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此人有毒……
‖晉。江文學城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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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默契地向前行了片刻, 前方遙遙傳來爭吵喧鬧聲,冷血加快腳步,沒走多遠, 便瞧見了正在吵吵嚷嚷的司空摘星與詹二。
詹二瞧見冷血, 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來:“冷血捕頭!冷捕頭!趕緊把這個惡賊逮進牢里別讓他禍害人了!”
司空摘星道:“和我在一起就這么難熬嗎?惡賊是誰!”
詹二:“就是你啊!”
石觀音的弟子提著劍從他們身后追來,詹二抱頭道:“我可沒惹你們!”
那群弟子卻沒搭理他和司空摘星,只是驚訝地望著曲無容, 以及明顯是與他同行的冷血捕頭和一點紅。
“曲無容!你引賊入室?”
“你說誰是賊!”司空摘星說。
“沒在說你!”詹二說。
冷血頭痛。
場面熱鬧得過分,最好看不出他們是在沙漠魔頭石觀音的老巢。反而更像是外出郊游
冷血沒辦法,只得拔劍攔在司空摘星與詹二身前。
曲無容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沒有上前阻攔的意思, 手臂上的傷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如紅梅綻放。
一點紅伸手遞給她一瓶藥丸。
這藥丸是阿爸在大家分頭行動之前分給他們的,一點紅許久之前用過一次同樣的藥,知道效果驚人。
曲無容有點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有伸手。
一點紅低聲道:“很有用的。”
曲無容還是沒有動作, 一點紅猶豫片刻, 想要收回手,曲無容卻在他收回手前從他手中接過了藥瓶。
“多謝。”
曲無容輕聲道謝。
服下藥丸后的效果相當明顯,曲無容起初還不曾意識到,當她察覺到手臂傷口處傳來的癢意時她拉起衣袖,那道劍傷在她眼前完全愈合了。
曲無容瞪大眼睛, 驚異地望向一點紅
一點紅遲疑片刻,解釋道:“這是阿爸……是那個人給的藥。”
曲無容恍然大悟,如果是那個人的所有物, 藥效就顯得合理……好像也不是很合理。
這邊兩人氣氛和諧,前面詹二一個勁兒地往角落里躲。司空摘星拽著他往外走。
冷血則在和那些弟子交談。詹二武功平平, 司空摘星輕功卓絕,實力不差,但懶得和她們動手。
不是敵不過,只是嫌煩罷了。
“我只是問她們石觀音在哪里,他們便吵吵嚷嚷地撲過來了”司空摘星直嘆氣,“還沒有阿爸好說話呢。”
冷血很想讓他閉嘴,詹二先一步喊出口:“別把她們和阿爸比啊!”
司空摘星驚愕道:“沒想到你這么看重阿爸。”
詹二怒聲道:“我那個字有看重的意思了?人與非人,豈有可比之處!”
司空摘星有點憂傷地望著他,搖搖頭,沒說話,詹二看得怒從心中起,拍樹大呼:“啊!啊!啊啊啊啊——!!”
“……”
在場眾人無不為之動容。
冷血低聲叫停。
司空摘星向后退了一步,一臉無辜。他只是替阿爸有點不值而已,阿爸多么好的一個人啊,雖然愛當人爹,但他起碼沒做害人的事。
司空摘星覺得倘若陸小鳳在這里,估計應該也會同意他的想法的
石觀音對面的那些弟子眼見場面發展越來越奇怪,又看到曲無容與一點紅似是相談甚歡,更加憤怒,大聲責怪起曲無容。
曲無容對石觀音只有畏懼,并無忠誠之心,冷冷回道:“「那個人」都來了此處,你覺得師父能打得過他嗎?”
