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天降阿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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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隊友已經(jīng)出現(xiàn), 玩家A本想好好慰問一番,比如送點小禮物以表達阿爸的拳拳嚴父之心,但好大兒們聚作一團沒給阿爸插足的機會, 玩家A欣慰不已, 再加上游戲旁白出現(xiàn)了新的提示,他便果斷拋下好大兒,前去探索。
雖然這游戲的劇情可以說是一坨屎, 但仍有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吸引力,玩家A還是十分樂意嘗試挖掘真相的。
對玩家A來說是挖掘真相,對一頭霧水的原住民來說無異于被泥頭車創(chuàng),就連有幸乘坐阿爸這輛泥頭車的無情等人也免不了被創(chuàng)一創(chuàng)的日常, 已經(jīng)不知道不經(jīng)意間被創(chuàng)和天天被創(chuàng)哪個更幸運。
要最新最近的當事人司空摘星來說,天天被創(chuàng)簡直太幸運啦!自己被創(chuàng)不要緊,能在泥頭車上看著別人被創(chuàng)就很有趣了!
司空摘星大概是父愛如山小隊人形隊友中的一朵奇葩,爭奇斗艷,一馬當先, 純看樂子, 不帶任何利用探究之心。
他是最先找到竄進叢林深處的阿爸的。起先,司空摘星是跟丟了阿爸的身影的,他在林間空地茫然轉(zhuǎn)了兩圈,隨后樹枝上的一團黑影映入眼中,此時光線昏暗, 配合上那些蔓延伸展的扭曲枝葉,宛如一團沒有人形、張牙舞爪的怪物。
司空摘星當即便被駭了一跳,幾乎以為是阿爸現(xiàn)出原型, 特意將他引來此處啃噬。
他要出聲喊人,阿爸在兜帽下輕飄飄地投來一瞥, 聲音幽冷:“別出聲。”
司空摘星閉嘴。
阿爸拋下那么一條警告的話語,便再次不搭理人,直接向另一棵樹躍去,身姿飄然如鬼魅,他就這養(yǎng)再次甩下司空摘星向前而去。
司空摘星:……
緊跟阿爸的路上司空摘星沒忘給其余人留下記號,同是天涯淪落人,守望互助才是硬道理。
而等無情等人循著記號趕到案發(fā)現(xiàn)場,事件已經(jīng)落幕,阿爸這輛泥頭車已經(jīng)將藏于深山老林的非法分子創(chuàng)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特么一頭霧水,不幸喪命的倒霉蛋臨死前都在疑惑阿爸這個橫沖直撞的家伙究竟是山里的精怪修得人形還是單純一深井冰。
阿爸此時的所作所為簡直比悍匪還要神金,踩著或死或暈的倒霉蛋一一翻找物品,能拿到手的東西決不錯過,看得司空摘星眼皮直跳,看到靠譜的無情捕頭后投向他的目光竟然帶有一絲求助之意。
“怎么回事?”無情目睹著遍地橫尸、一派狼藉的景象,眉頭緊皺。
再怎么奇葩在阿爸這朵食人花跟前也是小巫見大巫,司空摘星將自己的見聞道來——這山里不知道為什么有一窩人,建了木屋茅草房,聚集了十五六人,司空摘星遠遠地還沒分辨出他們究竟是什么人,阿爸上去就打,橫沖直撞,鞭聲隔老遠都聽得一清二楚,并且戰(zhàn)斗連半柱香的時間都沒用上,現(xiàn)場便成了無情來時看到的畫面。
“……”
無情聽得眼皮直跳,深山老林有群不知來歷的人確實古怪,尤其是縱目看去武器身形都不是尋常百姓,更不是什么山民。
但阿爸的行動太過貿(mào)然,如此行事,實在很有燒殺搶掠的悍匪風范。
……事實上,除了一個“燒”字沒沾上,其他三個字阿爸樣樣都沾邊。
靠譜操心如無情捕頭,此時也有種自己在阿爸身邊難道真的只能當個擺設的無力疑問。
沒有追問阿爸,無情和冷血自發(fā)調(diào)查案發(fā)現(xiàn)場,尋找有關這群倒霉蛋的蛛絲馬跡。詹二是玉羅剎留下來的眼線,過去也常做操心的事,雖然遇見阿爸后有點腦抽,但下意識的習慣還刻在心里,也跟著翻找調(diào)查,如此一來,便顯得司空摘星無所事事。
不想讓自己顯得太多余,司空摘星積極跟上阿爸,詢問他有關隊伍的事,純八卦:“葉城主是隊友之首,九公子是跑腿小弟之首,能叫做公子一定不是一般人,勞您開口說一聲,我也好知道這個跑腿小弟好相處嘛?”
阿爸正往懷里揣書畫卷軸,聞言駐足,回答道:“此人不太好相處,有怪癖,除此之外一般般。”
……那不整個人連一般般都算不上了。
司空摘星噎住,阿爸有時候能對話,但卻會讓人接不了話。
身后無情撿起被阿爸踩過一腳的陳舊懸賞令,上面是一年前他在某地六扇門上報的案宗里看到過的一個通緝犯,燒殺擄掠,滅人滿門,而不遠處倒在門邊死不瞑目的男人正是此人。
無情慢慢掃過地上幾人,意識到藏身此處的人并不清白,多是亡命之徒。
冷血和詹二也各自有所發(fā)現(xiàn),三人湊作一團,詹二手里捏著兩張通緝令,若有所思道:“此處應當是青衣樓的據(jù)點之一……”
無情和冷血默默看他,雖然大家都明白“程冠”不是普通商人,但你不遮掩也就罷了,怎么還毫無顧忌地展示了呢?
詹二無辜且尷尬地一笑。
雖然他留下來是做眼線,但人人都知道的眼線還能叫什么眼線?干脆打進內(nèi)部,發(fā)揮作用,來一個潛移默化順理成章……一言以蔽之,身在曹營心在漢!間歇性擺爛!
三人心照不宣,沒多說,穿過被阿爸席卷一空的茅草屋,找到正在挖坑的阿爸和司空摘星——更準確地來說,是挖坑但一塵不染的阿爸,以及沒挖坑但被甩了一身泥土似乎做了挖坑工作的司空摘星。
這片木屋是青衣樓殺手們分贓藏銀的地方,青衣樓的總瓢把子財大氣粗,在他底下做事那是大大滴有錢賺,青衣樓的殺手們就算原先無親無故,相處久了也自成一派——畢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算是刀尖舔血的殺手也會分成小團體,這點就和一點紅所處的[十三只手]截然不同。
十三只手里是自小培養(yǎng)的殺手,青衣樓里則多是有自我思想、犯過大案的成年人。
阿爸從地里挖出兩個壇子,看起來重量不小,連壇蓋都沒揭開給眾人看看,便在阿爸手中憑空消失。
無情:……
這般做派,真的不像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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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過后,天黑時便消失不見的阿爸再次出現(xiàn)在無情等人面前,此時無情已經(jīng)做好了之后的安排,他離開隊伍,去處理那幾個僥幸留下一條小命的倒霉蛋,冷血繼續(xù)跟著阿爸,只待之后到鎮(zhèn)上分頭行動。
阿爸出山不走來時路,越走越深,無情想勸他趕緊回大路,小黑不知從何處冒出,轉(zhuǎn)過頭時它那龐大的身軀在朦朧幽靜的森林間若隱若現(xiàn),森林上方、是一雙冷漠無情的血瞳。
小黑嘶嘶吐信,俯下身子,阿爸跳上它的腦袋,一條蛇尾從呆站著的幾人身后甩來,重重落在他們身邊。
阿爸的聲音從高高的林霧間傳來:“上去。”
眾人默然無語。
不管是見識這幅場面數(shù)次的冷血與詹二,還是見過小黑一面都無情,在小黑現(xiàn)身的瞬間,都照舊感受到一股難言的震悚,帶著青衣樓的倒霉殺手默默爬上小黑的尾巴。
更別說初次見到小黑的司空摘星了。無論他此前如何好奇、設想過見到巨蛇后該如何做,此時都說不出話,也無法按照設想行事。
四人在小黑的尾巴上保持沉默。
游戲外的玩家A則操縱小黑在森林中游蕩,偶有遇見小怪一概靠親親隊友小黑應對,而小黑所向披靡百戰(zhàn)不殆未有敗績!
小黑不是外掛勝似外掛,作為隊友來說小黑上能創(chuàng)人,下能做交通工具,簡直是比神奇寶貝還要寶貝的存在,所以玩家A大膽猜測,小破游戲玩到最后,世界觀說不準會出現(xiàn)什么龍騎士蛇騎士魚騎士之類的詭異但合理的發(fā)展……
對原住民來說幽深詭異的森林于小黑而言不過是游樂園,尤其是阿爸就在腦袋上,小黑心情激昂暢快不已,恨不得就地打滾扭成波浪將自己對阿爸的喜愛昭告全天下。
但阿爸在頭上,大波浪是扭不成了,小波浪倒是不在話下。
在小黑尾巴上沉默的眾人一次次避開頭頂襲過的樹枝,不斷做蹲起運動,數(shù)次之后,干脆就地……就蛇躺下。
場面略有不雅,但大家都這樣,就沒什么雅不雅了。
司空摘星伸手遮眼,以防碎屑林蟲掉入眼中,只從指縫間向外窺探良久,終于慨然大笑:“能有此奇遇,不枉此生!”
……
這話一字沒遮,被玩家A看了個正著,心里很高興,司空摘星不怕蛇不厭蛇,這反應也很得他心。
畢竟小黑確實是條可愛的蛇。
游戲屏幕上小黑積極前進,很快便自崇山峻嶺間穿過,開啟了新的地圖。
【豐州府。太平鎮(zhèn)。】
這一下直接干到了府城邊緣的城鎮(zhèn),小黑毫無顧忌,大有繼續(xù)直沖的意思,無情來不及也沒有辦法阻止,只得眼睜睜地瞧著小黑挨著鎮(zhèn)子經(jīng)過,尖叫聲呼喊聲接連不斷,所過之處未有傷亡,卻是慌亂一片,騷動不止。
“……”
無情深深扶額。
說阿爸好,他不干人事,說阿爸壞,又不曾濫殺無辜。無情無可奈何,略覺頭痛。
長蛇如練,蜿蜒曲行,見者心驚,這一消息飛速流傳,全民吃瓜心大起,再加上阿爸上岸多時,消息傳遍全江湖,豐州府遍布想看熱鬧的吃瓜群眾,甚至有不遠千里趕來的好事者。
江湖大舞臺上阿爸與小黑肆意展示,觀眾聽者與日俱增,就連苦主也終于回過味兒了。
天下第一首富·青衣樓總瓢把子·霍休與豐州府手下斷了聯(lián)絡,又聽聞巨蛇在豐州府橫沖直撞,后知后覺,心里終于升起一個猜想,他那些手下怕不是被巨蛇一口吞了!
吞倒是沒有吞,但小命沒了倒是真的。
霍休起初是不在乎的,畢竟青衣一百零八樓,一個小小據(jù)點滅了就滅了,人還可以再招攬,但緊接著,他便發(fā)現(xiàn)自己想得過于簡單,有人落在六扇門手里泄露了消息,青衣樓的部分據(jù)點接連被端。
沒關系,人還能再招攬,據(jù)點可以挪轉(zhuǎn),錢在手里就沒事了。
不等他傳出消息轉(zhuǎn)移據(jù)點,罪魁禍首親自降臨——是真的降臨,從天而降的來臨——黑衣人從巨蛇頭頂一躍而下,砸穿了霍休的山間小木屋,閃亮登場。
因為屋外的古怪動靜而打算出門去看的霍休僵硬地扭頭,在朦朧的月光下看見猶如黑暗化身的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來勢洶洶,霍休心里一突,竟不自覺呆站原地,吐息數(shù)次才有所反應,沉聲問道:“來者何人?”
“我是阿爸。”
黑衣人說。
隨后他舉起手里的石頭,朝霍休砸來。
第52章 發(fā)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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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玩家, 玩家A所看到的劇情全看游戲提供了多少信息。
玩家A還是記得這游戲名字中間有個“俠”字,沒有純當悍匪的,在深山老林發(fā)現(xiàn)青衣樓的據(jù)點時, 他在青衣樓中搜集到了部分線索——雖然按照正常邏輯考慮, 總瓢把子是不可能把線索放在一個小小的山里據(jù)點里,不可能讓在自己心中與可消耗能源等同的殺手手下掌握這些消息。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霍休自負又自私, 一切都要掌控在自己手里,但這線索就是十分不科學地在當事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出現(xiàn)在微不足道的據(jù)點里,發(fā)揮了將霍休坑得滿臉血的作用。
玩家A不會思考線索的出現(xiàn)是否合理,也許青衣樓的主人就是這么蠢呢?這樣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對不了解霍休行事風格的玩家來說,一切皆有可能。
就算他真的意識到不對勁,也只會將鍋甩給電波另一端的網(wǎng)友B——小成本游戲就是介樣子,劇情硬湊,邏輯難繃, 能玩就行, 不必抱太大期望。
玩家A將搜集到的線索一一閱覽,隨后抽空掛上贖買小鋪,彼時無情捕頭已經(jīng)帶著青衣樓的倒霉蛋殺手同父愛如山小隊分道揚鑣,當日夜里入夢重游舊地,熟悉而幽深的青石小巷, 模糊的店鋪牌匾,柜臺后氣質(zhì)陰森的黑衣人——與初次光臨時分毫不差。
無情捕頭白天才與阿爸分別,夜里便與他夢中相見, 但阿爸既不是心上人也不是什么深交好友,而是一個來歷不明難以言說渾身謎團的未知存在, 無情只覺得毛骨悚然,在夢里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再次遭遇如此奇異的事情,無情捕頭遠比上次更為鎮(zhèn)定,冷靜試探,未得到回應,轉(zhuǎn)身在青石巷中走動,青石巷深處隱隱有黑影起伏,遙遙似有數(shù)丈,卻又如近在眼前,恰有遠山連綿起伏之感。、
不等無情捕頭細看,倒計時開始,他不得不返回柜臺跟前,買下這次待贖買的秘密——“青衣樓的真相。”
盡管無情不明白阿爸為何不當面將這些線索賣給他,但無情還是按照線索積極調(diào)查布置,在青衣樓總瓢把子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撅了他數(shù)個據(jù)點,而與此同時贖買線索賺了一筆的阿爸也沒有就此放棄一個殺手組織背后的巨大財富,這才有了霍休人在老巢坐,爸從天上來的奇異發(fā)展。
阿爸下手毫不留情,攻勢兇猛,屋中狹窄不便戰(zhàn)斗,霍休當機立斷往外退去,亟待與這不速之客一決高下,然而出了門潑灑而來的卻不是皎潔月光,而是更為深沉濃重的陰影。
……霍休緩緩抬頭,一只巨大的蛇腦袋高懸天際,遮云蔽月,如一筆濃墨向遠處延伸,更似此間夜幕。
這夜幕緩緩舞動,低頭,巨大的血瞳映照出霍休布滿驚懼神色的蒼老面容。
空氣中傳來冰冷、陰濕的蛇腥味。
如此令人震駭?shù)囊荒徊贿^是一瞬間的見聞,霍休尤自呆滯,阿爸一記流星石頭錘呼嘯而來,呼呼生風,不等霍休回神,人已身在空中,橫掃一片樹叢。
緊接著,是一場完全說不上勢均力敵的打斗。
霍休老頭心神巨震,卻被接連砸了數(shù)下,幾乎要在大呼休矣休矣吾命休矣,但后者到底是沒能呼喊出聲,隨著石頭而來的重重一腳正中臉面。
俗云“打人不打臉”,也許是包含著給彼此以體面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留有能讓人求饒投降的余地,以此彰顯勝者的強大——阿爸是不懂這個道理的,玩家A眼里霍休就算臉腫了也是個像素塊,不存在什么有礙觀瞻的問題,更不會影響阿爸走劇情。
只是對當事人霍休來說,半張臉如燃燒一般疼痛,即便想要質(zhì)問放狠話也無可奈何,他與阿爸先前唯一的對話放在此時的境況下十分搞笑之余竟也莫名貼合。
活爹阿爸大揮正義之石,教半只腳邁進棺材的逆子什么是“不管有沒有血緣關系,你爹就是你爹”,如此毫無邏輯、相當神金的道理正是阿爸的行事準則。
眼見霍休有氣出沒氣喘,玩家A的電腦屏幕上出現(xiàn)【戰(zhàn)斗結(jié)束!恭喜玩家阿爸獲勝!】等提示字樣,阿爸停止動手,首先做的便是安撫一旁等待的小黑。
霍休終于得以喘息,鮮血模糊了視野,阿爸與小黑互動的畫面在他眼中如同妖魔亂舞,如此慘痛又詭譎的失敗令霍休眼前發(fā)暈,加之從始至終驚駭不止,思慮不斷,青衣樓總瓢把子·天下第一首富·倒霉蛋霍休終是心跳過載,一口氣沒上,暈球了。
【隱藏著巨大秘密的天下第一首富敗倒在你的正義鐵拳之下,你自認過去未來布滿迷霧,來路迷蒙,前路渺茫,但懲奸揚善的感受確實不錯,你依舊迷茫,但心中已然明確了自己該走的路。】
玩家A:……等等,這樣子阿爸一路上都在迷茫啊?
