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差評!大大的差評!
‖晉。江文學城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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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會有如此巧合的事嗎?他們每個人, 在同一時間想著同樣一件事,看著同一個人。
玉羅剎為這詭異的巧合而感到怪異,微微閉眼, 壓下心底的莫名情緒。簡單來講, 玉羅剎與阿爸本人并沒有太大的矛盾,究根結底,還是詹二主動引狼入室將假扮程冠的任務交給阿爸這個初次見面的, 陌生人的緣故……
想到這里,玉羅剎忍不住瞪了眼詹二,后者這會兒也在看阿爸,察覺到主人的視線, 目光茫然地看向他,露出一貫的討好笑容。
阿爸往藥碗里倒藥,一點紅猶豫片刻,默默走上前,小心地觀察阿爸, 但并未看出什么不對勁。阿爸依舊冷漠, 依舊淡定,可一點紅卻覺得方才短短一瞬仿佛過了許久。
那是一種難以言述的情緒。
面對阿爸遞來的藥碗,一點紅心情復雜、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別的不說,阿爸的藥確實能夠治傷,藥效驚人, 這已經是一點紅第三次喝他熬的藥,在忍受口腔中彌漫開的藥味,一點紅從來沒有如此期盼過日后不要負傷, 不用喝藥。
他喝藥時,阿爸轉身要走, 一點紅下意識想攔,一人先他一步攔在阿爸身前,問阿爸道:“你要去做什么?”
攔住阿爸的是王憐花,敢想敢做的小王公子沒有忽視掉心中的古怪情緒,隱隱約約覺得不該就這么讓阿爸離開。
阿爸要去接小黑,王憐花順勢提出請求,希望能和阿爸一起去,短時間內,王憐花想寸步不離阿爸。他對阿爸的興趣莫名高漲,想看清阿爸的一舉一動。
小黑是個龐然大物,但當它與阿爸不在一起時,眾人便會有意無意忽視對方的存在,即使好奇對方究竟如何藏身,卻也沒人會想費心追查它的下落。
誰知道阿爸不在時,小黑會不會兇性大發呢?
王憐花與小黑相比猶如螳臂當車,不會冒險,但與阿爸同行時,他可以盡情觀察。
阿爸帶著王憐花前去接小黑,讓王憐花驚訝又失望的是,小黑只是普通地窩在無人的角落休憩罷了,并沒有如他想象一般藏身遠山或是潛入水中……它只是普通地呆在一個地方,可外面并沒有傳出巨大黑蛇藏在某某地方的傳言,好似所有人都遺忘了這條蛇。
這讓王憐花想起了很多事情。
往稍微遠一點說,詹二與府里的下人都不記得阿爸將庭院弄得亂糟糟的事情,往近一點說,則是幽靈山莊上下所有人都不知道山里有小黑這樣一條巨蛇,仿佛從天而降似的被阿爸發現,成了他的隊友。
王憐花的世界觀在這段時間內搖搖欲墜,面對小黑與阿爸有可能是一樣存在的事竟然接受良好——所以阿爸果然不是人。
不管阿爸是什么物種,王憐花是跟定他了。
兩人一蛇快樂地回去詢問有誰要一起走。
隨后再次出現了與玩家A記憶里不同的劇情,這次沒有人拒絕,答應了和阿爸一起離開。
玩家A:?
不是,你這游戲怎么能有這么多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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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A:[游戲屏幕截圖.jpg]】
【玩家A:是我的記憶出了錯還是你的游戲花樣太多?】
【網友B:怎樣,酷吧,花樣就是這么多】
【玩家A:[牛][啤酒][拱手]】
【網友B:選項很重要,路線很多,再多的就不能說了,你做的選擇會影響到事情的發展】
【玩家A:我懂,事物是螺旋上升式發展的】
【網友B:嗯……(><)這話是很有道理】
【玩家A:但我是在玩游戲啊老哥,玩游戲比做人簡單多了】
【玩家A:你做游戲該不會全把精力花在設計劇情路線上了吧?】
【網友B:這倒沒有。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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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父愛如山】
【隊員:小鯊魚,小章魚,葉孤城,一點紅,冷血】
【跑腿小弟:九公子,詹二,倪一,葉孤鴻】
早起的九公子一晃神,發現隊伍面板上比上次看時多出來一個新名字。
這名字比倪一詹二還要熟悉,宮九沉默,完全沒有心情思考阿爸究竟做了什么。
無名島的勢力遍布江湖,有部分人還不知道自己的頂頭上司換了人,只是認真完成層層發布下來的任務——搜集某個奇怪黑衣人的消息。
宮九大概能猜到阿爸有類似于縮地成寸的能力——畢竟一般人可不會一下子從沿海小城現身金陵,快馬加鞭也要好幾日,對阿爸了解的越多,越能確定他不是人。
經營一家茶棚,為九公子收集消息的茶博士已經從很多行商口中聽說了有關大蛇和奇怪黑衣人的消息,對三柳鎮林員外的遭遇也有所耳聞,先后寫了書信向上面稟報。
但他自己對這些傳聞是半信半疑的。在城外開茶棚的這些年他聽說過許多奇聞異事,但自己卻沒親眼見過,隱隱覺得是某些人在使戲法,那所謂的大蛇,說不準是故意安排出來的影子呢。
用科學思維解釋傳聞的茶博士其實很有想法,但小黑是真實存在的,在他寫完信向上稟報的三天后,茶棚下搖著蒲扇的茶博士遠遠望見了一粒黑點。
那黑點愈來愈近,看著便不像點,開始像根棍子了。
茶棚中零星坐著幾位路過歇腳的客人眼睜睜地看著那條蛇愈來愈近,目瞪口呆,不知是誰先緩過神大喊一句“是蛇妖”后所有人扛著行李帶著物品就跑。
沒等他們跑太遠,黑蛇便趕了上來,眾人都瞧見蛇頭上站著的人影,以及后半截蛇身上只比地面高出半丈的幾名乘客。
阿爸孤高如浮云,沒往下看一眼,王憐花幾人則默默和茶博士以及幾名茶客對視。
茶博士手里的蒲扇掉落在地,呆若木雞。
夭壽了,活這么大才知道世上真有蛇妖!
父愛如山小隊從一隊人面前悠哉經過。
小黑所過之處,無人不為黑蛇所懼,對于敢站在頭頂的阿爸,眾人都覺得他是通曉馭獸之術的奇人。
茶博士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全部寫入信中,再次向上稟報,親眼目睹的畫面比道聽途說的傳聞更令人震驚,寫信時他仍心緒未平,這份激動體現在文字間,展現在宮九眼前。
此時的宮九正在進京途中,考慮到阿爸這樣的家伙最終一定會現身京城,世子殿下決定入京守株待兔。
收到這封信后,宮九再次陷入沉默。遇見阿爸后他總是無語,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對阿爸這樣的存在,說什么都沒用。
他唯一好奇的是,阿爸為何現身在江湖之中,有什么目的,日后又會掀起怎樣的波瀾。
宮九將信收好,加快速度,趕往京城。寫信的茶博士所在之處正是通往京城的重要路口,若他沒猜錯,阿爸也是要前往京城,而這一原因與新增隊員冷血有關系。
阿爸有小黑在手,一路暢通無阻的去了京城,對玩家A來說一段十分短暫的像素過場動畫——一條像素黑色小蛇載著阿爸與他的隊友向上前進,周邊的像素風景重復著變化,相當無聊,且沒有新意。
實際上,小黑把不識相的攔路人的攻擊視若無物,若非冷血將攔路人趕跑,它會毫不留情地壓過去,而識相的人出于恐懼壓根不會攻擊礙事,這一路上,勉強算是平安無事。
只有冷血十分疲憊,阿爸的目的地確實是汴京城,但這與冷血無關,在冷血猶豫是否要向阿爸提出請他為無情大師兄醫治雙腿之前,阿爸便明確地告訴他們,自己的下一個目的地是汴京。
冷血幾乎可以預料到小黑出現在汴京城外會引起多么大的騷動,知曉阿爸目的地的當天他便往京城傳信,自己也在想辦法勸阻阿爸前往汴京。
但阿爸并不理會他,王憐花對冷血還是有一定好感的,冷眼看他的勸阻沒得到回應,向冷血解釋:“他有時候就會這樣,說什么都不管用。”
玉羅剎忍不住道:“難道不是無論何時都不管用么?”
王憐花沉默。這么說也沒錯,阿爸不聽人話的。
一點紅則盯著玉羅剎看,玉羅剎換了易容,不是“程冠”的臉,但他又確實是程冠,一點紅無法徹底放下自己的任務。
玉羅剎實在沒法子,不得不提點一點紅:“至今為止,你的雇主都沒詢問你任務進展,你不覺得有些奇怪么?”
一點紅當然知道很奇怪,但若說原因也能說出來一個原因,他回道:“我如今行蹤不定,找不到我,自然傳不了信。”
玉羅剎哼笑一聲:“你真當自己是匹孤狼啊。”
當然不是,一點紅身處的組織是江湖中藏得最深的殺手組織,首領的長相身份都是秘密。
一點紅不語,玉羅剎對他道:“你的事情我倒是了解一點,如果沒了你這個天下第一殺手,還有許許多多的后繼者,你這段日子沒殺人,看著倒精神了些——既然如此,何不果斷點,拋棄過去,改頭換面?”
策反一點紅對玉羅剎沒好處,這樣活在高壓下的殺手獲得自由后是不會再給自己找個主人的——但能給一點紅上面的人找點麻煩也是個打發時間的好樂子,誰叫那家伙接下了暗殺他的任務。
一點紅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程冠”的一言一行,已經充分證明了他不是個簡單人物。
玉羅剎道:“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小黑忽然停下,阿爸自他頭頂滑下,干脆落地,看也不看自己的隊友,往樹林里奔去。
王憐花立刻跟了上去。這段時間他簡直像阿爸的跟屁蟲,阿爸在哪他在哪。
等眾人趕去時,阿爸正在采藥材,王憐花目無表情地站在一旁。
詹二道:“你不幫他嗎?”
王憐花白他一眼。
玉羅剎也說風涼話:“你不是他的跑腿小弟嗎?”
王憐花古怪地瞧他一眼,道:“你倒是想想怎么脫身吧。”
在場五個人,只有玉羅剎不是父愛如山小隊的成員,他最忠心的屬下無法向他傳達自己身處一奇怪隊伍、其實也是跑腿小弟一員、會被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事實。
詹二愧疚地低頭。
一點紅轉臉。冷血到阿爸附近采草藥。
玉羅剎:“……”
氣氛很微妙,玉羅剎不傻,能看出除自己之外的四人有共同的秘密。
這秘密還不能為人所知……
玉羅剎:不爽了。
現在除了詹二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大家雖然同行,但彼此防備,玉羅剎說話做事相當放飛自我,毫無魔教教主的嗶格。
他說道:“你們這樣遮遮掩掩,竟然像是真認了他做爹。”
這句話犯了眾怒,玩家A眼睜睜地看著屏幕上站在阿爸身后當擺件的倪一在“程冠”說了一串亂碼后勃然大怒,頭頂冒出一個生氣的顏文字,轉身去攻擊“程冠”。
其他人除了詹二,反應大差不差,總之都因“程冠”一句話而不太高興。
場面十分混亂。
游戲旁白提示。
【你的隊伍內存在言語攻擊、身體暴力等行為,請注意構建和諧可親的隊伍關系。】
玩家A沒有比此刻更遺憾這小破游遍地bug的事,他真的很想知道“程冠”到底說了什么欠抽話!
“程冠”是個身份神秘的npc,玩家A沒有操縱阿爸上前阻止,而是停止搬磚行為,饒有興致地看他被圍攻。
老實講,這種高深莫測的家伙被抽的劇情發展很有趣,看著很有樂子,但玩家A有點不明白主角阿爸在里面發揮了什么作用。
就算主角阿爸只是在普通的搬磚,劇情也自動發展進行下去了,NPC之間的矛盾甚至比他們與主角阿爸的矛盾還要大。
玩家A覺得,這游戲真是不靠譜,主角是所謂的攝像頭系主角嗎?差評!大大的差評!
