮明。
皇帝的表情很……微妙，四分驚詫三分疑惑兩分憤怒一分猶豫，玩家A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一張立繪的臉上看出扇形統計圖的，可能畫師的畫功太好了吧。
【皇帝：你怎會有此問？難道你……其實是人？】
玩家A：咦？
原來主角阿爸戴兜帽披斗篷，純屬網友B的偷懶行為在NPC眼里就不是人嗎？
那NPC們對“人”的要求也太高了。
玩家A很好奇阿爸對游戲NPC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了。
【你對皇帝的回答感到疑惑，但你沒有表露，沉默地看著皇帝，僅僅是因為不知如何繼續話題的笨拙卻被皇帝誤會，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滿臉苦澀與憂慮地請你和他一起去見諸葛太傅。】
【皇帝：茲事體大，就算，就算只有三天……三天，也需安撫臣子。諸葛太傅是朕、是我的肱骨之臣，你應當熟悉他。】
【阿爸：是的。】
對話框里皇帝所說的內容不管是省略號還是稱呼的變化，給玩家A的感覺都很微妙。他甚至有種詭異的自己在強人所難的錯覺。
但這是個游戲啊？
玩家A心想，管他嘞，自己玩得快樂就行。
·
諸葛正我在收到皇帝派人傳信時便飛速入宮，一方面思考阿爸毫無理由突然進宮的行為，一方面又對自己絲毫不感到驚訝而復雜不已。
很久以前，諸葛正我就有了心理準備，阿爸做出什么事他都不意外。
即使此事沒有向外宣揚，但京城中還是蔓延起一股沉重而微妙的氣氛。
太平王世子，阿爸的跑腿小弟·宮九，沉默地望著皇宮的方向，猜測阿爸究竟做了什么。
諸葛正我進宮之前，皇帝已與阿爸達成共識，阿爸帶著皇帝溜溜達達逛皇宮，皇帝是導游，身后跟著一群投鼠忌器的大內高手。方小侯爺也在其中，所有人都目睹了阿爸與皇帝相處時的奇妙互動。
有人手抖，有人不忍直視，有人無聲尖叫，方應看的眼底卻是扭曲的笑意。
皇帝面無表情，他本是要帶阿爸去見太傅，心知諸葛太傅早已收到消息趕來宮里，但不知為何，領路的變成了阿爸，皇帝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瞎走，偶爾還要向他介紹宮殿的名稱由來與用處。
而令皇帝詫異的是，不管過程如何，阿爸竟真的帶路見到了諸葛太傅，見面地點正是他被搶走……和阿爸初次見面的御花園。
諸葛太傅帶了一隊人，阿爸身后也是一堆人，烏泱泱的全是人，御花園內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皇帝與諸葛太傅兩兩相望，神情苦澀。碰面不久，皇帝與諸葛太傅屏退其余人——沒有讓人退走，而是叫他們守住出入口，這樣的距離很安心，也不至于聽到他們與阿爸的對話。
皇帝向諸葛太傅轉達了阿爸的意思，在此期間，阿爸蹲在亭子外拔草。
“……”諸葛正我忍不住道，“胡鬧！他——”
阿爸站起身對著諸葛正我，陰森森的，仿佛兜帽下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
諸葛正我：“……”
皇帝開始和諸葛太傅一起商量怎樣讓阿爸當三天皇帝。
“太傅，我一輩子都沒想過會有這一天……”皇帝喃喃道。
諸葛正我同樣如此。
當事人雙方是皇帝與阿爸，自然要考慮提出要求的阿爸本人的意見，主要是諸葛正我也想弄清楚阿爸究竟是怎么想的——從皇帝的轉述中他只感到茫然，滿腦子都是為什么。
阿爸說：“首先，皇帝要住在宮里。”
皇帝點頭，諸葛正我請阿爸繼續說。
“所以我是不是得住在你的寢宮里？”阿爸問皇帝。
皇帝的頭是點不下去了。他求助地望向諸葛太傅，太傅十分靠譜地問道：“你想和陛下睡在一張床上么？”
皇帝：咦？
阿爸說：“無所謂。但我要睡龍床。”
這樣的話從阿爸嘴里說出來，說話的人毫無動搖，皇帝本人卻莫名有點尷尬。
諸葛正我若有所思地說道：“我會和陛下一起安排的。”
而當問清阿爸的訴求、在他走遠之后，諸葛正我詢問皇帝的意見——他是否想要和阿爸共處一室？
“沒人見過他睡覺的模樣……那些他沒有肆意妄為的深夜，都不知去了何處，第二天天亮才會現身。”
諸葛太傅如此說道。
人類畏懼無形之物，對黑暗的懼怕刻在基因之中的生物本能，阿爸深夜消失不見——雖然不是每次都消失，但如此奇異的風格依舊令人遐想。
皇帝心中一動，躍躍欲試，卻又實在不放心。
諸葛正我看了眼正在挖墻腳的阿爸，道：“陛下不必憂慮，他有時很好說話，我可以問他是否介意其余人一同夜宿陛下的寢宮，若是他介意，陛下您也不必勉強自己。”
這些“其余人”當然是以阿爸熟悉的人為先。
皇帝搖了搖頭，沒說話。
即使不安心，但他更想在近處看一看阿爸在夜晚是否會有所不同。
諸葛正我走向阿爸，禮貌地表達了自己的疑問，而阿爸的應對態度與太傅的禮貌相比堪稱天壤之別：“皇帝的寢宮夜里不是只有嬪妃么？原來還會有男人啊。”
皇帝面色通紅，他可沒有龍陽之好！
“……”
諸葛正我十分罕見的無言，但阿爸并沒有讓他為難太久（事實上他的所作所為一直在為難人），說道：“無所謂。”
諸葛正我微微放松，阿爸的好說話往往代表著他不在乎。實際上，沒人知道他在乎什么，所有人都不了解他。
深夜。
皇帝的寢宮，目前是三日皇帝·阿爸的臨時住所，的門口。
無情面無表情，冷血垂首閉目，陸小鳳抬手捂臉，葉孤城眼神放空。
皇帝陛下誠懇地說：“有勞諸位陪朕三個晚上……”
有這幾位相伴身側，別的不提，皇帝相當安心。
陸小鳳心想，事情是怎么變成這樣的？
他從來沒想過首次面圣的場景會如此魔幻。
第62章 嘀～皇帝體驗卡。
‖晉。江文學城獨發‖
*
玩家A以為諸葛太傅說想請人夜宿陛下寢宮只是為了監視主角阿爸, 從NPC的表現們來看，阿爸在劇情中的立場是混沌中立，十分讓人不放心, 所以玩家A能夠理解諸葛太傅的擔憂。
但是……
人是不是太多了點？阿爸只是想試試睡龍床的感覺而不是想和人開銀趴啊。
陸小鳳：【為什么我會出現在這里呢？這就是一個說來話長的故事了。】
葉孤城：【……】
冷血：【……就算陛下的寢宮再大, 也不能全部擠在一處。我也許可以申請在外守夜。】
無情：【今夜難眠。】
皇帝：【“四條眉毛”陸小鳳果然有四條眉毛，長相比我想得年輕……有他們在，確實令人安心。】
寢宮中, 五個像素小人頭頂的文字氣泡框都有著豐富的內容。
除了葉孤城。
玩家A操縱阿爸走到葉孤城面前，葉孤城頭頂的氣泡框內容發生了變化。
葉孤城：【你有什么事么？】
氣泡框的內容偶爾是NPC的內心OS，偶爾也是與主角互動的話語，但不管阿爸怎么找茬試探, 葉孤城的頭頂一直是同樣的一句話。
玩家A挨個試探了一遍，最后輪到皇帝時，對方說道：【夜深了，閣下還不就寢嗎？】
這話由寢宮的主人來說真的很搞笑。
【>>上床就寢。】
【>>你不是很累，叫他們先歇息。】
玩家A選擇第二個選項。
【皇帝：好吧……】
皇帝：【說要睡在朕的寢宮的明明是你啊……】
玩家A看著像素小人們上床歇息, 冷血握著劍告訴阿爸, 他要守夜。
冷血：【不知道他今晚會做什么。】
玩家A瞅著這行字，不是，阿爸在你們眼里究竟是什么人？
雖然他今晚確實是打算做點什么的。
——小黑，召喚！
阿爸的深夜皇宮探索之旅開始啦！
·
皇宮之中，驚叫聲連連響起, 所有人瞠目結舌地望著月下舒展身軀的巨蛇。鱗片散發著冷冽光澤，如自九天傾瀉而下的黑河，吐信聲如有實體, 將人纏繞裹緊，威壓駭人。
巨大的蛇頭之上, 是阿爸的身影。
皇帝呆呆地看著那條巨蛇。阿爸來到京城的當天他在皇宮中也瞧見了巨蛇的身影，只是相隔甚遠，沒有實感，而親眼近距離見到它，比腦海中原本的印象還要震撼人心。
事實上，在朝堂中關于阿爸與他的蛇爭議不斷，阿爸未至京城時便有人說“災星降世、惑亂天下”，但等阿爸出現在京城，這樣的說法便少了許多。
阿爸究竟是不是災星不好說，干不掉他卻是實打實的有目共睹。
皇帝忍不住嘆息，阿爸降臨莫非是上天示警？是他這個皇帝做得有何不對么？
“阿爸”其實不止是一個名字，而是另有寓意？
冷血與陸小鳳從皇帝眼前掠過，奔向月下的巨蛇，如此景象，竟令皇帝想起螳臂當車、蜉蝣撼樹——差距過于明顯，滿滿的全是無能為力的無奈。
無情和葉孤城守在皇帝身邊，兩人都看到了皇帝面上流露出的苦澀，默默相望一眼，不知該如何安慰。
皇帝近似于自言自語地道：“難道我這個皇位真要讓給他坐不成？”
葉孤城和無情微微低頭，只當自己沒有聽到這話。
小黑認得冷血和陸小鳳，作為和它爭寵的隊友之一，小黑對他倆不是很喜歡，但也不討厭，見他們攔在路上，不耐煩地甩尾巴，微微俯身，用腦袋將兩人扒拉到一邊。對小黑來說，這事輕而易舉，但很傷人心。
阿爸站在小黑頭頂，向兩個隊友行注目禮。小黑雖然頭下留情，但個頭不同，對輕重的概念也不同，陸小鳳幾乎貼在墻上，而冷血則趴在了地上。
兩人沉默地起身站穩，抬頭望去，阿爸隨著小黑的頭一同向上，并漸漸遠去。
夜風嗚嗚吹著，紅色宮墻上印著樹枝的影子，搖擺晃動，時不時地與兩人的影子相疊，像是柔和的撫慰。
作為阿爸隊友的陸小鳳和冷血都遭受了如此待遇，大內高手自然只會受到比此更糟糕的待遇。在玩家A眼里是小黑輕松地戰勝了攔路虎，而在“攔路虎”們眼里，則是黑色巨蛇毫不留情地創飛了他們每一個人。
飛在空中的短暫時刻，巨蛇之上，那黑衣人的冷酷身影深深地刻在每一個人的眼中。
諸葛太傅叫停了對黑蛇與阿爸的阻攔，阿爸無所顧忌，好在目前為止沒有人送命，但受傷的人不少，傷勢輕重程度不一，都是攔路之人。阿爸并未濫殺無辜。
他好像只是在散步而已，更確切的說，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這個夜晚是如此的漫長，漫長到所有人都一夜未眠，在窗子后小心翼翼地窺視著月下的巨大蛇影，被恐懼與茫然湮沒。
天亮之前，阿爸再次在皇帝面前現身，詢問道：“何時早朝？”
皇帝心情復雜地想，經過今夜之事，這人竟然還覺得自己可以正常上早朝。
早先做過的承諾不得更改，皇帝也隱隱有種不能自己一人忐忑憂愁的念頭，喚人來更衣洗漱，打算去上早朝。衣裳穿的是常服，朝服放在一邊，阿爸一動不動地站在一旁，沒有要避讓的想法，于是皇帝和內侍默默挪到屏風后，換好了衣裳。
其余人都在屋外等候，皇帝對阿爸道：“既然要做三日皇帝，這三日內閣下應當穿朝服。朕、我的朝服你穿得下么？”
皇帝只是想看看阿爸的兜帽下是什么模樣，既然無法改變現狀，那便努力利用、適應現狀吧。
——陛下的這種狀態，稱之為“破罐子破摔”更為合適。
游戲外的玩家A先是一呆，重新閱讀一遍皇帝的對話，樂了。
這皇帝這么好玩的嗎？
【你認真思考了皇帝的建議，但沉思片刻之后，還是決定拒絕他的建議，你不習慣穿旁人的衣裳，沒有什么比自己的衣裳還要令人安心的。】
玩家A沉默，就這游戲商城不賣衣裳，掉落的戰利品中衣物方面只有兜帽斗篷——阿爸的衣柜清一色全是黑漆漆的衣裳，安心個鬼哦。
他倒是很想看阿爸穿朝服，畢竟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阿爸在兜帽下是什么面容，可惜網友B是真夠狗的，一點破綻都不露。
【阿爸：不必了。我們走吧。】
像素皇帝跟在像素阿爸身后走出屋，一路無事發生，過場動畫簡短地向游戲外的玩家A展示了朝堂日常運營情況。
玩家A：不是，真就只讓阿爸在皇位上當擺設啊？
生怕玩家A在朝堂上搞讓人心臟驟停的騷操作，留給玩家的操作空間極少。玩家A無能狂怒，暗中網友B 與位面意識長舒一口氣。
皇帝和他的臣子們也長舒一口氣，還好，這怪人沒做怪事。
但有句話說得好，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對玩家A來說，上朝過程中沒有操作空間，下了朝，操作空間那是絕對夠大。
皇帝被迫跟在他身后，自愿但不太情愿，全是為了觀察阿爸的一言一行，以免他在后宮中做出點什么不好的事。
皇帝忍了又忍，在阿爸直接跳進皇后的宮殿、里面傳來皇后與宮女們的驚叫，陛下終于忍不住了，踹門進屋，對阿爸道：“男女有別！你做別的朕姑且忍了，可你怎能如此無禮？！”
話一出口，皇帝忽然愣住。
阿爸是男是女？
阿爸的聲音是男子，但身子被裹在斗篷中，看不出特征。妖物不懂男女大防，但也可能并無性別之分。觀世音菩薩不正是隨應化身，沒有男女相的限制么？
因著皇帝這聲指責，宮殿中安靜下來，皇后與宮女在窗縫后小心翼翼地看著外頭對峙的兩人。
阿爸轉頭看皇帝，語氣平淡地問：“男女有別？”
皇帝誤會了，遲疑道：“莫非你是女、女子？”
阿爸：“你在說什么鬼話。”
暗中聽到這話的人倒吸一口涼氣，這人竟然這么對陛下說話！
陛下也是，竟然有這么隨意的猜想！
皇帝尷尬不已，向身側的無情捕頭投去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視線。
無情面上淡定不已，道：“……阿爸，你這么做確實不對，男女有別，你行為魯莽，各位娘娘很是受驚。”
阿爸問：“所以我其實不該往這兒來？”