話一出口,石觀音的弟子們又是一默。這話說的沒錯,雖然身在沙漠,但石觀音的弟子們對江湖上的事情并不陌生,更何況作為石林洞府的主人,石觀音在阿爸現身之初就對阿爸表明了非同一般的關注——她甚至命人特意搜集有關阿爸的事跡。
作為侍奉石觀音的人,即使石觀音向來喜怒難辨,她們自認還能分清石觀音的喜好。
對普通男人石觀音一向帶有玩弄的心態,如貓逗老鼠般當作玩物。
即使對快活王和玉羅剎這樣的人,她的態度從始至終都有幾分輕蔑,但對阿爸未曾謀面的詭異男人,石觀音卻在只是聽到他傳聞的時候便表現出了忌憚,仿佛在她們不知道的時候,石觀音已經與阿爸打過交道,并落于下風。
曲無容比誰都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因為她常給石觀音侍酒,酒后的石觀音毫無顧忌,所以她在見到小黑的瞬間,心里其實已經有了決斷。
就算是石觀音,面對那樣的巨物,也如滄海一粟,撼樹蜉蝣。這次的弟子沒有方才與曲無容一道的弟子們堅定,被曲無容這么一說,眉眼間都顯出幾分猶豫。
于是冷血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沙漠中除了石觀音,還有一個快活王,石觀音與他不過是前后腳的功夫來到沙漠落腳。
起先是石觀音占據上風。畢竟一身武功高深莫測,占了先機搶得石林洞府,而不管是垂涎于她的美貌,還是畏懼于她的力量之人都會為她攫取財富,收攏寶物以討她歡欣。
快活王在石觀音入沙漠的兩年后才來,此人一入沙漠便去樓蘭古城占地為王,自封為快活王。
如此猖狂,石觀音自然看不順眼,而更讓石觀音不快的是快活王,那個男人竟想要娶她為妾——面對如此侮辱石觀音怒不可遏,兩人大打出手,快活王重傷后狼狽逃走。
而又一年之后,快活王養好了傷,再次出現在石觀音面前,并且和西域魔教羅剎教勾搭在了一起。
石觀音身為沙漠一霸,和羅剎教的教主打過交道,雙方偶有沖突,但總體上還算和諧。
而快活王在與玉羅剎勾搭上之后成了羅剎教的狗,并且是一條佯裝順從的惡犬。
有了羅剎教的支持,快活王重新回到自己最初占的地盤樓蘭古城之中。彼時羅剎教亂子頗多,玉羅剎忙于整頓教務,收攏人心,但也不想石觀音一家獨大,看快活王和石觀音相互制衡看得很快樂。
快活王的存在并沒有傳出去,在別人眼里,都是羅剎教和石觀音在斗來斗去,有一段時間,快活王甚至沒有用快活王這個名號。
不管石觀音對玉羅剎說什么,玉羅剎都是一副死皮賴臉的姿態,三方就這么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僵持了多年。
事情的變故發生在阿爸現身在江湖之后。
那段時間,快活王的武功大有精進,飄了,覺得自己可以了,于是堂堂正正地重新打出了“快活王”的旗號。
在沒有稱王的那段時間,快活王一直偷偷摸摸地招攬門客,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能稱霸沙漠,西域,乃至全江湖。
而今年年中時快活王招攬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門客,年輕氣盛,做什么事都有種不計后果的沖動,而快活王竟當真任由他為所欲為——根本原因其實是因為快活王自己也很想這么做。
那名年輕門客先后安排的行動打翻了快活王與石觀音這些年談不上默契也說不上和諧的共識,石觀音這段時日與快活王沖突連連,彼此之間的手下見面就打——這就是楚留香和他的兩位伙伴失散的原因之一了。
而就在昨天,石觀音赴約前去與魔教教主玉羅剎相見。
冷血聽得眼皮直跳,總覺得事件彎彎繞繞,快活王招攬的那位年輕門客也讓他十分在意。
這些暫且可以不提。冷血沉思片刻,問道:“石觀音找無花大師又是為了什么?”
“無花大師?”回答冷血的那名弟子疑惑地重復了一遍,斟酌著回道,“我聽說過這個和尚,但他不在這里,你若是說一個光頭,這里確實有一位光頭,他是師父的手下。”
冷血微愣。他第一反應不是懷疑無楚留香的調查出錯、無花并沒有被石觀音擄走,而是心想,難不成無花也有一個隱藏身份嗎?