第43章 爹做事從來不憑證據。
‖晉。江文學城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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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友們對“程冠”的圍攻沒有分出勝負, “程冠”跑得快,幾乎是在遛著隊友玩,倪一幾人頭頂的氣泡表情越來越憤怒。
尤其是倪一, 玩家A總覺得他要氣得撅過去了。
阿爸不是個公正講理的隊長, 但一定是個隨心所欲的隊長,眼瞅著他們還沒有結束遛彎的跡象,玩家A回過味來——哦, 好的隊長其實是該制止不和的隊友們的哦。
他壓根沒把之前蹦出的游戲旁白放在心上。眾所周知,游戲旁白是薛定諤的旁白,你在意就有用,不在意就不存在。
但這會兒為了劇情進展著想, 玩家A操控阿爸撞翻嘻嘻哈哈竄來竄去的像素小人,并蹦跶一下,直接踩在像素“程冠”身上。
此時,氣泡框里冒出憤怒表情的成了“程冠”。
“程冠”:【(怒)你@\$#%】
倪一:【活該。】
一點紅:【……。】
冷血:【……為什么他們都這么習慣……】
詹二:【主人啊啊啊啊啊——】
玩家A滿意地笑了起來,就是這樣搞笑才有趣嘛, 之前的變態路線太過嚴肅, 一點都不搞笑。
看來以后還是不殺人的好。
玩家A操縱阿爸拉起“程冠”,互動動作選擇「拍拍臉」,該動作含有固定對話。
阿爸:【乖一點。別給我找事。】
這是一個帶有一點羞辱意味的動作,玩家A還沒有對npc試過。
“程冠”:【(驚訝)(憤怒)我#@¥%&*】
詹二:【主人啊啊啊啊啊——】
詹二這貨在“程冠”出場后大部分時候都像只尖叫雞……玩家A覺得他的聲帶可能很受累。
【在你處理隊伍內的關系時,你聽到了一串奇怪的聲音。】
【???:還沒有好么?】
【前方似乎有人陷入麻煩, 心地善良的你決定找到他們,上前去幫忙。】
忽然蹦出的游戲旁白入了玩家A的眼,他操縱阿爸放下一直冒亂碼馬賽克的“程冠”, 沒有選擇搭乘小黑,直接按照地面出現的指示找了過去。
小黑:【阿爸有事要喊我呀~】
屏幕上的小黑游曳離開, 原地站著的隊友們左右看看,倪一轉身跟著小黑走走,冷血等人則毫不猶豫地追上阿爸。
玩家A沒能看到他們不同的選擇,因為阿爸已經來到了新的劇情點。
對阿爸來說不過是短短一段路,但對跟在他身后的幾人來說距離長、時間久,尤其在阿爸掏出自行車后更是被甩得遠遠的。
玉羅剎覺得阿爸實在太古怪了,完全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詹二和一點紅習以為常,這場面,對他們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常見。
阿爸就是這么突然的存在。
等眾人前行將近三里地時才終于見到了阿爸,此時阿爸身前停著一輛歪斜的馬車,似乎是車輪出了問題。
駕車的馬溫順地貼著阿爸的肩膀,尾巴甩動,親近的樣子簡直讓人懷疑阿爸才是它的主人。
馬車前還有另外兩人,一個長身玉立,風度翩翩,一個憨厚樸實,做馬夫裝扮,正在與阿爸交談。
冷血等人來得稍晚一步,阿爸已經向他們介紹了自己的名字,此時三人只是看似氣氛和諧,實則微妙尷尬。
冷血等人和他們碰面后一聊,得知了這位公子的身份,無爭山莊少莊主原隨云。
原隨云是個瞎子。
在原隨云主動介紹自己之后,在一邊舉著馬草喂馬兒的阿爸忽地看向原隨云,動作明顯,想忽視都難。
原隨云面上帶著溫和儒雅的笑,轉頭迎向阿爸,似乎有些疑惑。
阿爸問道:“你認得丁楓么?”
原隨云疑惑搖頭:“不曾聽過這個名字。敢問這位是何人?”
阿爸說:“他曾經是我的掛件。”
原隨云的表情有點露餡,但其余人的表情也沒好到哪里去,玉羅剎質問道:“丁楓不是人?”
“他是人。”阿爸說,“但曾經是我的掛件。你想做我的掛件嗎?”
玉羅剎被這槽點滿滿的回應弄得無語至極,人怎么能做掛件?
“這人還活著嗎?”詹二琢磨了一下,問道。
“被某人贖走了。”阿爸如此說道。
冷血道:“某人又是誰?”
阿爸說:“這個秘密也被他贖走了。我不能說。”
幾人:“……”
玉羅剎挑眉問:“你還做贖買生意?我們能瞧瞧你的貨嗎?”
他擅自將其余人劃為“我們”,一點紅默默離他遠了幾步,以此證明這事自己一點都不關心。
阿爸在兜帽下瞥了玉羅剎一眼,道:“不能。”
原隨云沒能聽到想聽的信息,很是失望,但面上端著一副溫和的神情,誰也不知道他面對阿爸時心里是多么驚天動地風起云涌。
冷血見他們的車陷在坑里、車輪還壞了,便主動上前去幫忙。
原隨云想知道更多有關阿爸的事情,如果他們不來他也會想辦法試探阿爸,但冷血等人的到來讓他有了更合適的套話對象。
眾人齊心協力,將馬車搬了出來,但車輪軸斷裂,不能載人遠行。
原隨云拱手向眾人道謝,略帶無奈道:“看來只能慢慢走了。”
諸葛正我與無爭山莊莊主原東園有點交情,冷血對原隨云這樣一位身殘志堅的少年俊杰很有好感,便問他們要去何處。
原隨云當然不可能說出真正的目的,只是說他正在外云游,即使目不能視,但身處天地自然,心中暢快淋漓。
這話說得很有段位,眾人聽得敬佩不已,面露欣賞之意。
就連玉羅剎都有所觸動,如此可見原隨云演技非同小可。
但這份演技在阿爸面前沒有半點作用,眾人就地歇下,共享隨身攜帶的飲食,阿爸盯著原隨云看了好久好久,久到原隨云幾乎保持不住臉上的微笑。
但阿爸不開口,原隨云直覺自己不該主動挑起話題,于是面上便流露出困惑又有些不安的神色。
沒人想多管閑事,除了冷血。
冷血向阿爸投去問詢的目光,此時那匹駕車的馬兒正圍繞著阿爸吃草,他看過去時正好被馬兒的身軀擋住了視線。
……這匹馬已經圍著阿爸轉了十來圈,阿爸身周禿得可以看見地面。
它未免太喜歡阿爸了。
馬兒經過,冷血出聲詢問阿爸是否有什么在意的地方,這來歷不明的古怪物種淡定地回答道:“沒什么,只是因為他是個瞎子。有個想殺我的瞎子,但我不知道他是誰。”
這話聽起來簡直矛盾至極,冷血起初還以為阿爸歧視瞎子,但聽到最后,又覺得不可思議。
玉羅剎道:“你難道不也是個瞎子么?”
他其實是見過阿爸的眼睛的,但腦海中無法準確描摹那雙眼鏡,就算努力回憶,鼻子之上的部位模糊得像被糊開的墨團。
玉羅剎是故意這么說的。他抱著阿爸能主動揭下兜帽的想法,說話毫不客氣。
阿爸舉起手:“我可以精準地抽你,你想試試嗎?”
玉羅剎不爽:“……這事瞎子也能做到,你不能耍賴。”
玩家才不管什么耍賴不耍賴,阿爸上前,經過一點紅與詹二,玉羅剎還沒起身,阿爸一把將他撲倒,各種互動動作輪番上陣,又抽又拍,相當精準,誰也不會覺得他是個瞎子。
詹二這次叫出聲了,聲音慘烈:“主人啊啊啊啊啊——”
玉羅剎很想讓他閉嘴,但更想回擊阿爸,伸手扯住阿爸兜帽,借機去看阿爸的真容。
兩人打作一團。
原隨云本來因為他倆一口一個瞎子而有些不悅,笑容憂郁,但沒人關心他的臉色,就連他自己也被阿爸與玉羅剎的扯頭花行為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在玩家A看來,這是阿爸教訓逆子。
冷血懶得制止,一點紅更不會阻攔,只有詹二急得直打轉,喜愛阿爸的馬兒噠噠走上前,一腦袋將他拱遠、隨后一蹄子踩在玉羅剎腦袋邊上。
差了那么一毫厘,玉羅剎的臉就要被它踩個正著。
玉羅剎被這一馬蹄激怒了,使出真本事,戰斗模式開啟。
玉教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記不住阿爸的臉,更進一步意識到阿爸的神奇與未知,使出全力并非全被憤怒驅使,還有之前積攢的不滿、驚疑,以及徹底下定了決心。
——被這樣壓著打還不動手,老虎不發威當他是病貓啊!
然后他被阿爸抽了個爽。
玉羅剎:“……”
這人氣質陰森,實力深奧,抽人也抽得相當陰險。
玉羅剎摸摸自己臉上被抽爛的易容,惱怒道:“打人不打臉!”
阿爸慢吞吞地卷長鞭,動作優雅:“你這逆子沒資格和我談條件。”
這簡直是牛頭不對馬嘴對牛彈琴雞同鴨講!
玉羅剎一氣之下氣了一下。
沒辦法,他確實打不過。
原隨云聽得云里霧里,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坐在一旁,還找不到機會插話。
阿爸將長鞭綁回腰間,轉頭看向原隨云,居高臨下,視線冷漠。
他一身氣質陰森冷漠,看誰都像是在考慮殺人。
原隨云不覺得自己會露餡,但在阿爸的目光下仍然免不了心中忐忑。
阿爸走上前,開始找茬。他繞著原隨云轉了好幾圈,互動動作連做好幾個,極盡騷擾之事,原隨云這下連淡定的神色都維持不住了,面露怒意,一把攥住阿爸的手腕,冰涼的觸感讓他有些許愣神。
——這觸感不像人的體溫。尤其是在剛與人動手之后。
“閣下有話不妨直說,動手動腳,不成體統。”原隨云話說得重,也該這么重。
能聽進人話的阿爸就是不是玩家,阿爸不理,手腕一轉,便從原隨云手中滑開。
原隨云動怒,冷血不忍見他如此被對待,上前勸說阿爸收手,言簡意賅:“你無憑無據,惹人不快,總得給個證據,不要為難原公子。”
阿爸說:“我辦事從來不憑證據。”
冷血:“憑什么?”
阿爸:“憑感覺。”
話音落地,阿爸將原隨云雙臂一扭,綁了起來。
第44章 爹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晉。江文學城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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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憐花迷路了, 他跟丟了小黑那么一條龐然大物,回過神后便發現小黑不知何時消失不見,只有他面對著郁郁蔥蔥的叢林愣神, 絞盡腦汁也回憶不起究竟發生了什么。
再一次目睹小黑的神奇之處, 王憐花對阿爸的來歷更為忌憚、好奇。他轉回去追自己的隊伍,并見到了意想不到的畫面。
外表酷哥、實則內里熱血的少年捕頭冷血,對阿爸拔劍相向。
在阿爸腳下, 一個陌生的公子背縛雙手,神色羞憤交加。
王憐花:“……”
能吧冷血都激得動手,阿爸究竟在做什么?
他過去站到一點紅身板,像從未離開似的問道:“怎么回事?”
一點紅垂著眼看原隨云, 拳頭握住又松,松開再握,終是沒有插手,淡淡回答道:“阿爸有一個瞎子仇人,但他不知道那人的真正身份, 地上那個是無爭山莊的少莊主。”
王憐花恍然大悟:“……沒有證據?”