無情點頭。阿爸道：“是么……”
【你終于意識到，你一直以來的行為太過張狂。世人常說男女有別，你其實一直知道這個道理，那些規矩似乎刻在你的腦海中，但你極少實踐，向來隨心所欲，不在乎規矩。】
【可皇帝作為天下之主，應當明白什么是規矩的。后宮嬪妃不是你的嬪妃，你只是三日皇帝，不該如此無禮的。】
【在這一日，你似乎明白了什么是“規則”。】
【你忽然想起，你的弟子們都是女性。】
玩家A看到這里，點開莊園界面，發現東三娘等人還在練級，等級最高的姑娘已經到了LV.50。
……這是什么練武奇才啊？升級速度比阿爸當初還快！
玩家A翻看莊園日志。
他對莊園并不是很上心，畢竟玩家A的生活不僅僅只有這個游戲，每天登陸后看看莊園各處的情況，再看看生意的經營狀況，數數錢袋子里的錢在游戲商場中能買多少好東西……然后，再是走劇情，探索天女散花般紛亂的劇情線索。
玩家A記得好幾天前他登陸游戲，莊園弟子就可以出島了，但今天一看，竟然發現她們還在島上。
《阿爸的莊園·不孤島日志》
【某一天，在阿爸莊主寄來的信里將她們稱作“弟子”。】
【「真是令人高興啊……無家可歸之人有了歸屬，不是被拯救的可憐之人，有了能夠堂堂正正稱呼自己的身份。」】
【東三娘等人決定，要變得更強，要能親手報仇，要能不丟“不孤島”的面子，不能辜負阿爸莊主的一番苦心。】
玩家A的良心有點痛，當時可供主角選擇的稱呼有三個，“弟子”“屬下”“侍女”……他什么都沒想才選了弟子，沒想到東三娘等人會這么高興。
但除了弟子，其他稱呼都不太行。玩家A回過神仔細想一想，發現自己這個選擇竟然是最合適的。
叉掉莊園界面，玩家A繼續走劇情，重新開始與無情捕頭的對話。
·
阿爸莫名沉默片刻之后，說道：“既然我不行，我的弟子應當可以吧？”
無情一怔，忽地回憶起阿爸之前確實提過他有十八名弟子要行走江湖，但一直不見動靜，無情險些將此事拋之腦后。
可如今聽來，好像有點不對……
“你的弟子們，是女子？”無情的語氣難掩詫異。
“當然，我沒說過嗎？”阿爸說，“她們都是懂事聰明的好徒弟。”
“你沒提過。”
無情發現阿爸永遠能給他新的驚嚇。
皇帝面色變來變去，問道：“你想叫她們來皇宮？做什么？”
“看她們想做什么。”阿爸若無其事地說著很不負責任的話，“我對弟子很寬容的。”
皇帝：“……”
但是你寬容的地點不對啊！這是朕的地盤！
皇帝問道：“她們此時身在何處？何時會來？”
阿爸回答道：“看她們什么時候動身，我說了，我對弟子很寬容的。”
說了這么多相當于什么都沒說。
阿爸走出宮殿，眾人再度跟在他身后離開。皇帝留下去安撫皇后，帝后二人雙手交握，眉目間滿是憂慮。
皇后低聲道：“陛下，那人的弟子會不會也是同他一樣不可理喻的……”
皇帝蹙眉道：“朕不敢說自己摸透了這怪人，但他行事雖張狂無度，但并未濫殺無辜……他也夸贊他的弟子懂事聰明，想來也不是太為難人的人物……”
皇后憂慮未減，畢竟還不知道他那些弟子是不是人呢。
·
阿爸終于安省之后，無情找到正在冷宮井里挖白骨的他。地面鋪滿零碎的白骨，無情眼角直抽。
陸小鳳扒在樹后，微微垂目：“都說一如宮廷深似海……”
這海確實深得很。
無情問道：“你之前托我辦的事，我找到了些許線索，你想不想聽？”
阿爸的聲音從井下傳來，并伴隨著被甩出井底的白骨。
無情默默后退一步，抬手擦拭被濺到臉上的泥點，將自己查到的線索道出。
在遠福鏢局做學徒的董清源在五年前跟著遠福鏢局出鏢，去了趟沙漠，一去不回，那支鏢隊遇見了石觀音的弟子，所有人都沒能會來，遠福鏢局的生意自那之后便江河日下，于一年前破產。
至于名叫秦珀的小姑娘，無情并沒有查到任何線索，她的失蹤沒有前者好查，若是有蛛絲馬跡，往下查就是，但這位小姑娘是某天忽然失蹤，自此杳無音信。無情對沒能查到任何消息很是抱歉。
聽完無情的敘述，井底下的阿爸沒有開口，只有撅土的聲音不斷響起。
無情其實很疑惑，阿爸既然能知道霍休的秘密，為何會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的下落？
他的消息來源究竟是什么？
“你要找的這兩人，莫非是你弟子的親友？”
無情在阿爸面前不玩迂回，直接發問。
阿爸又甩上來幾根骨頭，停頓片刻，兩個頭骨落在無情腳下，隨后，阿爸從井里爬了出來。
此時已近傍晚，落日熔金，冷宮內幽靜凄涼，遍地白骨，阿爸陰森森地冒頭，這場面不是一般的驚悚。
陸小鳳下意識后退一步，無情渾身緊繃。
阿爸的聲音也幽幽如鬼魂：“是的。”
他在最不正常的情況下用最正常的態度回答了無情的疑問。
無情：“……”
陸小鳳：“……”
阿爸穿過地面白骨，對陸小鳳道：“花滿樓什么時候到？”
陸小鳳驚訝于他還記得花滿樓的事，心里莫名百味陳雜，算了算時間，道：“大約還有兩三日。”
阿爸十日前到達京城，他請求阿爸為花滿樓治眼是在九天前，傳信回去和趕路來京城都要時間。這十日并不長，但每天發生的事情卻十分擁擠。
陸小鳳有點怕阿爸為剛得知的消息而前去沙漠找石觀音，他還沒開口說點什么，便聽到阿爸似乎有點高興地說道：“剛好。”
剛好？
陸小鳳回神，兩三天后……正是阿爸三日皇帝的體驗到期的日子。
阿爸身后的無情捕頭似乎嘆了口氣。
陸小鳳有點不敢想花滿樓到京城后見到的阿爸是什么樣的。
他也許會延長皇帝體驗期，也許有了新的主意……不管哪一個一定都會很創人。
第63章 你丫在套娃！
‖晉。江文學城獨發‖
二日皇帝到期
花滿樓到達京城看到了皇宮中舒展身體的巨大黑蛇
不孤島弟子
*
阿爸在皇帝寢宮入住第二晚, 沒有做任何讓人提心吊膽的事，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放下的帳幔后是他若隱若現的身影。
但寢宮中的其余人今夜依舊沒能安眠。
守夜的葉孤城稍稍一扭頭, 看到冷血正睜著一雙碧眼盯著帳后的輪廓, 雙眼發光；再轉過身一看，陸小鳳同樣睜著眼睛看房頂，若有所思地翹著腳, 晃來晃去，察覺到葉孤城的視線后還對他露出一個友好討喜的笑臉。
無情看起來則想直接掀開帳幔，直接沖進去仔仔細細地看阿爸睡著的樣子。
皇帝陛下更不例外了，裹在被子里雙目圓睜, 偶爾瞥向阿爸的方向，再閉眼，看一看，再閉眼。
葉孤城：……
安靜的一夜就此度過，阿爸早上起床, 從所有人面前走過, 在門口問道：“你們沒睡好？”
頂著黑眼圈的五人：“……”
能睡好才有鬼了！
陸小鳳好奇地問道：“你睡得很好嗎？”
阿爸說：“當然。不愧是皇帝的寢宮，床很大。”
陸小鳳努力回憶，昨晚阿爸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像死了一般安靜，床是大是小對他來說有差別嗎？
本以為經過一夜相處，能探知部分阿爸身上的秘密, 但一整晚，沒有人去掀起帳幔，去看床上躺著的阿爸究竟是什么狀態。
不是不想, 而是似乎沒有那個念頭，只是不自覺地望著, 僅僅是看著而已。
皇帝體驗期第二日，阿爸在朝堂依舊沒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皇帝坐在他身邊，下方文武大臣一個比一個乖順，以往總要吵上數個來回的事幾乎沒有任何阻礙就定了下來，皇帝心里百味陳雜。
怎么回事，最不省心的存在坐在身邊，反而讓他這個皇帝十分省心？
早朝過后，朝臣紛紛退去，諸葛正我留了下來，阿爸三兩下蹦蹦跳跳走向他，諸葛正我微怔，阿爸站到他跟前，一副等著他說話的姿態。
其實這樣的場面并不少見，有時阿爸會主動向人詢問是否有需要他做的事，有時會隨隨便便地撞人，有時也會毫不客氣地無視在場的所有人，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
與阿爸打交道的時間一久，眾人都明白了一個規律。
阿爸來到自己跟前時，要么主動說點什么，要么什么都不說。
但如果有人本就有要對他說的話，阿爸往往都會耐心駐足傾聽，至于傾聽后的反應就無法預料，十分之不可控。
諸葛正我道：“……阿爸，能否告訴我你的弟子們的消息？”
太傅最開始只是想與皇帝商量阿爸的表現，但阿爸主動來到他面前，諸葛太傅臨時想到了這個問題。
他對此確感到好奇，阿爸的弟子共有十八人——假如她們確實是人的話——他是如何收徒的？又怎么會十八名弟子都是女子？
阿爸頓了頓，道：“不能。”
諸葛正我并不意外，畢竟阿爸只是用言語拒絕了他，而不是在滿屋亂轉就地打滾跳到房梁上后對他說“不能”。
好在阿爸的弟子們都有信物，即使她們踏入江湖，想必根據信物也能立刻察覺她們的身份，并迅速做出應對。
阿爸的皇帝體驗期第二日就此度過。期間他一步都不曾離開皇宮，也未去后宮中嬪妃居住的宮殿，他在御花園里搞綠化，御膳房中炒菜，金頂上打坐，在御書房門口擺攤賣一些小玩意。
陸小鳳一直跟隨觀察著他，一點都不辜負自己隊友的身份，阿爸挖坑他搬樹，阿爸炒菜他添柴，阿爸打坐他扇風，阿爸擺攤他光臨。
“你不是有一輛車么？那輛車可以賣嗎？”
陸小鳳興致勃勃地問。
不遠處默默旁觀的人向他投去飽含驚異欽佩的眼神。
陸小鳳是真心誠意詢問的，小黑不在期間，阿爸在皇宮里偶爾會因路長而掏出自行車，陸小鳳眼饞好久了。
阿爸抬頭看他一眼，陸小鳳看不見阿爸的表情，但能感覺出阿爸并沒有生氣。
“可以。”
隨著阿爸話音落地，那輛自行車出現在攤子旁邊。在玩家A眼里是相當簡略的像素小車，在原住民眼里卻是一輛散發著古樸陳舊氣息（因為原材料是收集來的舊物品）、樣式奇特的兩輪車。
陸小鳳試探性地上手去摸，阿爸沒有出言阻止，他便繞著自行車前后左右仔細打量起來。
皇帝緩緩靠近。
人類對新奇物品的好奇心和探求欲是無法抑制的，即使是皇帝也不例外。
“陛下——”
陸小鳳生怕皇帝和他搶車，皇帝干咳一聲，淡定道：“我只是好奇這車是如何運作的。”
阿爸道：“價高者得。”
陸小鳳一驚，沒想到阿爸會來這么一下：“阿爸！”
皇帝出價：“三百兩。”
阿爸：“沒有了嗎？”
陸小鳳默默收回手，誰敢同皇帝搶東西？沒有人敢的。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阿爸拿了錢，皇帝拿到了車，彼此都很滿意。
然后阿爸甩出一本小冊子，道：“制造方法，低于六百兩不給。”
眾人：“……”
你不早點說有這個賣！皇帝心累，但很誠實地道：“我要了。”
雙方再次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阿爸這次擺攤收獲頗豐，其中皇帝的生意占了大頭，玩家A自己也沒料到自行車還真可以售賣，連制作方法也被一并買去——但買主是皇帝，很難說這個世界觀下自行車能否作為新型交通工具發展下去。
千萬別搞成壟斷啊。
玩家A心想，也許他之后可以交給宮九處理，阿爸的生意可以拓展新的領域了！
今夜，阿爸依舊安靜地躺在皇帝的寢宮中，不曾搞事。
無情突破心中隱隱的怯意，望著帳幔后若隱若現的輪廓，緩緩走上前去。
冷血下意識想攔，無情朝他搖搖頭。
阿爸身上滿是謎團，盡管他本人毫不遮掩，可對旁觀者來說，只有日復一日不斷增加的疑問。
無情心中已有決斷，今夜正是天賜良機，不能錯過。
他伸手揭開床幔一角，昏暗的光線下依舊只能看到模糊暗沉的輪廓，無情視線向上移動，尋找阿爸的臉可能在的位置——由于不管何時何地都是一身黑，阿爸此時幾乎與床融為一體，無情甚至看不清的姿勢。
他就是在艱難尋找阿爸的頭的情況下，對上了一只仿佛藏有萬千星辰的深邃眼睛。
有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像是自遠古傳來的絮絮低語，模糊、混亂、不成語句，奇妙的旋律飄揚回蕩，雜亂的聲響不絕于耳，像頌歌，似悲嚎，歡欣哀悼在跳舞，肢體扭曲狂亂……
……
無情松開手，帳幔自他手中滑落，而他晃了晃身子，渾身無力地向后倒去。
冷血一把接住他，為感受到的重量而驚訝，慌忙看向無情正臉，卻見無情雙目緊閉，意識全無。
陸小鳳與葉孤城紛紛上前，把脈看眼按人中，無情沉睡不醒。
寢宮內一片死寂，帳幔后阿爸的身形輪廓依舊，眾人的心漸漸沉到谷底。
·
玩家A受傷的腿好轉明顯，他一瘸一拐走了幾步，疼痛感不是特別明顯。
從受傷到現在已經有二十天左右，暑假過了將近一半，但好在有網絡的日子不算太無聊。
《降臨：俠魂》這款游戲玩到現在，玩家A已經很很少有讀檔的沖動了，一來死的次數減少，二來他發現不管走什么路線 ，主角阿爸的定位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人。
“降臨”倒是體現在了主角身上，但“俠”和主角要說沾邊，那也能沾點，說不沾邊也很合理……
玩家A這幾天一直在琢磨這回事，最近終于叫他琢磨出味兒來。
其實主角阿爸是“降臨”，游戲世界是“俠魂”嗎？
降臨在武俠世界的奇葩存在——這樣一來，面對阿爸的一言一行那些NPC們各種奇怪的反應就能夠理解了。
網友B整個半成品游戲給他試玩還疊甲，厲害得嘞。
打開電腦繼續游戲之前，玩家A和網友B分享了自己的猜測。
【玩家A：我懂了】