有這想法的不只有冷血一個。
司空摘星拍手笑道:“真好,又有趣事了。”
冷血幽幽地看他一眼。
詹二聽得抓心撓肺,魔教教主就是他一直掛在嘴上的主人,如今石觀音和教主見面——豈不是等著被阿爸一鍋端嗎!
不要啊……不要啊……那種事情不要啊!
一點紅問:“你說的那個門客,叫什么名字?”
“這我不記得,快活王的手下都叫他公子……”
“我好像聽誰說過他的名字……師父帶回來的禿子好像知道他的名字。”
“禿子的假發就是被那個公子拽下來的吧?”
“禿子就是那個光頭。”
“哦——我想起來了,那個公子姓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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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不同的地點。緩緩蘇醒的禿子…光頭…無花大師面無表情地從余光里瞥著案發現場,石觀音裝的滿滿當當的寶庫已經被洗劫一空,見者落淚,聞者傷心。
阿爸的弟子們人手一件武器,神采飛揚,興高采烈。
他有可能是在做夢。
掛件·無花維持著一種奇異的姿勢,瞥著眼前的畫面。恨不得自己在做夢。
阿爸并沒有注意到無花的蘇醒,他帶上找到趁手武器的弟子們離開空蕩蕩的寶庫,前去找楚留香交任務。
路上阿爸停下腳步,對身后的諸位弟子說道:“你們不用跟著我,難得來這種地方,多去逛逛吧,屆時只要在小黑那里會和就好。”
阿爸這么說,弟子們當然聽話懂事地離開,那場面特別像外出春游。
接下來阿爸便找到了迷路中的楚留香和姬冰雁。
姬雁在這里待了也不過幾日,能去的地方屈指可數,雙方正面面相覷,阿爸帶著他們要找的目標閃亮登場。
楚留香呆呆看了會兒眼前的奇怪組合,表情驚恐又微妙。
無花還沒有意識到身前站著的腿是自己的好朋友楚留香,渾身酸痛不止,心情暴躁得不行。
楚留香開口,聲音微顫:“阿……阿爸,無花大師這是……”
不怪他如此驚恐,無花的模樣實在狼狽,說衣衫凌亂都算委婉了,只是一個披著布料的變態而已。
楚留香從未見過無花大師這幅模樣。
“給你。”
阿爸沒有理會他的驚愕,將掛件·無花取下,交到楚留香手里。
無花雙目緊閉,羞憤欲絕。
楚留香攬著無花,手臂顫動。
阿爸說:“我幫上你的忙了嗎?”
楚留香:“幫上了……多謝。”
姬冰雁默默后退一步。他好像不該站在這里。
三人帶著一個佯裝昏迷不醒的無花前去和冷血等人會和。
姬冰雁對阿爸很是好奇,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隔著楚留香觀察阿爸的行動,在看到阿爸翻墻跳湖爬樹的一系列行為之后他忍不住抬袖,擋住自己看向阿爸的視線。
此人有毒……
第72章 正常人才不會這樣做生意嘞!
‖晉。江文學城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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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他會在這兒?”
石觀音望著本不該出現在此處的年輕人——快活王的門客倪一, 神色冰冷地質問玉羅剎。
玉羅剎可不是她的弟子手下,不吃這一套,冷淡道:“沒想到你還有閑心管我叫了什么人。你那些手下弟子我可不曾過問一句。”
石觀音道:“那些人是我的手下, 他呢?快活王的手下。若他是你的手下, 那我這些日子被找的麻煩實際上都是你授意不成?”