一點紅面無表情道:“他說自己總是從不憑證據, 憑感覺。”
王憐花:“……”
冷血在阿爸手下也沒撐過一刻,阿爸拎著他往一旁甩,一瞬遲滯后,一點紅接著冷血,小心地扶著他靠樹坐下。
冷血呼吸急促喉中腥甜, 愈發不敢想象阿爸到京城后會做出多少大逆不道的事,他甚至隱隱覺得就算阿爸闖進皇宮,和皇帝搶龍椅他也不會感到意外。
王憐花有些意外, 他原本以為冷血對阿爸來說是特例,沒想到阿爸并未手下留情。
也許阿爸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手軟。
原隨云想出聲質問, 但阿爸扛起他就走,對阿爸來說這人還不夠格當掛件,頂多算是個待贖品。
在未讀檔的嚴肅劇情線里玩家A已經見過了原隨云,知道這家伙的真實身份,沒耐心繼續重復知道的劇情發展,遇見對話框就用skip大法,遇見有人阻攔就大殺特殺。
高處不勝寒。
玩家A深感寂寞如雪,于是開了一瓶快樂水,愉快地回到人間。
當事人原隨云只覺得身在地獄,心涼如雪。阿爸完全不干人事,仿佛確認了他就是那個不知身份的仇人一般,不管冷血、一點紅和詹二說什么,他都充耳不聞,偶有回復,也是相當傲慢無禮的回復,不是逆子就是沒資格置喙。
王憐花先惱了,他可沒有勸阿爸放走原隨云,只是叫他將那位瞎子仇人的事情說一說,阿爸都不肯,如此強勢霸道,呼吸都讓人覺得不爽。
【冷血,好感度-5。】
【倪一,好感度-6。】
【一點紅,好感度-0.5。】
【“程冠”,好感度-20。】
【詹二,好感度-10。】
幾名同行伙伴對阿爸的好感度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減少。
玩家A:麻了,愛咋滴咋滴。
好感度這種東西奈何不了玩家A,就算有將好感度刷到一定程度會開啟隱藏劇情的可能性,玩家A也懶得費心經營。
在玩家A看來,他的阿爸只是隨隨便便做了一件事就能被降好感度,沒見過這樣人性化的NPC。
隨緣得了。玩家A懷揣著這樣的想法,將原隨云和馬夫掛上阿爸的贖買小鋪,小鋪自動計算原隨云的價值——五百兩,馬夫只有十兩,這價格差距著實令人心酸,馬夫簡直像個添頭。
不錯,這價格比一點紅暗殺“程冠”的酬金高了十倍,玩家A退出贖買小鋪界面,等待之后到賬的贖金。
贖買小鋪的客源機制是會向潛在需求客戶進行推銷,但玩家不用在意這機制到底是怎么個運營法,只要知道贖買小鋪里的商品是一定會被贖走就夠了。
原隨云雖然被掛入了小鋪,但阿爸還得隨身帶著他,不做人的阿爸當然不會提供給多么優渥的條件,但他的待遇卻被前掛件·丁楓好的多。
阿爸把原隨云和他的車夫往馬車里一扔,自己修好了馬車的車輪,優哉游哉地駕車離開,馬兒大大的馬蹄聲帶著歡快,車廂晃得像暴風雨中的小船,在阿爸身后的車廂內,幾個病號和隊友頭暈眼花、面色鐵青,覺得這待遇還不如搭小黑。
可小黑只有阿爸能夠召喚,眾人在車廂內沉默不語。
幾人都目睹了阿爸修理馬車車軸的畫面,看時看得仔細清楚,這時回憶卻記不清任何步驟流程,那段畫面仿佛蒙上一層霧,模糊不清。
玉羅剎問道:“這是常有的事?”
詹二道:“類似的事情常有……我之前同您說過,有些事情會忘掉,但不是全部忘掉,比如那時候…阿爸破壞庭院的事,倪一記得。”
玉羅剎向王憐花投去征詢的視線,后者撇撇嘴:“別看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因為他不是人。”一點紅開口,語氣十分篤定。
不管阿爸做什么,他大部分時候都保持沉默,像個冷漠的旁觀者,這次卻果斷地說出眾人心中已有答案的結論。
玉羅剎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一陣沉默之后,王憐花十分犀利地道:“有眼睛不都能看出來?”
阿爸做過一件讓人順心的事嗎?
玉羅剎裝比失敗,噎住。
這小子真是不討喜。
……
玩家A再一次登陸游戲后,在小鋪中看到了原隨云和他的馬夫被贖買的消息,客戶是……丁楓。
玩家A:“……”
哇,這身份倒置可真是有意思啊。
他琢磨了一下,丁楓與原隨云互為潛在客戶,這樣豈不是說阿爸可以反復綁原隨云或是丁楓賺外快?
來錢快超簡單的方法有了!
阿爸行動照舊,表現如往常一般神經質難以捉摸,這是他的日常。但對突然發現原隨云和馬夫消失不見的隊友們來說,實在無法保持淡定。
詹二腦洞大開:“難道、他們被喂給小黑龍?”
玉羅剎很想拍他腦殼,原本還覺得詹二是個聰明機靈的手下,為何這次見面后一點都不穩重,還有點蠢蠢的?
王憐花笑了一聲:“他要真用人喂小黑,你信不信你是第一個被喂的。”
詹二默然,尷尬一笑,無奈道:“但難道就放任他橫沖直撞?不管是誰他都毫不在乎,威逼利誘更不會起效,日后他只會做得更過分。”
玉羅剎也在與阿爸的相處中放棄了利用阿爸的想法,根本不可能成功的,若是他與阿爸接觸的越緊密,也許連羅剎教都免不了被阿爸一鍋端的下場。
那幽靈山莊就是前車之鑒。
冷血一直皺眉深思,等阿爸給他和玉羅剎兩個病號熬藥時,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玉羅剎面色鐵青。
他們之所以以為阿爸能夠正常對話,就是因為阿爸有時做的貼心的小事,可每次阿爸緊接著就會能做出不像人能做的事。
……
冷血向神侯府發出的消息很早就到了神侯府,早已從各個渠道知曉阿爸這位古怪存在的無情出發前來應援小師弟。
氣氛壓抑的父愛如山小隊遇見了無情與他的兩名劍童。
他們現身的時候,玉羅剎正在和阿爸商量帶著詹二離開,跑腿小弟什么時候都能收,但詹二是他得用的手下,玉羅剎不露痕跡地試探阿爸的底線。
阿爸說:“想都不用想,給我留下。”
玉羅剎:……
阿爸沒有底線,開什么條件都不起作用。
玉羅剎不愉快地離開,轉頭便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白衣青年。
無情和玉羅剎對視須臾,視線越過他,看向他身后喂馬的阿爸。
阿爸的外表看起來只是一位身穿黑斗篷的普通男人,但他的外表與無情夢中那位贖買小鋪的掌柜一模一樣。
甚至連兜帽垂下的角度褶皺都分毫不差。
無情與冷血匯合,師兄弟二人交換信息,得知了彼此都不知道的消息。
冷血沒想到阿爸還有這么多神異之處,他跟在阿爸身邊見到的甚至不是全部。
身在京城的南王最近的日子很不好過,無情整合信息 ,知道這事與阿爸有關,在他出發時皇帝和諸葛太傅與他聊了很久,不能激怒阿爸,若是可以,應與阿爸和平相處。
京城繁華富足,行商來來往往,又有阿爸所過之處的知府知縣向上稟報,無情在與諸葛正我商量后將他在夢中的見聞、 出現在枕下的情報向皇帝稟報展示,阿爸的事在皇帝面前是過了明路的。
但他們對阿爸并不了解,細數阿爸出現在海邊小城后的所作所為,阿爸并非殺人不眨眼的十惡不赦之徒,再加上那條在傳聞里與阿爸如影隨形的巨蛇,朝堂上對如何應對阿爸十分頭疼,爭吵不休,未有定論。
無情在現實中見到阿爸的第一眼,就明白不管是誰都沒辦法奈何阿爸。
但阿爸對小動物態度和諧友善,也許是一個能夠正常交談的人。
無情心里才冒出這樣的念頭,冷血就告訴他,阿爸難以捉摸,不能妄想與人正常對話。
冷血的表情略有些憂郁,眉間有一絲愁緒,這一點都不像無情了解的師弟。
他忍不住露出擔心的目光,冷血寫完寄給京城的信后難道在阿爸手下遭遇了不好的對待么?
冷血心中一暖,搖搖頭,道:“他做事不按常理出牌,一意孤行,誰也阻止不了他。”
阿爸在無情心里的危險度又升了一級。
但冷血這么說完之后,又猶豫著說道:“他不算個壞人。”
無情相信冷血的判斷,能讓他這么糾結,大概阿爸是真的古怪。
他決定與阿爸單獨談話,為了向阿爸表示自己鄭重的態度,無情甚至沒有讓劍童推自己進院子,而是自己推著輪椅,迎向樹下的那道黑影。
隨無情一同來的金銀劍童子目露緊張與擔憂,而冷血則看著師兄推動輪椅的手,曾經有過的念頭再度浮現。
王憐花等人也關注著他倆的談話,交談的結果會代表著朝廷對阿爸的態度,倘若朝廷選擇不計代價圍剿阿爸,他們也許會“不得不”“非自愿”與朝廷為敵。
因為阿爸用起自己的隊友和跑腿小弟壓根不帶猶豫的。
玉羅剎心想,這事按理說和他沒有一點關系的。
詹二心想,他當初為什么在阿爸面前鬼迷心竅將人卷進了主人的大事里?他自己應對一點紅也比不得不成為阿爸的跑腿小弟好的多。
肯定是因為阿爸的奇異能力!
圍墻內,綠樹成蔭,蟲鳴鳥叫,池塘碧波蕩漾,里面有錦鯉游蕩。
為了與阿爸正經談話,無情特意借了一座偏僻的庭院,向阿爸表達自己的態度。他們在此地待的越久,阿爸便會晚一日去京城。
盡管沒有親眼見到那條黑色的巨蛇,但無情從冷血那里知道只要阿爸召喚它,它就會現身。
地方偏遠些也好,不會嚇到更多人。
阿爸站在樹下看無情,兜帽下隱約的視線毫無感情。
沒有旁人在身邊,只有林蔭日光,幽深的環境中能更清楚地感受到阿爸身上的陰森氣質。
第45章 玩家A:嘻嘻XD
‖晉。江文學城獨發‖
*
無情在來之前設想了很多種自己與阿爸交談的開頭, 這么多年來他第一次會在見到某人前做那么多準備工作。
阿爸說的第一句話很讓無情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他說:“你不是來和我玩誰先眨眼的游戲的吧?”
這是嫌無情遲遲不開口,符合無情對他急性子的印象。
無情知道自己該怎么起頭了, 他開門見山, 單刀直入,點出希望阿爸不要帶小黑前去汴京的事,他們一路行來并沒有去富庶繁華之地, 走得多是野路,但阿爸若是帶著小黑入京,不說小黑有多么嚇人,只說街道都容納不了小黑的身軀。
玩家A看到的:
【無情:■■■■百姓●●●害怕■■■■■不要去@#¥%&*】
玩家這種生物不管叫不叫去都是會去試試的, 更何況玩家A對小黑的體型壓根沒有明確的概念,他以為小黑這些動物隊友頂多是泰坦巨蟒巨齒鯊那樣的大小——至于泰坦巨蟒能不能載五個人,玩家考慮這種事情做什么?像素畫風下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合理。
他甚至腦洞大開的想過這是網友B花式整活的一部分,武俠世界里遠古巨獸復蘇, 再扯遠一點與阿爸的身世來歷有關, 總而言之,阿爸是●●復蘇的鑰匙、開關、征兆、信號……
玩家A沒有與網友B分享自己的猜測,一是怕猜錯了被嘲笑,二是怕猜對了被劇透。
但小鯊魚、小章魚和小黑遠比他想象達還要龐大。
絲毫不知道這點、就算知道了也會因為是游戲而毫不在乎的玩家A選擇了出現在屏幕中三個選項的其中一個。
【>>我知道了,我會按照你說的做。】
【>>小黑不吃人。】
【>>你是在教我做事?】
玩家A選了第二個選項, 怎么說都得堅持小黑不吃人的事實,否則阿爸和小黑不真成惡霸組合啦?這次他可不打算走變態殺人魔路線。
態度得擺出來。
【無情(遲疑):……可它長得太嚇人。】
【阿爸:嚇人而已,又不是吃人。小黑是條好蛇。】
【無情:……】
【阿爸:你不信我?如果我讓你見見小黑, 你大概就會放心——】
【無情:稍等!不必…不必召喚小黑前來。】
【阿爸:不見一下是不知道的。】
玩家A召喚親親隊友小黑,小黑閃亮登場。
【小黑:阿爸~我來啦~!阿爸阿爸阿爸阿爸~好久不見呀~】
小黑是條話嘮蛇, 超愛打直球。
玩家A:可愛哦=w=
游戲畫面里,像素長蛇圍住阿爸纏圈圈,親密無間。
無情:【=o=】
無情捕頭相當震驚。他知道小黑特別大,但沒想到會如此巨大。
阿爸向他展示了小黑不吃人的特點——小黑伸出腦袋在無情跟前晃悠一小圈,又退了回去。即便如此,近距離接觸所帶來的威懾感非同小可。
無情明白了阿爸的“一意孤行”究竟是什么樣的了,還沒有被阿爸做更多無禮事情的他此時并不討厭阿爸,但已經知道不管自己說什么阿爸都不會采取他的建議。
這一點在京城里無情便已經有所預料,無法改變阿爸的想法,便只能另尋辦法徐徐圖之。最起碼,要保證阿爸能收到一定程度的制約,即使到了京城也不會做得太過分。
無情盡力忽視阿爸頭頂的龐然大物、忽視那嘶嘶吐露的蛇信,向阿爸傳達了自己的想法。
阿爸的行為毫無邏輯也無規律,正常交談只代表他能交談,不代表可以有商有量。
著實棘手。
無情耐心地等待阿爸的回復,在沉默一段時間之后,阿爸將無情的意思以一個更直接的方式反問出來:“你想找人監視我?”