【網友B：嗯？】
【網友B：你懂了個啥】
【玩家A：這個游戲背后隱藏的真相，我全部都明白了了】
（對方正在輸入中……）
【玩家A：真相只有一個。】
（對方正在輸入中……）
【玩家A：你丫在套娃！】
【網友B：嗯？】
【玩家A：別嗯了你丫便秘嗎】
【玩家A：主角是第四天災類的設定對吧？所以NPC眼里的主角是個立場混沌的奇葩，他們反應才那么奇怪】
（對方正在輸入中……）
【玩家A：虧我還想著阿爸要點題當個大俠做好事呢】
【玩家A：你瞞得我好苦啊，之前還說游戲宗旨是“明月照九州，俠氣存天地”，讓我做選擇要點題】
【玩家A：其實游戲NPC們才是“俠”，至于主角阿爸只要負責“降臨”就好了，是不是？】
（對方正在輸入中）
【玩家A：［智慧的雙眼早已看透一切.jpg］】
【網友B：你】
【網友B：厲害】
【網友B：甘拜下風】
【玩家A：所以阿爸做什么都可以吧？】
【玩家A：爹以后不用點題了！】
【網友B：你點過嗎】
【玩家A：可惡，當然點了，你爹可是大好人】
【網友B：扯犢子，別亂了輩分】
【網友B：點題還是要點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懂不懂，白紙就要被染上周圍的色彩啊】
【玩家A：但你爹是黑色系耶】
【網友B：我是說他沒有記憶這個的設定啊！】
【網友B：你明明懂的，這方面沒有技巧全是套路】
【網友B：“怪物懂了人類的感情”就這套路嘛】
【玩家A：不，我就要技巧】
【玩家A：你丫全劇透了我天】
【網友B：像素rpg你整什么技巧】
玩家A沒有立刻回復，而是向上翻，再次看了自己與網友B之間的對話。
作為游戲的開發者，這貨竟然有點限制他搞騷操作的意思，搞毛線哦。
【玩家A：爹是自由的。】
*
《游戲運行日志》
｛他丫的｝
｛不管是真誤會還是假誤會，不管了｝
｛這家伙應該不會干得太過分｝
……
［發生了什么？］
［會有影響嗎？］
……
｛不會｝
｛對你不會有影響｝
｛我會盡力配合他減少影響的｝
……
［你了解他的想法嗎？］
……
｛玩家沒什么復雜想法，有一定的可控性｝
｛根據我對他的了解，他現在好歹算是個正常人｝
｛所以才會采用游戲進行干涉這種方案｝
……
［明白了。］
［位面融合進度：21%］
第64章 【你終于明白了一個事實。】
‖晉。江文學城獨發‖
*
無情昏迷多時, 不管太醫如何診治，都只有一個答案。他的身體沒有問題，呼吸平穩, 脈搏正常, 面色紅潤，仿佛只是在沉睡。
諸葛太傅目光憂慮，冷血心里自責, 覺得自己應該先前應該攔住師兄的。
探究秘密總是伴隨著風險，可不管當時寢宮內的其余人如何回憶，都不知道帳幔后究竟發生了什么，正是因為什么都不知道, 無情的昏迷才可疑且令人擔憂。
阿爸此時就在隔壁，沒有發出任何動靜。
有無情的例子在前，此時無人敢冒險前去查看。陸小鳳望著墻壁，仿佛要穿透墻壁似的緊緊盯著阿爸所在的方向。
白天陸小鳳與阿爸相處得十分和諧，盡管他多番提醒自己, 卻仍避免不了在阿爸的相處中覺得有趣, 甚至隱隱心生親近之意。
而今夜發生的事，都在告訴陸小鳳，那些不過是錯覺。
無情看到了什么？
所有人都在想這個問題。
又到了日常的早朝準備時間，經過今夜之事，他們都不確定阿爸是否會照常起身。皇帝在葉孤城和陸小鳳以及其余護衛的簇擁下前去查看阿爸的情況, 他緊緊地攥著陸小鳳的袖角，但沒走出多遠，便見到了一個預料之外的人物。
阿爸依舊是那身黑斗篷, 仿佛無事發生一般，繞著陸小鳳等人轉了三圈, 然后和陸小鳳互動，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詢問道：“要不要一起去看日出？”
天邊已有微光，想去看日出只需要現在出發去往紫禁之巔，便能完美地欣賞日出。在紫禁之巔看到的日出想必非同一般，如此機會，極為難得。
陸小鳳一點都不心動，沉默不語，阿爸歪歪頭，又去問皇帝，挨個問了遍，沒人回答他。
“無情捕頭……”陸小鳳想了很久，說，“無情捕頭昏睡不醒，你的醫術很好，能請你去替他看診嗎？”
“當然可以。”阿爸回答，并叫他們帶路，問道，“他怎么會昏睡過去？即使對我再不放心，也得注意身體，不能熬夜。”
陸小鳳忍住了追根究底詢問他的沖動，阿爸的態度很自然，自然到像是壓根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么。
諸葛太傅和冷血都守在無情床邊，見到阿爸走進屋中，向他投以復雜的眼神。冷血握緊了腰間的劍。
阿爸走到無情身邊，低頭看向無情，還不等他有所動作，無情眼睫微顫，忽地睜開眼。
阿爸：“你醒了？”
他后退兩步。
冷血撲了上去，無情在冷血的攙扶下坐起身。此時的他對昨晚發生的事并無印象，只覺得腦子昏昏沉沉，仿佛睡了太久太久，沒有舒緩疲憊，反而更累。
守在一旁的太醫在阿爸的注視下替無情把脈，得出的結論與之前并無不同。
無情目光茫然，越過身前的人群，和阿爸對視。他其實隱隱覺得自己是看到了什么的……可他無法準確描述出自己看到的東西。
那究竟是什么？
無情頭痛欲裂，鼻間一熱，血珠滴落，在布料上暈染開來。
在半刻鐘之前，所有太醫都說他并無大礙，而在阿爸露面的這一瞬，無情忽然不舒服了起來。
不可言狀的未知之物于沉睡間投來一瞥，即使是投影依舊對人類有所影響，位面意識與網友B合作盡力降低了影響，不可直視，不得思考，才能規避風險。
“師兄！”冷血慌忙拿帕子。
無情十分固執，即使頭痛欲裂，依舊從人群的縫隙中倔強地看著阿爸隱隱綽綽的身形，陸小鳳注意到這一點，腳下一動，徹底擋住阿爸的身影。
他望著無情，無情抬眼和陸小鳳對視，耳鳴聲陣陣，視野里的陸小鳳輪廓模糊，表情凝重，無情不由得苦笑起來。
陸小鳳的做法全憑直覺，但無情知道他的選擇是正確的，耳鳴聲遠去，頭痛減緩，鼻血止住，方才的種種感受，如同錯覺一般。
阿爸在人群后走來走去，擠開人群湊上前來。陸小鳳想也不想地抱住阿爸，直覺系的直覺偶爾能發揮大作用，名偵探陸小鳳想要拖住阿爸，卻被帶著走到床前。
阿爸的力氣很大。
他問無情：“你好一點了嗎？”
無情從醒來后沒說一個字，但所有人都明白無情的種種反應的與阿爸脫不開關系。
他的表現竟然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無情回答道：“多謝關心，我很好。”
阿爸送給無情一瓶藥，他的手指比瓷瓶還要涼，無情手指微縮，低頭看著那個小瓷瓶，伸手接過，緊握在手中。
“多謝。”
無情抬眼，凝視阿爸。
阿爸兜帽下露出的半張臉蒼白而冷淡，無情眼神漸漸變得疑惑。
他再次忍不住探究腦海中的記憶，熟悉的疼痛席卷而來，陸小鳳見勢不妙，立刻拖著阿爸往人群后藏，葉孤城邁了一步，擋住無情的視線。
氣氛凝重，沒有人點出事實，但陸小鳳和無情的表現印證了各自心中的猜想。
阿爸沒有甩開陸小鳳的拖行，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歪頭，望著人群后無情的方向，似乎十分困惑。
陸小鳳聽到他問：“我做了什么？”
“……”陸小鳳誠實地說，“你什么都沒做。”
阿爸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松手了。陸小鳳松了，但沒全松，身子擋在阿爸身前，手里緊緊攥著阿爸的衣角，這個距離他只要稍稍矮身，便能看到阿爸兜帽下的臉。
陸小鳳手心滲汗。
司空摘星說自己見過阿爸兜帽下的臉，但說不出阿爸長什么模樣，反應也不像無情那般莫名嚴重。
陸小鳳舉棋不定，正猶豫，皇帝和諸葛太傅從身后走了過來，兩人的表情都十分淡定，陸小鳳心生佩服之意。
只有皇帝知道自己心中有多么慌，可他是皇帝，帝王最該保持穩重，所以皇帝語氣平緩又正常地對阿爸道：“走，上早朝。”
諸葛太傅：“……”
太傅歷經三朝，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親身經歷皇帝約人一起上朝的事件。
陸小鳳嘴角微微抽動，松開手里阿爸的衣角。
諸位大臣在連著兩天在朝堂上見到那位來歷不明、奇特詭異的黑袍人之后，還是沒能習慣這回事，好在今天是最后一天，只要挨過今天就可以暢所欲言了！
頂著比前兩日還要濃重的黑眼圈的皇帝出現在大臣的視野之中。
諸葛神侯的臉色也極為疲憊。
朝臣們禁不住好奇又小心翼翼地瞄向三人中的另一人。
此物非人已是眾所皆知的事實，但不管是修長的身姿、還是人性化的言行——除了發癲時不太人性化——阿爸怎么看都是個人，所以眾人心中依舊不自覺地稱他為“人”。
阿爸還是像往常一般當擺設，然而當早朝到了末尾，君臣間無話可說之際，他忽然開口：“我是什么？”
這一問題問得猝不及防，以至于空蕩蕩的宮殿中有一瞬死寂，皇帝反應過來，率先開口：“你我之間已有約定，今日你仍是皇帝。我并非言而無信之人。”
阿爸搖頭道：“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皇帝疑惑地眨眼。
阿爸道：“我是什么？”
皇帝隱隱察覺到什么，遲疑片刻，咬牙道：“你是阿爸。”
阿爸還是搖頭：“不是這件事。”他緩緩說道，“在你們眼里，我是什么？”
皇帝頓悟，難道阿爸對自己身上的奇異之處從來都不覺得奇怪嗎？
他們眼中的異常，是阿爸的常態，他本人并無自覺。
【你察覺到自己身上似乎有你自己不知曉的問題。】
【無情捕頭面對你時的反應告訴你，昨夜在你沉睡之際，發生了你不知道的事情。】
【你困惑不已，長久以來你的隊友與跑腿小弟在你面前都十分神經，說著讓你一頭霧水的話，總是莫名其妙的陷入極端的情緒里，仿佛你做的事是不正確的。】
【堅定而固執的你從來沒有在乎這些表現，只做自己，可這并不代表你想傷害無辜之人。】
【無情捕頭難受的模樣深深刻入你的腦海里，你回首一路的經歷，終于意識到自己是“不正常”的。】
【什么是正常？不正常又是什么？】
【能站在朝堂上的文武大臣皆是穎悟絕倫，你在經過漫長的思考之后，決定向他們尋求答案。可讓你失望的是，沒有人回答你的疑問，就連身邊的皇帝似乎也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毫無收獲，失望至極。】
【支線任務：無情昏睡之謎。】
【任務描述：你在睡醒之后，發現在你不知道的時候，無情捕頭遭遇了奇怪的事件，昏迷不醒、頭痛、流鼻血，而周圍人的種種反應都告訴你，這事與你有關。】
【「真是令人疑惑……難道我其實會夢游，并在夢游的情況下傷害了無情捕頭嗎？可是昏迷狀態下的他十分健康，只是醒后才有種種不適的反應。……也許我該調查一下背后的真相。」】
【玩家阿爸是否接受任務？】
【是】or【否】
【>>是。】
*
早朝結束之后，阿爸轉身離開，毫不猶豫，仍是看不出他的情緒。
除了那突兀的疑問，他并沒有做任何多余的事，皇帝一直在揣測阿爸的心思，不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
阿爸首先找到的是陸小鳳。
陸小鳳正在補覺，半夢半醒，眉頭緊皺，光怪陸離的夢里全是阿爸。
一睜眼，眼前還是阿爸。
陸小鳳呆住，阿爸扛起他就跑。
陸小鳳：【不是？？？？】
皇帝：【等一下！】
諸葛正我：【……】
葉孤城：【怎么回事？】
阿爸帶陸小鳳來到僻靜無人處，向他詢問無情究竟遭遇了什么。陸小鳳沒有經歷阿爸問自己是什么那一出，錯過這關鍵事件，腦洞再大也猜不到真相，一頭霧水。
他猶豫片刻，沒有直說，而是反問：“你覺得無情捕頭經歷了什么？”
阿爸不懂迂回，直接道：“和我有關。”
陸小鳳被這么一說，回過味來，阿爸一把捏住他的臉，道：“說。”
“……”
陸小鳳很無奈，阿爸這動作多么像個欠揍的人啊，誰能想到他其實不是人呢？他艱難開口，吐露出模糊的音節，“兇許。窩薛。”
阿爸松手。
陸小鳳做的第一件事是死死抱住阿爸的胳膊，第二件事才是將昨夜無情的遭遇告訴阿爸。
“你昨夜當真睡著了嗎？”陸小鳳略帶探究地詢問，“無情捕頭揭開帳幔大概就看了兩三眼的功夫便昏迷不醒，你那時在做什么？……我不是懷疑你做了壞事，但這事實在奇怪，無情捕頭醒來后的反應你也瞧見了，很——難受，他很難受。”
阿爸的反應出乎陸小鳳的意料，他困惑地問：“為什么要看我睡覺的樣子？”
陸小鳳語塞，頓了頓，道：“因為
……因為阿爸你總是戴著兜帽，看不見臉，無情捕頭大概是想記下你的長相吧。”
“可我自認特征足夠明顯。”
阿爸的言下之意是就算不記住他的長相也無所謂，畢竟他一直是一樣的打扮。
好有道理。陸小鳳再次語塞。
他想了想，道：“你真的不明白為什么嗎？”
阿爸忽地沉默下來。陸小鳳再次抱緊了他的胳膊，生怕阿爸甩掉他繼續去做點令人煎熬的騷操作。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阿爸如此向陸小鳳詢問。
陸小鳳不知道“什么”之后省略的是“人”還是“東西”，遲疑片刻，坦言道：“你是阿爸，是獨一無二，舉世無雙的存在。”