玉羅剎嗤笑一聲:“胡攪蠻纏。”
年輕人微微一笑,開口制止:“兩位不必為我大動肝火,我只不過是一個尋常路人罷了。”
他模樣生得好, 風度翩翩。放在過去,石觀音可能會欣賞地看著他,考慮將他納入自己的洞府。
但如今她卻沒有這樣的心思。
“你之前幫快活王,如今又在此處與我相見, 究竟做什么打算?”石觀音似是漫不經心地發問,又一副鄙夷嘆息的神情瞥了眼玉羅剎,“難不成想另投明主了嗎?選這個人真是沒有眼光。”
玉羅剎面無表情地看她一。他之所以和石觀音不對付,就是因為石觀音平等地蔑視所有男人,連他這個羅剎教教主也不例外。
王憐花很樂意看到他們針鋒相對的樣子, 悠悠道:“我可不打算另投明主。這位教主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真要說的話。我和他都認識同一個人呢。”
關系有,但不多。阿爸是連系點。
玉羅剎道:“別將我和你混為一談。”
阿爸的跑腿小弟·王憐花笑著望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的冷言冷語,道明自己的來意
“你們要見面做什么非要跑到這旮旯角來,環境清幽也不是這么個清幽法的, 簡直兩耳不聞窗外事,什么都不知道。”
王憐花上來就是一頓諷刺挖苦,玉羅剎和石觀音目光陰冷地望向他, 大有一種你不說點有用的消息就別想從這離開的意思。
王憐花幽幽道:“昨天有人在說沙漠中目睹了一條黑色的巨蛇,身似長河, 可吞日月……你們說它是誰?和它在一起的又是誰?”
玉羅剎面色一變。阿爸竟然跑到了沙漠。詹二沒給他傳信……不,有可能確實傳信了,但阿爸的速度比信的速度快。
石觀音瞥見玉羅剎的臉色,又見王憐花滿意地微笑,眉頭輕輕一蹙,問道:“你得意什么?我聽說他行事無忌。難不成你覺得快活王逃得過去?”
王憐花臉上浮現出一種奇異的神情,似冷酷又似歡愉,他淡淡道:“快活王如何與我無關,我若在意他的話,又豈會來見你?”
石觀音聽了這話的第一反應是——既然如此,你怎么還幫他對付我,閑得慌嗎?
玉羅剎心說這人就是閑得慌。無牽無掛,無憂無慮,哼,輕松得很呢。
王憐花道:“想要對付一個人,自然要看他從高處跌落至谷底才痛快,不是嗎?”
玉羅剎微微挑眉。
此時的教主還不知道王憐花的真正身份,只知道他是一個用“倪一做化名”、擅長易容的阿爸的跑腿小弟。
就連快活王本人也不知道得意門客的真實身份。
王憐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做事毫無顧忌,反而惹人信任。
“事已至此,我沒有擔憂之事,要擔憂的是兩位才對。兩位請仔細想一想,以你們的身份一定是那個人的眼中釘,必定免不了和他面對面的,不妨趕緊想想如何從他手下逃走吧。”
他這么說著卻只盯著石觀音,對一旁的玉羅剎倒是理都不理。
石觀音不適又不悅,他總覺得眼前這名年輕人還有對她隱瞞的事。
此人怎么會和玉羅剎認識的?快活王這段日子以來的所作所為真是玉羅剎的授意不成?
可倪一與玉羅剎彼此之間的態度疏遠,時而親近,令人摸不著頭腦。
石觀音不由心中升起一股怒意,但其余事暫且不提,王憐花所說之事確實有道理。
石觀音可沒有自傲到能和一條黑色的巨蛇做對手。
想來那個黑衣人短時間內不會找上門,她需要立刻啟程回洞府……
一想到這里,石觀音便站起身,幾乎是在她起身的同時,屋外忽然變得嘈雜熱鬧起來。
驚叫聲不絕于耳,門前的空地覆上一大片陰影。蛇類蜿蜒爬行、嘶嘶吐信的聲音清晰可聞。
石觀音看向對面的兩人,發現不只是玉羅剎表情驚愕,就連帶來這一消息的王憐花也面上也難掩驚詫,仿佛他也沒有料到阿爸會這么快便現身此地。
這兩個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
石觀音心中惱怒。從窗口向外望去,巨大的蛇鱗從他眼前晃過,黑蛇游曳著從窗外經過,遮天蔽日,所見之處只有重重黑鱗,寒光如霜。
對話聲從不遠處響起,并逐漸靠近。
“我說——阿爸你要走就不能提前說一聲嗎?我還什么都沒看到呢。”
這是司空摘星的聲音。
“啊!為什么又是我!”