“……”無情沒辦法否認,坦言道,“你知道你有多么不可控,就算在你身邊安排人也無法輕易改變你的想法,但是——此舉能夠讓百姓安心。”
更何況,安插一個人在阿爸身邊對阿爸本人算一個提醒,更是他們與阿爸之間關系緊密的象征。
對這一人物,無情等人有好幾位人選,私心而論,他不想讓冷血擔任這個任務,畢竟阿爸太不可控,他寧可是自己。
【無情(慎重):■■■●●改變你的想法●●●***讓百姓安心】
玩家A理解了無情的意思,不由得對NPC的人性化感到無語,設置這點劇情好像沒有必要,但也有必要……畢竟這游戲是《降臨:俠魂》,主題是“俠”。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阿爸一個都沒做到。
玩家A一點都不尷尬,他的做法就好比冒險rpg里的生活玩家,玩成什么花樣都看玩家自己。
阿爸對無情說:“你說的人早就在我身邊了,不是么?”
無情知道他指的是冷血,心中一沉,試探道:“換個人……”
“不可以。”阿爸冷冷地說,“沒有人能奪走我的隊友。”
無情:隊友……?
*
院門打開,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推著輪椅的阿爸,以及坐在輪椅上面色古怪的無情捕頭。
金劍童子和銀劍童子面面相覷,他們的工作被搶了,還是被阿爸搶的。
阿爸推著輪椅走出來,將無情交到冷血跟前,問什么時候走。
冷血還沒開口,無情便道:“勞煩你等些時日。”
阿爸點點頭,沒有多說,和不知何時再次出現的小黑一起離開了。
無情驚訝:“他去哪里?”
冷血答道:“去山里。”
無情將自己與阿爸的談話結果道出,望著冷血,神色歉然道:“他答應可以讓人跟著他,但只允許是你。”
冷血竟然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緊接著,無情又疑惑地問道:“他說你是他的隊友,這是怎么回事?”
玉羅剎豎起耳朵。
詹二是跑腿小弟,但他說不出任何有關隊伍的詳細情況,玉羅剎詢問詹二多次,毫無收獲,只看出詹二有不可說的事情,與阿爸的能力有關。
冷血是隊友,也不能說,但玉羅剎想觀察冷血的反應與詹二相比是否有所不同——他只是想知道“跑腿小弟”和“隊友”的身份是否有差別。
“……”冷血張了張口,依舊無法說明自身的遭遇,神色勉強,對無情無奈地搖了搖頭。
無情理解并接受,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對于玉羅剎等人,無情的態度便十分冷淡了,公事公辦,并沒有替“程冠”說情、請阿爸放人離開的想法。
程冠在江湖上不算大名人,與他相比,說起富豪,大部分人都會想到天下第一首富霍休、江南首富花家,程冠只是個很有生意頭腦、且很會做人的商人罷了。
但從冷血那里知道程冠的身份可能更為復雜后,無情壓根沒有多管閑事的想法,對于一點紅和“程冠”之間的僵持局面,他甚至樂見其成。
如此看來,阿爸也算間接做了件好事。
眾人散去,沒有追上阿爸和小黑的王憐花留下和師兄弟二人多走了一段路,說了些意有所指的話,瀟灑離開。
無情看著這少年的背影,微微挑眉,看向一旁的冷血:“他是什么意思?”
冷血垂眼,看著無情的腿,猶豫片刻,還是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阿爸,他醫術高超。”冷血這話說得有些艱難,因為阿爸看起來是會讓別人去求醫問藥的人。“藥效非同一般,一夜之內便能讓傷勢好轉,一天內便能痊愈。”
無情微頓。
他明白冷血的意思了。
冷血道:“我和一點紅都喝過他熬的藥,師兄,……阿爸很奇異。”
無情面露不贊同的神色,阿爸是不知底細的未知存在,與他產生接觸都讓人警惕防備,更遑論喝下他熬的藥?
冷血認錯,但還是實話實說:“不知為何,我見到他的第一面,心中便有一股親近之意。”
無情聞言,莫名想到他見到阿爸時對方喂馬的畫面,馬兒很是親近阿爸,就像小黑一樣……
打住,這么想豈不是說冷血師弟是動物?
無情嘆道:“這段日子我會繼續觀察他,若是能勸他改變主意、影響他的想法也好……至于請他為我治腿的事,看事態如何發展罷。”
*
不孤島,前蝙蝠島。
島上的莊園公告欄上貼出了新的告示。
【蝙蝠公子原隨云,在阿爸的贖買小鋪中被贖走,價值一百兩,已入賬。】
東三娘等人看到了這則告示,議論紛紛。
距她們被阿爸救下已有兩個月,每隔幾日,告示欄上都會出現一些有關莊園經營、物品處置的告示,偶爾則會有阿爸的寄語,多是鼓勵她們積極向上的話語,而自從她們開始修習阿爸留下的功法后,寄語中會有指點她們修習的訣竅,相當盡心,令人茅塞頓開。
同是天涯淪落人,眾人境遇相似,沒有血緣關系,卻已將彼此當作親人,白日仔細工作、修習功法,夜間圍爐夜話時談到阿爸的事情,都決定日后不管如何,都要站在阿爸身后。
救命治眼,恩同再造,即使阿爸身上有再多謎團,都與她們無關。
此時看著公告欄上出現的告示,眾人在商討之后想要離島的想法更強烈了。
蝙蝠公子對她們來說熟悉無比,如今知道了對方的真實名字,只要去江湖上問一問一定能找到他本人。
就算阿爸讓人贖走他、自有安排,但她們總要將罪魁禍首捅上兩劍、捶上幾拳頭才甘心。
阿爸對她們的態度堪稱寬容,因此即使覺得忐忑、冒昧,但眾人還是鼓起勇氣給阿爸寫了信。
她們原本不是人人都識字的,但入住阿爸的莊園之后,呆的時間愈久,從夢中驚醒的次數逐漸減少,偶爾看著海浪、欣賞朝陽落日,心境慢慢地平和下來,也更有心情和時間去習字讀書了。
莊園里的書像阿爸一樣神奇,看過就懂,努力理解便能化為自己的東西。
眾人都覺得這是因為阿爸的緣故。
她們忐忑不安地等待阿爸的回信。
……
玩家A這兩天有點閑,沒玩網友B滿是bug的《降臨:俠魂》,買了個新出的大制作恐怖游戲,玩得昏天暗地,那叫一個醉生夢死。
糟糠吃多了總得吃點好的。
網友B一問,玩家A原話直說,對方恨不得揪著他領子讓他改口。
玩家A打字:【難不成非得讓我玩到結局不可嗎?暑假兩個月啊,急著修完bug投放到市場坑錢咩】
【網友B:球你玩——球你——】
玩家A無語,咋滴,這試玩踩坑玩家非他不可?
但兩人怎么說也有了那么久的交情,玩家A便對網友B說他會抽空玩一玩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爭取腿好之前能通關像素RPG。
但這一周內,他要肝這款大制作高端游戲。
【網友B:我怎么尋思著你說我的游戲的小制作低端游戲呢==】
【玩家A:嘻嘻XD】
第46章 我還沒惹你啊!
‖晉。江文學城獨發‖
*
不孤島上的眾人這次等來回信的時間比之前晚了許久, 將近半個月。但因為莊園公告欄的告示照舊會出現莊園運營的要點,所以東三娘等人并沒有過分擔憂。
“阿爸莊主一定是遇見了麻煩。”
眾人都這么猜測,對阿爸只有好感沒有惡感的她們絲毫沒有考慮到阿爸有可能才是江湖中的麻煩這回事。
有年紀較小的姑娘興致勃勃地說:“我們可以幫莊主做事, 讓所有人都知道莊主不是一個人!”
這個提議很讓眾人心動, 在蝙蝠島的這幾年她們總是聽到過許多江湖傳聞,她們憎恨江湖,卻又對江湖感到好奇。
她們的仇人不止蝙蝠公子原隨云, 還有那些登島而來、在島上過夜的家伙,認為蝙蝠島防守嚴密,誰也不會知道他們的身份,所以說話自吹自擂, 毫無顧忌。
那些人的相關信息已經被她們在閑暇之余整合出來,只待踏入江湖后報仇雪恨。
在蝙蝠島上的遭遇痛苦而折磨,若只是被救出,東三娘等人覺得她們自己是不會有心情報仇的,可阿爸莊主以身作則, 當時他對丁楓等人的所作所為向她們展示了對待仇人該有的正確方式。
“到時候咱們折磨一通, 留住他們的小命,因為莊主說不定會想用他們掙錢,掛出去等人贖買呢。”
“說得對,命得給莊主留著。”
眾人討論著日后的安排。
這番對話如實展現在抽空登陸游戲、進莊園查看成員狀況的玩家A面前。
玩家A:……還怪貼心的。
這么想著,玩家A挨個查看成員們的等級。對他來說是三天不登游戲, 對游戲另一頭的人來說卻是他消失一個月,阿爸一傳送到莊園內,東三娘等人便都圍了上來。
玩家A有些微妙的愧疚, 莊園成員中的兩人有尋找家人的任務,結果阿爸至今卡在“程冠”那里, 從幽靈山莊事件后就沒做什么有意義的事……成員家人的線索連影子都沒有。
這只能說這破游戲指示不夠明確的原因了,像素rpg竟然比3D開放世界游戲還要謎語人,沒見過這種游戲。
成員中等級最高的已有LV.34,但大部分還在LV.25上下,達到出島條件的有七人。
阿爸留在島上開啟親自帶學模式,東三娘等人受寵若驚,以往阿爸不知道通過什么方式回到島上、最多只待兩個時辰,并且很少與她們交談,不是去和小鯊魚小章魚玩就是去關押小老頭的囚牢外散步,態度鮮明。
如今阿爸留下指導她們,對東三娘等人來說是意外之喜。因為跟著阿爸修習鉆研確實很有成效,短短幾日,便有數人突破瓶頸、更進一層。
這段時間對玩家A來說不過是斷斷續續拋開日常活動后抽出來的兩小時,游戲里的日夜交替對他來說甚至不是很明顯,他反而覺得這群NPC實在是很有天賦,怕不是網友B最開始就對莊園成員的去向有安排。
阿爸辛辛苦苦帶徒弟,不忘和小鯊魚小章魚快快樂樂地沖浪撒歡,兩位隊友對阿爸這次久留十分高興,每天都在商量要和阿爸去哪兒玩。
玩家A好奇海上地圖有多大,操縱阿爸和小鯊魚小章魚出海遠游,觀察海面上出現的小小島嶼。
說到海,自然免不了提到貿易與探險,玩家A覺得阿爸與隊友們在海上的身份高低算個反派BOSS,興致勃勃地期待去往更遠處的惡化也許會有海盜冒險元素……他這么敢想也是有理由的,網友B確實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然而遺憾的是,玩家A的期待落空,他們被空氣墻阻攔,不管小鯊魚怎么拐彎怎么沖撞,都越不過那堵看不見的墻。
游戲旁白提示:
【前方是未開發區域,請掉頭返回。】
玩家A:“……”
還不如說“此路不通”呢。
一行非人類垂頭喪氣地回到不孤島,路上經過無名島,小章魚不高興地一揚觸手,將島上懸崖打缺了一角。
無名島眾人:“…………”
阿爸不常來,但小鯊魚和小章魚會貼心地為阿爸巡視領地,于是無名島的眾人隔三差五都要吃點苦頭,受點心靈折磨,偏偏還沒法逃之夭夭、一走了之。
身為無名島的成員,他們身上已經被打上了無形的烙印,所做所為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阿爸,他們是莫名其妙有了這種自覺。
想逃卻逃不掉,想放下卻放不下,對阿爸的畏懼深入骨髓,起先做事時還心懷恐懼,漸漸的知道更多阿爸的事跡,心中竟升起一些隱秘的自得——所有人懼怕、猜忌的對象,他們早就見過,并且近距離接觸過,甚至他除了有條黑蛇做寵物,還有兩只大魚呢。
玩家A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玩《降臨:俠魂》這款游戲的期間,游戲內有關阿爸的事跡早已傳遍大江南北,誰都知道有一位驅使巨蛇的奇異人物。
眾說紛紜。
而話題的主人公回到不孤島,路過勤勤懇懇運轉心法功法的成員們、簡單而公式化地回應了她們的問候,前去“無盡噩夢”見小老頭。
海上可探索區域太少,玩家A打算離開,臨走前來看看小老頭的現狀。
能被叫做小老頭,證明他年紀不小了,在不見天日的牢里待了這么久,小老頭要瘋不瘋的,見了阿爸后卻立刻精神百倍,罵聲連連。
阿爸在牢外轉了幾圈,沒理,蹦蹦噠噠地在隧道中閑逛。過去艱難打敗的蝙蝠小怪這次一招秒,阿爸帶著微不足道的戰利品回到地面,決定回去繼續劇情。
至于莊園成員,有阿爸手把手教學后眾人進步飛快,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全員離開阿爸的莊園,踏入江湖。
所以告訴莊園成員們這件事后,阿爸走入傳送點,毫不猶豫地離開。
傳送點位于一座八角亭中,阿爸的身影在眾人面前消失,東三娘等人神色敬畏,想要離開的愿望愈發強烈。
通常情況下,主角不在現場時,任務進度會停滯,直到主角進行活動,任務才會進行。
玩家A好久不登游戲,一登游戲就去莊園教導徒弟,莊園內的時間流逝于他而言是一種沒有任何象征意義的標志,只是告訴他“又一天過去了,你可以去找小鯊魚小章魚出門探險了。”
然而等他離開莊園,通過傳送點回到無情租借來的小院外,才發現外面的時間似乎過去了一段時間,少了一些隊友,多了幾個路人臉。
阿爸出現在院門口之后,冷血無情等人先后趕來,詹二不情不愿一臉沮喪地落在最后。
玩家A:不是,我那好大兒們就這樣水靈靈的跑路了?