阿爸對他的回答沒有做出任何反應，起身離開，帶著陸小鳳找到了新的受害者…受訪者。
白云城主葉孤城沉默地注視著眼前這對奇怪的組合，他和陸小鳳對上視線，抱著阿爸胳膊的陸小鳳笑了一笑，好像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姿勢很奇葩。
面對阿爸的詢問，葉孤城的描述與陸小鳳相同——畢竟他們都親眼目睹了無情的所作所為。
最后，阿爸問出了那個問題。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葉孤城看向陸小鳳，陸小鳳朝他眨眨眼，葉孤城便如實道：“你很奇特。……在你之前，我從未見過像你一樣的……人？”
阿爸對此沒有任何反應，禮貌地向葉孤城道別，隨后離開。
陸小鳳還掛在他胳膊上。
第三個受訪者是冷血捕頭。
冷血守在無情屋外，在阿爸和皇帝去上早朝之后，無情便再度昏睡過去。
見到阿爸，冷血皺眉看他片刻，向陸小鳳投去詢問的視線。
陸小鳳松手站至一旁，對冷血道：“阿爸想知道昨夜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冷血的眼睛里滿是困惑。
他停頓好久，給出了和陸小鳳葉孤城一樣的答案。
“你什么都不知道嗎？”冷血向阿爸逼近，緊緊盯著他，問道：“你究竟是什么東西？”
【——你好像知道答案了。】
【恭喜玩家阿爸完成支線任務《無情捕頭昏睡之謎》，任務獎勵：記憶拼圖×4】
【記憶拼圖（4/10）：這是一張被撕碎的圖像。你獲得的部分零落分散，沒有辦法從中判斷出圖像全貌。】
【你終于明白了一個事實。】
【你不是人。】
【空白的記憶，自認正常卻讓人無法接受的行為，與旁人不同的認知，充滿迷霧的過去。】
【冷血的疑問正是你的疑問。】
【——我是誰？】
【——我是什么？】
·
游戲界面外的玩家A瞅著旁白，很干脆地給出了答案。
“還能是什么？”
“當然是全江湖的爹啊。”
第65章 原來是這個活爹！
‖晉。江文學城獨發‖
*
主角阿爸獲得了四片記憶拼圖, 這意味著他的故事展開了新的章節，而玩家A并沒有選擇立刻進行游戲。
他下載了新的游戲，玩了兩天, 期間一次都沒有打開游戲《降臨：俠魂》。
兩天之后, 網友B發來詢問他游戲劇情進展到哪一步的信息。
玩家A看著他發過來的消息，抬眼看了看桌面上像素小劍模樣的游戲圖標。
片刻之后，玩家A回消息說他正在玩新的游戲, 被網友B吐槽：【怎么又是新的游戲？那個高端大制作游戲不玩了嗎】
【早肝完了啊】
【好快！】
對話如往常一般，他們聊了很多，網友B并沒有如玩家A預料之中的那樣積極到近似于催促地讓他繼續去玩《降臨：俠魂》這款游戲。
這讓玩家A以為自己的預想出了些許差錯，但網友B的對話界面里顯示許多次（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樣, 玩家A瞬間覺得自己的瞎想簡直多余，畢竟他自己絕對不是最糾結的那個。
這次聊天之后玩家A重新登陸了游戲，繼續之前的進度。
*
花滿樓在今日抵達京城。
來時路上他聽說了許多有關阿爸的事跡，腦海中阿爸的形象也愈發復雜。前面阿爸所做的事起碼還算普通、在正常范圍之內，但他到京城后做的最讓人震撼的事情無異于提出要體驗當三日皇帝之事。
從京城中離開的人將這消息帶向江湖各處, 花滿樓離京城越近, 聽到的內容便越發詳細，也愈發奇異。
阿爸的行為無異于對皇權的巨大挑戰，議論紛紛，但終究是發生在京城的事，糟心的也不是老百姓, 無法觸及，無法插足，于是只能成為許多人的日常談資, 豐富了百姓們的娛樂生活。
花滿樓入京后便與自家三哥會和。花滿舟這幾日因為阿爸的事也吃不下，睡不好, 擔心自己和阿爸的約定會因此而不能實現。
即使兩天前陸小鳳從宮中傳來消息也沒有讓他徹底放心，與花滿樓見面之后，花滿舟將阿爸的所作所為告訴花滿樓，仔細向他介紹了自己對阿爸的看法，并請來阿爸近處的人進行分享。
這些人自然指與阿爸朝夕相處的隊友與跑腿小弟。
司空摘星這幾日偶爾在金福酒樓客串小二上飯送菜，今天花滿樓來時他也在場，笑瞇瞇地跟著兄弟二人去了酒樓后院。
花滿舟的看法和司空摘星有所不同。
假如花滿舟對阿壩爸的評價是三十分，司空摘星對阿爸的評價則是六十分。至于不在場的詹二對阿爸的評價只有五分。
由此可見，不同人對阿爸的看法也有著相當大的差距。
花滿樓腦海中阿爸的形象變得愈發抽象，他想了想，問道：“昨日已是第三日，陸小鳳他們還沒有出宮么？”
花滿舟搖搖頭，嘆氣道：“昨日宮中似乎發生了什么大事，聽說夜間叫了太醫，不知是為誰看診，陸小鳳也沒有傳出消息。”
司空摘星并不是很擔憂，畢竟阿爸雖然行事無忌，但起碼言而有信，就連葉孤城也對著司空摘星透露過自己對阿爸的些許看法，在阿爸守信這一方面，他們是有共識的。
“不用太擔心，起碼我能確定他們不會有性命之憂。”司空摘星說。
花滿舟很佩服他的篤定，但性命之憂以外還有血光之災，要連夜請太醫豈不是證明有人受了傷？
總體上還是相當令人擔憂的。
花滿樓到達京城四個時辰之后，烏云蔽月，夜風冰涼，他的房間外響起了奇怪的動靜。花滿樓正靜坐在桌旁，聞聲并未慌亂，耐心等待這位不速之客現身。
他對來人的身份有所猜想，也許就是他這次要拜訪的大夫，那個傳聞中的人。
房門被推開，風灌進屋中，與之伴隨而來的還有一種比絲綢更為輕柔、無形似有形的陰柔氣息。
花滿樓在黑暗中“望”向對方的方向，淡淡地微笑道：“閣下莫非是阿爸？”
不愧是花滿樓，十分淡定地喊出了阿爸這個古怪的名字。
“是的。”
來人跨過門檻，反手關上了門。
花滿樓聽到了一個冷淡而平靜的聲音。
這聲音讓花滿樓想起倒映出烏云與月亮的池塘。盡管他已經很多年不曾見過月亮，也不曾看到池塘，但這幽靜深邃的畫面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阿爸向花滿樓走近，花滿樓側耳聽著他的腳步聲。
從一個人的腳步聲能夠判斷出對方是什么樣的人，這么多年來花滿樓已經積累了豐富的經驗，但從阿爸的腳步聲中，他什么也沒聽出來。
阿爸在他屋外時，腳步聲輕快跳躍，走進屋內后前幾步穩重淡定，隨后又一走一停，又忽地蹦跶一下，時輕時重，時緩時急。
什么都聽不出來……
這實在令人驚奇，但假若考慮到對方不是人這個事實，似乎也不足為奇了。
阿爸在探索完花滿樓的房間后，對花滿樓提起自己的目的：“我來治好你的眼睛。”
花滿樓問道：“可需要什么代價？”
阿爸搖頭道：“這是我和陸小鳳的約定，他是我的隊友，與你無關。”
他只說與花滿樓無關，卻不說是否有什么代價。
花滿樓略有不安，但阿爸卻不給他再多詢問的時間，直接開始治療。
一股冰涼的氣息撲面而來，一雙手遮住了花滿樓的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似是一瞬，又仿佛數十個時辰，阿爸放下手，花滿樓緊閉著眼，仿佛感受到了光影在眼前浮動。
那不是仿佛，而是確實。
屋內沒有燭火，只有微弱的月光，即便如此，折射出的光影于花滿樓而言依舊分外明顯、新奇。
花滿樓依舊雙目緊閉，睫毛顫抖。阿爸俯身，花滿樓的眼前覆上一層陰影。他聽到阿爸詢問：“你怎么不睜眼？”
聽到這句話，花滿樓下定決心，睜開雙目。躍入他的視野之中的是戴著兜帽的阿爸，未被兜帽遮住的半張臉膚白唇薄，線條凜冽，透露出一股不講情面的冷酷意味。
阿爸退后，拉開距離。
花滿樓望著他，站起身。
阿爸沒有多說，禮貌地向他道別，花滿樓幾欲開口挽留，張口卻失聲。
等他發出短促的音節，阿爸早已消失在花滿樓的視野之中。
一刻鐘之后花滿舟舉著燈籠想去看看自家弟弟，才開門，便發現屋外站著花滿樓的身影。
“七童，你怎么來了？”
花滿舟疑惑地上前。
燈火驅散廊下黯淡的陰影，花滿舟腳步一滯，呆楞在原地。
只見花滿樓含淚帶笑，眸光明亮，璀璨如星。
他道：“三哥，我終于看到你了。”
*
烏云再度遮住彎月，司空摘星搬來第二壇酒，繼續今夜的三人小酒局。
他已有幾分醉意，這幾日司空摘星對陸小鳳拋下自己去宮中看阿爸搞事一直不太得勁。要知道他可是比陸小鳳先成為阿爸隊友的人，明明是他先來的。為什么被選中的卻是陸小鳳呢？
沒有人把司空摘星的話當真，司空摘星不管什么情況下都不會說自己其實很擔心陸小鳳，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畢竟阿爸是不可控的，不管誰去陪皇帝睡覺都一樣。
詹二吐槽道：“因為陸公子比你省心。”
司空摘星叫道：“你說的這是什么話？真是過分了。”
葉孤鴻在一旁慢慢喝酒。因為是阿爸的跑腿小弟，他甚至不能離開京城。作為與爸爸親近的人物，神侯府對他們隱隱有約束監視的意思在。
盡管能夠理解，但葉孤鴻還是不太高興，他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司空摘星伸手猛拍他的肩，安慰他道：“放寬心啊，和我們、和追命捕頭他們一塊玩不也很好嗎。”
葉孤鴻喝了口悶酒，沒說話。怎么可能放寬心，他倒是很羨慕司空摘星的粗神經和毫不在乎，所以阿爸才很喜歡逗司空摘星玩吧？
此時在場的三個人里只有葉孤鴻和詹二有點心意相通的意思。兩人對視一眼，齊聲嘆了口氣。
詹二說道：“這幾天阿爸不在，什么神神鬼鬼叨叨的都找上門來了。那什么神通侯方應看——我都遇見過他三次了，以前我可沒有這個運氣親自見這位貴人。”
他喝酒喝多了，什么都說出口，司空摘星聽得眼珠子滴溜滴溜轉，笑著一盞接一盞地給他倒酒。
葉孤鴻微怔道：“我也見到過方小侯爺兩次，他還請我喝茶，還遠遠地見了一次太平王世子，我總覺得他想找我說話……但他沒找我。”
司空摘星給葉孤鴻倒酒，又給自己倒了一盞酒，一口悶下，隨后說道：“怎么沒人來找我？”
“因為你和追命捕頭天天比賽誰跑得快。”詹二翻了個白眼。
司空摘星說：“之前太平王世子和阿爸莫名其妙打了起來，我好奇他們是什么關系，仔細想了想，覺得他最有可能是那位九公子。是你倆的前輩啊。”
九公子是隊伍面板跑腿小弟一欄中的首位，司空摘星這話說得沒毛病，但兩名聽者十分有意見。
詹二道：“都說了我不是跑腿小弟！”
葉孤鴻道：“照這么說。他其實也是你的前輩，別只算上我們。”
詹二道：“誰跟你們是‘我們’啊？”
酒氣縈繞，場面亂糟糟，三人說笑爭吵，一地狼藉。
葉孤城與陸小鳳連夜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陸小鳳：“……”
葉孤城：“……”
第二天，三人宿醉。
司空摘星一邊喝著解酒湯一邊積極追問皇宮中的三日內究竟的事，陸小鳳沒有隱瞞，如實道出。
那一天面對冷血捕頭的逼問，阿爸的態度依舊冷漠，毫無波瀾，情緒如死水一般平靜。
無情捕頭那時還在沉睡，阿爸在無情捕頭床邊站了片刻，便徑直離開皇宮，再度消失不見。
陸小鳳昨天和葉孤城出宮之時，無情已經蘇醒，和他們一起出宮，此時正在神侯府。
無情對自己那晚在帳幔下畫面依舊無法描述，但他能明確告訴眾人不得在探究阿爸的兜帽下藏著什么樣的秘密。
司空摘星聽到這里，提出疑問：“可我其實見過，沒有像無情捕頭那樣啊。”
陸小鳳說：“所以無情捕頭有一個猜想。也許效果是隨著時間推移是不同的，就像龜裂的墻壁，裂紋會延伸擴大，造成的影響也不同。”
司空摘星有點懂了。
“如果能找到更早之前看到過阿爸的臉的人，一定有更明確的發現。”陸小鳳說。
司空摘星提到倪一：“那小子估計是沒有看見過，如果看見過他早對我炫耀了，不過他提到過有一個不是隊友的人大概看到過他的臉。”
“是誰？”
陸小鳳問。
詹二捂著腦袋從房間里走出來，司空摘星朝陸小鳳示意：“他的主人。”
詹二茫然抬頭，一臉無辜。
“說起來還有一個人也有可能。”司空摘星接著說。
“九公子？”陸小鳳早有同樣的猜測。
司空摘星點點頭：“我好像發現他是誰了。”
“太平王世子。”
陸小鳳和司空摘星對視一眼。
“對，沒錯。”
盡管不明白為什么堂堂太平洋世子會是九公子，畢竟他不管是名字還是排行都和“九”沒有一丁點關系，但他對阿爸的態度堪稱毫不遮掩，有這樣的猜測是理所當然的。
司空摘星看著詹二說道：“不管是倪一還是詹二都不是真名，這位九公子也許是世子殿下的不為人知的身份吧。”
收拾齊整后，陸小鳳打算去見花滿樓，他還不知道花滿樓已經被治好雙眼的事，打算先與好友會和，再商量如何見到阿爸。
阿爸一向難以琢磨，這次失蹤許多人在尋找他，陸小鳳在這方面幫不上太大的忙，懷揣著種種復雜憂思，陸小鳳在路上便遇見了花滿舟與花滿樓兄弟二人。
見到花滿樓的第一眼，陸小鳳便發現好友雙目明亮，已然重見光明。
“花滿樓！”
他驚喜大叫，奔了過去。
此時此刻，阿爸正在太平王世子的院子里。
宮九冷眼看著他。
就在半刻鐘之前，阿爸突然從墻上翻進來，莫名其妙地給出一堆吩咐，稱呼宮九為生意伙伴，要他為自己好好做事。
宮九對他所說的“自行車”生意很感興趣，但更煩阿爸莫名其妙的行為，冷冷笑道：“你這家伙的作風還是一樣鬼鬼祟祟，都說你是禍星降世，我倒覺得你是老鼠成精，只做飛檐走壁之事。”