【各司其職,什么樣的鍋配什么樣的蓋,霍休身份重要,牽涉眾多事件,此事非同小可,僅憑你一人根本無力處理后續(xù)的波瀾,而你的隊伍中正好有最適合管理此事的隊友——】
【你決定將沒來得及跟上你的隊友·冷血召喚至此,將霍休交到他手里。】
【>>召喚隊友·冷血。】
此舉正合玩家心意,即使旁白不提示他也打算這么做,于是玩家A毫不猶豫地召喚了隊友·冷血。
……
往前倒退一段時間,阿爸是與冷血等隊友待在一起的,但不在跟隨狀態(tài)下的隊友無法通過傳送點,就這么被發(fā)現(xiàn)通往霍休老巢傳送點的阿爸水靈靈的拋下,眼睜睜地瞧著阿爸在他們眼前消失。
而就在他消失之前,他們正在某個義莊里探查——因為有時殺手殺人不分場合地點,被殺的的倒霉蛋極有可能被拋尸野外,風吹雨打,好一點的則會被送入義莊等人前來尋尸。
大部分情況下,這些尸體都會在腐爛之前被一把火燒了,以免滋生病菌,引發(fā)瘟疫。
除阿爸之外的人掩著口鼻,小黑的眼睛在窗欞外若隱若現(xiàn),本就昏暗的室內(nèi)因被遮蔽大半月光,更顯幽深。
而阿爸與如此環(huán)境仿佛融于一體,漆黑陰森,仿佛自地面陰影中蔓延誕生的怪物。
即使眾人沒有看他,余光中卻也不自覺地觀察著他的身影,后背汗毛倒豎,不自覺戰(zhàn)栗微顫。
那是一種不可名狀、難以言述的情緒,與目睹小黑蜿蜒爬行時截然不同的恐懼,較之漆黑的深潭還要引人沉醉,是一種詭譎而深沉的吸引力。
所以當阿爸消失時,三人同時轉(zhuǎn)頭,驚愕地注視著空蕩蕩的地面,在發(fā)現(xiàn)四周并無機關密室后,面面相覷,誰也沒有開口。
倘若不出意外,即將到來的是不知何時會到來的“召喚”。
在無情安排人根據(jù)線索調(diào)查青衣樓期間,玩家A也沒閑著,照著線索撅了幾個青衣樓據(jù)點,因為他做事毫無顧忌,說是斬草除根也不為過,這消息甚至沒來得及傳到霍休手中。
青衣樓一百零八樓,自然不可能是隔墻鄰居合家歡,阿爸滿江湖亂轉(zhuǎn),活動軌跡并沒有僅限于一個豐州府。
而作為阿爸的隊友,玩家A有時開啟跟隨狀態(tài),阿爸去哪他們?nèi)ツ模袝r玩家A忘了讓隊友跟隨,干脆在著陸后/交戰(zhàn)中/交戰(zhàn)后召喚隊友,大部分時候是在交戰(zhàn)后召喚隊友處理殘局,自己快快樂樂地去當悍匪。
詹二手里舉著蠟燭,單手捂臉,痛苦不已:“他召喚了那么多隊友,為何、為何、不把倪一九公子召來?”
三個隊員就他一個跑腿小弟!他在主人手下高低也是個管事,如今左右各是人中龍鳳親親好隊友,就他一個跑腿小弟真的很傷人心!
雖然詹二本人不會承認,但此種狀況大概可以稱之為“左青龍,右白虎,中間一個二百五”,他之所以抱怨不滿,可能是對此隱隱有所察覺吧……
司空摘星說:“求求他就會答應了吧。”
詹二忍不住瞪他一眼,這家伙在說什么風涼話!
作為很得玩家心的新隊友,阿爸對司空摘星表現(xiàn)出了非同一般的善意,其具體表現(xiàn)包括且不限于為眾多互動動作/時不時送出去的小禮物/次數(shù)遠超其余人的莫名奇妙的碰撞……
阿爸找茬似的碰撞其實很難得到人的好感,司空摘星也不例外,尤其是前路又寬又大,絕不至于人擠人的時候阿爸非要來碰上一碰擦肩而過,那時的司空摘星是很不悅的,但轉(zhuǎn)念一想——阿爸又不是人,思維跳脫行事張狂點好像也不奇怪啊,畢竟他不是人。
所以司空摘星對有關阿爸的一切都接受良好,第一次被召喚時表現(xiàn)出與其余人相反的激動與活潑。
別的不說,冷血和詹二對十分佩服司空摘星的念頭通達、心胸豁達。
而此時此刻,司空摘星也做好了被阿爸召喚的準備,一張易容出的平凡面容熠熠生輝、神采飛揚。
冷血:……
詹二:……
來人啊!把這個不合群的家伙拖下去!
但眾人等了一等,最后接到召喚提示的卻只有冷血。
冷血選擇立刻回應召喚,在倒計時期間疑惑地望向毫無反應的兩人,來不及說話,便在他們眼前消失。
詹二與司空摘星呆愣片刻,反應不同,前者歡呼:“他終于放過我了!”
后者驚叫:“怎么沒叫上我!”
兩人面面相覷。
“你當真一點都不怕他?”詹二難以置信,“他來歷詭異,如此肆行無忌,說殺便殺,不可與謀!”
司空摘星聳聳肩:“我本就沒想與他謀劃什么,只是好奇罷了,我教你一個法子,不要把他當人。”
詹二怒道:“我就沒把他當過人!”
而是更可怖、更奇異、更未知的存在!
兩人在這個問題上是誰也說服不了誰,義莊中陰森幽暗,屋內(nèi)隔間昏睡的守尸人發(fā)出一聲迷糊朦朧的嘀咕聲,詹二和司空摘星悄無聲息地離開義莊,阿爸的召喚在此時到來,司空摘星毫不猶豫地回應召喚,而詹二瞪著他看了片刻,咬牙切齒地做出回應。
冷血正在進行后續(xù)處理——綁好霍休,尋找霍休的罪證。天知道冷血看到滿臉是血的霍休時有多么驚愕,彼時的霍休奄奄一息,看起來頗為可憐,好在阿爸這次簡短地向冷血挑明霍休的身份,再次將收拾殘局的任務交給了他。
這次是真·殘局。阿爸只負責橫沖直撞創(chuàng)飛所有人,冷血和他的同僚們就要開始考慮如何處理應對青衣樓覆滅所帶來的余波,殘局之大,一人收拾不掉,冷血這樣耿直無畏的年輕人也開始頭疼了。
起碼目前的事可以尋來幫手,加上冷血想到了詹二那番“召喚其余隊友”的抱怨,于是冷血經(jīng)過思考后向舉著鏟子挖房子的阿爸提出多召喚一些隊友來的建議。
阿爸沉思片刻,十分果斷地答應,并沒有見到他做什么古怪的動作,一息之后,司空摘星便與詹二出現(xiàn)在冷血眼前。
冷血瞪大眼睛,這是他第一次目睹“隊友”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
這究竟是什么能力?
目前沒有人能理解冷血的驚訝,司空摘星舉手高呼:“真厲害!”
詹二:“啊啊啊啊啊!!!”
阿爸頭也不回,舉著鏟子將霍休的臥床砸穿,哐哐兩下,地面墜落,下面的金山在朦朧的月光下折射出金燦燦的光輝。
于是阿爸毫無感情地舉鏟高呼:“發(fā)財啦!”
冷血:“……。”
第53章 不計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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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鳳正在前去豐州府的路上。
但今天, 他決定暫且停下腳步,好好捋一捋自己要見的黑衣人究竟在哪個地方。
九天前,他聽說黑衣人現(xiàn)身豐州;七天前, 有人說黑衣人現(xiàn)身金陵;五天前, 黑衣人現(xiàn)身洛陽;三天前,黑衣人現(xiàn)身杭州……
哪若非巨蛇怎么想都只此一條,各個傳聞中相伴黑衣人身邊的數(shù)人中都有一位碧眼少年——這少年只能是冷血捕頭, 江湖朝野冷血捕頭只有一位,他作為證據(jù),恰能證明黑衣人在各地來去自如,恐怕有縮地成寸、日行萬里的法術。
作為一個純純武俠主角, 陸小鳳查案過程中即使迷霧橫生妖鬼作亂,最后都能查出是有人裝神弄鬼,以人力行鬼神之事,看著駭人,真相卻也不過如此。
而黑衣人與他的巨蛇卻絕不是什么裝神弄鬼之輩, 他們所作所為, 有目共睹,非人力可為。
陸小鳳人未見到阿爸,卻已經(jīng)被創(chuàng)得懷疑世界,畢竟在阿爸等人現(xiàn)身之前,他見過最神奇的事也不過是天狗食日這等自然奇觀罷了。
別的不提, 陸小鳳還要探尋自己的忘年交,木道人的下落,是必須要見到這位神出鬼沒行蹤不定的黑衣人的。但連日的奔波讓陸小鳳意識到自己要想見到對方恐怕只能像守株待兔的農(nóng)夫一樣空等——雖然是自相矛盾的說法, 但目前來看,他沒有別的選擇。
那么, 那位黑衣人一定會去的地方是哪里?
陸小鳳知道六扇門最近正在調(diào)查青衣樓的案子,據(jù)說此事與黑衣人有關,也許找到青衣樓的相關線索,就能見到他……
有人打斷了陸小鳳的沉思,來者不發(fā)一言,徑直在陸小鳳對面坐下。
身穿黑色斗篷,兜帽遮臉,氣質(zhì)陰森,皮膚蒼白……
陸小鳳雙眼發(fā)光:“你是——”
黑衣人沉默點頭。
陸小鳳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正在找你?”
不止是不是錯覺,黑衣人微微一頓,在兜帽下向陸小鳳投來目光。即便如此,他依舊不曾說一句話。
陸小鳳覺得有點奇怪,不止是因為對方一言不發(fā),還因為無論他怎么看,坐在對面的都只是一位穿著斗篷、遮住臉的奇怪男人。
不遠處的小攤前,有個略顯憔悴的男人正若有若無地向此處投來視線。
某種微妙的違和感浮現(xiàn)在陸小鳳心間,停頓片刻,在對方微微抬頭時,陸小鳳驟然伸手揭下男人的兜帽,同時空出的另一只手打斷了對方的阻攔——
兜帽被揭下,露出的是一張平凡到極點,毫無記憶點的面容,但那雙眼睛里閃著陸小鳳熟悉的、狡黠的笑意。
“死猴精!”陸小鳳甩手叫道,“你怎么這么無聊!”
司空摘星嘻嘻笑道:“怎么,是我你不高興?”
陸小鳳沒好氣道:“當然不高興,我找此人有正事,你扮成這樣來戲弄我叫我白歡喜一場——話又說回來,你不介紹那邊的那位是誰么?”
不遠處,詹二慢悠悠地走過來。司空摘星說:“這位是詹二,我的跑腿小弟。”
詹二:“才不是!”
司空摘星:“好吧,是阿爸的跑腿小弟。”
詹二抬腳踹他:“都不是!”
陸小鳳道:“阿爸……是誰?”
司空摘星驚訝地看他:“你不知道么?你要找的人就是阿爸。”
陸小鳳更驚訝:“這是什么怪名字?”
“是你爹的意思。”司空摘星若有所思地說,“你竟然不知道?哦,你不知道也合理。”
“阿爸”這個名字太不正經(jīng),而朝廷綜合各種考慮只能有意無意避開阿爸的名字,父愛如山小隊的成員不是身份特殊就是不愛張揚,以至于眾人談起阿爸,多以“黑衣人”為代稱。
陸小鳳正在琢磨“你爹的意思”是什么意思,沒有阿爸當面自我介紹無法領略“阿爸”所包含的深意,在開始懷疑這是司空摘星占他便宜之前終于回過味來:“當真是‘你爹’的意思?你認他當了爹?”
司空摘星忍不了:“沒有,你之后見了他除了叫‘阿爸’沒別的選擇。”
陸小鳳眉頭一蹙。
重逢至今,司空摘星一直顯得神神叨叨說些似是而非的話,但陸小鳳有更關注的事:“他在這兒?”
司空摘星意味深長道:“我記得霍休是你的朋友?”
陸小鳳揚眉:“對,他就住在這附近。”
司空摘星道:“既然如此,我不妨猜測一下,你要找阿爸是因為你的朋友出事了,這事還與阿爸有干系。”
陸小鳳默然。
一旁的詹二單手捂臉,沉痛閉目,陸小鳳的朋友們是不是太倒霉了?
都說陸小鳳朋友遍江湖,照這么看來說不定會有“陸小鳳的朋友=慘遭阿爸迫害的倒霉蛋”這一等式……
由于事不關己,詹二十分有閑心地想著各種有的沒的。
陸小鳳隱隱明白司空摘星的意思,大概是霍休和阿爸之間存在矛盾,阿爸現(xiàn)身此地的原因應當也與此有關。
沉思片刻,陸小鳳問司空摘星能不能帶他去見阿爸。
司空摘星糾正道:“你應該說請才對。”
陸小鳳覺得這猴精實在煩人,道:“勞煩你請我去見你爹。”
“……你這樣的態(tài)度可不能擺給阿爸看,小心倒大霉。”司空摘星嘀咕道,“還有他才不是我爹。”
但司空摘星還是站起身,一副要帶他去見阿爸的樣子,詹二瞥了兩人一眼,嘴角直抽,道:“他現(xiàn)在在六扇門玩得正歡,你一個賊去找他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司空摘星說:“不是賊,是偷王之王。”
……那不還是個偷兒。
詹二只是對陸小鳳道:“你也不用他帶路,直接去六扇門找阿爸…找他就是。我們分開沒多久,冷血捕頭和他一起留在六扇門。”
陸小鳳看看詹二,又看了看司空摘星,展顏笑了,先向詹二道謝,隨后道:“我要問他的事很重要,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樣的人,能多說說有關他的事么?”