一點紅這會兒不在,阿爸不在期間他收到了首領聯絡,首領叫他不要繼續糾結程冠的任務,催他回去稟報一路遭遇。
于是一點紅這個殺手走后,玉羅剎這位暗殺對象也麻溜離開,臨走前很是好聲好氣地和無情冷血等人道別——畢竟“程冠”是個生意人,生意人最擅長的便是維系人脈。
至于詹二,他倒是恨不得扒著自家教主的腿一起走,但教主留他有用——監督阿爸——所以詹二不情不愿,見到阿爸就垮起了批臉。
詹二:【QWQ為什么又回來了……】
玩家A操縱阿爸上去就是一個互動動作倒栽蔥,你爹回來了怎么能不高興?就算不高興也得憋著!
霸道阿爸在線教訓逆子。
冷血和無情在前面,結果阿爸上來便穿過他二人去打詹二,兩人在一瞬的呆愣之后,心情茫然地轉身看向他。
阿爸消失了整整二十五天,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內發生了許多事,有關阿爸的事情傳得更遠,朝廷中有人還責怪無情等人辦事不力——畢竟阿爸一去不回,相當于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冷血對此感到些許內疚,以往阿爸消失的最長時間是三天,這次實在是太久了,就像他忽然出現一般忽然消失不見,令人擔憂。
詹二捂著腦殼蹲在一旁愁眉苦臉,唉唉嘆氣,阿爸見狀又送他一腦袋巴子,詹二敢怒不敢言。
冷血道:“我們等你好久了。你去了哪里?”
阿爸說:“他們去了哪里?”
以問回問,是阿爸的風格。
無情有點頭痛了,冷血沉默須臾,道:“他們有自己的生活,早就走了,你不要打擾他們。”
“你這話我不愛聽。”阿爸說,“我們是一個隊伍的啊。”
冷血:“……”
詹二:……扯淡!什么隊伍?他不承認!
盡管阿爸沒有說自己消失的這些日子去了何處,但無情和冷血好歹將他引進屋中,終于有了一場正經的對話。
無情在向阿爸介紹了一點紅等人各自的去向后,試著詢問起有關無爭山莊少莊主的事情:“原隨云確實落到過你手里么?”
他已經從冷血和其余人口中得到過確切的答案,可還是想聽阿爸承認。
——原隨云在不久前現身無爭山莊待客,與冷血等人遇見他的地方相隔近千里,冷血知道此事后很是震驚,而在聽過冷血的敘述后,無情斷定此事與阿爸有關,就像那些突然出現在他枕邊的案件真相一般。
阿爸沒有否認,點點頭。
無情道:“……你為何那般對他?”
阿爸道:“你不用知道。”
無情謹慎地望著他,完全不知道該用什么態度對待阿爸。
就在這時,宅院中遲遲不出現的像素路人端著托盤走出后廚,穿過回廊庭院,現身會客廳,為四人上茶。
玩家A從始至終都分了一半的注意力給他,對這個未經自己認證擅自出現在劇情里的家伙十分好奇。
【???:來,各位喝茶!】
【無情(停頓):多謝。】
【冷血:有勞。…阿爸啊,請用。】
詹二:【這人竟然有心情上茶,哼,等著瞧吧……還好主人趕上天時地利人和跑得早……】???:【終于叫我見到了!他這兜帽斗篷是從沒換下過么?怎么還是之前的樣子?】
玩家A歪著腦袋想了想,從腦海中找到了這么一位問號君——
阿爸是見過他兩次的,上次讀檔前一次,讀檔后一次。
讀檔后的變態路線里此人現身時依舊是三個問號,身份不明,但他帶走了陸小鳳與西門吹雪,也許和那兩人有一定關系。
讀檔前那次見面,是阿爸和一點紅倪一手牽手合家歡時,這人出現做了次攔路虎。
雖然信息不多,但此人的角色定位類似諧星。
玩家A如此斷定。
他手下操縱阿爸撞上去的動作倒是毫不留情,???后退兩步,穩住身形,立繪的他表情驚訝。
【???:我還沒惹你啊!】
玩家A:……你還真想惹啊。
第47章 善意。
‖晉。江文學城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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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很早之前就見過阿爸、卻沒有將其當回事的人, 司空摘星很后悔當時沒有追上去看熱鬧。
他目睹阿爸與一點紅、倪一手牽手的時候,只認得一點紅,又因有事在身, 沒有去湊熱鬧, 以至于過了一段時間聽說有關阿爸的傳聞,才意識到自己錯過多么有趣的事情。
所以在明確知道阿爸的所在時,司空摘星快樂地趕來此地, 打算見見傳聞中“可吞日月、身似長河”的巨蛇。
然而期待落空,來了后什么都沒見著,還和那個叫“倪一”的小子發生了不愉快的糾紛,最終被無情與冷血發現身份, 死纏爛打才被允許在此處等阿爸歸來。
阿爸再不來,司空摘星就要考慮離開的事情了。
如今近距離接觸阿爸,司空摘星難以置信,哪有二話不說就撞人的?果然古怪!
阿爸撞完人,又上前摸摸司空摘星的腦袋, 握握手, 掐掐臉,還和司空摘星比起了奇怪的手勢——比心心。
司空摘星全程沒有進行任何思考,回過神的時候已經配合阿爸完成了一系列動作。
“……”
發生了什么?
司空摘星茫然不已,無情驚訝地看著他。
冷血和詹二則同時陷入沉默。
“……這是常有的事?”司空摘星不可思議地問道。
“習慣就好。”詹二憐憫地看他。
于是司空摘星看向阿爸的目光便含上一絲忌憚。
阿爸沒有喝司空摘星端上的茶水,轉過身看向無情, 忽然說道:“我有一件事忘記告訴你,不久之后,我的弟子會踏入江湖, 她們不是壞人,但可能會做一點過分的事。希望你們不要追究。”
幾人:“……”
聽聽, 這話有邏輯嗎?
無情問道:“弟子?有幾人?”
阿爸說:“十八人。”
……這人數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意料之外的數字讓眾人陷入短暫的呆滯。
詹二試探性地問道:“他們都和你是一個地方來的么?……都和你一樣?”
阿爸的兜帽動了動,他似乎看了詹二一眼,這一眼停頓許久,盯得詹二眼皮直跳。
詹二心想自己也沒問什么冒犯的話……
阿爸上前給了詹二一腦瓜嘣,隨后回答道:“她們住在我的莊園里,當然是和我從一個地方來的。”
眾人更驚,你竟然還有自己的莊園?
詹二捂著腦門,欲哭無淚,該死的,為什么只對他這么過分!
司空摘星興致勃勃地湊上去:“聽起來你似乎有不少家業,怎的在今年之前從未聽說過你?你的莊園名字又叫什么?若是不介意,我能去做客么?”
他一下子將所有人都好奇的問題問了出來,無情覺得不妥,但司空摘星話已出口,阿爸更是在司空摘星話音落地后伸手捏了下他的臉。
動作流暢得仿佛司空摘星就是上前找他捏臉的。
司空摘星:“…………”
其余幾人:“……”
為什么你這么喜歡對人動手動腳!
司空摘星捂著臉頰,納悶又無語,捏就算了,力道一點沒收。
阿爸回答了司空摘星的疑問,邊回答邊捏臉/摸頭/腦殼嘣/拍肩膀/……/牽手手。
玩家A:互動動作都來一遍~耶~
司空摘星茫然地配合,其余人更茫然,尤其是阿爸的回答更令人一頭霧水。
“你沒聽說過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家業是今年才開始掙的。養家真是一件難事。”阿爸語氣沉重地說,“經營家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還好我的弟子們相當用心。”
阿爸說話有一股淡淡的人機感,雖然該回答的都答了,但莫名敷衍。
聽者覺得有點不對勁,但說不上哪里不對勁。
什么家業是今年才掙到的?
沒有人清楚阿爸現身江湖前的經歷。無情瞥了眼詹二,后者立刻道:“我不是最先遇見他的人,在我之前,有兩個人先遇見的他。無情捕頭,冷血捕頭也知道這回事。”
面對自己師兄的目光,冷血點點頭,猶豫片刻,試著說出隊伍面板中排在最前面的兩人的名字,卻依舊說不出口。
若是能說,他早就同師兄說了,那位九公子不知身份,但白云城主葉孤城世人皆知,即使無情冷血沒空,其余人也能尋到葉孤城、問有關阿爸的事情。
只可惜有關隊伍的事,方方面面都說不出口,即使不提名字、想要以代稱暗示,也有未知的力量阻止冷血說出口——冥冥中似乎有聲音說,他們是一個隊伍的同伴,不能背叛彼此。
冷血無奈地看著大師兄,知情卻不能吐露,著實折磨人。
無情了然,心中愈發覺得阿爸神異無比。他斟酌片刻,詢問阿爸:“他們可有信物或是標志……?”
難道也像阿爸一樣穿兜帽斗篷么?