呔！逆子！
阿爸對此的回應是毫不猶豫地上前，用盡全身的力氣創飛他，并捏著他的臉道：“你的這張嘴也是一如既往。”
這個互動動作對宮九來說是新互動，帶來的羞辱比之前種種更深。
這也是當然的，玩家A最近才發現這個互動動作很有趣，閑得慌時見到個NPC都會用一用，并遺憾自己之前怎么沒有發現這個有趣的動作。
玩家在不同時期總會有不同的樂子。
于是兩人順理成章地開始互毆。
阿爸這樣的霸道爹教訓逆子不需要理由，但宮九總能給他充分的理由，玩家A毫不心軟。
太平王聽到有人稟報世子院中傳來奇怪的聲音，他起先還當是世子的日常行為，但侍從說那聲音很不一般，太平王悄悄過去一聽，也越聽越不對勁。
“逆子！看招！”
太平王聽到有人這么說。
世子聲音壓抑到了極點。
“你閉嘴！”
逆子？誰家逆子？
誰敢當這個爹？！
太平王大驚，命人撞開院門，只見黑衣阿爸手中舉鞭，世子身上染血，鞭痕累累。
見有人闖進來，阿爸停下手中動作，陰森森地看向院門。
原來是這個活爹！
太平王眼前一黑，大驚失色。
第66章 一視同仁。
‖晉。江文學城獨發‖
*
太平王對阿爸聞名已久, 在不久之前，太平王從沒有想過他還能與這位古怪的存在產生聯系。
就像太平王世子多年間總是在外云游一樣，太平王在京城的存在感十分之弱。即使阿爸做了再多稀奇古怪的事, 他也覺得這個人離他很遠, 對方再怎么蹦跶都不會蹦跶到他面前。
意料之外的事總是忽然到來，太平王萬萬沒有想到有一點從旁人口里聽說有人對自己的兒子稱爹，并且不久之后這個自作主張的爹還出現在他這個真正的爹面前。
詼諧, 簡直太詼諧了！
太平王默然無語。他望著阿爸那黑色的身影，驚疑不定，一時之間表情竟顯得有些滑稽。
阿爸踩著宮九向后跳開，不忘順腳踢他一下, 雙方拉開距離。
隨后他這個活爹轉身對逆子的真爹說道：“你好，聽說你是太平王。”
太平王心想，你都毆打兒子說他逆子，怎么還是“聽說”呢？
宮九從地上站起來，擦著嘴角的血, 沒有理會一旁的阿爸, 向太平王走去，太平王快步迎上去，小聲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宮九淡淡回道：“沒什么，他總這樣發癲。”
太平王想問的問題有很多，譬如世子是怎么和阿爸有關聯的, 譬如為什么似乎對阿爸發癲的言行十分熟悉。
阿爸對陛下都如此無禮，甚至還當了個三日皇帝，太平王這個皇室貴族都沒做過這種夢, 阿爸卻順順利利地在龍椅上坐了三個早朝。
太平王的心情復雜得很。
盡管不至于有“他行，那我也行”的念頭, 可一直以來的三觀被創裂了。
而且聽說相對其余人而言，阿爸對陛下還算彬彬有禮，如今世子被阿爸按在地上揍，難免不保證他不會做得更過分。
太平王憂心忡忡，滿腦子都是阿爸踩著世子喊逆子的畫面。
但宮九沒有向他解釋的意思，請太平王帶著人離開。
一同來的護衛也很想離開，望著靜靜站在院中阿爸的陰森模樣，心中不自覺地產生畏懼。
太平王不放心，宮九眼神沉靜，堅定之意十分明顯。太平王寂寞地想著他這個兒子一向很有主見……
“別走。”
阿爸在這時說道。
宮九：“。”
太平王：“……”
阿爸重復一遍自己的意思：“留下。”
宮九攥緊拳頭，太平王看到自己一向表情冷淡的兒子臉上浮現出一種明顯的憤怒神色。
顯而易見，世子被阿爸激怒了，只要他說話，世子就會生氣。
太平王不想讓場面太難看，對阿爸采取以柔克剛的方式。
他道：“來者是客，閣下……閣下便在寒舍住下吧。 ”
太平王府當然算不上“寒舍”，不過是太平王的自謙之語罷了，阿爸定定地直視太平王——事實上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誰，以及是否能看見，畢竟那頂大兜帽將他臉遮住了一般。
太平王飛快地命人去打點房間，出于某種心理，他將阿爸的房間安排在離宮九和他很遠的地方，雖然在王府的最最西北角，但布置華麗周到，不會有人覺得布置的人其實希望阿爸趕緊離開。
太平王府上下其緊彌漫著緊張的氛圍。阿爸在王府中閑逛，那姿態宛如巡視自己的領地。
宮九看得腦殼疼。
在遇到阿爸的那一天，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么一日。
跟在阿爸身后看他會顯得很蠢，但只是遠遠的看著他似乎更蠢。宮九眼不見心不煩，關在院中閉門不出。
然而即使不出門，宮九在屋中也能聽到王府中各處此起彼伏的驚叫，從各個地方閃現的阿爸給王府上下帶來了各種各樣的驚嚇。
太平王府一向安靜，所有人都進退有度有條不紊，阿爸的到來顛覆了一切。
深夜，他甚至闖進了太平王的房間，從窗戶進，在房內轉了一圈后從門出。
太平王呆愣愣地看著他。
作為阿爸的第一個跑腿小弟，宮九自然也在阿爸夜襲之列，幾乎打擾了王府中的每一個成員——就連馬廄中的馬他也沒放過——阿爸最后來到了宮九的房間外。
宮九早就聽見了他在王府中鬧出的動靜，早知有此時，所以正冷著臉坐在床邊（衣服穿得相當嚴實）。
一刻鐘之后，屋外的動靜未斷，阿爸未進房間。
再半刻鐘之后，阿爸還沒來。
宮九：“……”
宮九起身，推門而出。
門外，阿爸正站在樹上，打算從樹上一躍而下，跳到墻后。
聽到宮九房門開啟的聲音，阿爸在樹上扭頭，居高臨下地與他對視。
盡管很不應該，但宮九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煩躁之意。
他并不想承認這是——“你來都來了怎么不找我？我以為你會找我的！”的煩躁。
所以宮九只是注視著阿爸跳下大樹，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中。
第二天，王府所有人都頂著黑眼圈進行日常活動。
太平王找宮九商量，問能不能去請神侯府的幾位捕頭來處理阿爸的事。天下人都知道，阿爸歸神侯府管。
宮九沒有立刻答應這個提議，他和阿爸分別的這幾個月來只是聽著對方的所作所為，難得有機會近距離接觸，宮九還想從阿爸那里獲得更多有用的消息。
這場談話半個時辰之后，宮九默默地看著阿爸大喇喇地從自己面前經過，一躍而下，落入水中。
他好像打算橫渡池塘。
九公子評：神金。
宮九冷冷地看了片刻，慢慢走過去，在池塘對面停下。當阿爸伸手搭上池塘邊緣時，宮九一腳踩在他的手上。
“妖怪會溺死嗎？”宮九說道，“我記得老鼠怕水。”
這話完全就是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默認阿爸是個老鼠精。
對屏幕外的玩家來說是個很大的挑釁。
阿爸伸手抓住池塘旁的宮九將人拖下池塘，并翻身踩在他身上。
新的交通工具·太平王世子誕生了！
玩家A覺得這個交通工具可以有，淡水世子，海水則是小鯊魚小章魚，沒有一丁點遺憾，完美。
垂直的兩個像素小人在池塘上慢悠悠地飄了一會兒，宮九一動不動，像尸體一般。
片刻后，走來的太平王目睹這一場面，頭頂冒出代表驚訝的顏文字。
他大步奔向池塘。
這是一個比邀請阿爸在王府住下還要糟糕的選擇，阿爸不留情，伸手太平王拉進池塘，濺起一個大水花。
父子二人在池塘中、在阿爸腳下團聚了。
這一畫面當真是聞者流淚，見者傷心，當事人更是羞憤欲絕。太平王養尊處憂。不會水，在池塘里咕嚕咕嚕冒泡泡。
宮九氣炸，阿爸每天都有新的惹他生氣的法子，更糟糕的是！他毫無辦法反抗那些莫名其妙的指令！
場面相當之混亂。
阿爸玩夠了之后跳上池塘拍衣裳甩袖子，眨眼間變得干干凈凈，一塵不染。
太平王目睹這一畫面，一邊咳水，一邊面露驚嘆。只在傳聞中聽到的消息，果然沒有親眼目睹來的真實。
太平王和宮九去換衣裳，最先出來的是太平王。
阿爸下手毫不留情，落水之前宮九還受著鞭傷，這可不是他自己運行功法就能簡單治愈的傷勢，鐵打的人也扛不住這么造，所以世子殿下仍在上藥。
太平王小心翼翼地和阿爸套近乎，他的套近乎指站在離阿爸兩丈遠的地方，小心的窺視著阿爸。
玩家A欣賞著這一畫面，很是感慨，都說子肖父，這王爺還沒兒子騷啊。看來這個道理也不盡然哦。
如果太平王知道玩家A的想法肯定抽死他的心都有了，但太平王面對的是陰森可怖的阿爸。
在太平王的注視下，阿爸走到他身邊，圍著他轉了四五圈，時不時地產生些莫名其妙的肢體接觸，隨后阿爸向后拉開距離，對著太平王的方向靜立不動。
太平王呆住。
作為首次與阿爸相處的人，他并沒有冷血等人積攢的豐富經驗，于是只呆呆地望著阿爸。
這個表現在玩家眼里來說就是他身上沒有劇情，只是個普通的路過npc而已，于是阿爸也毫不留情地離開，噠噠噠跑去宮九的房間，直接撞開了門。
侍從正為宮九上藥，涼風灌進屋中，侍從手嚇得直抖，宮九的神色比秋風還要涼。
宮九和阿爸的相處日子還是很長的，知道有時候面對阿爸不想說話的情況下是可以沉默的，阿爸一般不會太為難人。
但不知怎的，宮九面對阿爸時就按捺不住心中的躁怒之意，明明他不是如此情緒不穩定的人。
硬要找原因也是能找到的，阿爸太懂得該如何挑動人的情緒了。
宮九道：“你來干什么？”
阿爸詢問道：“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握著藥膏的侍從瑟瑟發抖。
宮九沒奢望能從阿爸嘴里聽到好話，聞言卻還是氣了一下，冷冷道：“不用。滾。”
阿爸沒有滾，而是走上前，毫不猶豫地伸手拍在宮九肩膀的鞭傷上。
宮九吃痛，眼角抽動，抬腳踹了過去。
踹了個空，因為阿爸拍完就溜，純販劍。
阿爸離開不久，房間外便響起一陣陣的驚叫聲。宮九出門一看，巨大的黑蛇在太平王府中盤旋，緩緩挪動著身軀，如同流淌的河水般近在眼前。
宮九：……
糟心。
小黑的現身無異于代表著阿爸的方位，于是一個時辰之內，太平王府中冷血和葉孤城都出現在太平王府門口，身后跟著死纏爛打扮成捕快過來的司空摘星。
太平王在京城默默當自己的富貴閑人，沒想到有一天自家王府會成為漩渦中心。
冷血與葉孤城有名有姓有地位，并且也與阿爸關系匪淺，不管阿爸現身何處，他們找上門都不算失禮。
太平王將幾人迎進府中。
小黑正和阿爸一起玩捉迷藏，絲毫沒有考慮到照顧王府中人的脆弱心靈。
宮九走出來見客，事實上世子不是很想稱呼他們幾個為客人，不管是阿爸還是冷血都是像蒼蠅一樣煩人的家伙。
就在冷血到來之前，阿爸玩著玩著找到向宮九說之后要和他一起去沙漠，宮九問他為什么是自己，阿爸回答說：“因為我想和你聯絡感情啊。”
太平王世子早有阿爸腦回路不正常的心理準備，但聽到這種話還是忍不住盯著阿爸，想拆開他的腦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
而世子殿下也確實那么做了——
他試圖揭下阿爸的兜帽，但如往常一般，依舊以失敗告終。
所以出現在冷血與葉孤城面前的世子殿下，臉色冷冰冰的，渾身散發著寒氣。
葉孤城向宮九致意，因為其余人都懷疑九公子是太平王世子，葉孤城的沉默保密原則也沒了作用。
盡管葉城主沒有說出這個事實，但看到出現在太平王府的小黑的身影時，對隊伍成員來說，這個答案顯而易見。
司空摘星打量一眼太平王世子，沒有上前叨擾，而是溜溜達達循著小黑盤旋的腦袋找到樹上的阿爸。
“花滿樓一來你就去見他，這是重視和陸小雞之間的約定，但之后怎么不見你來找我玩？”司空摘星蹲在樹枝上，阿爸就在他對面，“我不是你的好隊友嗎？比跑腿小弟更高級吧。”
宮九在不遠處投來一個冷颼颼的目光。
司空摘星假裝什么都沒感受到，他說這話完全沒有什么爭寵的意思，只是嘴賤罷了，順帶含有一點想試探阿爸底線的意思。
阿爸伸手摟上司空摘星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不用嫉妒。”阿爸說，“在我心里，你們都是我的好大兒。”
司空摘星：“……”
宮九：“……”
冷血：“……”
葉孤城：“……”
完全是無妄之災。
阿爸的底線在哪兒不知道，但唯一能知道的是，他很擅長挑戰別人的底線。
話雖這么說，阿爸對司空摘星的態度十分特殊是眾人有目共睹，不管是哥倆好的樣子還是有來有回的互動，都會讓旁觀者覺得和諧。
——司空摘星對阿爸的好感度有六十呢。在替花滿樓治好眼睛之前，他是除動物隊友之外最高的好感度擁有者了。
如今好感度最高的人既不是隊友，也不是跑腿小弟，而是花滿樓。
但花滿樓對阿爸的初始好感度就很高，玩家A看過人物介紹，知道這是花滿樓的性格特征。
即便如此，八十的好感度還是讓玩家A看到就覺得不好意思。
他真覺得阿爸之后走反派路線估計沒人會給阿爸加好感了。
第67章 快跑！
‖晉。江文學城獨發‖
*
大漠沙如雪, 月下人似狗。
“誰是狗？”宮九冷冷問，“你們愿意當狗，我可不是。”
司空摘星說：“我沒那樣說, 只是你不覺得阿爸在前面跑的樣子很像……嗎？”
宮九很喜歡這個說法, 冷漠的臉上流露出些許笑意。
詹二：“…………”
他痛苦地抱住腦袋，見到了活著的掩耳盜鈴之徒，這兩人一定能成為少主學漢話的好老師。
一旁的冷血默默地看著阿爸, 像一尊披著月光的雕像。
“父愛如山”小隊成員眾多，但此次被阿爸選中來沙漠的只有四人。