這是詹二痛苦的嚎叫。
玉羅剎微微閉上了眼睛。
阿爸當前,他竟然很有閑心地想詹二之前似乎不是這種吵吵嚷嚷的性子,他跟著阿爸究竟遭遇了什么?
“阿爸,還請將無花大師還……放下來吧。”
這是楚留香無奈的聲音。
石觀音聞聲瞪大眼睛,無花難道已經落在了阿爸的手里了?既然如此,她的石林洞府——
王憐花笑嘻嘻地探頭出去,他身后玉羅剎和石觀音無處可躲,正面撞見走進屋中的樣阿爸。
這家伙果然是個奸細!阿爸那邊的奸細!
佩戴著掛件·無花的阿爸在王憐花的歡迎下走進屋中。
兜帽遮臉,黑衣陰森。和玉羅剎最后一次見他相比毫無變化——好像還是多了一點,腰間的無花存在感鮮明得不行。
任誰見了阿爸就能知道他是阿爸,絕不會有人因相同的裝束而誤解旁人的身份。
石觀音死死地瞪著他腰間的無花。
無花衣衫凌亂——楚留香匆忙中給他找的衣裳在阿爸行走蹦跳過程中再次散落,只發揮著勉強蔽體的作用,看起來頗為可憐。
石觀音臉色鐵青。
冷血和一點紅,從阿爸身后冒了出來,詹二落后一步小心翼翼地探頭,對上玉羅剎的視線,露出一個可憐巴巴的難看笑容。
玉羅剎:“……”
阿爸一出場,氣氛便顯得十分古怪而微妙。石觀音第一次與阿爸見面,某種無法描述的危險氣息令她不自覺的顫栗。
“真熱鬧啊。”
阿爸說道。
在阿爸進一步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前,冷血上前一步攔在阿爸身前,對石觀音說:“阿爸…他將你的洞府搶來做自己的地盤了。”
——所以你死了回洞府的心吧。
反正都是要主動,主動詢問阿爸不會得到任何有效信息,倒不如做阿爸的傳聲筒,提前將阿爸所做這事告訴別人這樣的話,那些阿爸不會做沒必要的事,不必要的麻煩總會減少一點。
——冷血捕頭如此想道。
石觀音勃然大怒,怒氣無處發泄,雙手緊攥,心里恨得滴血。
王憐花不解地問:“既然如此,你們還來做什么?”
冷血看向玉羅剎。
玉羅剎心里一突,什么事能和他扯上關系?和阿爸扯上關系的不就只有詹二一個人么?
冷血道:“此事稍后再提,暫時不急。”
阿爸拎起無花,向石觀音示意:“你能用多少錢贖走他?”
楚留香一直緊張而無奈地望著阿爸與他的掛件·無花,就在前來見石觀音之前,楚留香對遲遲昏睡不醒的無花大師很是苦惱,不知道該如何安置。
而阿爸在將無花交給他之后不久問楚留香:“你得到他后有什么打算?”
楚留香當時聽的一頭霧水,回答道:“沒有什么打算,當前最緊要的事是安置好無化大師,看無花大師自己有什么打算。”
“也就是說,他現在是自由的了。”
“當然。”
楚留香毫不猶豫地回答。
下一秒,阿爸將無花從楚留香懷里扯了過來,道:“既然如此,那他現在是我的了。”
隨后他就在楚留香的注視下將無花大師佩戴在腰間。無花在此期間,假昏迷也變成了真昏迷,迷蒙昏沉,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處。
楚留香頭疼不已,而不管他說什么,阿爸都只會重復一句話說“他現在是我的”。如此罔顧人命的言行令楚留香震驚又茫然。
每當他以為阿爸是個好人,阿爸就能做出突破好人下限的行為。這人究竟是什么樣的存在?