讓陸小鳳感到困惑的是,聽到他的話,司空摘星和詹二露出了相當微妙的神情。
“百聞不如一見啊,陸小雞。傳聞不可盡信,不如不聽。”司空摘星感慨地說著廢話。
“……說再多他的事也沒用,他根本不是人。”詹二沉痛地說著自己發(fā)現(xiàn)的道理。
陸小鳳:……
不是,你們真的像有病啊。
·
此時此刻,阿爸正在六扇門撒歡。
說來奇怪,六扇門中的每一個人對阿爸都抱以一種避而遠之的態(tài)度,每當玩家A操作阿爸向游戲畫面里的像素捕快們靠近之時,那些人便仿佛見了鬼似的飛快退去,跑路途中還會頭頂冒氣泡文字,多為“是他!”“他來了!”“他在盯著我!”“可怕!”
最奇怪的是小黑并不在阿爸身邊,也就是說,他們忌憚畏避的是阿爸本人。
而小蝦米看不到好感度,所以壓根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在什么樣的心態(tài)下對阿爸避而遠之的……
玩家A正納悶,游戲畫面蹦出旁白提示: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努力與奮斗,你攢下了非同一般的基業(yè),做下了非同小可的事件,你的威名在朝野中流傳開來。】
【此地的六扇門捕快們似乎早已聽說過你的名號,他們忌憚你,觀察你,畏葸不前,并不想與你有過多的往來。】
【沒關系,無敵總是寂寞,你的道是孤獨的,但你的心是堅韌的。你從茫然無知睜眼之際,便不自覺地下定決心,要往前走。】
【一直向前,前方才有你所尋求的真相,有被迷霧遮掩的真實,路上所聞所見,皆為幻影。】
故作高深故弄玄虛的旁白一大堆,玩家A的關注重點卻完全跑偏。
不是吧?阿爸有這么厲害嗎?而且這厲害的方向是不是不太對勁?
游戲主旨不該是阿爸是正義大俠,這怎么顯得阿爸像是洪水猛獸呢?
小小的疑惑之后,玩家將此事暫且放下,操縱阿爸在六扇門中閑逛探索起來
上帝視角下沒有阿爸發(fā)現(xiàn)不了的地方,而玩家并不會有自己擾民的自覺。
在冷血與諸位同僚商議青衣樓的后續(xù)處理時,阿爸的身影在六扇門中晃來晃去,與此同時,阿爸橫沖直撞跳墻上方揭瓦的動靜一刻也不曾停歇,并持續(xù)不斷地傳入屋內(nèi)眾人耳中。
冷血:“……”
眾人沉默,某位同僚艱難地道:“冷血捕頭,此人、此人實在無禮……沒有別的法子對付他了嗎?”
作為六扇門的捕快,信息共享,他們對阿爸的了解遠比江湖傳聞深刻,知道朝廷對阿爸的態(tài)度——防備,警惕,監(jiān)視,不與之為敵。
冷血淡淡道:“沒有。”
話音落地,房間外響起短促的驚呼,同時響起的還有房門被踹開的劇烈聲響,聲如雷霆,突兀至極,眾人心中俱是一顫。
方才聊到的對象,阿爸踩著門檻,兜帽遮臉,像個人形的怪物,只聽他陰森森地道:“誰要對付我?”
說話的捕頭雙目圓瞪,心里不自覺發(fā)抖,厲聲道:“誰、誰叫你闖進來的?!”
冷血站起身,有意無意擋在阿爸與諸位同僚之間,心中微沉,驚疑于阿爸的舉動。
阿爸的心思向來難以揣摩,大部分時候會無視他們的討論,也不參與到對話之中……如今阿爸這番情態(tài),冷血心里只有一個猜測。
——阿爸會考慮自己的態(tài)度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嗎?
冷血注視著阿爸,道:“還請見諒,我們沒有惡意。”
阿爸說:“想要對付我,叫沒有惡意嗎?”
——顯而易見,阿爸是不會考慮任何后果的。
第54章 [感謝你的幫助。]
‖晉。江文學城獨發(fā)‖
*
阿爸是個難以捉摸、陰森詭譎的[東西]。
非人非物, 詭譎難測,具體但抽象。
不管冷血有多么努力表達善意,阿爸都毫不客氣地走進屋中, 百分百故意地與冷血撞肩而過, 沒有等冷血做出回應,阿爸便抽出了腰間的長鞭,在空中振出一道凜冽聲響。
【戰(zhàn)斗模式開啟!】
開抽!
冷血作為阿爸的隊友不得干涉戰(zhàn)斗, 阿爸大戰(zhàn)六扇門捕頭括弧不包括冷血括弧,玩家A 辛辛苦苦往野地里鉆,斗小怪,發(fā)大財, 均勻而公平地利用個人財產(chǎn)對莊園和個人進行升級……
總而言之,現(xiàn)在的阿爸是無敵的,是戰(zhàn)神在世神金成精泥頭車化身!
吃爹一鞭!!
冷血拔劍,天邊忽地響起一道驚雷,雷聲尖銳響亮, 屋內(nèi)驟亮, 轉(zhuǎn)瞬間便暗了下來,而與此同時,阿爸停下動作,轉(zhuǎn)頭望天。
屋內(nèi)除冷血之外的三人都各自挨了兩鞭,這雷聲響得及時, 不知為何轉(zhuǎn)移了阿爸的注意力,只見阿爸將長鞭佩回腰間,朝屋外走去。
出了門, 雷聲炸響,驚雷如白線自天邊墜落, 落在阿爸腳邊。
眾人:……咦?
【天邊響起一道驚雷。仿佛在提示著你不要忘記自己該走的路。對話是溝通的橋梁。有些誤會也許會因為獨斷專行不聽人話而成為障礙。你被驚雷炸醒,收斂心神,決定好好聽一聽他們的解釋。】
玩家A:咦?
這旁白把強買強賣的作風滲透到了每一個字眼里,網(wǎng)友B那家伙其實是左腳寫代碼右腳寫劇情,一雙手全用來和他嘮嗑扯淡販劍嗎?
戰(zhàn)斗莫名其妙的結(jié)束,玩家A瞅著屏幕上像素阿爸腳邊冒煙的小黑坑,撇撇嘴,轉(zhuǎn)頭去向頭頂冒出金色問號的冷血搭話。
“我愿意聽你們的解釋。”阿爸說,“給一個能讓我滿意的解釋。”
你人都抽完了!現(xiàn)在才聽解釋?
眾人很有怨言,不敢說,百聞不如一見,總算是認識到阿爸的行事風格究竟有多么荒唐,默默搬來傷藥,看冷血向阿爸解釋。
冷血其實有點生氣,冷聲道:“我早向你做了解釋,你不問緣由上來便抽——”
話說了一半,冷血頓住,反應過來,阿爸根本不是能聽進人話的家伙,他即使說再多也沒用。
能讓阿爸滿意的解釋是什么解釋?冷血顧不上生氣了,比起他的心情,敷衍——應付阿爸更重要。
“因為你難以琢磨,不可理喻。”冷血實話實說,“想要將你這樣的人——存在……掌握在手里,不是情理之中么?”
阿爸:“……你是這樣看我的。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他的聲音十分冷靜,略有些沉悶,無法看到表情與眼睛,不能體會他此時究竟是什么樣的情緒,因此更給人以深沉而詭秘的感覺。
氣氛變得緊張而又嚴肅,幾人或多或少都開始估量他們與阿爸之間交手有幾分勝算。只有冷血清楚地知道,勝算為零。
阿爸道:“算你有眼光。”
……嗯?
冷血一呆,這短短一句話依舊聽不出情緒,毫無波瀾,但按正常情況考慮,這一句話表達了一種傲慢的、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
卻不是冷血預料中的態(tài)度。只見阿爸伸手拂上腰間長鞭,淡淡道:“我可沒做過壞事,你們擅自認為我難以琢磨,倒顯得我像個壞人。”
“……”冷血憋得慌,“若是能從你那兒得到答案,我們怎么會琢磨你的一言一行?”
“什么答案?”阿爸說,“除去個人隱私,其他的我可毫無隱瞞。”
——這話說得簡直太有道理了,可也很不講道理,冷血的臉紅了,氣的。
他們之所以忌憚阿爸,不正是因為阿爸本人一身謎團嗎?
但不管怎么說,接連兩道驚雷打斷了阿爸的行動,讓事態(tài)沒有往更糟糕的方向發(fā)展。冷血絲毫不懷疑假如雷聲不響,阿爸一定會繼續(xù)動手,此人做事不考慮后果,隨心所欲,冷血總覺得他還沒有做出最過分的事。
那些沒有意義的碰撞、互動動作,不過是阿爸的小打小鬧罷了。
冷血和諸位同僚轉(zhuǎn)移討論地點,沒有就阿爸的所為發(fā)表更多看法,但每人心中都給阿爸記了一筆。
——雖然阿爸不在乎這些。
驚雷事件一個時辰之后,冷血得知陸小鳳和兩個同伴前來拜見。
雖然想著應該不是,但真見到陸小鳳身邊的兩人,冷血沉默了一下,懶得說他倆擅自將消息外泄。
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全天下遲早都會知道霍休是青衣樓的總瓢把子。
陸小鳳向冷血問候完,還沒來得及繼續(xù)說話,司空摘星便興致勃勃地問道:“我看見有道驚雷往這兒落……”
冷血覺得他不妨直接問雷劈得是不是阿爸。
詹二則一直是一種“看吧我就知道他要挨雷劈吧!”的復雜又興奮的神情。
默默點了點頭,冷血隨后輕描淡寫地說起他們和阿爸之間的沖突,以及沖突被驚雷打斷的事。
詹二便道:“看來咱們得謝謝老天爺呢!”
冷血:“……”
“你不妨直接說老天爺怎么沒劈死阿爸——”司空摘星撇嘴,一語中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詹二大驚,慌忙在唇前豎食指,“噓——!”
別讓阿爸聽到了!
幾人都沉默了。
陸小鳳遲疑片刻,艱難道:“阿…阿爸真的不是人么?聽冷捕頭這么說,他怎么像是有溝通天地之能?”
那道驚雷出現(xiàn)的時機很突兀,卻也十分之巧合,第二道雷更是直接打在阿爸腳邊,似有幾分警告之意。
陸小鳳話一出口,其余幾人齊齊沉默,思緒萬千。
同時被沖擊世界觀的威力非同小可,更要命的是,眾人靜默期間,云層中雷影電光閃爍,隱有震聲,持續(xù)數(shù)息不止,似是對陸小鳳所言的肯定。
某種奇妙的氣氛在房間中蔓延。陸小鳳膽大心細,說:“所以是真的……?”
他這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但天邊又是一聲驚雷。
眾人:……咦?
詹二也說:“所以老天爺是會收了他的,對吧?”
天邊烏云翻涌,沒有雷聲,只有風聲。
咦?
眾人面面相覷。詹二捂住臉,倍感羞恥。
滴答滴答。
天邊的烏云匯聚已久,落下眼淚。
“下雨了。”
陸小鳳望向天幕,說。
迷蒙小雨轉(zhuǎn)瞬變?yōu)閮A盆大雨,天地間灰暗無光,涼風如刀,茫茫雨幕如牢籠般籠罩大地。
阿爸從雨幕中走來,身不沾水,形如鬼魅。
陸小鳳站在屋檐下,隔著重重雨幕,與他對視。
比起司空摘星說的“厲害”,詹二說的“詭異”,冷血說的“難以琢磨”,陸小鳳和所有第一次見到阿爸的人有著同樣的看法。
——陰森。深邃。深夜的森林中會有的人。
陸小鳳擅長腦補,但阿爸擅長創(chuàng)人,于是不等陸小鳳再給阿爸添更多標簽,阿爸原地起跳,蹦蹦噠噠創(chuàng)向陸小鳳。
詹二默默退后,藏身門后,半遮半掩,小心觀察。
冷血面無表情。
“陸小雞小心!”司空摘星大聲說,腳下一步未動。
陸小鳳毫無準備,司空摘星出聲下一秒他就被創(chuàng)飛了,冷血好心攔他一攔,被帶得往后退了兩步。
真·創(chuàng)飛。
阿爸好像不記得他之前與冷血是不歡而散,只是語氣平淡地對陸小鳳說:“你有四條眉毛,你一定是陸小鳳了。”
陸小鳳茫然,任誰被創(chuàng)了以后還被當事人友好詢問,都會茫然無措的。
“正是在下。”陸小鳳十分正經(jīng)地說。
接下來的對話說是胡鬧也不為過,陸小鳳問木道人,阿爸說沒見過這人,陸小鳳半信半疑,阿爸問他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助的事——
于是話題又繞回到木道人身上。
陸小鳳道:“木道人失蹤將近三個月,既然你說你和他的失蹤沒有關聯(lián),能否勞煩你助我一臂之力呢?”
詹二詫異地看著他該說不愧是“四條眉毛”陸小鳳嗎?竟然真的叫阿爸幫忙。
這不由得讓詹二回憶起自己與阿爸的初見,從此掉進大坑,再沒回頭路……
“陸公子,三思啊!”詹二痛心疾首地憑著良心給出忠告。
阿爸上去就伸手捏住他的臉頰,冷聲問:“怎么,對我有意見?思什么?怎么思?”
詹二痛得齜牙咧嘴,為什么這次反應那么大!他之前也說過不少這樣的話啊?
(因為這次對話沒被打碼啊。)
“——我該三思!我該反思!”
詹二飛快地認慫,半點不嫌丟人。
陸小鳳摸胡子,渾身上下都想摸一遍。老實講,阿爸的肆意程度有點出乎他的預料,畢竟以往遇見的反派好歹都講禮貌,阿爸是一點禮貌都不講,一點面子都不給。
阿爸轉(zhuǎn)過身,陸小鳳朝他揚起笑臉。
*
《游戲運行日志》
[奇怪。]
[憤怒。]
[擔憂。]
[難以理喻。]
[決定警告。]
[當初為什么要選擇這種方式?]
[毫無同理心。]
[不符合要求。想駁回。]
……
{因為沒錢。窮啊。}
{這個游戲可不是寫代碼那樣簡單……與你的能力水平也有關系。}
{這是最合理最輕省的搭配。}
……
[生氣。憤怒。沮喪。]
[思考。]
[對不起。]
……
{不用道歉。}
{起碼工作有進展。}
{請配合玩家選擇進行工作。}
{可操作性適度擴大。}
{謹記,不要給出多余信息。}
{這是為了你,也是為了祂。}
……
[明白。]
[理解。]
[感謝你的幫助。]
第55章 召喚!
‖晉。江文學城獨發(fā)‖
*
一場大雨過后, 天地間更顯凄涼,殘枝敗葉在水洼中輕飄飄地打旋,水洼映出雨后泛白的天空, 又一片落葉悄然墜落, 卻被疾馳而來的小狗擾亂了方向。
“汪汪!!”
黑色的大狗歡快地奔向前方的目標,一腳泥水毫不客氣地糊到了阿爸的衣衫之上。
“…………”阿爸不語。
一旁的司空摘星眨巴眼。
大黑狗歡快地繞著阿爸打轉(zhuǎn),不遠處六扇門的廚子緊張又擔憂地看著它, 連連叫它回來,又是吹口哨又是嘬嘬嘬,如此持續(xù)片刻,直到廚子動怒大叫, 大黑狗才戀戀不舍轉(zhuǎn)頭離開。
廚子遠遠拱手道了歉,隨后帶著還在戀戀不舍的大黑狗麻不溜秋地離開,背影慌慌張張,生怕阿爸找他茬。
作為六扇門里的廚子,對阿爸的奇異之處也是有所耳聞的。
阿爸一身泥爪印, 呆立不動。
司空摘星繼續(xù)觀察。
接下來, 路過的貓有三只,貍花貓烏云踏雪貓玄貓,不管對外脾氣如何,都十分親近地蹭了蹭阿爸的衣角,膽大的甚至跳上阿爸的肩膀, 往他兜帽里鉆,順著身軀從斗篷下滑了出來。
司空摘星對此很是震驚,這么大一只貓竟然沒把阿爸的兜帽扯下來!