詹二寧可這個機會讓給別人，陸小鳳或是葉孤城，不管是誰肯定都比他開心。
雖然向教主大人表明了想換人跟在阿爸身邊的意思, 但同事傳來的信里永遠只有一個意思：留下，別走，敢走就永遠別回來了。
詹二愿意被阿爸拋下，但不愿意被教主舍棄，因此不管多么糾結煎熬, 依舊跟在阿爸身邊。
司空摘星很羨慕地對他說：“這樣算來, 從你成為阿爸的跑腿小弟開始就一直跟在他身邊。”
“……”詹二心里堵得慌，“這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嗎？我寧可我每次都被丟下。”
司空摘星看向宮九，又看看冷血，一本正經地說：“你這話說得，簡直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詹二想錘他：“住口, 我不愛聽！”
不愛聽的不止詹二，宮九和冷血對這種說法在不同程度上表現出抗拒，宮九的反應是轉身回到身后破破爛爛的客棧, 冷血的反應是瞥了眼司空摘星，繼續望向阿爸。
就這一錯眼的功夫, 巨大的黑影在月下舒展開來，在雪白的沙漠中游曳徘徊，沙塵漫天，飄飄揚揚地灑下，沒一個人逃開這場沙雪。
詹二：“啊！啊啊啊啊啊——”
司空摘星：“詹兄，說真的，你有時候比阿爸還癲。”
詹二十分勉強地忍住自己罵街的沖動。
客棧內，宮九面色如常地從一臉驚懼、膽戰心驚的客棧主人與客人之間經過。
開在沙漠的客棧大部分都是黑店，要么送錢，要么送命，畢竟沙漠里的生意實在難做，客人少不說，想要解決飲食也需要付出相當大的成本。
但對阿爸來說，幾乎零成本。所有東西都是現搶的，無需成本，作為阿爸的跑腿小弟，宮九只需要坐享其成。
——但如果不是阿爸，宮九的待遇還會更好的。
宮九走過凹凸不平的地面，經過店里的一個小二，微微側首，瞥他一眼。
小二滿臉麻子，低著頭，一副膽怯不敢直視宮九的姿態。而在他身邊，一個客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屋外扭曲的巨大蛇影，眼睛亮得驚人，一臉好奇興奮的神情。
宮九沒有停留，徑直走過。
來到這家客棧時，阿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占據了它，他并未表露出對客棧中的任何人表露出在意，宮九不知道他是否發現這些人中有人不對勁。
即使與阿爸認識得最早，一直以來都有打聽收集阿爸的行蹤，但宮九依舊無法準確從他的言行中判斷阿爸的意圖，不止是他，誰也沒有這個自信。
夜深之際，眾人昏昏欲睡，阿爸與小黑消失不見。半夢半醒間，詹二聽到有腳步聲從自己門前經過。
算了。懶得管。
詹二意識朦朧間，如此想道。
第二天，詹二發現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疲憊不堪，似是一夜難眠。
司空摘星打哈欠，隨后說道：“你雖然總說怕啊懼啊的話，但其實一點都不怕吧，你瞧瞧，誰都沒有你睡得好。”
在羅剎教里做事首先就要有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詹二一點都不覺得哪里奇怪，理直氣壯道：“養精蓄銳才能更好完成任務，我們都是這樣做的。”
司空摘星毫不留情地吐槽：“你現在養精蓄銳能為誰做事？你家主人好像一點都不在意你當別人的跑腿小弟。”
詹二：“啊！住口！”
沒有人搭理這兩個活寶，阿爸一步三跳進了屋，大堂里的氣氛更為冷凝，掌柜謙卑地迎了上去，陪笑問道：“您這是從哪兒回來的？身上真干凈……啊……”
掌柜可能怕得腦子抽筋了，什么都沒想便找了個似乎值得恭維的點，但話說完才意識到這句夸贊簡直爛透了，甚至讓所有人都意識到阿爸身上的詭異之處。
掌柜的表情看起來很想給自己一巴掌。
阿爸看他一眼，沒說話，繞過掌柜，直奔他身后不遠處的一位客人。
其余客人都藏在客棧中，不敢在阿爸跟前露面，只有一名客人坐在大堂，觀察著所有人，包括那名麻子臉的小二。
阿爸伸手在對方臉上一揪，揭下一張易容，道：“說，為什么用這么惡心人的視線看我？”
對方露出真容，是個俊朗出眾的男子，聞言臉上的笑容差點沒掛住：“……惡心人嗎？”
“不然呢。”阿爸一本正經地說，“我可沒有被人盯的愛好。”
男人嘴角又揚了起來，笑道：“據我觀察，凡是你出現的地方，所有人都會盯著你看呢，我以為你很習慣這回事。”
詹二四處看了看，很好，這位來賓說得相當正確，阿爸是所有人的目光中心，但凡他在場，一定是萬眾矚目的主人翁，就連這位長相俊秀、連詹二這個男人都不得不稱贊他眉舒目朗、風度偏偏的男人都仿佛成為了阿爸的陪襯一般。
沒有人注意到詹二的舉動。
于是詹二默默從身后舉起木板，上書：快跑。
看見這一幕的司空摘星：“……”
難不成與阿爸相處的時間越久，就越癲嗎？詹兄的精神狀態實在堪憂啊……
冷血上前一步沒，叫破男人的身份：“楚香帥。”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冷血捕頭，好久不見。”
兩人確實許久不見，冷血捕頭上次見到楚留香還是在三四年前，楚留香這幾年除卻劫貧濟富的時候，鮮少在江湖中活動。
詹二瞪大眼睛，猶豫片刻，將木牌又收了回去。
是楚留香啊，那不要緊了，吃虧是福。
宮九瞥見這一幕，心情復雜。
阿爸將這人帶在身邊，一定只是為了打發時間。
司空摘星早已飛快地沖上前去，道：“你是楚留香？”
楚留香點頭，笑道：“閣下想必就是偷王之王，司空摘星了。”
一個盜中之帥，一個偷王之王，年歲差距也不大，偏偏從來沒見過面，世事就是如此奇妙。
司空摘星難掩興奮，說著要和楚留香比拼輕功，被阿爸一把按下：“閉嘴，逆子，你爹有正事。”
楚留香：“……”
冷血：“……”
司空摘星掰下阿爸的胳膊，很是羞惱：“你、你非要這個時候當爹嗎？”
“爹一直是你爹。”阿爸回答道，看向楚留香，“你來這兒有什么目的么？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司空摘星嘀咕：“你不是要去找詹二的主人嗎？”
詹二狠狠瞪他一眼，能別提醒阿爸這回事嗎，自己一直在奢望阿爸忘掉這件事啊！
楚留香有點意外，他對阿爸的初印象已經因為阿爸方才一系列無禮的言行而相當糟糕，不覺得對方會主動提出要幫人忙。可事實上，阿爸確實主動說了。
冷血關心地看著楚留香，能讓楚留香以易容的方式出現在偏僻沙漠中的客棧，一定是發生了不一般的事情。
楚留香環視四周，每一個人都不是一般的人物，沒有隱瞞遮掩的必要，輕嘆一聲，眉眼間泛上一絲憂慮。
他將自己的目的，以及進入沙漠后的遭遇向眾人道來。
一個月之前，楚留香發現自己的朋友，少林寺的無花大師失蹤了。
無花大師天生慧根，聰穎絕倫，資質過人，在江湖上享有「七絕妙僧」的美譽，與楚留香意氣相投，時常小聚，彈琴賞月，好不快活。
他無故失蹤，楚留香作為朋友，當然想要尋找他的下落，而四處走訪查探之后，楚留香在聽說無花消失前有人在西北一帶目睹了他的身影，而楚留香來到西北，尋找無果，得出無花進了沙漠的結論。
他懷疑無花被沙漠惡霸，石觀音擄走了。
石觀音盤踞沙漠多年，無惡不作，偏愛美男子，無花大師即使是個禿子也有著男女都稱贊不已的美貌，楚留香收集多方證言得出這個合情合理的結論。
游戲屏幕外的玩家A：“咦？”
如果他沒記錯，無花大師不是石觀音的親生兒子嗎？
看著對話框里的黑底白字，玩家A有點懵，這款游戲終于要挑戰倫理道德了嗎？好像一點都不意外啊。
以防自己記錯，玩家A點開瓜書——那本第一次遇見宮九，從宮九的貨船上找到的江湖情報書冊中確實記錄有無花和石觀音的身份秘密。
他沒有記錯。
玩家A叉掉瓜書界面，雙眼一瞇，看來背后有大大的隱情。
等等，宮九那個逆子是知情人啊……
屏幕上的像素小宮九只是坐在原先的座位上，頭頂冒氣泡：【見到人就要幫忙——其實永遠是在幫倒忙，呵呵。期待之后的發展，呵呵。】
玩家A：嘻嘻。
楚留香正在講述自己的遭遇，一直安靜傾聽的阿爸忽然轉身走向宮九，忽然開始和宮九掰手腕，一招制勝，又轉身走了回來，示意楚留香繼續說。
“……”楚留香僵住。
冷血道：“不用在意，習慣就好。”
詹二覺得冷血好像搶了他的臺詞，認可地點頭。
宮九慢吞吞地轉著手腕，陰森森地盯著阿爸的側臉，楚留香心想真的沒問題嗎？
司空摘星催道：“你找到姬冰雁和胡鐵花之后呢？他們怎么不在你身邊？”
看來是真的沒問題，根本沒有人關心宮九。
楚留香心情微妙，接著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和他們在沙漠中不幸遇見流沙，被幾個自稱快活王手下的人救下……”
他們得知楚留香等人的身份后便邀請三人前去快活王的宮殿，救命之恩在先，三人只得應邀前去拜見快活王。姬冰雁在蘭州城做生意，對快活王有所耳聞，其人貪婪自傲，耽于女色，沉迷享樂，不得深交。
所以楚留香等人一直在考慮脫身的方法。這樣的機會在到達快活王的宮殿之前便出現了，石觀音的弟子似乎與快活王的手下有齟齬，兩方撞見后頓時大打出手，楚留香與兩位朋友就此失散。
他是僥幸逃脫，但姬冰雁與胡鐵花卻不確定被其中的哪一方帶走，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正是六日前的事情。
阿爸拍板定案：“交給我吧，我一定會幫你的。”
場面陷入沉默。
宮九發出一聲冷笑。
第68章 阿爸在沙漠搞綠化。
‖晉。江文學城獨發‖
*
阿爸做事向來隨心所欲, 從不主動將自己的打算告訴隊友或是跑腿小弟。
但如果向其詢問，阿爸如實相告和避之不談的概率一半一半。
關于阿爸來沙漠的目的，冷血知道其中之一——阿爸某位弟子的親人被石觀音擄走, 所以石觀音必定免不了遭殃。
石觀音惡名遠揚, 且阿爸師出有名，冷血對此事樂見其成。
——但他可不知道阿爸還要見詹二的主人。
因此冷血顧不上思考阿爸決定會導致怎樣的后果，其實也不必多想, 總之有人要遭殃，冷血只需要盡力控制阿爸的禍害范圍。
他去問司空摘星：“阿爸何時對你說過要見‘程冠’的？”
司空摘星有點意外于冷血捕頭竟然不知情，仔細想了想，確實只有自己和陸小鳳商量了這回事, 詢問阿爸時只有他和詹二在場。
無情捕頭在那一晚究竟目睹了什么，沒有人知道，司空摘星見過，沒有任何不適——盡管司空摘星和無情捕頭一樣無法詳細描述自己見到的畫面，但他能確切地說出自己見到的場景是無害的、甚至相當…驚艷。
所以司空摘星很好奇除自己之外的人見到的究竟是什么樣的景象, 無情捕頭的反應與感受已經知曉, 只剩下詹二的主人，所以還在汴京沒有出發時、在其余人都在商量如何應對處理阿爸導致的影響之際，司空摘星直接拖著詹二去問阿爸了。
“你想見程冠嗎？順路的事。”阿爸說，“我記得你沒見過他，為何想見他？”
“我對詹兄的主人很好奇啊。話說回來, 是怎么順路法？”司空摘星問道。
“還能怎么順路……那個人就在西域——”
“啊！啊啊啊啊！阿爸不要說！”
那時詹二在司空摘星與阿爸之間揮舞胳膊，大聲打斷了阿爸的話。
他的目的達成了，阿爸沉默地看了慌亂的詹二好一會兒, 直把人看得手足無措，才什么都沒說, 轉身離開。
司空摘星從阿爸那里得到了一半答案，剩下的一半不知道也無妨，于是順應詹二的心思，沒有繼續追究。
“不過肯定是能見到程冠的。”司空摘星說，“程冠此人和神通侯似乎有聯系，之前詹兄酒醉后說了好多，冷血捕頭要想知道的話可以試著灌醉他。”
冷血：“……”
司空摘星完全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態，他自己不會繼續探究，但不介意別人去探究。
冷血在意的是另一點，神色怔忪：“他……阿爸聽起來似乎很好說話。”
但冷血面對阿爸時，感受最多的永遠是拒絕之意，他與阿爸之間仿佛有一層無形的壁壘。
司空摘星從中察覺到某些奇妙的意味，想了想，建議道：“只要不去干涉他的行動，他其實很好說話的。”
這是與阿爸相處的關鍵原則，冷血當然知道這一點，與阿爸近距離接觸一段時間后沒人不知道，他困惑地望向司空摘星。
“所以——只要態度放低點友好點他就什么都會答應了！”
“——那他不就是你爹么？”一旁路過的宮九冷嗤。
“……”
冷血頭也不回地走了，他好像不該浪費時間聽司空摘星扯淡。
身后司空摘星和宮九就“阿爸是不是爹”這個問題展開激烈的爭論，冷血一出門，便看到了客棧中的麻子臉小二。
同此人對視一眼，冷血猶豫片刻，對方卻主動走上前來，道：“冷血捕頭。”
“一點紅。”冷血點出他的身份，“你這次要殺誰？”
“快活王。”一點紅說。
一點紅本人也沒預料到自己與阿爸會有這樣的緣分。在被首領召回后，一點紅將自己對阿爸的觀察結果如實稟報，他不知道首領是什么樣的心情，繼續完成著那些分派給自己的任務。
而刺殺程冠這個任務再也沒被提起，一點紅知道自己大約成為了某人的棋子，棋局的結果究竟如何也與他無關。
半個月之前，一點紅接到了一個新任務。某人要殺快活王，給了快活王所在的地點，詳細至極，對快活王的描述是神秘而強大，所有威懾性的詞語都放在了他的身上，這令從未聽說過快活王名號的一點紅相當驚訝。