時間回到現在,面對阿爸提出的問題,石觀音面上浮現出怒意,其他人也禁不住在心里吐槽——還能用什么東西贖?你都將他的洞府據為己有了。
司空摘星搖頭嘆息,自愧不如。他是暗偷,阿爸簡直是明搶。
王憐花事不關己,看得相當高興,司空摘星悄悄走過來,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王憐花任他看。
石觀音一貫云淡風輕,但最近一直處于氣急敗壞的狀態:“贖什么贖!你倒不如送給我!”
阿爸道:“咱們無親無故,你不要說這種話。以免傷了和氣。”
這說的是人話嗎!
哪個正常人這樣做生意的?
石觀音無語至極,心火猛烈燃燒,恨不得將眼前這些人全都一把火燒了了事。
她還是不太相信自己的石林洞府已經被阿爸據為己有,她總要回去看一眼的。
石觀音門口走去,阿爸沒有阻攔,只是將無花往她面前懟,是在提醒她:你打算用多少錢贖走你的兒子?
石觀音甩袖出門,在門外駐足。他來赴約與玉羅剎相見時帶了許多手下,此時那些手下全都不知所蹤。
——被小黑一尾巴甩走啦。
石觀音,孤苦無依。
第73章 他就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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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石觀音身后, 阿爸拎著無花,不言不語,但他流露出的意思十分明顯。
——你現在已經無路可逃了, 放棄吧。
雖然玉羅剎與石觀音不對付, 但這種情況下他委實幸災樂禍不起來。石觀音的現狀極有可能是他的未來,要怎樣才能避免阿爸去羅剎教橫沖直撞?
教主大人面色變來變去,心一點點的墜入谷底, 因為他絞盡腦汁,都想不出阻止阿爸的辦法。
要真有辦法阻止阿爸的話阿爸就不會于此刻出現在他面前了啊!
石觀音轉頭,叫她一個人直憑雙腳走回去是不可能的,但不管是來時的載具還是隨侍的手下連影子都沒瞧見一個, 當真是斬斷了她所有退路。
于是石觀音恨聲詰問阿爸:“你覺得我能給出多少贖金?”
還是認輸了呢。
盡管知道石觀音十惡不赦,但此時目睹石觀音茍延殘喘的畫面,眾人心中都升起一種微妙的同情……
王憐花心想,他之前在快活王手下逼石觀音都沒將她逼到這種地步,阿爸現身沒多久便輕輕松松地讓石觀音放低姿態, 不得不說這是一種了不得的天賦。
“我不挑, 看你能給出多少。”阿爸晃悠無花,無花在他手里如同一塊破布。
石觀音咬牙切齒,心里堵的那口氣終究難以消去,道:“十兩銀子。”
“就這么點?”
“——”
你不是說不挑的嗎?
事已至此,楚留香已經明白石觀音與無花的關系并非他最初猜測的強搶民男, 而是有著不為人知的、更隱秘的關系。
否則石觀音是不會有任何為難遲疑之意的,大可以直接無視阿爸的發言。
石觀音最終也沒能給出合適的價格,畢竟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 出門時數人隨行,無需自己掏錢。
此時的石觀音不僅孤苦無依, 還身無分文。
身上倒是有佩戴不少珠寶首飾,可石觀音根本不愿意在旁人跟前丟面子——只能用首飾贖人,說出去只會顯得她更加可悲罷了。
所以石觀音冷冷道:“隨你處置。”
很不湊巧的,無花大師在此時悠悠醒轉,聽到了這句相當無情的話。
無花:“……”
塑料母子情不外如是,甚至不耐踩也不耐洗,假到沒邊。
無花發出的動靜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力,楚留香還不清楚無花的所作所為,雖有疑慮,但終究是忍不住上前一步,目露擔憂。
無花恨不得自己沒醒。
丟臉,太丟臉了。所有人都目睹了他這幅狼狽不堪的模樣好,指不定在心中如何嘲笑憐憫他。