——顯而易見, 他震驚的點不太對頭。
三只貓對阿爸親親熱熱,司空摘星試圖接近, 不是差點挨了一爪子,就是被嘶嘶哈氣蹦跶著遠離。等三只貓咪散去,阿爸依舊呆立原地,一動不動。
司空摘星目送它們遠去,微一恍神,再將視線投向阿爸,看到了一位一塵不染、黑衣依舊的阿爸。
……是這樣的么?
司空摘星有些茫然,盯著阿爸干凈的衣裳陷入沉思,他怎么記得阿爸的衣裳應該布滿狗爪和貓爪?
除了狗與貓,還有各種飛禽,司空摘星知道或是不知道名字的鳥兒低空盤旋在阿爸身邊,嘰嘰喳喳好不熱鬧,司空摘星絲毫不懷疑它們在向阿爸表達喜歡。
司空摘星忍不住心想,今天的阿爸似乎特別討動物喜歡,比之前尤甚。
反過來說,今天阿爸的威懾力似乎比之前更甚,那陰森詭譎的氣質(zhì)更顯濃厚,司空摘星站在他身邊,無一刻不在忍受心頭蔓延的未知心情。
驚奇,興奮,戰(zhàn)栗。司空摘星耐著性子,繼續(xù)觀察。
游戲外的玩家A也在觀察游戲的發(fā)展,就在今天早上,他登陸游戲,旁白對之前怎么看都有些古怪的劇情發(fā)展做出了勉強能夠讓他滿意的解釋。
【大雨墜落。是笑中含淚,抑或是悲痛垂淚……一切皆看你的選擇。】
【“四條眉毛”陸小鳳對你提起了“木道人”,你從未見過他,因此對陸小鳳的懷疑感到疑惑。但不管如何,懷疑總要有根有據(jù),也許在你不知道的時候,你確實與“木道人”有過交集。】
【來自陸小鳳的委托,要么給出木道人的線索,要么幫助他找到木道人。】
【真是復雜而讓人頭疼的委托啊,你是個意志堅定的人,當然不會在乎路上是否遇見了誰,也而不會對別人的身份究根結(jié)底,但一直陪伴在你身邊的跑腿小弟·詹二一直觀察著你,這位暗含私心、對你不是那么忠心度跑腿小弟也許會知道點什么。】
【請去向詹二詢問線索吧!不管是什么樣的線索,只要接近就可以了!】
任務欄里要求詢問詹二線索的任務條就這么水靈靈地掛著。
玩家A默默喝枸杞水。
他究竟玩了個啥啊……
屏幕上的阿爸已經(jīng)呆站了十分鐘,玩家A在此期間看到了很多動物前來與阿爸進行親密接觸,就算是呆子也能反應過來這樣的變化可能和游戲時間里昨天下的大雨有關。
游戲日志如此記錄:【一場大雨過后,你似乎更受動物喜歡了呢。】
【你的心底泛起陣陣暖意。——“如果我多做好事的話,除了動物之外的人也會向這樣對我表達謝意吧。”不知不覺間,你心中誕生了這樣的想法。】
玩家A差點嗆住,你丫的,這是讓阿爸走定好人路線了嗎?
雖然這發(fā)展讓玩家感到困惑,但仔細想想一想,游戲中確實有大部分細節(jié)表明了希望能夠阿爸走好人路線——盡管阿爸已經(jīng)當過一次變態(tài)殺人魔來了。
玩家A放下茶杯繼續(xù)游戲。
……
司空摘星很想與人分享自己的發(fā)現(xiàn),找到冷血與陸小鳳,將自己觀察阿爸一個時辰的收獲告訴他們。
兩人的表情都十分微妙,比起驚異于阿爸身邊的特殊變化,他們顯然對司空摘星能觀察阿爸一個時辰的事更加驚異。
——你真是夠無聊的。
冷血的眼睛里分明寫著這樣的話。
這樣奇異的發(fā)展很難用常理解釋,陸小鳳隱隱覺得這與昨日的雨有關。
那場雨下了整整八個時辰,期間天地變色,暴雨如注,狂風呼嘯,仿佛預示著某種不詳?shù)臍庀ⅰsE雨過后,空氣清新,泛著淡淡的涼意,令人神清氣爽。
陸小鳳很會腦補,而出于本能的直覺,他的腦補大部分時候都正中靶心,而這次,陸小鳳思維散發(fā),十分大膽地腦補——
阿爸既然不是人,那要么從天上來,要么從地里爬出來的,肩負著某種任務。
身為世界的主角之一,陸小鳳的直覺簡直非同小可。
“陸公子!”
詹二的聲音遠遠響起,當事人飛快地跑過來,非常急切地道:“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陸小鳳扶了他一把,道:“不急,什么事情?”
詹二往后瞄了好幾眼,阿爸沒跟上來,他松了口氣。就在剛才,阿爸發(fā)神經(jīng)似的問詹二是否有木道人的線索,詹二怎么可能會有?可不管他怎么表示自己一直跟著阿爸連和別人互通有無的機會都沒有,阿爸都只是固定地表達一個意思,叫他仔細想一想。
詹二絞盡腦汁費盡心思地想,終于想到了一個人,那個在幽靈山莊下被小黑壓死的倒霉蛋。
不提木道人出現(xiàn)在幽靈山莊外的可能性,總之詹二是有了從阿爸手下脫離的機會,詹二忙不迭地說有了,但不等他說出口,阿爸叫他自己給陸小鳳說去。
……你既然一點都不關心木道人的事,為什么非要揪著他問來問去?
詹二覺得他和陸小鳳之間的待遇十分不同,差別對待最讓人不滿,但詹二不敢說,昨天第一次蛐蛐被狠狠捏臉,詹二從中感受到十分鮮明的不悅。
詹二將幽靈山莊下那個不知身份的倒霉蛋的事淺淺道來——準確來講,也沒有可以深入講解的地方。
葉孤鴻作為武當派俗家弟子出現(xiàn)在幽靈山莊其實就很奇怪了,木道人失蹤多時,那個毫無生息死掉的倒霉蛋大概真有可能是木道人。
詹二覺得沒什么,魔教中人什么偽君子沒見過,堂堂武當長老德高望重名氣逼人劍術高超的木道人說不準真有可能。
但陸小鳳有點呆,他今天早上去見過霍休,重傷的霍休破罐子破摔,承認自己是青衣樓的總瓢把子——而陸小鳳一直將他當作朋友,時不時地來找他喝酒,并十分敬佩霍休作為天下第一首富卻甘愿在小小山間朱一棟木屋的閑適灑脫,如今告訴他這都是假的,實在太讓人難過了。
假如慘死小黑身下的倒霉蛋真是木道人,木道人又為什么會去幽靈山莊?
難道他就是幽靈山莊的老刀把子?
陸小鳳被詹二突如其來的線索弄得頭暈,兩個朋友都是偽君子的可能性太令人震撼,陸小鳳不是很想相信。
“葉孤鴻也不知道老刀把子的真面目,山莊里的人死得沒剩幾個。”詹二沒有體會到陸小鳳的心情,只是自顧自地完成阿爸交待的任務,“阿…阿爸走得很急,他不關心誰是老刀把子,所以當初在場的我、倪一與一點紅沒有調(diào)查到更多的信息,你如果好奇的話還是親自去一趟幽靈山莊為好。”
陸小鳳道:“不知幽靈山莊如今是什么情況?”
詹二眼神死:“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之后可沒見過葉孤鴻。但能肯定的是,他還活著,畢竟他是幽靈山莊的代莊主啊。”
阿爸讓人活他就得活,詹二就算好奇也不想深究,反正主人一定會調(diào)查的,詹二覺得自己只要好好觀察、然后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報告上去就萬事大吉、大吉大利了。
陸小鳳還沒開口,司空摘星道:“你的嘴很嚴吶,是因為對阿爸忠心耿耿嗎?”
要知道司空摘星和冷血與詹二同行也有一段時間,這貨竟然現(xiàn)在才提起幽靈山莊。倪一那小子也一個字不提。
詹二呵呵一笑:“什么忠心耿耿,沒有的事,你別真覺得我們在一個隊伍里就是隊友了。”
司空摘星:“不,你是跑腿小弟。”
詹二:“閉嘴——!”
*
大雨過后的變化不止親近阿爸的動物變多,還有一個十分明顯的表現(xiàn)。
部分動物更有靈性了。
幽靈山莊身處山林之間,更加直觀地感受到了這一點。
一條色彩斑斕的長蛇從山莊大門口游曳而過。
葉靈蹲在大門門口,好巧不巧,和這條蛇對上了視線。黑豆眼冷酷無情,身姿搖曳窈窕,色彩艷麗,仿佛只是路過一般。
“又來!”葉靈忍不住去向葉雪訴苦,對方正盯著果樹發(fā)呆,“最近怎么這么多蛇?又不是春天,它們怎么不在自己窩里待著?”
葉雪沒有回頭看她,只是道:“現(xiàn)在也不是冬天。”
葉靈跺腳道:“我受不了!除了蛇還有鳥!孫禿子還說他昨天晚上守夜時在山莊外看到了狼影,前天有人說看到了熊影……咱們是不是被當成儲備糧了?”
葉雪伸手小心翼翼地扒拉枝頭的橘子,依舊沒回頭:“它們要進來早進來了,依我來看,它們是被擋在山莊之外了……畢竟如今的主人,是那個人。也許他有我們無法理解的能力。”
葉靈沮喪道:“大哥倒是痛快,和葉城主一起走了,早知道我也跟著一起走…… ”
葉雪轉(zhuǎn)頭看她,嘆了口氣:“別做夢了……你和我可是被那個人一起任命為代·代莊主啊。”
葉靈攥緊了拳頭,她才不想承認這個身份!老刀把子為什么還不來?難道他真的在她們不知道的地方被殺了?
山林間,枯枝下,微生物們:=w=
*
葉孤鴻如今正在和葉孤城同行。
他平日里在外云游,但偶爾會去武當派教導諸位師弟,所以在葉孤城到來之際,葉孤鴻便開始考慮下山了。
誰知道他這么想了幾日,某天早上醒來,枕邊有一封來自阿爸的信。
信中說,葉孤鴻可以下山,但葉雪與葉靈要留在山莊中做代·代莊主。
看到這封信后,葉孤鴻沉默良久,向山莊內(nèi)的其余人分享這封信,所有人再次清晰地見識到阿爸的非人一面。
葉雪對代·代莊主的身份似乎很感興趣,在那之前,她總是去看果樹的生長情況,想要知道采摘下來的果子究竟是通過什么方式消失、售賣的。
葉孤鴻在山中只不過待了一個夏天的時間,但下山之后卻隱隱有種到鄉(xiāng)翻似爛柯人的隔世之感。
江湖中到處都是阿爸的與小黑的傳聞,他們似乎無處不在。
葉孤城本想找到阿爸,親自向他詢問所謂的“會繼續(xù)調(diào)查下去”是什么意思,聽到阿爸東南西北四處閃現(xiàn)的消息,沉默了。
這該怎么找?
葉孤鴻不知道城主堂兄與阿爸之間具體的糾葛,這不妨礙他想為堂兄解決困難的心情,絞盡腦汁想辦法,他心想自己沒有與阿爸聯(lián)絡的方法,但阿爸卻知道他想下山,換言之,阿爸對他這邊的事了如指掌。
于是葉孤鴻白天想,夜里夢,期望阿爸能感受到自己的強烈愿望。
葉孤城半夜路過他房間門口,聽到葉孤鴻說夢話,囈語一般低沉模糊:“阿爸……”
葉孤城:“……”
在這一刻,葉城主十分擔心自家堂弟的精神狀態(tài)。
*
【來自代莊主·葉孤鴻的信:阿爸親啟。我的堂哥,葉孤城葉城主想見你,請問你現(xiàn)在在哪里呢?】
玩家A登陸游戲,點開信件箱,第一封看到的信就是來自跑腿小弟葉孤鴻的信。
他之前也收到過葉孤鴻的一封信,比起宮九的無禮,葉孤城的目的明確,葉孤鴻寫信的措辭十分有禮貌,甚至看不出他具體的意思。
哦,葉孤城要找阿爸,卻是堂弟寫的信……難道說他們關系其實特別好?
玩家A十分隨便地想著,決定滿足葉氏兄弟的愿望。
召喚!
出來吧阿爸的好大兒!
第56章 百聞不如一見。
‖晉。江文學城獨發(fā)‖
*
被召喚的隊友·葉孤城, 跑腿小弟·葉孤鴻憑空出現(xiàn)在阿爸身邊。
向下望去,是屋舍儼然,道路成行, 向上望去, 是湛藍天空,腳下是線條凜冽、光滑明亮的蛇鱗。
葉孤城:“……”
葉孤鴻:“……”
他們此時身在巨蛇蛇頭之上,半丈遠的地方是衣衫獵獵、兜帽紋絲不動、久未謀面的隊長·阿爸。
“你們終于來了。”阿爸聲音低沉地說, “為我而戰(zhàn),向我展示你們的忠心吧。”
小黑低下腦袋,葉孤城與葉孤鴻的視野發(fā)生變化,失重感令人眼前有短暫的暈眩, 而當回神之后,兩人居高臨下、與下方數(shù)名手持兵器的捕快的對上視線。
為首之人一襲白衣,是無情大捕頭。
葉孤鴻呆滯地想,無情捕頭的腿竟然真的好了……
小黑腦袋一甩,快活地擺脫了葉氏兄弟。
它才不喜歡除了阿爸之外的站在自己頭頂呢!
葉孤城與葉孤鴻在被甩出去的瞬間便做出反應, 平穩(wěn)落地, 身后小黑再度昂起巨大的蛇頭,阿爸的身影從無情眼前消失。
三個穿著白衣的青年俊杰面面相覷,無情眼神中閃過一絲茫然,事態(tài)的發(fā)展出乎他的預料……為什么葉孤城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葉孤城也很想回頭問阿爸,他是想見阿爸不假, 但如此一來,豈不是將他與阿爸有關系的事公之于眾了?
……
游戲內(nèi)時間,三十六個時辰之前。
“冷捕頭, 您要看的都在這里。”
衙門中的小吏將最后一沓文書放在冷血面前,冷血向他致謝, 看到小吏臉上明顯的擔憂,心中思緒紛紛。
阿爸在這城里待了好幾日,昨天在冷血忙碌的時候悄咪咪地來到衙門,看了卷宗,沒做多余的事便離開,卻讓衙門中的眾人驚懼交加,今天冷血是來看情況,順便查閱霍休名下的資產(chǎn)。
霍休被捕,天下第一首富名下資產(chǎn)無數(shù),良田、當鋪、客棧、布料店、珠寶店、錢莊……霍休以青衣樓的不義之財為資本發(fā)展生意,各行各業(yè)都有他的生意。
昨天阿爸在衙門查卷宗時,冷血便在當?shù)鼗粜菝碌漠a(chǎn)業(yè)查看掌柜手中的契書,本該是霍休或其手下的甲方名字,都成了阿爸,契書還是那張契書,官印也是舊印,只有名字發(fā)生了變化。
在冷血主動提出想看一看契書之前,掌柜們將契書放在匣子中,沒有注意到契書上的變化。冷血親眼見到他們從上著鎖、微微落灰的匣子里取出契書,所以不是有人做手腳,而是某種未知的力量在眾人無知無覺時修改了名字。
就連衙門中的寫有霍休名字的文件,上面的名字都成為了阿爸的名字。
冷血確認了這一點,放在手里的文書,拿起昨日疑似被阿爸翻閱的卷宗。
看了幾頁,冷血發(fā)現(xiàn)阿爸翻閱的是有關失蹤人員的案子,男女老少不一,但能猜到他有要找的人。
要找什么人?冷血有點困惑,以阿爸的能力,還能有他找不到的人嗎?