眾人盯著阿爸兜帽下露出的半張臉,并不對阿爸的弟子們是正常人這件事抱以期望——就算沒有阿爸奇怪,也一定不是常人。
阿爸這次停頓了許久,久到在屋檐下互相梳毛的燕子再次飛了出去,他才開口,卻沒有給出明確的回答:“會有的,你看了就知道。”
——所以阿爸的弟子果然是身披兜帽斗篷不露臉的人吧。
眾人自覺猜到了真相。
【請玩家阿爸進行莊園信物DIY。】
【請選擇基礎物件(可多選):布偶/竹木/松木/玉石/大理石/塑料/合金/……/純金/純銀】
【>>布偶/玉石/純金】
【請選擇裝飾物(可多選):綢緞/珍珠/琥珀/琉璃/……/瑪瑙/】
【>>綢緞/珍珠/瑪瑙/】
……
玩家A正在DIY成員信物中。制作莊園信物的提示幾乎是卡著無情捕頭的對話框蹦出來的,有種“啊他竟然這么說了!竟然沒想到還有這回事!得趕緊補上!”的感覺……
但這很大概率是錯覺,玩家A覺得純粹是網友B做游戲時臨時補上的——雖然還是馬后炮似的行為,但好歹科學合理。
玩家A是沒什么審美的人,琢磨來琢磨去,莊園成員的信物干脆做成小鯊魚、小章魚與小黑的樣子,□□的,萌萌的,賊可愛。
信物制作完成,玩家A點擊發放信物,成員可根據喜好選擇信物樣式,剛發放出去就得到結果——
小鯊魚信物×9,小章魚信物×6,小黑信物×3。
小鯊魚好像更討人喜歡。
【你的隊友,小黑的心情不是很愉快。】
【小黑對阿爸說:我才不在乎別人選不選我,只要阿爸選我就好了!】
玩家A:……
行了行了,阿爸選你。
玩家A挪動鼠標,將三個信物都點擊佩戴,游戲畫面上的像素阿爸身上立刻多了三個Q版像素鯊魚、章魚、黑蛇。
簡直像個長腿的黑色圣誕樹。
玩家A接受良好,甚至覺得很酷。誰玩游戲沒做過行為藝術家呢。
【小鯊魚,好感度+10。】
【小章魚,好感度+10。】
【小黑,好感度+12。】
……
無情原本留下是為了監視阿爸,拖延他進京的步伐,結果他本人消失不見,無情的目的變相實現了。
阿爸這次回來,起初除了對人動手動腳、以及給出來有弟子與家業的新情報之外并沒有做多余的事情。
無情之前與他只交談過片刻,之后阿爸一去不回,如今有機會近距離觀察幾乎是寸步不離,默默在角落望著阿爸。
【無情捕頭表情嚴肅地凝視著你,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玩家A不理,這棟宅院對阿爸來說也是個未探索的新地方。
阿爸上躥下跳。
阿爸橫沖直撞。
阿爸左右搖擺。
阿爸反復橫跳。
阿爸鉆洞爬樹。
阿爸爬房揭瓦。
阿爸四處亂砸。
阿爸……
阿爸的日子多姿多彩。
【無情捕頭表情嚴肅地凝視著你,似乎很不贊同你的行為,】
無情頭疼,胃痛,心累。
詹二路過,站在他身邊,語氣看破紅塵般空虛:“大捕頭,習慣就好。”
無情:“他經常這樣?”
詹二:“每天都這樣。”
無情:“……”
詹二溜溜達達走遠,背影蕭瑟。
無情繼續看阿爸,眼睜睜地看著阿爸有臺階不走,要從一旁跳上去,問題是他用輕功也就罷了……他好像忘記自己會輕功似的,虛虛跳了一下,差點磕倒在地。
無情:……
大捕頭無話可說,阿爸回來后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打碎無情對他的印象。
司空摘星藏身樹冠中觀察阿爸,無情的表情也被他看在眼里,樂得直笑,笑彎了腰,再看去竟丟失了阿爸的身影,他一驚,正要探頭出去看,眼前一花,一個黑衣阿爸從底下跳了上來,蹲在樹枝上看他。
兩人只有咫尺之遙。
枝葉搖擺,風灌入樹冠中,司空摘星有一瞬間似乎看見了阿爸兜帽下的眼睛,仿佛時間凝滯,又如山河倒轉——當他想要細看之際,腳下樹枝發出咔咔聲,一聲巨響,樹枝斷裂,阿爸與司空摘星齊齊落地。
司空摘星怔怔地望著阿爸,不明白自己為何要盯著阿爸瞧,但他知道,他很想摘下阿爸的兜帽。
無情挪動輪椅趕來,看到地面的殘枝落葉,向兩人投去訝異的目光。
阿爸伸手拍拍司空摘星的腦袋,沒有開口,反而走向無情,道:“看夠了么?”
語氣冷淡,不帶怒意。無情停頓片刻,道:“看夠了。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
玩家A看到的對話框:
【無情:看夠了■■■■■■】
……看夠了然后呢?
玩家A對小破游的德性已經深有體會,接下來一定是一串批發不要錢的亂碼……
skip大法,發動!
無情說得口干舌燥,心中因阿爸毫無回應而舉棋不定,阿爸這次現身后在某些事上顯得很有人情味——比如他會生意難經營,會請人關照弟子……不深究他說的生意與弟子究竟是什么樣的性質,起碼阿爸的言語讓他看起來有了人樣。
也許是他想多了。無情遺憾地想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到底不該奢求合作。
隨后他聽到,阿爸緩緩開口:“我看你的腿有問題,我能幫你治好。”
無情:……?
……
【無情捕頭對你表達了善意,作為一個不知來路歸途的失憶人士,你被如此純粹的善意所觸動,決定回以善意。比如,為無情捕頭治腿——】
【>>治。醫者仁心,你是從天而降的神醫。】
【>>不治。無關緊要的人,沒必要治。】
全程不知道無情大捕頭究竟說了什么話的玩家A感到十分納悶。
治不治的倒是無所謂……只是像監控一樣盯著阿爸叫做善意嗎?
第48章 生態系統的分解作用。
‖晉。江文學城獨發‖
*
阿爸實在是個奇怪的存在。在對話壓根不成立的條件下他突兀地提出要為無情治腿, 對無情先前苦口婆心正經的言論毫無回應,說的是好事,卻令人不敢應下。
無情不夠了解阿爸, 未曾見過阿爸治人的場面, 猶豫不決之際,收到消息的冷血匆匆趕來。
司空摘星倒是很想看看阿爸的醫術,也能明白無情的顧慮, 所以從始至終不曾開口,繞著阿爸轉圈,時不時非自愿地與阿爸做互動動作,還不長記性, 上癮了似的往阿爸跟前湊……
冷血來時便看到這樣的畫面,阿爸與司空摘星與玩兒似的相當愉快,正因他偶爾會有這樣的一面,所以冷血才很難將他當作敵人。
冷血來之前,無情稍有猶豫, 然而冷血一來, 他便有了決斷。
數年間不良與行,縱使練就絕世輕功,有機關精妙的輪椅,但到底有不便之處,就連遠行都需顧慮許多事情……無情從未認命, 可多年來沒有機會。
如今機會就在眼前,即便阿爸身上有再大的謎團,不試試又怎知曉結果呢?
“師兄……”冷血說。
無情安撫地朝他微微一笑, 上前回應了阿爸之前的提議,他請阿爸為他治腿。阿爸伸手拍開司空摘星, 問他:
“你想要痛一點的還是輕松一點的?”
“……”無情茫然,試探性地問道,“兩種方法之間具體有什么差別么?”
“一個痛,一個輕松。”阿爸又開始說過車轱轆話了。
無情:“……”
司空摘星沒忍住:“痛有多痛?”
阿爸說:“痛徹心扉的痛。”
“……”司空摘星也說不出話了。
對牛彈琴問地答天的感覺席卷了在場的每一個人,有時和阿爸對話,總覺得雙方腦回路有很大的差異。
“輕松一點的。”無情收拾心情,笑了一下,給出自己的選擇,“……阿爸,有勞你了。”
阿爸說:“我知道了。”
游戲外的玩家A覺得很有意思,無情捕頭清冷淡泊,也會怕疼啊……是他他也選輕松的。
治無情捕頭的腿就像治東三娘等人的眼睛一樣簡單,但也許是因為受損的年數不同,治無情捕頭的腿的進度條有點長,玩家A一手按鼠標,一手竹簽扎西瓜,咔嚓咔嚓。
鼠標不小心按到別的地方,治療進程歸零。
啊,真麻煩啊。
無情:【有什么不對嗎?[關心]】
阿爸:【沒有什么不對。】
游戲畫面上的兩個像素小人頭頂冒出來奇怪的對話。
冷血:【[關心][擔憂]】
司空摘星:【既不熬藥也不針灸,怎么只是干站著?[好奇][盯]】
NPC們都怪有人性的,顯得阿爸像個人機。
玩家A一邊想,一邊繼續咔嚓咔嚓,重新選擇治療。
【治療成功結束!】
【無情捕頭向你表達謝意,好感度+15。獲得謝禮“無情捕頭的令牌×1”!】
【冷血捕頭向你表達謝意,忠誠度+2,好感度+8。】
【恭喜玩家阿爸成功醫治無情的腿,獲得補血丸×12,回春丹×5…………】
……嗯,忠誠度這個數值原來還在計算嗎?
玩家A開始清點背包,藥丸是一定要屯的,秘籍是要留的,動物隊友們愛吃的零食要留……
有一部分物品實在沒用,商城回收也不值多少錢,玩家A挑挑揀揀送給身邊的幾個NPC,收獲零零碎碎的好感度,并且每人頭頂不是問號感嘆號就是亂碼。
玩家A完全不知道有哪里值得震驚的,阿爸看起來就那么像不會送禮物的人嗎?
真是一群不懂阿爸苦心的好大兒。
但治好無情的獎勵很不錯,甚至還有【神侯府/六扇門陣營好感度+6】的提示,由此可見無情在神侯府中的地位。
玩家A覺得阿爸可以多給人治病,尤其是身份地位高的,一定會有很多收獲。
阿爸蹦蹦噠噠走遠,幾人目送他離開,隨后又將注意力放在無情的腿上。
無情已經走下了輪椅,方才在冷血的攙扶下繞著小院走了兩圈,此時已經能夠不借助外力自如行走,仿佛從未斷過腿。無情本人作為被治愈的一方,對自己身體的變化有更為深刻的體會,毫無知覺的雙腿上傳來衣料的觸感時無情幾乎以為是錯覺——他起初以為阿爸呆站著不動是在耍他,但結果令人驚異。
司空摘星快湊到無情腿上了,他看起來恨不得掀開無情的袍子上手捏,冷血上前一步擠開他,打消他無禮的念頭。
“……真是神奇啊。”司空摘星回神,緩緩說道,“所以他果然是什么妖魔精怪?”
無情冷血不說話,三人沉默對視。
別的不說,阿爸肯定不是人。
*
遠山空蒙,云霧繚繞。天際飛鳥振翅而過,白衣劍客坐在飯館角落,聽人說曾經從那山里沖出的黑色巨蛇。
即使過去了快兩個月的時間,黑蛇依舊是附近村鎮百姓談論的話題,每隔幾日便有慕名而來的人前來山下的鎮子落腳,去圍觀黑蛇壓出的寬闊大道。
那條路十分鮮明,即使隔著老遠的距離望去,也瞧得一清二楚,宛如歪歪扭扭沒切好的一刀,更像另一條色彩斑駁的巨蛇。
那條蛇的名字叫小黑,主人是一個奇怪的黑衣人——這一說法是從別的地方傳回來的,眾人對黑蛇的主人十分好奇,但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聽到有關那人的新消息了。
葉孤城才來鎮上不久,聽了眾多說法,視線微移,看向面前懸浮的隊伍面板。
隊伍中自增加了隊友·冷血之后沒有新的變化,阿爸也許久不曾給葉孤城回信,所以葉孤城思來想去,決定來見自己認識的遠房堂弟。
堂弟總比不見蹤影的隊長好找,抱著這樣的念頭,葉孤城問了武當派,問過葉家人,卻直到最近才知道葉孤鴻的下落。
葉孤鴻在外游歷,親自寫信邀請尋找他的葉孤城來到此地。
“堂兄,久等了。”一道聲音響起,葉孤城轉頭望去,與葉孤鴻對視。
兩人轉移到僻靜處談話,沒有過多寒暄,先點明了彼此都在“父愛如山隊伍”里的事,稍作沉默之后,葉孤城問葉孤鴻究竟是怎么遇見阿爸的,前后又發生了什么。
葉孤鴻沉默很久,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來話長……事實上他本人至今還有些一頭霧水。
“堂兄,此事說來話長,你隨我上山,有些事看到了才清楚。”
葉孤鴻誠懇地說。
葉孤城對他的經歷愈發好奇,山上是黑蛇出現的地方,葉孤鴻在山里做什么?