一點紅的首領對他說，雇主指定要他前去暗殺快活王，如果成功暗殺，會多給出四分之一的酬金，如果沒有成功，只給四分之一以作辛苦費。
以往的雇主從來不說失敗后如何，他們對一點紅抱有十足的信心。所以一點紅對此略感驚訝，但并不放在心上，殺手只需要好好完成任務，無法完成任務的話辛苦費只會成為棺材費。
首領沒有給一點紅任何建議或是囑咐，一點紅來到沙漠，循著委托中的要求來到此地，在店里當小二。
兼職上崗的第三天，楚留香風塵仆仆地來到此地——在楚留香被阿爸揭開□□之間，一點紅確實不知道他的身份。
然后，就是阿爸從天而降，大殺四方，占地為王……
一點紅不知道阿爸是否有認出自己，身在沙漠的他還不知曉阿爸在京城做出了什么驚天大事，但不妨礙他覺得阿爸深不可測。
當聽完楚留香敘述來意之后，一點紅本就猶豫的心立刻安定了下來，他的想法很簡單，阿爸所過之處必定不會平靜，與其被誤傷或是游離于事件之外，不如加入其中。
一點紅跟著冷血去見阿爸。
主動回歸隊伍的一點紅受到了阿爸的歡迎，正舉著鐵鍬挖沙的阿爸向一點紅遞去一根鐵鍬，示意他和自己一起挖。
一旁握著鐵鍬撅沙的詹二埋頭苦干，楚留香捧著一袋種子苦笑著看向兩人。
一點紅沉默地接過鐵鍬。
在沙漠里挖坑種樹的阿爸比發癲滿地打滾的阿爸正常得多，一點紅習慣了。
當一點紅在阿爸身旁挖坑時，詹二用一種“你不該回來”的眼神望著他，一臉痛徹心扉。
一點紅加快速度將他甩在身后，楚留香在他挖的沙坑里填上種子，蓋上沙。
一炷香之后，楚留香灑下種子的地方冒出綠色的新芽。
楚留香：“？！”
詹二大呼：“妖怪！”
司空摘星溜達過來，說：“什么妖怪，你不知道嗎，葉孤鴻山莊里種的樹七日就能結果呢。”
詹二更驚：“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司空摘星費解道：“你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嗎？阿爸這么奇異，當然會想知道和他有關的任何事。”
詹二莫名惡寒，司空摘星究竟是以什么樣的心情說出這種話的？
——為什么司空摘星的接受程度這么高？豈不是顯得他像個笑話？
詹二開始琢磨起這個問題，仔細一想，除他之外的所有人在接觸到阿爸之后都以飛快的速度適應了阿爸的行事風格，并不會像他有那么大的反應。
詹二自己雖然說著“習慣就好”，但他知道自己對阿爸的態度里畏懼占了多數，剩下的則是因為教主的吩咐。
和他相比，司空摘星簡直是另一個極端。
就連皇帝也比詹二想象中的更平靜。
……究竟是這個世界不正常，還是他不正常？
詹二開始懷疑人生。
一個時辰之后，那些新芽向上竄了一尺，也許今天結束之后它們會有一丈高。
客棧掌柜與其余客人顫抖著，看著這些環繞客棧、與漫漫黃沙畫風極為不符的綠意，腦子暈暈沉沉的。
誒…難道他們是在做夢？
做夢的幻想在阿爸揪下一把綠葉往嘴里塞時遺憾破滅，阿爸嚼著新鮮的嫩葉，給自己的好大兒們挨個分了一點。
“真的可以吃嗎？”司空摘星問。
“可以。”阿爸說，“無果樹，葉子可食用，你竟然不知道嗎？”
“……”
知道才奇怪吧，一炷香就能發芽的樹誰都沒見過。
司空摘星沉默地嘗了一小口，眨眨眼，又嘗了一把。
眾人緊張又擔憂地望著他。
“……難吃。像毒藥。”
這么說著，司空摘星又嚼了兩片葉子。
誰信啊！
詹二氣得推他一把。
小插曲過后，阿爸又不知道鉆往何處，眾人吃著阿爸分給他們的葉子，彼此看看，都覺得這畫面很不對勁。
世子殿下微微一笑，道：“你們可真是他的好大兒。”
是了，這場面簡直像在乖乖等爹回來的小孩排排坐吃果果。
「無果樹」的葉子甘甜多治，清新提神，不像大家印象里的樹葉，更像一種水果。
而它的外表卻再普通不過，假如混在森林里，所有人都會忽視它的樣子。
——當然，這只是在它的幼苗期如此，作為阿爸守衛新領地的特殊植物，成年期的無果樹會主動分辨來人是否懷有敵意，并判斷是否需要驅逐對方。
這樣的樹當然不是位面原住民，而是來自于另一個正在與本位面進行融合的位面，適應性極高，沒有危害，是經過位面與網友認證的優秀植物。
繞著客棧一共種有二十棵樹，將客棧包圍起來，日后會是合格的守衛。
《沙漠客棧》就這樣水靈靈地加入了莊園地圖，其中設置有傳送點，阿爸通過它回到了不孤島，見到了自己的弟子。
弟子們的精神狀態十分健康，對再一次突兀現身的阿爸報以熱切的眼神，并沒有多余的疑問。
阿爸手一揮，帶她們一塊走了。
等級最高的弟子已有LV.58，在沒有踏足江湖埋頭苦練的情況下已經相當優秀了。
如今，正是不孤島弟子·阿爸之徒名揚江湖的起點！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玩家A覺得場面可以更亂一些，現今說江湖中最大的BOSS是阿爸本人也不為過，自己是不可能打自己的，只好打別人了。
攻守易位！攻其不備！
阿爸帶上弟子出發了！
第69章 神金啊！
‖晉。江文學城獨發‖
*
看到那些從客棧后院里一一走出的女子, 掌柜的表情裂開了，直到阿爸一行人準備，他還是一副魂游天外、恍惚朦朧的癡樣。
除了掌柜, 其余人皆是如此, 種種疑問驚異在腦子里繞啊繞，偏偏沒人能解答。
一點紅歸隊后隊伍成了六人小隊，如今再加上十八名阿爸的弟子, 場面熱鬧得不像樣，小小的客棧無法裝下那么多人，好在阿爸沒有久留，動作利索極了, 召喚小黑，他居蛇首，弟子在蛇身，其余六人位于蛇尾。
……意義十分明確的分組。
幾人望著遠處的身影，神情復雜。
司空摘星嘆道：“近不如親……我陪了他那么久, 怎么還是只能待在蛇尾？”
詹二想抽他。
司空摘星順著小黑的身軀向前爬去, 其余人沒理，楚留香看看四周，有點疑惑。
不去阻止他可以嗎？
冷血道：“不用管他。”
楚留香恍然，自己身邊這五人與阿爸是同一個隊伍，想來也有許多非同一般的默契在。
因為相隔太遠, 即使對阿爸的“弟子們”十分好奇，卻沒有詢問交談的時機。司空摘星在向前半爬半走行了數丈，被扭來扭去的小黑晃得頭暈眼花, 用輕功也許能快一點，但假如使出輕功, 落下時就有可能直接被小黑巨大的身軀拍飛，或是直接被當頭壓下。
所以綜合考慮，司空摘星什么都沒做。
沒有人知曉石觀音的老巢位于何處，楚留香在沙漠里停留多日，未獲取任何線索，他回頭望了眼被小黑甩在身后、如黑點般的客棧。
那家客棧不一般，楚留香本打算默默觀察，看是否能夠獲得些許消息。
阿爸的到來打亂了他的計劃，在認真考慮過后，楚留香決定和阿爸一行人一起走。他對阿爸不夠了解，但相信冷血捕頭，而且……楚留香很好奇阿爸會怎么幫助他。
因為阿爸說要幫他之后，包括冷血捕頭在內，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微妙。
位于蛇身的不孤島弟子們也在小聲交談。
初次離島便來到沙漠，盡管此前實在是看夠了粼粼海面、聽夠了濤濤浪聲，但驟然間面對漫漫沙海，對她們的沖擊力非同小可。
等級最高，如今是LV.58的弟子名叫“齊江”，在弟子中很有威嚴，告訴所有人只要按照阿爸的吩咐行事就好，其余的什么都不要管。
“對阿爸的隊友和跑腿小弟們也不用搭理么？”有人望著蛇尾上的幾個人影，如此問道。
齊江回答道：“謹言慎行就好，不能在他們面前輸了面子。”
東三娘道：“但我聽說，他們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名人……”
齊江道：“名人又如何？日后咱們也會是人人皆知的名人。既然已經從那些洞窟里出來，便不能只看到眼前一畝三分地。”
東三娘望著她，很是欽佩，道：“我明白的，只是心中難免膽怯。你放心，此后無論遇見什么，我都不會辜負「不孤島弟子」的名號的。”
“我也是！”
“我們都是的啊！終于出來了，一定要找到蝙蝠公子那個罪魁禍首好好教訓他！”
“別忘了把他的小命留給莊主，還不知道莊主對他有什么安排呢。”
眾人議論紛紛，一旁的董清渺微微笑著，心中卻忐忑又憂慮，阿爸將她弟弟的情報共享給所有弟子，董清渺很擔心弟弟在魔頭石觀音手下吃苦受累。
同樣尋找親人的秦玉摟住董清渺的肩以作寬慰，她的妹妹未有下落，秦鈺很希望董清渺能夠找到弟弟，這樣對她自己來說也是一個安慰。
司空摘星趴在蛇身上，望著不遠處的人影，感慨：她們看起來關系真不錯啊。
在他身后，位于蛇尾的眾人望著他可疑又可笑的模樣，陷入沉默。
·
石林洞府。
楚留香的好朋友，姬冰雁正在掃地。
落到石觀音手里還不如當初應了快活王手下的邀請前去做客，在石林洞府當一個隨意使喚的隨從除了要做雜活之外還得忍耐石觀音弟子的找茬挑刺，姬冰雁淪落此地已有數日，心情一天比一天煩躁。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姬冰雁確定了楚留香的朋友——無花大師身在石林洞府。
只是與楚留香的猜想憂慮似乎有所不同，姬冰雁憑借自己的觀察、以及只見到無花一次的感受來看，無花并非被強逼留在石林洞府的，石觀音的那些弟子提到他時都恭敬守禮，從不像在他面前時那樣肆意。
無花似乎是石觀音的客人。
姬冰雁倒是知道無花會去神水宮與水母陰姬論佛講經，但陰宮主信佛，卻從沒有聽說過石觀音信佛的消息。
姬冰雁覺得事情變得更加復雜了，簡直比快活王還令人頭疼。
石林洞府藏于黃沙石峰后，每天都需要清掃以保持潔凈，姬冰雁幾乎每天都在掃地，而這幾天與他搭配灑水的人也各不相同。
相當于也將石觀音的口味摸了個透。不幸落入石觀音魔掌的男人都是英俊瀟灑。長身玉立的美男子。即使受盡折磨形容憔悴，也難以磨滅他們與生俱來的風姿。
今日配合姬冰雁灑水的是個相當年輕的小伙子。即使對方形容疲憊，但姬冰雁觀察片刻，琢磨著對方未及弱冠。
掃地的間隙，姬冰雁向后看去，見年輕人麻木地舀水灑水，心中升起一股針對石觀音的怒氣。
石觀音真是不做人。
姬冰雁煩躁地想。
依照前幾日的經驗，恐怕姬冰雁向他詢問也得不到回應，但姬冰雁還是放慢了腳步，等少年走到他身邊，詢問道：“請問貴姓大名？”
少年抬頭看他一眼，眼神死寂，語氣無波：“董清源。”
“正本清源的清源嗎？”
“是。”
難得有個愿意與他交流的人，姬冰雁便與他聊了起來，董清源只會時不時地回答他的問題，但更多的是無視。
而他這樣毫無生氣的反應卻遠比其他人好很多。姬冰雁見到的其余人完全是行尸走肉，對他們而言，活著成了一種刑罰。
姬冰雁問他是如何落入石觀音手中的，對方沒有回答，沉默片刻，姬冰雁問道：“你在外面可有親人？”
話一出口，董清源停住腳步，呆愣片刻，嘴唇抖動，竟忽地落下淚來。
“回不去了……”他哽咽地說，“姐姐，我姐姐還在等我……但我回不去了。”
姬冰雁張了張口，道：“能回去的。”
董清源淚流不止：“不會的，你不會是最后一個！我被
困在這里五年了！每年都有人死！都有人來！”
五年？姬冰雁呼吸一滯，五年實在太久了，豈不是董清源十來歲的年紀便已經困在此處了？
人生大好年華，卻被囚困于此地……
姬冰雁心中百味陳雜，但他自己也是被困此地，不管說什么安慰的話都像是空話，一時之間，張口無言。
董清源想起姐姐，他與姐姐從小相依為命，他想爭大錢，想和姐姐一起過上好日子，去鏢局拜了師父習武，卻不成想第一次出鏢便一去不回。
今生恐怕再不能與姐姐相見。
董清源掙扎求生五年，心中一直緊繃的那根弦被姬冰雁彈動，重重摔了水桶木勺，伏地痛哭。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該死的！為什么我回不去！”
“姐姐！”
他拍地大哭，翻來覆去地說著回不去了，又指著手足無措的姬冰雁道：“你——你不會是最后一個！那個惡魔根本不會——”
“哦。”
某個聲音忽然打斷了董清源的話。
“那我會是最后一個嗎？”
董清源呆住。
姬冰雁飛快反應過來，循聲四顧，來人主動走出藏身之地，身著黑袍，兜帽半遮臉，氣質陰森冷漠。
“你是……那個人。”姬冰雁叫不出阿爸的名字，表情莫測。
董清源呆愣地望著他，頭腦忽然清醒了。
他爬起來，拍拍衣裳塵土，沉默地站在一旁不說話。
姬冰雁道：“我聽說過你……你到這兒來做什么？”
阿爸淡淡道：“受人所托，前來救人。”
姬冰雁問：“誰？”
“你。”阿爸說，隨后又示意了董清源，“還有他。”
董清源茫然。
姬冰雁心情微妙，難道是楚留香搬來的救兵？
沒見過這樣孤身一人闖入別人老巢的救兵。
姬冰雁思考間，驟然懸空，驚得他握緊了手中的掃帚——原來是阿爸將他扛上了肩。
而董清源則被他攔腰拎起，在一眨眼的功夫之后，三人已經身在空中。
在那短暫的滯空中，姬冰雁與董清源從不同的方向目睹到了小黑的一部分，寬闊粗長的身軀，熠熠生輝的鱗片，間接吐露的鮮紅蛇信……
兩人心臟狂跳，仿佛來到另外一個世界的驚嚇令兩人落地后都難以保持鎮定。
楚留香和董清渺迎上去，擔憂地看著面色蒼白的兩人。
董清渺眼眶紅了，董清源再次落淚，久別不見歷經滄桑的姐弟二人相擁而泣。
姬冰雁干嘔一陣，抬眼看到不遠處盤旋在石峰間的巨蛇，又有點想吐了。