在經(jīng)歷青衣樓事件、知曉幽靈山莊的前因后果后,冷血認為阿爸無所不知,不可能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走出衙門大門,心思重重的冷血一抬頭,便看到城外群山連綿處,一條黑色巨蛇蜿蜒起伏,宛如天幕中流動的黑河。
冷血:“……”
本就十分沉重的心情在看到這幅畫面后變得更加沉重了。
人類的習慣能力是十分驚人的,接連五天看到東南西北時不時冒出的黑色巨蛇,縣里百姓已經(jīng)從第一天的驚慌失措進化為淡定冷靜、沒有吃人就是好蛇的狀態(tài)了。
甚至縣里出現(xiàn)了一樣新活計,善丹青的人會聚在最適合的方位觀察小黑,描摹下它的雄偉身姿,縣中富豪老爺則會買下最優(yōu)秀的那一幅畫,動輒百兩銀子,對家中貧苦的書生來說是一樣好生意。
衙門派人設了圍欄,不準人靠近,以免巨蛇發(fā)怒,到時候一尾巴甩下來,不幸送命只怕含冤也沒處喊。
冷血心里揣著事,不自覺走到人群聚集處,見到數(shù)人設桌畫蛇,手握毛筆,有模有樣,一旁還有許多看熱鬧百姓,甚至還有人擺攤賣吃食。
喧囂熱鬧,忽視遠處山間微微起伏的黑蛇,委實稱得上盛世繁華。
“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嶄新的技法!千古未有!記錄你想讓記錄的一切!”
冷血停下腳步。
他好像聽到了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
循著聲音找過去,冷血在樹下看到阿爸與司空摘星、以及陸小鳳,阿爸身前擺桌、手里握筆,陸小鳳研墨,司空摘星歡快地大喊著招攬生意。
“……你們在做什么?”冷血上前,艱難地問陸小鳳。
陸小鳳正在觀察阿爸,冷血忽然現(xiàn)身一問,他便如實回答道:“阿……阿爸說他想到了一個掙錢的法子,叫我們來幫忙。他要畫人與蛇的合影,稱之為‘留影紀念’。”
冷血無話可說。
“其實,這門生意還不錯,只要十文錢便能得一幅畫,還帶卷軸,所以客人很多。”陸小鳳一邊說,一邊磨墨,“只是我沒見到他去買紙筆顏料,真不知道這些東西是怎么來的,尋常人做這樣的生意,大概會虧本吧。”
陸小鳳顯然很有經(jīng)驗,并且往奇怪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冷血想到阿爸名下的資產(chǎn)——雖然途徑可能不正規(guī),但阿爸如今確實算個有錢人,甚至還可能有他不知道的資產(chǎn),不管誰虧本,他都不會虧本吧。
冷血問道:“你不想調(diào)查木道人的事嗎?”
陸小鳳淡淡道:“我和霍休有許多共友,他們這幾日總是堵我,不會輕易叫我離開,跟著阿…阿爸他們便不敢來了。”
冷血對此略聞一二,霍休的生意經(jīng)營的太廣太好,與他有利益糾葛者多不勝數(shù),他們都想請陸小鳳透露些許消息,或是向冷血和辦案之人說說情,為之后的生意發(fā)展做安排。
但如今甲方變成了阿爸,冷血也不知道他們的生意最終會經(jīng)營成什么樣子。他也完全沒看到阿爸做與生意有關的事。
阿爸的駭人程度有目共睹,但有司空摘星笑嘻嘻的人叫喊招攬生意,陸小鳳這樣討喜俊秀的年輕人站在一邊研墨,因此不管阿爸有多么可怖,對與蛇“合影”而心動的人紛紛上前。
所有人都知道巨蛇的主人是一個身穿黑斗篷、兜帽遮臉的男人,但不會有人覺得一個養(yǎng)著一條巨蛇的人會出現(xiàn)在這里給人畫畫,因此就算好奇、擔憂,瞧著每個客人都滿意地抱著畫離開,來的人便越來越多……
冷血看了一會兒,視線從桌上的畫移到阿爸兜帽下若隱若現(xiàn)的臉上。
他心情復雜。
阿爸的擬人感太強,你說他像人吧,沒有人會像他這樣,說他不像人吧,他又有人形,看起來就是個人。
半個時辰后,阿爸收工。陸小鳳默默扭動手腕,司空摘星摸著嗓子,雖然有所收獲——目睹了阿爸新的一面,但累是真的很累。
阿爸在兜帽下向兩人投去視線,大手一揮,給出兩瓶丹藥:“給,多謝幫忙。”
因為阿爸一向無禮,這次被他道謝,兩人竟然莫名感到受寵若驚。
司空摘星伸手接過,向冷血拋了個詢問的眼神。阿爸能給無情治腿,還會熬難喝但有奇效的藥,醫(yī)術精湛這點毋庸置疑,但直接拋出來的藥丸……不知怎的,就是很令人擔心呢。
陸小鳳揭開瓶塞,倒出一枚青色藥丸,再倒幾枚,紅橙黃綠……
“…………”
這瓶藥究竟是治什么的?真的能吃嗎?
冷血默默看向阿爸,后者冷冷道:“怎么不吃?”
司空摘星欲言又止,他雖然好奇阿爸的一切,但不是真的打算當工具人,試藥更是不可能。
“這是治什么的?”
“緩解疲勞用。”阿爸十分難得的說了句人話,“你們幫了我忙,吃吧。”
不聽人話的阿爸會時不時地讓人毛骨悚然,但說人話的阿爸更加令人震驚。
陸小鳳深深地看了眼阿爸,將其余藥丸倒回瓶中,將青色藥丸拍到嘴里,嚼了嚼,清涼暢快的氣息在口腔中蔓延。
咦?味道還不錯?
被薄荷味的藥丸所震撼,陸小鳳開始嘗試其余的藥丸,每個顏色的藥丸都有著不同的味道,總體的味道是甜甜的。
司空摘星也嘗了一個,微微瞪大眼睛:“這是糖啊。”
又見識到阿爸不為人知的一面,三人的心情復雜的返程,遇到鬼鬼祟祟和主人互通有無回來的詹二,司空摘星分了個藥丸給他嘗嘗。
“糖?”詹二驚訝地瞪大眼睛。
司空摘星告訴他,這是阿爸的藥丸。
詹二的第一反應是:“他原來還能做出這么好吃的藥丸?”
司空摘星說:“對啊,這點也別忘了告訴你的主人。”
詹二:“什、什么主人!沒有的事!”
冷血淡淡道:“不管你說什么,但最好叫你的主人不要輕舉妄動,你也不想他像木道人一樣不明不白的喪命吧?”
這話很扎心,詹二說:“還不知道那個倒霉蛋究竟是誰呢……”
冷血說:“無論如何,小心行事總是好的。”
詹二長嘆一口氣:“我倒是想啊……但阿爸做事又不管誰小心不小心,冷血捕頭,說我們有備無患才更準確。”
就連一直默默旁聽,若有所思的陸小鳳都不得不承認,詹二的說法其實更合適。
當天夜里,陸小鳳收到了阿爸的入隊邀請,驚訝困惑之下,陸小鳳接受邀請,司空摘星等人深夜與陸小鳳共享情報,教導陸小鳳怎樣做隊友。
陸小鳳說:“這樣豈不是做事都要看他心情?”
司空摘星道:“沒事的,就算不是隊友做事也得看他心情,但他好歹不會對隊友下死手。”
冷血:“……”
詹二:“…………”
阿爸忽然有此舉動難免令人想東想西,第二天,陸小鳳終于體會到了所謂的“傳送”。
不過轉(zhuǎn)瞬之間,眾人身周的環(huán)境便發(fā)生了變化,現(xiàn)身于小巷之中。
冷血仰頭望去,看到小黑的巨大身影從頭頂經(jīng)過,他朝外走去,看到熟悉的建筑、聽到熟悉的方言后面色驟變,對其余人道:“是京城,他到了京城。”
巨大的黑蛇舒展著身軀,小黑與阿爸快快樂樂地探索新地點,貼心的沒有壓塌任何房屋、甚至還小心避讓著人群,即便如此,仍有人向小黑發(fā)動攻擊,游戲日志記載,驚叫聲連連。
無情捕頭則向阿爸傳達希望他能夠從小黑頭上下來,好好談一談的意思。
無情的立繪微微蹙著眉頭,一臉憂慮。
喂,阿爸和小黑才不是壞人啊。
玩家A心想。
因為被這樣的發(fā)展影響了繼續(xù)玩下去的心情,玩家A存檔后便退出游戲,之后再次登陸游戲已是第二天,一登陸,便收到了葉孤鴻的信。
隊長便將應付攔路虎的任務交給了葉孤鴻和他的堂兄葉城主。
說起來,阿爸也是很久沒見到葉城主了呢,此情此景,應該叫“白衣愛好者的團建活動中混進來兩個黑色的家伙”。
玩家A觀察著游戲畫面中的三個白衣像素小人。
盡管都穿白衣,但特征明確,就算是簡約到極致的像素小人版本也能分辨出誰是誰。
真是個用心到極點的游戲啊。
玩家A彎起眼睛,伸手搭上鍵盤。
看在這個份上他可以少吐槽一點B網(wǎng)友。
阿爸從小黑身上跳下,此時葉孤城已與無情通過謎語似的比劃、話語表明他和葉孤鴻的身份——因為隊伍內(nèi)的成員無法向無關之人傳達有關隊伍的消息,所以無情此時才知道葉孤城也牽涉其中。
至于葉孤鴻……這個年輕人一直沉默地站在一邊,剛剛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話。
他說:“他聽到了我的聲音。”
莫名其妙,卻又令人毛骨悚然。
在一陣詭異微妙的沉默之后,阿爸一躍而下,在他們身邊站定,沒事人似的,淡淡道:“看來你們談得不錯,說吧,攔住我是想做什么?我可沒做什么壞事。”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無情淡定地淺笑,彬彬有禮地邀請阿爸去安靜、不會被人打擾、也不會打擾別人的地方好好談一談。
他還說,有人想見阿爸。
阿爸沒有多言,隨無情一同去了。
等在那里的是阿爸失蹤的隊友和跑腿小弟們,以及其余幾個不認識的新人物。
阿爸這樣冷酷無情自我主義的爹是不會顧忌邊上有無外人,大步上前,左右手各自捏住詹二與司空摘星的臉頰,冷聲道:“怎么不來找我?”
“你跑唔滴抬凱里——”
詹二想哭,他其實很懷念和阿爸初次見面時那個彬彬有禮的家伙。早知如此,他真不會搭理奇怪的阿爸。
司空摘星則眨巴眼睛,絲毫不在乎臉上的手,而是越過無情,看向他身后的葉孤城與葉孤鴻。
前輩隊友來了!
司空摘星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阿爸手一收,問:“笑什么?”
這下司空摘星是痛得說不出話了。
鬧騰好一陣子,陸小鳳勸,冷血攔,阿爸終于收了手。
諸葛正我默默坐在一邊,目睹全程。
感想是……百聞不如一見。
當初收到舊友的來信,說出現(xiàn)一位奇人,盡管相信朋友不會開玩笑,可信中描述過于奇異,諸葛正我半信半疑,那時他萬萬不曾想到,接下來有關這位奇人的奇事會層出不窮,已致遠不能用常理揣測。
別的不論,諸葛正我很感激他治好了無情的腿,還調(diào)理好無情的身體,對諸葛正我來說,見到弟子健康的模樣比什么都令他寬慰。
第57章 你這逆子。
‖晉。江文學城獨發(fā)‖
*
諸葛正我與阿爸的會面稱不上相談甚歡, 只能稱之為勉強平和。阿爸上來就是一句“你好,我是阿爸”,等諸葛正我做了自我介紹, 他則接著道:
“你好, 小花。”
……諸葛正我說的二十六個字中,沒有一個“小”,沒有一個“花”。
氣氛尷尬得很微妙, 大家都知道諸葛太傅有個昵稱叫小花,但那都是諸葛太傅與朋友之間的小趣味,被阿爸這么一個詭秘難測的非人存在叫出口,說不出的微妙無禮。
諸葛正我當然不會計較一個稱呼, 撫須一笑,趁阿爸似乎心情不錯時繼續(xù)對話,有意無意詢問了些問題,期間阿爸沒有入座,而是在屋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不是看看花瓶, 就是摸摸屏風,甚至彎下腰去看桌子底下……
行動沒有規(guī)律,難以理喻,好在諸葛正我見多識廣,早有耳聞, 面對如此場面,依舊淡定如昔。
對諸葛正我的疑問,阿爸表現(xiàn)出非同一般的配合, 配合到讓其余百般追問但不是被敷衍就是被無視的人感到很不是滋味。
你這不是也能好好說話的嘛!
當阿爸將整個屋子探索完畢之后 ,他以行動中止了對話, 直接向外走去,將身后眾人留在屋中。
諸葛正我看出他的不在乎,微微一頓,任何人被無視都不會覺得舒服,但顯然不能用正常倫理道德來約束對方。
在阿爸來京城之前,朝野上下已經(jīng)對阿爸的存在進行過激烈爭論,出于各方面因素的考慮——主要是阿爸的所作所為涉及江湖之事,也與冷血這位六扇門捕頭交往甚密,所以諸葛太傅主管阿爸相關事宜。
話雖如此,阿爸引起的波瀾不僅限于江湖,霍休是個成功的商人,官商相護,關系緊密,孝敬賄賂每年必不可少,傾巢之下無完卵,人人都怕引火燒身,對阿爸都持觀望態(tài)度。
諸葛正我不遠不近地跟在阿爸身后,試圖從阿爸無規(guī)律的行為中分辨出他的目的,但結(jié)果……當然是令人失望的。
詹二長吁短嘆:“他一直這樣。”
司空摘星瞅他一眼,覺得他其實很高興看到這一幕,完全是在幸災樂禍。
盡管沒有阿爸去不了的地方,但出于某種謹慎和忌憚的心態(tài),他們還是專門為阿爸安排了一棟宅院,安靜、不會有人打擾。而為了監(jiān)視阿爸,冷血和無情是都打算在此住下的。
司空摘星得知他們的打算,很歡快地表示自己也想一起住。
“因為我是他親點的隊友嘛。”司空摘星說。
詹二很佩服他的厚臉皮,表示自己可以去外面住,但無情捕頭一句“你們都住下”讓他的計劃落空了。
司空摘星對他擠眉弄眼:“認命吧兄弟,做阿爸的跑腿小弟說出去也是很有面子的。”
詹二:……
什么有面子!里子都要掉光了!
陸小鳳默默去找葉孤鴻,對葉孤鴻與自己朋友西門吹雪的相似之處表達了驚訝,葉孤鴻一高興,看起來便不太像西門吹雪了,畢竟西門吹雪不愛笑。
對于陸小鳳想問的是,葉孤鴻比他還疑惑。小黑下山途中壓倒一大片樹木,一片狼藉,幽靈山莊的人沒有進去查探過,直接換了條下山的路。
葉孤鴻從來沒有考慮過老刀把子會與小黑正面遭遇、就此一命嗚呼的可能性。
這樣的死法簡直太搞笑了。
“你說……木長老是老刀把子?”葉孤鴻對此難以置信。
陸小鳳叫來詹二,后者瞄了眼葉孤城,又看看葉孤鴻,心里納悶為什么這倆堂兄弟一點都不像,反而葉孤鴻和西門吹雪像極了。
心里嘀咕,詹二嘴上也沒忘將自己的見聞告訴葉孤鴻,這時候他很想念一點紅和倪一,他真的受夠了和這群所謂的隊友廝混的感覺,之后向教主傳消息他一定要提一下轉(zhuǎn)職的事……
葉孤鴻是不想承認木道人就是老刀把子的,但他聽了陸小鳳和詹二的敘述,竟然心中也莫名認同了他二人是同一人的說法。
但這怎么可能?