兩人相攜上山,效率極高。小黑經過的路不能走,山莊內的人走的是另外一條隱蔽的小路,葉孤城看出葉孤鴻對此地十分熟悉,意識到這位堂弟也有自己的秘密。
山中幽靜陰涼,待從葉孤鴻口中得知他這幾年加入了名叫幽靈山莊的組織,葉孤城看向他的眼神也變得幽深無比。
葉孤鴻低下頭,不敢與葉孤城對視,堂兄沒說什么責怪教導的話,沉默以對,這是讓他繼續說下去的信號。
于是葉孤鴻毫無保留,全部道出,同是天涯淪落人,城主堂兄遇見阿爸時估計也不會是什么愉快的體驗——上來對人稱爹的家伙沒讓人愉快才怪。
葉孤城跟著葉孤鴻去往幽靈山莊的果樹種植基地,盡管阿爸并不在此處,但公告欄上每天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工作安排,最近山里還多出了數棟材料奇異的倉庫,說是要做什么罐頭廠,工作人員還要學習相關知識……
葉孤鴻說得揪心,卻又有點看破紅塵的釋然,還能怎么辦?阿爸不是人,只能他想做什么,他們便做什么……
葉孤城:“…………”
目睹了幽靈山莊中那些明顯嶄新、獨特的建筑后,葉孤城有再多的話都說不出口,遲疑良久,他忍不住問道:“你說那些果樹開花結果只需七日,那些果子是如何處理的?”
葉孤鴻沉默了一下,說不必處理,那些果子放在專門的地方就會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碎銀或銀元。
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樣的存在做交易,但每天看著樹苗生長變化,每次做交易時目睹的神奇景象,都一點點地在固化阿爸在眾人心中的神秘形象。
葉孤城慢慢地消化這些信息,停頓良久,問道:“你如今既然是他任命的代莊主,原本的莊主又在何處?”
在葉孤鴻的敘述中,“幽靈山莊莊主”只在最開始被提到了名字,阿爸闖入山莊之后“老刀把子”的名字便沒有出現過。
葉孤鴻本人也很困惑,老刀把子一年到頭有一半以上的時間待在山莊中,無論遇見什么,不該毫無音信。
他如實將自己的懷疑告訴葉孤城:“也許…阿爸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就殺了他。”
這個懷疑合情合理,葉孤城心中是認同的。
……
山林間,殘枝下,泥土里,生態系統的分解作用仍在進行。
第49章 無處不在。
‖晉。江文學城獨發‖
*
青黃色的葉子自枝頭飄搖而落, 窗畔的鮮花仿佛感受到秋日的寒涼,花瓣在風中微微抖動。
陸小鳳走進百花樓,便瞧見花滿樓微笑的模樣。
他問道:“有什么高興事么?”
花滿樓對他的到來毫不意外, 笑道:“四季輪轉, 秋日踏風來,你來得正巧。好久不見,陸小鳳。”
陸小鳳笑嘻嘻道:“照你這么說我即秋日了?”
兩人許久不見, 坐下烹茶賞花,陸小鳳說起自己在外的所見所聞,其中自然免不了提到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奇怪黑衣人,對方的名字似乎沒有幾人能說出口, 但人人都知道他養有一條名叫小黑的巨蛇。
“他們說那黑蛇身似長河,人在它跟前猶如青草比之大樹,說得玄乎其神,也不知是真是假。”陸小鳳感慨地說,“若真有那么大, 不該說是蛇, 說它是條黑龍反而更合理,《淮南子》中記載媧皇補蒼天,殺黑龍以濟冀州,也許它倆有點親緣關系也說不定。”
花滿樓對此已有耳聞,如此奇聞異事, 他也十分關注,聞言道:“我聽說小黑不吃人。”
一條巨蛇叫小黑,就像猛虎取名叫小王, 有些詼諧。
花滿樓對小黑的主人也十分好奇。
陸小鳳大笑不止,傳聞里小黑確實不曾殺人, 若是有空他真想親自去瞧一瞧,看看那條巨蛇究竟有多長、多高。
他來杭州見花滿樓是一回事,之后還要去見大智大通,問問木道人的下落。
陸小鳳朋友遍江湖,武當派長老木道人就是他的朋友,兩人是忘年交,木道人平日又愛云游四海,行蹤不定,找不見他是常有的事。可在去年年底,木道人與陸小鳳曾約好今年八月十九在華山相聚,今年陸小鳳苦等數日不見人,尋遍共友,沒人知道木道人的下落。
木道人德高望重,言而有信,即便失約,也不會放著陸小鳳苦等,必定會托人帶信,所以陸小鳳思來想去,覺得木道人可能無聊了什么麻煩,這才來杭州找大智大通。
同花滿樓告別,陸小鳳帶著一身花香前去找龜孫老爺,要想聯系大智大通,一定要通過龜孫老爺這位中間人。
龜孫老爺是個老爺,卻也是個龜孫,愛享樂,花銷大,一年到頭的錢全往花樓里面投,有錢時是老爺,沒錢時是龜孫。
陸小鳳見到他的時候,他既沒有在花樓里做老爺,也沒有在花樓門口做龜孫,反而在河畔的木屋里給自己熬粥。
要知道陸小鳳以前見他,除了場景一就是場景二,這次問來尋去,竟然見到了場景三。
陸小鳳稀奇不已:“你這是轉性了?”
龜孫老爺目光幽幽地瞥他一眼,在略有些昏暗的房間里簡直像個鬼。
“我這里可沒你的飯。”龜孫老爺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又有什么麻煩了?”
陸小鳳見他不想說,便沒多問,道:“我要見大智大通……”
話還沒說完,龜孫老爺臉色一變,手里木勺一扔,氣呼呼道:“見不了!見不了!大智大通不做這生意了,你白來一趟。”
陸小鳳一怔:“怎么不做了?”
龜孫老爺道:“生意被人搶了,再做就小命難保,他倆惜命。”
如此說來,龜孫老爺面色不愉就有了解釋,畢竟他賺錢全靠帶人見大智大通,如今大智大通不做生意,龜孫老爺也沒了收入。
陸小鳳看了他一會兒,若有所思地問道:“是什么人如此霸道?”
龜孫老爺卻又閉口不言,只說是個惹不起的家伙,并趕著陸小鳳向外走,陸小鳳無奈,不抱希望地多問一句:“我想問木道人的下落,你和大智大通有關系,應當能從他們那里聽說一二消息吧?可有什么能告訴我的?”
“……”這話說在了龜孫老爺心上,他停下動作,眼珠滴溜溜地一轉,“五十兩。”
陸小鳳沒想到他還真知道點什么,打量了幾眼龜孫老爺,陸小鳳沒有多說,給出銀子。
龜孫老爺將銀子攏在懷里,對他道:“你聽說過江湖上那個養大蛇的黑衣人么?和他有關。”
陸小鳳一驚:“當真?”
龜孫老爺道:“我畢竟不是大智大通本人,只能說確實與他有關,別的說不清楚。你心里有數就好。”
陸小鳳總有種龜孫老爺在忽悠他的感覺,畢竟他給出五十兩,只得出一個模糊的答案。
他沒多說,轉身走了。龜孫老爺在門邊探頭,目送陸小鳳的背影漸漸遠去,立刻關門上栓,清點懷里的銀子。
大智大通的生意做不成了是真的,再做下去確實會有丟命的可能,所以龜孫老爺心情很不好,不止是沒有做中間人該掙的錢沒了,還有假扮大智大通時一個問題五十兩的收入也沒了。
就在大約三個月前,一個月明星稀的深夜,龜孫老爺做了一個夢,夢里有一間古怪陰森的贖買小鋪,名叫“■■的贖買小鋪”,小鋪的柜臺后有一個古怪的黑衣人,兜帽遮臉,陰森可怖,而龜孫老爺的秘密則在待贖買之列等待他的贖買。
龜孫老爺試探不成反被不知名的聲音警告威脅,倒計時響起之后他覺得這夢境古怪,但不買白不買,而第二天醒來之后,他的秘密竟真的出現在他枕頭邊。
——大智大通是龜孫老爺假扮的。
這個秘密龜孫老爺守了很多年,銀子兩頭賺,天天逍遙自在醉生夢死。
突然出現在枕頭邊的秘密讓龜孫老爺心涼了半截,在發現自己本就剩得不多的銀子少了三分之二后剩下的半截心也涼了。
小心翼翼埋頭做人一段時間后,沒有麻煩找上門,龜孫老爺實在沒錢了,提心吊膽地再開張,掙了幾筆銀子,卻又得知了新消息——江湖上確實有個奇怪的黑衣人,戴兜帽,面容模糊,姓名不詳,相當古怪。
這幅形容與龜孫老爺夢里的小鋪店主一模一樣,等又過一段時間,聽說黑衣人養了條巨蛇,龜孫老爺的心涼得透透的,不敢再做這生意了。
至于陸小鳳問起的木道人的下落,龜孫老爺當然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木道人也是老刀把子的事,畢竟不是什么消息都會往煙花之地傳,那樣說純粹是抱著瞎貓碰著死耗子的念頭——木道人是什么人?能讓他杳無音信的一定不是一般人、發生的不是尋常事,既然如此,那就往最神秘、最近在江湖上鬧得最大的人身上扯,這樣總不會出錯。
就算真的出錯,龜孫老爺也可以將鍋甩給大智大通,陸小鳳脾氣好,心胸寬廣,自然不會同他多計較。
龜孫老爺清點完銀子,興沖沖地推門而出,走出去沒兩步,又拐回來,滅了爐火才出門。
陸小鳳渾然不知龜孫老爺是純搪塞他的,盡管覺得有些可疑,但過去大智大通透露的消息還是可靠的,因此同龜孫老爺道別后他獨自走了一段路,下定決心,打算去見傳聞中的那位古怪黑衣人。
只是此時卻不知道那黑衣人身在何處。
陸小鳳只知道大概方位,具體的地點并不清楚,但也許木道人身處險境,他晚去一步對方便有性命之危。
正思忖間,陸小鳳抬眼往河里瞥去,只見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似乎映出一道白影,這白影卻有幾分眼熟。他立刻向河對面望去,那里卻空無一人。
……
玉羅剎很煩。
他在阿爸消失的第五天才意識到自己可以跑路,第七天留下詹二,成功離開,沒有遇到任何阻攔,就連一點紅也收到了自己首領的信,沒再固執地追殺他。
按理說離開阿爸,甩脫那群擁有自己秘密的小鬼,玉羅剎是該感到高興的。
羅剎教已在他的掌控之下,目前沒有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可總有一種若有若無的煩悶感如影隨形。
玉羅剎每天都忍不住想阿爸,阿爸兜帽下的面容,阿爸毫無邏輯的行事風格,阿爸養的大黑蛇,阿爸的來歷……猜來猜去,簡直比阿爸在眼前晃悠時還要煩人。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羅剎暗自納悶,他總覺得自己不該這么念著阿爸,阿爸只是不像人,又不是他的心上人,但卻比心上人還要令人抓心撓肺。
一定是因為阿爸過于神秘。
玉羅剎如此想道。
此時的玉教主正在等一個人,一個許久不見的人。風中隱隱一股梅花香,玉羅剎抬頭望去,西門吹雪的身影已經出現在房間門口。
房門關上,玉羅剎對面前的人露出輕松的笑容:“好久不見了,吹雪。”
西門吹雪只是問找他有什么事。
玉羅剎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出來。
羅剎教少主名叫玉天寶,但沒有人知道玉天寶和羅剎教教主沒有血緣關系,萬梅山莊莊主西門吹雪才是玉羅剎的親生兒子。
西門吹雪出生的那段日子,西域騷亂頻起,羅剎教內亂外憂、再加上玉羅剎本人存有一點稱霸武林的野心,便將西門吹雪送往中原養育。
西門吹雪確實成才了,但一心習劍,對羅剎教不感興趣。
玉羅剎無奈,但也欣慰,此次特意邀西門吹雪相見則是為了給他提個醒,以后遇見阿爸不要硬碰硬。
西門吹雪聞言看向玉羅剎的眼神十分奇異,顯然很意外能從他口里聽到這樣的話。
事實上,玉羅剎本人也很意外,但心中告誡西門吹雪的念頭揮之不去,他是在遵從本心。
“那人真有傳言中的那般古怪?”西門吹雪問道。
“……不止古怪,是詭異。”玉羅剎說。
他想到了阿爸兜帽下無論如何都看不清、想不起來的雙眼。
“你……好像經歷了許多事情。”西門吹雪探究地看著他。
玉羅剎扯扯嘴角,實在不想說自己在阿爸跟前的遭遇,但想了想,提到詹二,以這個倒霉手下為例子講了阿爸的奇詭之處。
西門吹雪聽得直皺眉,幾乎以為玉羅剎在忽悠他,可看認真的神色又不像。
兩人聊了一段時間,西門吹雪對玉羅剎的話半信半疑。
“就是這樣。”玉羅剎聳聳肩,“他不是人,小黑也不小,他說的隊友、跑腿小弟之間也有我不知道的秘密。我認為最好不要試圖繼續探究下去,但控制不住去想他。”
玉羅剎越說越覺得自己的反應合情合理,阿爸物種不詳,來歷不明,手段詭異,有誰能無視得了阿爸?