楚留香送上水囊，姬冰雁沒有客氣，飲了好幾口，擦擦嘴角，問他道：“怎么回事？他——他是你搬來的救兵？”
姬冰雁本想看阿爸的，但一轉頭，卻發現阿爸已經消失不見。
楚留香一臉習以為常的神情：“不是我搬來的救兵……他是個很熱心的…人？”
姬冰雁：“……”
這能說服得了誰？！
·
阿爸和他的伙伴們到達石林洞府并沒有多長時間，找到姬冰雁和董清源代表著他的尋人任務完成了一半，接下來剩下的只有完成打BOSS的任務。
當小黑纏繞游曳于重重石峰間，暴力破開迷陣機關，出現在它眼前的是一大片鮮艷的花海，花海被蛇尾蕩平之后，出現的則是這次石林洞府之行的關鍵NPC。
他們向阿爸講述了石觀音對待他們的殘酷行徑，向阿爸發布了任務。
【主線任務：沙漠中的秘密】
【任務描述：石觀音依舊如年輕時一般貌美，她最畏懼容顏老去的那一天，看到年輕男人會讓她遺忘自己的真實年紀。但她的自我陶醉之下，卻是無辜之人的尸骨與痛苦。你為他們的遭遇所觸動，決心替他們討一個公道。】
又是一個難得的主線任務。玩家A細數下來，丫的，這游戲的主線亂七八糟，令人摸不著頭腦。
但任務是一定要接下來的，管他能不能完成，總之玩家是不會說no的生物。
于是接到這個任務之后，阿爸大手一揮，叫弟子們自由行動，絲毫不為她們感到擔憂，激動于阿爸如此熾烈的信任，眾弟子結伴離開。
董清渺要向那些男人詢問自己弟弟的下落，阿爸的速度太快，快到她才問到消息，就見到了弟弟。
姬冰雁從楚留香那里得知他遇見阿爸的前因后果，對其中那些無法解釋的現象難以評價，憋了好久，沉默地望著那姐弟二人，神色微黯，嘆道：“我竟什么忙都沒幫上。”
他很想幫董清源，但如今的結果最好不過，沒有波折，沒有阻礙。
楚留香安慰地看他一眼。
姬冰雁站起身，道：“照你這么說，如今豈不是能在石林洞府中橫行無阻了？”
楚留香苦笑了一下：“應該是的。”
姬冰雁：“走吧，我帶你去找無花大師。如果去得晚了，保不準他會遭遇什么。”
楚留香：“？”
·
半個時辰前，無花準備泡澡。
沙漠中水源難得，但石林洞府里不缺水，石觀音永遠不會虧待自己。作為石觀音的兒子，無花在這里的待遇當然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半刻鐘前，無花大師決定擦干身體穿衣。
當他擦干腦袋，站起身時，有人從天而降，將他一腳踩回洗澡水里。
而此時此刻，他正光著身子和一身黑衣的不速之客面對面。
無花：“……”
·
神金啊！有變態看人裸/體啊！
·
夭壽啦！有變態遛鳥啊！
第70章 不講武德，但很有師德。
‖晉。江文學城獨發‖
*
玩家A看著游戲界面上那個光頭像素小人, 表情微妙。
雖然是像素，雖然很模糊，雖然站在水里, 但某個部位若隱若現, 存在感鮮明。
網友B真是個小機靈鬼，用像素做游戲就是為了逃避審核吧。
玩家A給出了相當不負責任的隨意猜想。
·
無花與阿爸并非初次見面，早在數月前的一個夢里, 無花便光臨過阿爸的贖買小鋪。
在拿到那份與自己身世有關的秘密之后，無花起先十分不解，懷疑是自己身邊有人想用這個秘密威脅自己，對暗中的敵人時刻保持警惕, 一段時日之后，阿爸的事跡在江湖中流傳開來，聽到有關阿爸的形容，無花便知道自己遭遇的是這個來路不明的詭異之人。
而這時石觀音的人也找上了無花，石觀音要見他, 盡管來人不曾明說, 但無花明白石觀音遭遇了和他一樣的事情。
無花進出沙漠去見石觀音多次，總有合理的借口掩飾自己的行蹤，也會易容以改頭換面隱藏自己的身份，來去自如，不會有叫江湖中的人懷疑自己行蹤的破綻……
但如今江湖中卻有著無花大師失蹤的傳言, 楚留香是第一發現者，并在調查過程中推動了這個傳言的傳播，最機智的選擇是無花現身露面親自破除謠言, 可事實就是無花分身乏術，出不了沙漠, 傳言成了事實。
無花最近心煩得很，阿爸不請自來令他更加心煩。
阿爸的兜帽遮住眼睛，但被注視的感覺揮之不去，無花盡量不去思考阿爸隔著兜帽究竟能看清多少畫面，小心翼翼地移動一步，對方未有動作，于是無花飛快地給自己套上了一件簡單的外衣遮蔽身體。
房間內縈繞著未散的水汽，空氣中是無花常用的熏香，獨處一室的兩人，一個衣衫不整，一個嚴嚴實實，本該是十分曖昧朦朧的場面，發展全看主導者如何選擇。
【無花：你——你不請自來，所欲何為？】
無花大師的立繪精致得非比尋常，雌雄莫辨，即使眉頭輕蹙，也顯得圣潔而悲憫。
完美的詮釋了“衣冠禽獸”這個詞的含義。
這么說也不對，此時的無花衣冠不整，只能稱得上為禽獸而已。
【無花對你的到來表示震驚。】
【你總是做些不請自來的事，這已經成了一種深入骨髓的習慣，所以你并不在乎無花的驚愕。你向他道明來意。】
【阿爸：我受人所托，來接你。】
【無花：…“受人所托”？是誰？】
【阿爸：一個十分關心你的人。】
【無花：……】
【無花希望你能夠坦白點。你決定——】
【>>我行我素，誰管你聽不聽得懂，干脆利落帶他去見楚留香。】
【>>冷酷無情，你決定把他送去和小老頭作伴。】
玩家A：對第二個選項心動了，怎么辦……
楚留香的任務在先，玩家A決定存檔，看楚留香收到無花之后是什么反應，說不準有“從楚留香手里搶走無花”的選項呢。
戰斗模式開啟，無花等級LV.86，招式功法中大部分是少林拳腳功夫，還有幾招是東瀛忍術，這樣佛面獸心的家伙對阿爸下手毫不留情，次次是殺招，如果不是阿爸比他等級高血條厚，還是剛出新手村的那個阿爸的話估計立刻被秒。
玩家A沒有速戰速決，他饒有興致地觀察著無花的每招每式，試圖從中看出點什么。
但像素游戲能有特效就不差了，玩家A看了個寂寞，游戲有關無花招式的介紹也相當簡略，簡略到像是摘抄了最無關緊要的一部分，唯一有點用的還是debuff與buff的介紹。
他還以為能學點什么呢，結果不管是秘籍心法還是游戲NPC的招式都沒半點有用的信息。
丫的，做游戲也沒這么偷工減料的吧。
玩家A吐槽。
無花在與阿爸交戰的過程中因出乎意料的輕松而訝異無比，他并沒有意識到阿爸在劃水，只以為是傳言有誤，阿爸之所以強大只是因為他養的巨蛇，而他本人其實實力平平。
因為這個猜想，無花心里微微放松一瞬，但又立刻警惕起來，阿爸此時孤身一人，保不準那條巨蛇什么時候會現身，那時便是回天乏術，只有認命的份。
所以無花心生退意，欲避開阿爸躲藏起來——順帶穿上完整的衣裳。
就在他轉身之際，躺在地上的阿爸忽然蹦起，并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掩耳之勢揚起石頭朝他砸下——
意識消失的最后一刻，無花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
該死的！這人怎么不講武德！
阿爸拖著昏迷不醒的無花去見楚留香，路上遇見和石觀音弟子交手的自己弟子，于是很有師德地站在一邊旁觀。
他鎮定自若若無其事，交戰中的兩方卻差點穩不住，原因無他，無花衣衫半露、鮮血滴答滴答的樣子實在有礙瞻觀，沒有人不好奇阿爸究竟對無花做了什么。
齊江——等級最高的那名弟子手中劍一揮，干脆利落地送被分散注意力的對手上了西天。她反手甩掉劍上血水，眼神凜冽地看向其余對手。被齊江的動作所激勵，阿爸的其余弟子們也一鼓作氣，圍攻上去。
戰斗結束，齊江高興地向阿爸道：“您看到了嗎？”
阿爸微微點頭：“看到了。做得不錯。”
他的態度并不熱切，但在場所有人都很高興。
阿爸看向齊江手里的劍，齊江見狀解釋道：“這是我從她們手里奪來的劍，用著很順手。”
齊江并沒有專門練過劍法，但她確實很有天分，劍握在手中的瞬間便自然而然地運轉心法，真氣灌注劍身，那柄劍也仿佛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她覺得，自己生來就是該用劍的。
她們此前一直在不孤島上閉門造車，今日與石觀音弟子們一交手，便察覺到阿爸教給她們的功法不同尋常。
再強的人也會有力竭之際，多年勤學苦練才有深厚內力，齊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更顯得她們半年不到的時間便能與石觀音弟子交手一戰更為詭異。
這樣的功法會被江湖人稱作魔功，冠以邪門歪道之名，就如羅剎教一般——但齊江心下思緒萬千，只有一個念頭。
她不在乎。
被人指點懷疑總好過面對敵人時毫無還手之力，不止是齊江，她們都覺得阿爸做得已經足夠多了。
阿爸看了一會兒齊江手里的劍，他不說話，齊江摸不透他的心思，猶豫片刻，試探性地將劍遞了過去，阿爸沒接，道：“你們沒有武器啊。”
他竟是在想這回事。
弟子們有裝備武器，但都和阿爸的石頭一樣不太正經，不是石塊就是木棒，在和石觀音的弟子們交手時則搶了不少武器來。
這方面倒和阿爸的悍匪作風十分相似。
玩家A接到新任務。
【支線任務：弟子們的武器】
【任務描述：人在江湖飄，不能沒有刀。你實在是個粗心大意的師父，就這樣帶著你的初出茅廬的弟子們闖進石觀音的老巢，好在她們充分學習領悟了你的精髓，退敵過程中搶了武器。只是別人的終究不太順手，你經過慎重的思考之后，決定帶你的弟子們找到趁手的武器。而石林洞府中有石觀音收集來的各種奇兵利器，要不要前去帶弟子們游覽試用一番呢？】
【手下敗將·無花可佩戴，是否佩戴？】
【是】or【否】
【>>是】
【成功佩戴掛件·無花。】
【你帶著你的弟子們找到了石觀音的寶庫。】
【寶庫有鎖，請發揮你的聰明才智打開庫門吧！】
玩家A默默地開始玩弱智小游戲。
凡是有鎖的地方，阿爸都沒有鑰匙，只能通過小游戲通關，一開始還挺有新意的，但玩得多了玩家A覺得相當無聊。
天知道這貨是從哪搞來那么多游戲花樣的，就不能給條讓阿爸尋找鑰匙的支線嗎？再不濟直接讓阿爸大喊“芝麻開門”也不是不行。
成功通關黃金礦工抓到一塊大神金后，游戲出現提示，石觀音的寶庫門成功開啟。
在不孤島弟子的眼里，則是阿爸在石門前呆站須臾，掛在庫門上的大鐵鏈便哐當掉落，露出一條縫。
……厲害。
阿爸莊主在她們眼里的形象顯得愈發高深莫測。
石觀音盤踞此地多年，積累的財富寶物多不勝數，阿爸直奔財物存放處，而他的弟子們則在兵器所在地駐足。
東三娘望著阿爸的背影，轉頭看向眼前琳瑯滿目、散發著陰冷氣息的兵器，比起畏縮，更多是激動與興奮。
眾人起初齊齊去看鞭子與劍，因為阿爸用的是鞭子，所以眾人下意識地將將鞭子作為首要考慮的武器，更何況鞭子柔韌卻有力道，攜帶方便，各方面來說都是一件好武器。
隨著看到的武器越來越多，挨個試了每件武器，她們都遵從本心，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武器。
石觀音的寶庫如農貿市場一般應有盡有呢。
可喜可賀。
*
一點紅正轉頭向后望。
石峰間蛇軀若隱若現，蛇鱗的紋路清晰可見。
阿爸因為和自己弟子的約定、以及對楚留香的承諾，選擇先來石林洞府，一路上可謂是暢通無阻，但不知為何，石觀音這個主人遲遲不露面。
一點紅莫名地有些惆悵。他總有種憂慮，照阿爸這樣橫沖直撞下去，也許他的首領、他所在的殺手組織也會成為被阿爸重創的一員。
有青衣樓的例子在先，首領應該有所準備……
一點紅搖了搖頭，不去細想，畢竟假若兩者真的為敵，他這個既是隊員又是手下的處境便會相當為難。
在一點紅身邊，冷血正在詢問不久前敗在他二人手下的石觀音弟子們。
石觀音本人實力非凡，門下弟子中確實有實力不錯的弟子，但冷血和一點紅比她們更為拼命，再加上石峰間若隱若現、有目共睹的巨蛇，石觀音的弟子們明顯心神大震，于是冷血和一點紅以二敵十，贏下了這局戰斗，但他們各自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石觀音的弟子并不配合冷血捕頭的調查，但她們不說，冷血也能猜出石觀音并不在石林洞府內。
這個發現不知是好是壞。冷血心里很不確定阿爸會做什么，因為不管石觀音在不在此處，她遲早會遭殃。
“不說也無妨。”冷血對石觀音的弟子說道，“石觀音遲早會回來，但你們也不必妄想她會救你們，爽快認輸還能少些麻煩，再問一遍，誰愿意將這里的事告訴我？”
石觀音威嚴深重，即使小黑威懾性十足，冷血話出口之后，還是無人開口。
冷血站起身，一點紅隨之起身，這時，有人開口道：“你們是為誰而來？”
說話的是個臉上有著可怖疤痕的姑娘，一點紅用余光看她，聽到冷血的回答。
“……為了尋人。”
冷血的猶豫不是因為不想回答，而是因為無法具體描述。
因為這次來的人太多，簡直如同郊游。真正有著明確目的的阿爸和楚留香并不在場。
曲無容困惑地望著他，事已至此，沒有對她們隱瞞的必要了。
其余人見曲無容開口，以為她要跳反，紛紛開口責怪，冷血聽得直皺眉，一點紅抿唇道：“你們若是想說直說就是，別找借口了。”
這話說得一針見血，但還是沒人開口。曲無容拄劍撐地起身，沒有理會自己的同伴，轉身離開，冷血和一點紅跟上了她。
曲無容道：“我去包扎傷口。”
冷血道：“我們和你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