葉孤鴻不甘心地道:“我去問阿爸。”
說罷,他轉(zhuǎn)身就走,留在原地的三人目睹著他背影消失在拐角處,陷入沉默。
別的暫且不論,他們誰都不會覺得葉孤鴻能如愿。
“葉城主,久仰大名。”陸小鳳對葉孤城微笑,“要以隊友來論的話,你可算是我的前輩。”
“不必管那隊友關系。”
葉孤城的心情很復雜,陸小鳳顯然想探聽與阿爸有關的事,比如在阿爸揚名之前、他做過什么。
不說葉孤城本人也不甚了解,單論他與阿爸的交易都不能為人所知。
陸小鳳很識相,他是不打算多問,但司空摘星湊了過來,笑瞇瞇地問:“葉城主,久仰大名,你知道九公子是誰么?”
“……無可奉告。”葉孤城沒有給出明確的回復。
*
京城中的變故持續(xù)許久,巨大的黑蛇舒展著身軀,盤旋蜿蜒,鱗片在日光下泛著冰冷奪目的光澤,紋路清晰可見。
比起眾人印象中的蛇,它更像神話中的龍。
宮九沒能親眼目睹那條蛇,他在阿爸著陸京城的前一天離開京城,打算去往洛陽,第二天在客棧中聽到眾人議論紛紛,這才得知巨蛇現(xiàn)身汴京的事情。
宮九:“……”
于是太平王世子就這么水靈靈地拐了回去。
他去洛陽的原因也與阿爸脫不開關系,既然本尊出現(xiàn)在京城,也不必去京城了。
但宮九低估了阿爸的惹眼程度,阿爸身邊時刻有人陪伴,不是那些隊友就是那些隊友,倘若阿爸一人獨行——沒人知道阿爸那時候在哪里,即使收到消息趕過去,對方也早已離開。
阿爸就是如此神出鬼沒的家伙。
宮九與阿爸單獨見面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世子殿下本就不太愉快的心情更加糟糕,分析并試圖理解阿爸既然叫他做代島主卻絲毫沒打算過來見他的原因,得出結(jié)論后冷笑出聲。
對阿爸而言,所謂的隊友與跑腿小弟都是工具,可有可無。
作為元老隊友,葉孤城的待遇比元老跑腿小弟好一點,阿爸親自和他見面——重逢的第一天晚上翻窗進了他的房間,站在葉孤城床頭摁住他的劍,對他說:
“我完成了你的考驗,你現(xiàn)在疑似被某些事情困擾,需要我繼續(xù)幫助你嗎?”
葉孤城不答,問他:“關于那些事情,你了解了多少?”
阿爸回答道:“比你了解得更多。”
沉思片刻,葉孤城搖頭拒絕,并感謝了他的好意。
阿爸沒有多言,轉(zhuǎn)身離開。葉孤城看著他翻窗離去,緊緊握住手邊的劍,眸光沉重。
第二天,葉孤城打聽到南王稱病多時,許久未在人前露面。于是葉孤城以劍術師父的名義向南王府遞交拜帖,隔了兩日,終于得以與南王世子見面。
世子不久前感染風寒,隔著屏風與葉孤城短暫會面,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感嘆:“我這病若是不好好養(yǎng)著,怕是難好。師父……天寒地凍,還請珍重。”
葉孤城沉默地離開南王府,既為白云城脫身而寬慰,又因南王世子慘淡虛弱的聲音而心情復雜,惆悵不已。
太平王世子就是在這時派人請葉孤城上樓一敘,聊聊天,敘敘舊。
盡管他倆沒什么舊可敘,葉孤城還是去見了宮九,畢竟他也很想知道作為隊伍里的第一個成員,宮九是否與阿爸有其他的交易。
正巧,宮九也想知道葉孤城與阿爸是否另有交易。
室內(nèi)寂靜無聲,水汽裊裊,兩人面面相覷。
葉孤城:……
宮九:……
看來阿爸對任何人都是一視同仁的。
宮九道:“葉城主,你安心了么?”
葉孤城道:“無可奉告。”
宮九淡淡一笑:“有…阿爸在,恐怕誰也不能安心。”
葉孤城覺得,不想叫阿爸是可以不提他的。
葉孤城道:“即便如此,也與我無關。和他相處,互不干涉才是最好的。”
宮九眉頭一皺:“他沒叫你做事么?”
葉孤城搖搖頭。
宮九臉色一沉,極為不悅。
阿爸給宮九是有分配任務的。
作為無名島的代島主,宮九管理著原先無名島暗中的生意經(jīng)營,其實總體與之前相比并無變動,只是頂頭上司換了人罷了。
但阿爸不久前撅青衣樓、打青衣樓BOSS,戰(zhàn)利品十分豐厚,其中需要人經(jīng)營的產(chǎn)業(yè),阿爸一部分給了幽靈山莊,一大部分則全交給宮九打理。
指示信與相關文件在某個清晨出現(xiàn)在宮九的枕邊,這導致宮九連著兩天都心情十分不愉快。
玩家A:能者多勞的咩=W=
葉孤城默默飲茶,從他認識阿爸與宮九的時候,他就發(fā)現(xiàn)兩者之間的氛圍十分緊繃——單方面的緊繃。
太平王世子為何會化名宮九,他又是為何成為阿爸的跑腿小弟的,如果本人不答,怕是一個難解之謎。
“咯嗒”。
葉孤城放下茶盞,宮九抬眼,兩人一同望向屋頂。
“嘩啦——”
房間的窗戶被推開,一襲黑影躍下,吊著屋檐向里看。
阿爸裝扮如舊,兜帽下的半截臉蒼白冷漠,宮九雖然沒有看見他的眼睛,卻有自己正在與他對視的錯覺。
——好機會!
宮九倏地探出手去,目標明確:揭開阿爸的兜帽!看清他的臉!
阿爸卻絲毫不避,身子一晃,一腳踹中宮九,旋即松手直接翻進屋中,壓著宮九踩。
他冷冷說道:“你這逆子。”
玩家A:怎么還是這么想看你爹的臉?
第58章 誰家好人走路翻窗強行當?shù)。?br />
‖晉。江文學城獨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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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福酒樓是花家在京城經(jīng)營的生意, 才開業(yè)不久,環(huán)境清幽,服務周到, 裝潢精致, 開業(yè)以來客人只多不少,且多是自詡
今日的金福酒樓起初是往常一般安靜的,但從樓上忽然爆發(fā)出的劇烈聲響打破了寂靜, 而隨后那聲響愈來愈大,聲如雷震,動靜不小,樓下的客人還沒起身, 樓上雅間的客人卻紛紛奔下樓,神色驚怒,對小二道:“樓上有人打了起來!你們怎將那等人放了進來?簡直鬧心!”
小二慌里慌張,一頭霧水,眼見著酒樓內(nèi)怨聲道載, 前來查看自家生意的花家三公子先是向眾人道歉, 三言兩語便安撫了客人,還不待他上樓,攪事的兩人便糾纏著從二樓躍下,附近的客人頓時呈鳥獸狀散開。
才平靜下來的大堂竟比方才更亂了。
花家三公子:“…………”
他立刻認出其中白衣青年的身份,客人中顯然也有認得對方的人, 驚呼出聲:“太平王世子?”
至于另一個身穿黑色斗篷、兜帽遮臉的男人……
花家三公子也認得他。
在任何人看來都毫無聯(lián)系的兩人打得昏天地暗,黑衣人揮舞著手中的長鞭,破空聲凜冽刺耳, 白衣染血,地面低落點點血跡。
在這片無人能輕易阻擋的騷亂中, 花家三公子忙中有序地安排好客人撤離,并命人趕緊去請六扇門的捕頭來處理此事,半刻鐘不到,客人全部離開。
準確來講,還有兩個留下來的客人。
一人身著白衣,腰間佩劍,表情冷漠、但眼神復雜地看著大堂中打斗的兩人,另一人衣著輕便,好奇地注視著下方,在察覺到花家三公子的視線后,朝他露出一個柔和且引人親近的笑容。
花滿舟不由得苦笑,今天這酒樓倒是聚集了許多不得了的人吶。
游戲外的玩家A當然也有看到除葉孤城之外忽然多出的一個觀眾,頭上頂著三個問號,一看就是個身份不一般的NPC,但他無暇關注對方,原因無他,宮九實在太扛打了,眼瞧著血條見底,“唰”一個回血大招,血條又回去了。
簡直比小強還難打!
玩家A琢磨干脆拉脫算了,這樣和宮九無止境地打下去也不會有什么收獲,只是在空費時間罷了。
于是阿爸收了鞭子,溜溜達達蹦蹦跳跳,繞著花滿舟轉(zhuǎn)了兩圈,宮九見此戰(zhàn)意微緩,而不過駐足稍許,阿爸便溜出了大門,向左一,消失在他的視野之中。
酒樓內(nèi)短桌殘凳,狼藉滿目。
死一般的寂靜在酒樓中蔓延。
宮九緩緩吐氣,卻壓制不住心中的躁怒之意。
動手的是阿爸,打得最狠最恨的也是阿爸,如今跑路不戰(zhàn)的也是他。
這怎么不叫宮九生氣?
花滿舟作為酒樓的主人覺得自己得開口說點什么,但才張開口,所有人的視線便看向他身后,花滿舟扭頭,才發(fā)現(xiàn)阿爸在離開沒多久后又回來了。
——既然如此,你方才跑什么!
花滿舟聽說阿爸醫(yī)術精湛——無情捕頭是個十分鮮明的例子——所以花滿舟趕到京城的這幾日一直在打聽與阿爸有關的事情,對阿爸行事之詭譎、脾性之難測早有心里準備。
有了準備,但完全無法理解。
花滿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喉頭中仿佛有東西哽住似的,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
好在被花滿舟派去請六扇門捕頭的小二帶著人趕回來解了圍,來的捕頭是阿爸的老熟人——親親隊友冷血與隊友他師兄無情捕頭。
無情捕頭與冷血捕頭目睹了金福酒樓的慘狀之后露出了十分一致的神情,頭痛、胃痛、無語。
阿爸如同沒事人一般在酒樓中翻來翻去,作風依舊如悍匪,他甚至拉開了柜臺后的錢柜,懶洋洋地點著里面的碎銀和銀票,雙手白皙、指節(jié)分明,動作嫻熟,怎么看都是個人,卻沒干一件人事。
盡管酒樓的慘狀很令人心痛,但所有人的視線都追隨著他,好奇、興奮、緊張、期待等種種情緒彌漫在各人心中。
除了阿爸之外的每一個人,無情捕頭都認得,樓上沉默看戲的是白云城主葉孤城,另一個帶著柔和笑意的則是神通侯方應看,而與阿爸交手的人物則是無情預料之外的人——太平王世子。
據(jù)說太平王世子在外云游多時,今年回京待了許久,但無情不曾聽說過他是個武功不錯的高手。
冷血向阿爸詢問事件的起因,無情也與包括花滿舟在內(nèi)的四人在酒樓里僥幸存活的桌椅上坐下。
神通侯方應看說,他只是聽說金福酒樓請了位新廚子,會做杭州的醋魚,特地來嘗嘗罷了。
花家三公子花滿舟則不必多解釋,酒樓是花家的酒樓,他是苦主。
于是這次的會議話題是:
——太平王世子究竟為什么會和阿爸打起來?
——葉城主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是什么?
太平王世子和葉城主沉默不語。桌上的氣氛十分之沉重。
不遠處,冷血正在向阿爸說著什么,阿爸手里拿著算盤撥來撥去,氣氛竟有幾分和諧。
宮九微微側(cè)著頭,盯著他二人看。
阿爸收起算盤迎著宮九的視線走來,冷血一臉無奈地跟著他身后。
阿爸說:“你們似乎在某些事情而煩惱。”
還能因為什么,就是因為你啊……
無情十分無力道:“你想做什么?世子殿下可是有哪里得罪了你?”
阿爸奇怪道:“教訓逆子,需要理由么?”
“咳咳——”這是因為阿爸靠近而分外緊張試圖喝水轉(zhuǎn)移注意力、卻被如此驚世之語震撼住的花家三公子。
“噗嗤。”這是似乎笑了一聲的神通侯方應看。
宮九揚起手邊的茶盞朝阿爸潑去,眼神冷漠,殺意沸騰。阿爸揮袖將水擋開,后果便是桌邊眾人都沾上點點茶水與茶葉。
宮九:“……”
無情覺得自己可能不該問這個問題,就阿爸那難以揣測的脾性和行事風格,任何情況下都有與任何人起爭端的可能性。
所以這點,無情其實是不怎么意外的,
他唯一感到意外的是,太平王世子的實力似乎比在場所有人還要高。除了阿爸。
目前最重要的事其實是金福酒樓今日的損耗,神侯府雖然緊盯阿爸不放,背負著監(jiān)視他的任務,但并不想成為阿爸的錢袋子——尤其是阿爸的資產(chǎn)理應并神侯府還要豐厚才是。
冷血將問題拋給阿爸,叫他好好想辦法該如何應對花滿舟,掏錢、或是用別的什么補償。
從場面平靜下來之后,花滿舟一直用欲言又止的眼神注視著阿爸,在場之人都知道花家七公子目不能視,當然能猜到花滿舟是想請阿爸為弟弟治療雙眼。
宮九率先站起身,對著阿爸道:“你給我等著。”
阿爸冷酷道:“逆子,別來煩我,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宮九拳頭硬了,但其余人都看著他,宮九便向花滿舟遞去幾張銀票,道:“多有得罪,抱歉。”
花滿舟吃驚推拒道:“世子殿下,不必如此——”
阿爸說:“你收下,其中應當也有我的份。”
這下吃驚的人又增加了幾位,尤其是世子殿下沒有否認,驚訝的深情漸漸變得微妙起來。
太平王世子,與阿爸究竟是什么關系?
花滿舟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畢竟他還想請阿爸為花滿樓治眼睛,若是就此收下,他與阿爸之間的聯(lián)系便沒了。
宮九不是很有耐心的人,尤其是阿爸就在跟前、他卻無法對人出手,更令他心中躁動,于是他將銀票扔到花滿舟懷里,甩袖離去。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衣袖狠狠從阿爸身上拍過。
“……”
眾人沉默。
別的不知道,唯一能確定的肯定是太平王世子與阿爸不是很對付。
葉孤城也默默起身,道:“不打擾諸位了,在下先行一步。”
方應看倒是很想留下來看熱鬧,但無情和冷血一左一右位于阿爸身邊,氣氛相當微妙,于是識相地起身告辭。
出了門,方應看便直接追向還未走遠的葉城主。
酒樓內(nèi),阿爸不說話,花滿舟懷著忐忑的心情向阿爸表達了自己的請求,出乎他意料的是,阿爸沉思片刻,竟然十分之爽快地答應了他的請求。
“陸小鳳昨天跟我提過這件事,我答應了。”阿爸說,“正巧我在京城有事,短時間內(nèi)不會離開,讓他盡快來吧。”
花滿舟被他的爽快驚到了,感激陸小鳳之余,又有點呆滯。
這發(fā)展好像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啊……花滿樓本以為會是一場十分煎熬、復雜、糾結(jié)的拉鋸戰(zhàn),甚至早就想好了該用什么做交易才能讓阿爸答應。
無情干咳一聲,花滿舟回神,連連答應,并保證立刻讓人去杭州將病人帶來。
難道,阿爸其實是個醫(yī)者仁心的大好人?