西門吹雪眉頭緊皺,黑色巨蛇的事已經夠稀奇,但如今事情往神神鬼鬼的方向發展,便顯得離奇了。
玉羅剎問西門吹雪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城里的院子住,西門吹雪無所謂,兩人便一同起身,下樓。
樓下某人蹲了好久,菊花茶喝了兩壺,正疑心自己看錯了人,樓梯上便出現了玉羅剎和西門吹雪的身影。
“西門吹雪!”
陸小鳳大聲喊,聲音里滿是偶遇朋友的高興。
玉羅剎下意識看了過去,瞧見兩撇胡子像眉毛的陸小鳳,心中暗道糟糕。
陸小鳳惹麻煩的本事不小,特愛究根結底。
第50章 這次一定不是叛逆崽!
‖晉。江文學城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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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吹雪是個宅男, 一年到頭大部分時候只在春天離開萬梅山莊殺人,所以陸小鳳對能在外面見到他很是意外。
更讓他意外的是,西門吹雪身邊有個中年男人, 與西門吹雪距離很近, 隱約透露出一股親近感。
陸小鳳眨了眨眼。
西門吹雪見到陸小鳳不可能一走了之,回頭看了眼玉羅剎,大概意思是“你看著辦”, 便朝陸小鳳走去。
玉羅剎在徑直離開和留下忽悠之間猶豫片刻,選擇了后者。
于是在陸小鳳跟前坐下的除了他的朋友西門吹雪,還有他不認識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儒雅隨和, 與一旁散發冷氣的西門吹雪形成鮮明對比。陸小鳳在心里琢磨他倆是什么關系,臉上露出討喜的笑容,朝中年男人拱手致意。
中年男人說他是和萬梅山莊有生意往來,和西門吹雪見面是為了談事情。他說這話的時候,西門吹雪坐在一邊垂著眼睛不說話, 似乎是默認了。
陸小鳳是個敏銳的人, 不多問,笑著開啟話題,便提到了自己出現在這里的目的是為了找大智大通,比起毫無反應的西門吹雪,中年男人對此似乎很感興趣, 露出好奇的神色。
社牛陸小鳳便說得更起勁了,等陸小鳳說到木道人的消失可能與黑衣人有關時,中年男人立刻坐直了身體, 眼神灼熱,問道:“當真?”
“有可能。”陸小鳳覺得龜孫老爺不靠譜, 自然不會下定論,只是如此強調道。
察覺到陸小鳳眼神疑惑,玉羅剎收斂神色,淡定笑道:“是我失態了,近來江湖上那位的消息四處流傳,我便十分好奇,私下也曾打聽關注他的事情。你說的這事,我也是頭一次聽。”
瞎話張口就來,絲毫看不出他方才在西門吹雪跟前“訴苦”時說起阿爸便頭頭是道的模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嘴里沒一點實話,不愧是羅剎教教主。
陸小鳳恍然大悟,西門吹雪插入對話,問道:“你要去找他?”
“當然,不說為了木道人,我對他本人也很好奇。”陸小鳳說。
玉羅剎笑道:“在下是個商人,手下的商隊不久前給我帶來消息,說曾經在豐州府郭平鎮外見過一條身似寬帶可遮日月的黑影,但他們不敢查探,連夜離開,我聽著像是那條傳聞里的黑蛇……”
陸小鳳若有所思:“我倒是知道他在豐州府一帶,既然你這么說了,那我便先去郭平鎮瞧一瞧。”
西門吹雪在玉羅剎說話時便冷冷地瞥他,見陸小鳳真要去,自知阻擋不了,便提醒他小心。
陸小鳳有點受寵若驚,很意外西門吹雪會在意一個沒見過面的外人,轉而一想,也許西門吹雪與這位萬梅山莊的合作伙伴在樓上討論的便是這回事,行商四處游走,知道更詳細的信息不足為奇。
他還待細問西門吹雪的交易伙伴,玉羅剎卻只想跑路,面露歉意起身拱手道歉,說自己有事在身,不打擾兩人敘舊,陸小鳳也不能攔著他不做事,表示無妨。
玉羅剎轉身就走,迫不及待,陸小鳳是個麻煩,探究旁人秘密也有一番手段,以往遇上事兒不管過程如何結果一定是對手倒霉,放陸小鳳和阿爸對上,就叫好鍋配好蓋,絕不是什么禍水東引!
男人的身影遠去。
陸小鳳瞅瞅西門吹雪,道:“真是風風火火的一位好漢啊。”
西門吹雪淡淡道:“不用管他。”
陸小鳳識趣地轉移話題:“你想和我一起去嗎?”
西門吹雪搖頭。他嫌浪費他練劍的時間。
陸小鳳不意外,同西門吹雪就地用了一餐飯,晚間入住同一家客棧,第二天便向西門吹雪道別,風風火火地去百花樓找花滿樓,將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訴花滿樓,并說自己當天就要離開。
花滿樓有幾分擔憂,木道人德高望重,倘若那人真對木道人下手,不止是與武當派為敵,也透露出一種毫不顧忌的態度。
一言以蔽之,不像個好人。
花滿樓說不出別人的壞話,只是隱秘的擔憂,陸小鳳理解,但覺得沒什么,聽說朝廷已經出手干涉,六扇門里無情冷血都牽涉,若是那人真有異心,一條黑蛇入城便會有死傷無數,既然沒有壞消息,那便意味著情況還算可以,仍在朝廷的掌握之中。
陸小鳳沒有久留,馬不停蹄地離開,朝豐州府趕去,而此時此刻,無情等人已經跟著阿爸離開郭平鎮,在野外瞎走。
阿爸沒有叫小黑出來,掏出自行車在野地里行駛,他騎得如履平地,其余人卻跟得很是困難。
詹二淡淡地說:“這也是常有的事。”
阿爸不愛走大路,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見不得人還是單純因為愛好——后者的概率有九十九——他自己鉆叢林下深洞是快樂了,身負攝像頭任務的其余正常人類卻有點受不住。
能夠下地行走不再坐輪椅、最近熱衷于步行的無情也覺得人不該也不能專往草叢里鉆,此時正是青黃交接之際,叢林中大大小小的植物動物精神奕奕,就在方才,無情差點踩到一條王錦蛇。
王錦蛇無毒,但下次就不一定了,尤其是阿爸去的方向越來越偏,越來越荒涼……
這方向離去京城偏了十萬八千里,照阿爸這么走一輩子都走不到京城,而跟著他的無情等人還有可能吃盡苦頭。
詹二嘀咕道:“他該不會將咱們丟到山里吧。”
冷血默默看他一眼。前方阿爸下了自行車,正舉著一把鏟子在樹角挖空氣,司空摘星抓住機會飛縱而去,追上阿爸,落地時沒忍住看了眼阿爸的自行車,隨后上前拉住阿爸的兜帽尖尖,扯了扯,沒扯動,司空摘星本人竟然也沒覺得不對勁,只是毫不客氣地問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事情:“咱們就不能走大路去京城嗎?”
阿爸繼續挖空氣,沒有回應。
司空摘星頭皮發麻,阿爸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他們看不見的東西?
據詹二所說,這也是常有的事。阿爸一路上總會做出常人難以理解的事情,司空摘星見過他挖空氣,撞空氣,站在各種地方一動不動,和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的野獸搏斗,在水里游過來游過去……
詹二每次都用一種看破紅塵的語氣說,這都是常有的事。
對他們來說荒誕的行為,于阿爸而言是日常。
……這樣的日常未免太奇怪了!
司空摘星的接受能力已經是這個位面中水平較高的一位,畢竟作為位面主角之一的損友、劇情線里時不時閃現的重要人物,他的理智不可小覷。
但阿爸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還是會對一個精神正常、活了二十來年沒見過怪事的好大兒造成沖擊,畢竟人和非人之間的鴻溝比馬里亞納海溝還要深,不僅僅是一個“非”字的差距。
游戲外的玩家A摸摸下巴,心想,這貨是不是太喜歡阿爸了?不管阿爸做什么司空摘星都像狗皮膏藥一樣黏著阿爸不放——這個比喻雖然一般用作貶義,但玩家A絕沒有貶低的意思,他只是覺得這么比喻相當貼合。
先前玩家A覺得冷血可能就是阿爸不會降好感度的親親天降好大兒了,結果說的話對無情略有幾分無禮,冷血的好感度降得那叫一個果斷——雖然在治好無情的腿后,好感度又漲了回來,但阿爸還是傷心了。
現在,玩家A覺得司空摘星是新的親親天降好大兒。
于是在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考驗,他首次向NPC發出組隊邀請。
這次他親選的好大兒總不至于是個叛逆崽吧!
《降臨:俠魂》屬實是個大雜燴,玩家的自由度在高低之間反復橫跳,高的時候是跨時代RPG,低的時候是跨時代屎山代碼。
這游戲里也確實有個主動邀請隊友的按鍵,甚至還有可邀請的隊員條,無情“程冠”都在其中,但玩家A一直覺得隊員太多沒必要加新同伴,其次除了動物隊友其他NPC都是逆子……再拉新隊員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但司空摘星通過了玩家阿爸的考驗!
【阿爸邀請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加入隊伍·父愛如山,是否同意邀請?】
【是】or【否】
陌生的聲音忽然在司空摘星腦海里響起,空靈、機械、呆板,司空摘星立時汗毛倒豎、毛骨悚然。
這聲音既不是阿爸的,也不是遠處任何人的,倒計時開始計數,眼見即將歸零,司空摘星來不及多想,立刻伸手朝虛空中點【是】。
這純粹是下意識的行為,仿佛有人在耳畔告訴他該如何應對。
司空摘星看見了父愛如山小隊的隊伍面板,心下驚嘆,不由沉迷其中。
不遠處冷血和詹二都瞧見了司空摘星虛空一指的動作,心里一沉,面面相覷。
無情向兩人投去詢問的眼神,詹二目光閃爍,神色哀慟,沉重道:“天堂有路不走,地獄無門自尋……唉,司空公子這是被甕中捉鱉了啊。”
無情:“……?”
冷血:……這樣說就有點夸張了。
司空摘星回過神,忙招呼冷血等人前去,加上詹二后三人交流了有關隊伍面板上的信息——主要討論對象是葉孤城,其余人不是知道身份就是不算很重要,這么一對消息,司空摘星樂得快要上天,有什么比身處漩渦中心/麻煩邊緣/事件開端/戲劇序幕還要讓人興奮的?
阿爸確實神異,神異到司空摘星壓根不在乎他究竟代表著多大的麻煩。
江湖險惡,阿爸能碰能摸,能有江湖險惡嗎?司空摘星自小闖蕩江湖,見過許多秘密,有的秘密甚至能要人命,但他如今還平安活著,心性膽識非同一般,無牽無掛,無憂無慮,于是痛痛快快地接受了自己成為阿爸隊友的事實。
他好歹還是個隊友,不是勞什子跑腿小弟,已經算不錯了。
冷血和詹二沉默地注視這個得意忘形的家伙,很想堵住他的嘴。
他們說話沒有避開無情,但有關隊伍的事外人沒有權利知曉,于是無情捕頭只聽得一串“嗶嗶嗶”聲,有時短促,有時拖長,宛如不精音律之人用鼻子奏出的魔音。
無情禁不住伸手捂耳,“嗶嗶”聲消失,放下,“嗶嗶”聲響起。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刺耳,不好聽,但很魔性。
“師兄?”
冷血疑惑關懷的聲音傳入耳中,無情淡定地看過去,表示沒什么他很好,隨后問道:“你們在說什么?”
“——”冷血要答,一張口,沒能出聲。
他的面色變得奇異起來,方才師兄也在,他與司空摘星聊得好好的,這次卻又不能宣之于口。
無情見此了然,道:“方才你們說的話,我一個字都沒聽見。”
只有隊伍成員能彼此問答,就算旁人在身邊,也聽不見談論內容。
司空摘星腦子靈活,頓悟,忍不住看向遠處的阿爸——對方已經又悄無聲息地跑遠了。黑色身影在山林間若隱若現。
這人把人拉進伙就什么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