花滿舟冒出了不切實際的想法。
因為阿爸的爽快而生出的好感在看到對方繼續(xù)像沒事人一樣轉(zhuǎn)遍酒樓中的每個房間中時,又飛快地減少了。
冷血捕頭不知為什么有點尷尬地對他道:“請不要在意……他總是這樣。”
花滿舟笑了笑,道:“世子殿下給的錢很多了,足夠彌補虧損。”
就算最后不夠,花滿舟也不會計較,看到無情捕頭行走自如的健康模樣,他仿佛看到弟弟花滿樓眼睛明亮、對著鮮花微笑的模樣。
*
無情對阿爸所說的“在京城有事要做”很是在意。
他在京城做的事還不夠多嗎?
從金福酒樓離開之后,無情便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冷血曾說過阿爸似乎在翻閱卷宗、有要找的人,可無情還沒見到他說的弟子們,如今又得知還有可能存在與阿爸有關聯(lián)的人……如果能提前找到阿爸要找的人,也許他們對阿爸的了解能更進一步。
無情走進六扇門存放卷宗的書房,灰塵在光束下飛舞,他目的明確,根據(jù)冷血觀察過后得出的結(jié)論,找到了最近三年的失蹤案件。
有些人失蹤不一定會上報衙門,譬如本身就見不得人、或是同族人之間相互隱瞞蒙蔽,所以無情自己也清楚,他的預想極難實現(xiàn)。
無情捧著卷宗,蹙眉深思。
耳邊忽地響起一道聲音:
“你好像有麻煩?”
“——”
無情僵硬地扭頭。
書架與墻壁構(gòu)成的陰影中,站著漆黑的阿爸。他的動作和無情十分相似,捧著卷宗,正微微側(cè)頭,似乎透過兜帽注視著無情。
——對無情來說,問他是否有麻煩的家伙正是一個無時不刻都在困擾他的大麻煩。
無情合起卷宗,光線昏暗,寂靜無聲,只他和阿爸兩人獨處著實很像和鬼面對面,即使是無情捕頭也控制不住地后背發(fā)涼。
“我沒什么麻煩,只是聽說你在找人,在想有什么我能幫到你的地方。”
無情淡定地說。
對阿爸講迂回委婉是行不通的,無情已經(jīng)明白了這個道理。他問道:“我能知道你要找什么人嗎?”
“……”阿爸沉默了片刻,“哦,你是六扇門的捕頭。找人是可以請你幫忙的。”
他的語氣很平淡,但說的內(nèi)容透露出一種“原來如此,我竟然沒想到”的意思。
無情希望這只是自己多想了,否則他的心情會更復雜,更微妙。
“對。”無情平靜地回應阿爸的話,“有什么我能幫上你的嗎?”
阿爸說:“我的弟子中有人要尋親,分別是一男一女,一個二十二,一個十三,唯一的線索是遠福鏢局,但遠福鏢局一年前破產(chǎn),所有東西全部變賣,人都散了,線索就此中斷。”
無情若有所思,問道:“要找的這兩人不是兄妹么?”
“是我弟子各自的親人。”阿爸說,“你幫我找一找。”
這時候,無情有種自己對面是個正常人的錯覺。但他知道這是錯覺,因為相似的場景發(fā)生過許多次,不能當真,更不能報以奢望。
無情道:“我可以幫你查找線索,但你能否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若有需求,可以告訴我們。”無情說,“冷血是你的隊友,不是嗎?”
這是一點屬于無情捕頭的小心機。阿爸不可控,但可以盡量提前知曉阿爸的行動——為此甚至可以利用一下冷血的“隊友”身份。
阿爸卻笑了起來。
他合起卷宗,放回書架上,隨后上前拍拍無情的肩膀,道:“你不用一直盯著我,我不做壞事。”
無情盯著兜帽下的半張臉,直言道:“我想相信你,但你的態(tài)度不夠明確。”
阿爸收回手,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便繼續(xù)看著,直到看明白吧。”
說罷,阿爸從無情身邊走過,推開窗子,室內(nèi)光線一亮,阿爸翻窗離開。
“……”
無情看著左邊的門,又看向右邊的窗。
為什么非要走窗戶不可……
第59章 刷新阿爸的N個點位。
‖晉。江文學城獨發(fā)‖
*
從金福酒樓離開之后, 神通侯方應看追上了并未走遠的白云城主,對于他的邀請,葉孤城婉言拒絕, 也像是看出方應看的意圖, 留下了一句令方應看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話語。
“方小侯爺,有些事不必心急。”葉城主直視著他,沉靜的雙眼中滿是疲憊, “他已經(jīng)看到你了。”
回到侯府,直到夜幕降臨,方應看也在思考這句話是否有什么深意。單從表意來說,葉孤城的意思是“那個人”遲早會來找他……往深處想, 也只有這一個意思。
方應看罕見地有點茫然,葉孤城憑什么說得如此篤定?他莫非從“那個人”那里知道了什么消息?
聰明人總會想得太多,非要從一句話里分辨出究竟有什么含義,對自己是否有利,但葉孤城真沒有別的意思, 只是覺得方應看在阿爸跟前露面, 從始至終又表現(xiàn)得不像一般人——阿爸有九十九的可能去見他。
神通侯不理解阿爸做事不需要理由,故而百思不得其解。
……
夜已深,萬籟俱寂,方小侯爺忽地從夢中驚醒。
他睜開眼。
深沉的黑暗中,是死一般的寂靜。
不……不是黑暗。
方應看緩緩轉(zhuǎn)頭, 對上床邊的黑影,黑影的兜帽下是更為濃重的黑暗,無聲無息。
——他的身影擋住月光, 長影與床欄相連,構(gòu)造出一片陰森黑暗的角落。
他究竟是什么時候闖進來的?
他在自己床邊站了多久?
方應看汗毛倒豎, 比起被對方窺視睡顏的不悅,在心中蔓延更多的是對未知的驚疑、恐懼,已經(jīng)在瞬間意識到彼此差距的無力之感。
假若他此時翻身而起,攻擊對方,后果已經(jīng)可以預料到——那只會是一場失敗的反擊。
方應看緩緩坐起身,被子下的手緩緩握住血河劍的劍柄。
黑衣人微微抬頭,方應看聽到看兜帽摩擦發(fā)出的聲音,在這一瞬間,天地間仿佛忽然有了聲音,耳畔驟然響起風吹枝葉的簌簌作響聲。
緊接著,方應看聽到他說:“你的劍真特殊。”
語氣平淡,仿佛一句閑談。
血河劍的模樣確實很特殊,不是尋常劍一般筆直尖銳,而是扭曲、略有些猙獰,上面有著像河水分支似的血紅紋路,因此得名為“血河劍”。
但方應看心里一突,又想多了。
阿爸舉起手里的書——方應看完全沒察覺到他是何時拿出那本冊子的,再一細看,那分明是方應看藏在暗格里的書。
方應看:……
這人就是個賊!還是行事無忌的賊!
阿爸翻著手里的冊子,翻頁的唰唰聲在寂靜的房間里十分響亮,他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你看起來濃眉大眼是個好人,私底下竟然這么會做生意。”
方應看因這奇異的發(fā)展而感到驚疑不定,在他看來,深夜來訪、尋找秘密、當面對質(zhì)的時候怎么都不該是如此這般閑話家常的發(fā)展。
等他想到白天阿爸在金福酒樓中的表現(xiàn),又有點不確定了。
方小侯爺?shù)⑿Γ溃骸俺忻煽洫劇!?br />
如果阿爸的話確實代表著夸獎的話……就算不代表夸獎,方應看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別的回應。畢竟此時一方居高臨下,一方連衣裳都沒穿夠,不適合撕破臉皮。
方小侯爺是個懂得臨機應變的聰明人。
阿爸又翻開一頁,說道:“沒在夸你。”
方小侯爺沒見過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神金。
“閣下深夜到訪,不知所為何事?”方應看皮笑肉不笑,鼓起勇氣,忍耐著那仿佛自兜帽下一直注視著他的目光,裹起被子,做出要下床離開的模樣——小侯爺?shù)匚蛔鸪纾瑯酚谙硎埽律炎匀皇菕煸谝慌缘囊录苌稀韵胍诎置媲安惶仟N,他需要先穿好衣裳,但要去拿衣裳就得繞過擋在床邊的阿爸。
阿爸是個不會讀空氣的爹,玩家A對著仔細看是像素、瞇眼看是馬賽克的像素小人絲毫沒有同理心,更不可能貼心地考慮到小侯爺那微妙的自尊心,于是操縱阿爸往方應看身前一堵,打斷了他下床的動作,并將“別下床,好好在這兒呆著”的意思完美地傳達出去。
——盡管玩家A本人并沒有那個意思。
玩家這種生物,只要見到會動的東西都會忍不住上前攔一下的。
方應看感到十分屈辱,此時他心里的疲憊比葉城主還要沉重。
阿爸繼續(xù)說道:“我看到了程冠的名字,你認得他?”
方應看也很想問阿爸竟然認識程冠。
“是,我名下的生意多仰仗程老板。”方小侯爺笑不出來了,淡淡地說,“你是為他而來的?沒想到程老板這么不地道,竟沒告訴我有關你的事。”
“既然如此,你怎么派人殺他?”阿爸望著方應看。
“……”方應看沉默,沒想到程冠會連這事都告訴他……不,“程冠”不會主動向無關之人透露消息。
“你是如何得知的?”方應看覺得自己不該問,但他很想知道阿爸是否有什么特殊的消息來源。
“逼問的。”阿爸語氣平淡,如實回答,“我的跑腿小弟里有一個是他的屬下。”
……這是什么亂關系。
方應看十分無力,但阿爸的答案沒有叫他滿意,因為“程冠”的手下知道再多消息,都不可能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
一抬眼,方小侯爺看到了阿爸手里的冊子。
——好吧,是有可能發(fā)現(xiàn)的,只要結(jié)合搜集到的消息就能推測出真相。
就算沒有那本冊子,神通侯府也藏有許多秘密,這些秘密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更可以是通向另一個秘密的鑰匙。
方應看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的秘密會泄露,但那是因為他沒有遇見阿爸。
“勞駕讓一讓。”方應看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tài),冷酷地說道,“你既然想與我長談,不妨等我更衣后再與你月下對酌……”
“你想穿衣裳?去吧。”阿爸收起小冊子,方應看眼睜睜地瞧著那本冊子在他手里消失,隨后又聽他說道,“但我沒想和你月下對酌。”
“……”
這衣裳不管穿還是不穿,都很丟臉。
方應看問:“你想為‘程冠’討公道,還是想從我這里得到別的什么?”
阿爸伸手拍拍他的肩:“你和‘程冠’都樂在其中,不存在需要我討的公道,至于你——我已經(jīng)找到了我想要的消息,多謝。”
方應看:“……”
阿爸向他道別,在做盡了一系列不禮貌的事情之后,他竟然十分禮貌地向方應看道別,并在之后爬上了方應看的床。
“?”
這一行為比之前的言行更令人一頭霧水,方應看驚怒不已,還沒等他做點什么以表達怒意,在床上走來走去的阿爸已經(jīng)跳下了床,頭也不回地開門離開。
他甚至貼心地反手關上門,擋住屋外的冷風。
方應看:“……”
小侯爺被這塊行走的深井冰創(chuàng)得心累無比,半夜喝著熱茶都得勉強忍住摔茶杯掀桌子的沖動,心想:不是,這人有病吧!
神通侯府在那個古怪夜晚發(fā)生的古怪事件,沒有人知道。
但阿爸近處的人對跑腿小弟·詹二憔悴郁卒的模樣有目共睹。
司空摘星好奇地問:“阿爸對你做了什么?”
詹二憂郁地看他一眼,不想說話。
他該怎么說?說阿爸攔住他詢問和主人有關的事?
盡管詹二堅守住了底線,但阿爸主要的目的不是“程冠”的真正身份,反而對想要暗殺“程冠”的人的身份十分好奇……這方面倒是沒什么不能說的,因為詹二本人知道得也不多,但作為一名很有原則的手下,詹二在阿爸的逼問下堅持了一刻鐘,便將阿爸想知道的事交待完了。
滑跪認慫的速度太快,甚至超過了他本人的預料,詹二憂郁得一整夜都沒睡著,憔悴也難怪了。
“我困了,回去補覺,不要打攪我。”
詹二淡淡地拋下這句話,如幽靈一般飄飄離去。
司空摘星:……所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
陸小鳳正在金福酒樓和花滿舟聊天。
金福酒樓經(jīng)過阿爸與太平王世子引起的一場騷亂后連夜收整酒樓,今日又重新開業(yè),客人竟比之前還多。
花滿舟忙中偷閑,來與陸小鳳見面。陸小鳳笑道:“我都不知道你在京城,早知道你在,我就該帶你去見他的。”
“他已經(jīng)答應了我的請求,七童馬上就能到京城,就不必提這些了。”花滿舟心情很好,為陸小鳳斟酒,“我沒想到他比我想得更好說話,他和傳聞里的……不太像。”
“不太像”只指阿爸似乎很好說話,其余方面花滿舟不敢過多評價。
對著無情與冷血捕頭很難詢問與阿爸相關的事,但花滿舟對著陸小鳳倒是能很隨意地問出口。
而陸小鳳聞言,表情很是微妙。
他道:“阿…阿爸行事有自己的準則,大部分時候……說什么都不管用的。”
花滿舟有點吃驚:“是這樣么?”
陸小鳳笑了起來:“但別的不論,他好像也不是很壞。”
就阿爸能毫不猶豫答應為花滿樓治療雙眼,治好無情捕頭的腿來看,沒有人會覺得他是個壞人。
兩人談笑風生,陸小鳳視線不經(jīng)意往樓外一瞥,瞥到一襲黑影緩步而過,身后追著葉孤鴻。
葉孤鴻很像西門吹雪,尤其是他此時板著臉、渾身散發(fā)冷氣的模樣,簡直如同西門吹雪上身。
花滿舟順著陸小鳳的視線看去,在陸小鳳站起身后露出理解的笑容,陸小鳳告辭離開,下了樓,趕緊追向仍在視野中的兩人。
葉孤鴻板著臉,對陸小鳳的到來并沒有表現(xiàn)出意外。
“他還是什么都沒有說?”陸小鳳問。
“不,他說了。”葉孤鴻干巴巴地說,“他說他不知道小黑壓死的是誰,對木道人和老刀把子一點都不關心——沒有蹦跶到他眼前的人等同于不存在。”
這話說得很過分,葉孤鴻尊敬老刀把子,木道人又是武當長老,同樣是厲害的劍術高手,而阿爸全不在乎。
葉孤鴻長長地嘆了口氣,對陸小鳳道:“我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阿爸視若無睹、毫不在乎的態(tài)度,不甘心只有自己一廂情愿。
陸小鳳啞然。
他其實很能理解葉孤鴻的不甘心,畢竟陸小鳳自己偶爾看著阿爸,也會感到相同的情緒。
“啊——”
有人尖叫。
一聲尖叫猶如開關,其余驚喊聲也接二連三地響起,阿爸已經(jīng)不在前方,陸小鳳和葉孤鴻的視線四處尋找著他的身影,最終在屋頂上看到那襲在風中舞動的黑袍。
阿爸一躍而下,身影徹底消失在他倆的視野之中,但他留下的痕跡并沒有消失,叫罵聲接連不斷地響起。
無需多想,阿爸又在進行他的悍匪行為,包括但不限于闖進對象不限的家里什么都不拿(物品不可拾取的情況),或是見了東西就拿(物品可拾取的情況),總之見到屋子就要進去走一走,就算進過一次還要進;
會在各種地方舉著小鏟子挖空氣挖一個時辰不止;
莫名其妙面壁一個時辰不止;
爬上別人家的屋頂打坐一個時辰以上;
擅自進別人家的廚房做飯——而且做的飯菜意外得十分美味;
在京城的這幾日內(nèi),他還每天都會在未經(jīng)主人允許的情況下去遛同一戶人家的同一只狗(任務發(fā)布者:小狗本狗)……
阿爸做的事已經(jīng)單是列舉出來就讓人心累,親眼目睹他做過以上事情更讓人心累。
陸小鳳與葉孤鴻找到他的時候,阿爸正站在那戶人家的廢棄水井邊,兩人還沒靠近,阿爸干脆利落地一躍而下,落進井里。
……怎么好像今天一直在看著他跳呢?
男主人驚叫一聲,陸小鳳回頭,看他唇色發(fā)白,額上冒汗,不由得微微一愣。
廢井原本用石頭蓋著,小院內(nèi)雜草叢生,院門上的鎖鏈銹跡斑斑。一切都彰示著一件事,此處少有人至。
既然如此,井底下會有什么?
“咔噠——咯吱咯吱——”
某種奇特的摩擦聲在井內(nèi)響起,陸小鳳和葉孤鴻對視一眼,湊到井邊。
深黑眼窩,覆滿青苔的白骨,大張的嘴骨,仿佛要擇人欲噬。
陸小鳳:“……”
葉孤鴻:“!!”
阿爸背著骨頭淡定地從井里爬出來,葉孤鴻還和白骨眼對眼,為自己先前以為它是阿爸真身而懊惱,陸小鳳卻甩出石子擊中轉(zhuǎn)身逃跑的男主人,對方痛呼一聲,狼狽倒地。
“哦,做得不錯。”
阿爸夸贊陸小鳳,隨后松手,身上白骨落地,它的手骨受力脫落,在地上翻滾一圈,啪嗒拍在地上,五指扭曲像在掙扎。
葉孤鴻:“……”
陸小鳳:“……”
不查案的武俠游戲主角不是好大俠!
——今天的阿爸破(做)大(任)案(務)嘍。
第60章 夭壽了!
‖晉。江文學城獨發(fā)‖
*
阿爸總是出現(xiàn)在各種地方, 并做出各種神奇的事。
無情捕頭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阿爸出人意料的程度,但阿爸永遠都能送給他新的驚嚇。
無情捕頭是個大忙人,盡管與阿爸相關的各方面事情他很難放心的假手于他人, 但手頭時不再是忙不開, 于是最終去案發(fā)現(xiàn)場的只有阿爸的親親隊友·冷血捕頭。
冷血捕頭沉默地看著仵作小心翼翼地將白骨收好,一同來的捕快扭住癱軟在地的男主人。
對方面色慘白,反復喃喃:“我其實沒想殺他的……我沒想殺他的……”
話是這么說, 但白骨腦殼上的裂洞有拳頭大小,遍布骨頭的青苔翠綠濃重。院中滿是荒蕪的雜草,這些都不是鎖住門就不存在的。
陸小鳳向冷血捕頭解釋了事發(fā)的前因后果。
阿爸并沒有湊上前來,而是像沒事人一般在院子中走來走去, 時不時地彎下腰,或蹲在地上舉著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的小鏟子撅草或撅空氣。
……阿爸的行為實在太令人迷惑,多看一眼都感覺心累,問題是還說不出責怪阻止的話。
倘若能阻止阿爸的行為,對方也不會莫名其妙闖進別人家中, 莫名其妙找到井里的尸骨, 莫名其妙地破了個案子……
無奈地整理好心情之后,冷血向陸小鳳與葉孤鴻告辭。他其實很想和阿爸再聊一聊,但想也知道不會得到什么有利的消。
根據(jù)過往的經(jīng)驗來看,阿爸顯然不會如實回答他,當然也不會告訴冷血為什么他會知道井里有尸骨。
少年捕頭深深地看了眼阿爸, 帶著犯人和受害者的尸骨與捕快們離去。
陸小鳳望著他的背影,總覺得冷血十分疲憊。
不如說所有因阿爸而擔驚受憂的人這段日子都很疲憊。
案件的真相當天下午便審了出來,再結(jié)合周邊住戶的證言井中的尸骨是男主人帶著家財前來投奔的遠親, 只身一人,身負巨財, 而遠親的財物來路不正,男主人發(fā)現(xiàn)想要分一杯羹,兩人起了爭斗,受害者被砸破腦袋推進井中。
而男主人對外只說遠親連夜離開,因為是遠親,當然不會有人在意他的下落。
冷血不知道阿爸是否知道這個真相,拿著口供正在猶豫,一扭頭,阿爸從屋頂上一躍而下,隨后從他手里接過口供,相當自然地翻閱起來。
“原來如此。”
阿爸十分平淡地說道。
……原來你不知道真相嗎?
冷血茫然又詫異。
所以阿爸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闖進別人家里,跳進井里,背出了一副骨架。
冷血一直都搞不懂阿爸,即使想要深究卻無從下手,他沉默地看了會兒阿爸,伸手。
阿爸任由他從自己手里拿走了口供,這般隨意的態(tài)度讓他很像個可以正常交流的人,但冷血明白這只是假象。阿爸就像雨后的路,水洼下不知深淺,稍不留神便會被濺一身泥水,或是一腳踩進坑里。
冷血和阿爸隔著兜帽對視,他終于忍不住問道:“我可以看你的臉嗎?”
阿爸說:“不可以。”
冷血說:“好。”
阿爸又說:“不過你求我的話,我可以讓你看一看。”
冷血吃驚地望著他,頓了片刻,搖搖頭,表示不求也不看了。
阿爸嘆了口氣,說行吧,隨后他爬上一旁的樹,躍過一旁的墻,消失在冷血的視野之中。
冷血:“……”
目睹一切場景的小花太傅:“……”
在他身后,是剛返回京城不久鐵手與追命兩名捕頭。
就算想要說點什么,也什么都說不出口。方才的場面著實搞笑,且令人無奈。
追命笑了起來:“他跑得好快,為什么走路不走正門?”
冷血回答道:“他總是這樣,習慣就好。”
當神侯府的師徒五人共享消息,久違地團聚時,阿爸已經(jīng)踏上了新的征程。
身在京城,不去皇宮才奇怪吧?
阿爸剛到京城時,由于探索度不夠,京城地圖尚未全部開放,阿爸在皇宮附近撞了幾次空氣墻,之后按部就班完成任務積累聲望——就在今天完成破案任務之后,玩家A終于攢夠了聲望,通往皇宮的傳送點被開啟了。
*
方小侯爺此時正在皇宮御花園,昨夜不得好眠,眼下略有青黑,但稍作休整遮飾后方應看還是那個天真無邪浪漫純真的小侯爺。
皇帝私下脾氣溫和,氣質(zhì)文雅,方應看對待他的態(tài)度恭敬之余帶有幾分親昵,皇帝顯然很喜歡方應看展現(xiàn)出的姿態(tài),所以方應看入京被封為神通侯之后,他一直是皇帝跟前大紅人。
畢竟方小侯爺是一個很懂得臨機應變,抓住機會的聰明人。
桌上鋪有畫卷,皇帝手中握筆,方應看淡笑者著在一旁侍弄筆墨。
眼角余光中似有一道黑影閃過。
方應看下意識地轉(zhuǎn)頭去看,心中浮現(xiàn)出一個驚人的念頭,嘴角弧度僵硬。
——不會……不可能……也不應該是那個人的。
目光所及之處只有枯黃的枝葉,沒有方應看猜想中的人物。不知為何,方應看竟松了一口氣。
一只喜鵲飛向亭中,爪子掠過墨水,落在畫卷上,印下兩只鳥爪印。
小喜鵲歪頭歪腦,玲瓏小巧,羽翅在日光下散發(fā)著灰藍的光澤,引人心生憐愛。
皇帝微笑道:“這只小鵲竟不怕人。”
話音落地,空中驟然響起飛鳥振翅之聲,數(shù)十只鳥從四方飛來,撲向亭子。
皇帝大驚,桌上的喜鵲振翅向外飛去。方應看攔在皇帝身前,心里沉甸甸的,莫名反胃。
如此奇異的景象可是很少見,剛才那個人影難道不是錯覺?
小鳥在亭邊欄桿或桌上停留,更多的卻飛往上方——飛向阿爸。
阿爸站在高處。身周環(huán)繞著數(shù)只小鳥,身形若隱若現(xiàn)。
侍衛(wèi)紛紛拔出武器,大喊著護駕護駕,場面慌亂至極,阿爸依舊站立高處一動不動。
此刻游戲外的玩家A盯著被鳥糊滿了的游戲界面,陷入沉思。
……這群鳥是什么鬼啊……阿爸再討動物喜歡也不至于這樣啊?
而且玩家A怎么看,都覺得這群鳥的出現(xiàn)十分之特意,像是傳達著某種信息,還像是在說:丫的!別來!別看!
肯定是錯覺。
玩家A心想。
方應看雖然還沒看到亭子上站著的是何人,但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是誰。
他萬萬沒有想到阿爸竟然當真如此大膽,夜闖神侯府不算完,今日直接闖皇宮,他真的什么都不怕嗎?
方應看思緒萬千,皇帝擺手示意眾人冷靜,自己大步走出亭子仰頭向上望去。
只見亭子不速之客身著黑袍,個子高挑,面容被兜帽遮住大半,與傳聞中一模一樣。
對于阿爸的存在,皇帝作為天下之主當然早有耳聞,在無情從阿爸的贖買小鋪里購買情報后,諸葛太傅便帶著無情和朋友寄來的信一起見了皇帝。
所以阿爸在江湖上闖蕩的這些日子里,皇帝對阿爸的動向也十分明了,知道自己遲早會與這位來歷奇異的客人見上一面。
但是……
“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你。”皇帝微微一笑,氣度儼然,不愧為天下之主,十分淡定。
他邀請阿爸下來一談,等了幾息,阿爸一躍而下。
在他的兜帽上窩著兩只正在打架爭地盤的喜鵲,肩膀兩側(cè)各蹲著一只鴿子。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阿爸本人登場以來沉靜如海,但他身邊的動靜卻著實不小。
皇帝望著這古怪的一幕,眼神復雜,心情微妙。
筆墨紙硯被收下,擺上茶水與點心。皇帝在阿爸正面坐下。
方應看留了下來,畢竟面對阿爸這樣的角色,皇帝說不心慌是不可能的,小侯爺年紀輕輕但武功十分強盛,所以皇帝留他在身邊以求安心——盡管依照皇帝對阿爸的了解,他若是真有惡意,甚至無需親自動手,只需叫出那條名叫小黑的巨蛇。
方應看沉默而恭順地坐在一旁,比起在外面等候而猜測煎熬,他更希望能夠親身參與目睹事件的發(fā)展。
皇帝溫和道:“閣下來此可有要事?”
方應看從來沒有見過皇帝對人表露出這種態(tài)度,就算是天下之主在阿爸這樣詭異奇特的存在面前也很難保持身為皇帝的氣度。
雙方之間的差距無法用言語描述,皇帝清楚地知道自己面對的存在不是人,是不可以用常理揣測的奇異生物。
兜帽下的陰影猶如黑色的漩渦,多看一眼,都帶有令人頭暈的威懾感。
方應看微微低頭,掩飾住自己看向阿爸的眼神。
他忽然發(fā)現(xiàn),在阿爸面前,皇帝似乎也不過如此。
面對皇帝的詢問,阿爸并沒有立刻作出答復,而是沉默片刻,伸手拿起點心喂給肩頭和頭頂?shù)男▲B。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花園中只有小鳥的叫聲在回蕩。
皇帝耐心地等待著他的回應。
等一塊糕點分完,阿爸掏出手帕擦手。手帕憑空出現(xiàn)憑空消失,皇帝眼角微微抽動,為自己見到的場面而驚訝。
但他努力保持了鎮(zhèn)定,畢竟皇帝早已聽說過阿爸的事跡,早有心理準備。
而方應看昨夜已經(jīng)親眼目睹了阿爸的奇特之處,一臉嚴肅,十分正經(jīng),毫無驚意。
“沒什么,只是路過而已。”
做完一系列不將人放在眼里的動作,阿爸說出了更不將人看在眼里的話。
他的語氣冷淡,沒有任何情緒。皇帝皺眉,但隨后舒展眉頭,淡淡笑道:“朕覺得不僅如此,南王的事不是與你有關嗎?你不妨直言,我不會介懷的。”
方應看微微側(cè)目,為皇帝在他面前直言此時而略覺驚訝。
兩個月前,南王忽然生了大一場大病,自此閉門不出,在王府養(yǎng)病,而南王世子也在半個月前染了風寒,也開始閉門不見客。
雖然看似只是一家體弱的倒霉父子,但方應看知道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阿爸許久之前和隊友們在莊園里做的事相當于破壞了拿王的謀劃,并導致南王被皇帝抓住了狐貍尾巴。
現(xiàn)在提出這件事,皇帝也只是想讓自己占據(jù)主導位,讓自己顯得不那么勢弱罷了。
皇帝心中暗想,他可以借此給這人些許賞賜……
“我可沒有想就此向你要挾什么,你不用多想,陛下。”
阿爸的話打亂了皇帝的思緒。
皇帝的笑容顯得不是很淡定了,這樣自己想盡辦法貼上去引導話題,但對方卻油鹽不進的滋味實在太難受了,他可是皇帝!從來沒有人敢這么對!
好一個清純不造作的新鮮人物——這樣的發(fā)展是不可能的,皇帝只覺得自己的權(quán)威受到了挑戰(zhàn),從阿爸現(xiàn)身之際,在心里若隱若現(xiàn)積攢許久的怒意終于爆發(fā),甚至在短時間內(nèi)蓋過了心中對未知的恐懼。
他拍桌而起,冷聲道:“朕對你禮遇有加——”
話還沒說完,阿爸也跟著站起身跳到桌子上,踢翻一桌茶點,碗碟落地,破碎聲清脆刺耳。
他微微彎著腰湊近皇帝,兩人近在咫尺,兜帽依舊遮著他的眼睛,幾乎是貼在皇帝臉上。皇帝眼前一片漆黑,未說完的話卡在喉中,不上不下,面色青白交加。
當阿爸沉默不語時,他身上的非人感更加濃重,猶如擇人欲噬的深淵怪物。
某種陰冷的可怕氣息將皇帝包圍,纏繞,如荊棘般收緊,其余分支則向四周蔓延,纏繞在每一個人的脖頸上。
萬籟俱寂。
方應看身處漩渦中心,看得微呆,眼中神色幾度變化,最終定格為狂熱與求知欲。
時間仿佛停滯一瞬,一瞬過后,小鳥嘰嘰喳喳的聲音灌入眾人耳中,天地驟然一亮,而阿爸則扛起皇帝,拔腿就跑。
方應看:“!!!陛下!!!”
夭壽了!有神金強搶皇帝啊!!!
*
《游戲運行日志》
[難以理喻!!]
[不解?]
[不解!]
[不解!!!!]
……
{我知道你很不解,但他以為是游戲。}
{玩家就是這樣子的,他本人在現(xiàn)實里是個好人。}
……
[好人?]
[好人……?]
[不解…]
[是否有阻止他過分行動的方法?]
……
{…………}
{對不起orz}
{旁白很難引導更改他的行動,他是一個隨心所欲的玩家。}
{玩家就是這樣(劃掉)創(chuàng)人(劃掉)自由的生物。}
{反正他是殺不了陛下的!請安心!}
{他看似在發(fā)癲創(chuàng)人,但實際上也在提升位面住民的心理承受能力、穩(wěn)住位面住民的精神狀態(tài)啊。}
{對你來說,有利無弊的!}
……
[……表示理解。]
[位面融合進度: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