無花臉皮一向很厚,否則也不會明里做大師,暗里當淫賊,但那一切建立在他衣衫整潔的情況下——此時無花衣衫不整的模樣近乎裸奔,完全受制于他人之手,羞惱屈辱之意只會更深。
阿爸伸手看了眼無花:“哦,你醒了。”
楚留香道:“阿爸閣下,不妨放下無花大師,好好聽他解釋——”
香帥到底是不夠了解阿爸,阿爸做事才不管對方有什么苦衷,也不屑于解釋自己做這些事的理由,就算無花真的清清白白,在沒有強制選項的情況下阿爸也不會聽無花解釋的。
【楚留香對你的行為感到不解。他看向無花的眼神十分同情,在他眼里,無花顯然遭受的是無妄之災。但是,在場的人中只有你知道無花是多么十惡不赦之人。】
【你決定——】
【>>就算違反小鋪贖買協議也無妨,向他們解釋無花與石觀音的關系,揭穿無花的真面目。】
【>>和不懂的人懶得多費口舌,你做什么從來都不需要解釋,懂的人自然懂。】
玩家A咔嚓就選了第二個選項,心想“在場的人”這用詞倒是很準確嘛,另一個知情人宮九確實不在場。
從在石林洞府分頭行動之后,就沒人遇見過九公子,玩家A有理由猜測這個路癡水靈靈地迷路了。
在異世界安息吧。
玩家A心想。
阿爸無視了楚留香的提議,石觀音不交贖金,無花……這人肉眼可見的身無長物,怕是沒辦法自贖了。
于是眾目睽睽之下,阿爸伸手將無花打暈,緊接著,昏迷的無花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楚留香:“!”
石觀音瞳孔緊縮。
司空摘星道:“你將他吃了嗎?”
阿爸的隊友們只見過他憑空取物存物的樣子,如今無花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帶來的震撼非比尋常。只是阿爸并沒有向他們解釋的意思,在石觀音與玉羅剎約見的這棟屋子中搜索探查起來。
……又開始了。
幾人默然。
有時幾乎是一樣的布置,肉眼可見的空蕩,但阿爸往往會照常進行自己沒必要的探查活動。
玉羅剎與王憐花見到這熟悉的一面后心情相當復雜。沉默地望著阿爸的背影,臉上流露出十分一致的微妙神情。
石觀音面色青白交加,轉身離開,冷血望著她的背影,詹二在玉羅剎的注視下小心問道:“冷捕頭,就這樣放她離開嗎?”
冷血當然不想就這樣放石觀音離開,但無需他出手,走出沒多遠的石觀音便被從上降下的緩緩放低蛇頭的小黑緊緊盯著,她僵站在原地。
“用不著我出手。”
冷血面無表情地說。
詹二:“……”
人類不在小黑的食譜上,它在這個位面只吃阿爸提供的蛇糧。石觀音在小黑面前就是那撼樹的蜉蝣,小黑近距離打量著她,蛇信幾乎蹭著她的臉,片刻之后,石觀音被小黑嫌棄的一尾巴甩飛了。
阿爸一回頭,便見到了這幅畫面。玉羅剎清楚地聽到他低聲說了一句:“啊…小黑……我還沒和她打呢。”
原來你想和她打嗎?
怎么只瞧見你如何敲詐勒索她?
玉羅剎心累得無法言說。
他有點后悔和石觀音約在今天的日子見面了。
倒霉,實在是倒霉透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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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石林洞府,現阿爸的莊園·石林。
玩家A是個取名廢,截去石林洞府中的“洞府”二字,直接將莊園中的新地盤稱做石林。
弟子們稱贊不已。
“真是個好名字啊。”
“不愧是阿爸莊主,很有才華。”
……真正有才華的人聽到這樣的話大概會覺得很無語吧。
王憐花和玉羅剎默然地聽著阿爸的弟子對阿爸的夸贊。
他倆先后跑路,跑得太快,從來都不知道阿爸還有弟子,并且這些弟子竟然都是女子。
王憐花掛起笑臉,拿出演技,親切地詢問阿爸的弟子們,試圖打探出一點消息。
被他搭話的弟子正是齊江,她很干脆利落地戳破王憐花的意圖:“別問了,問了也不會告訴你的。”
王憐花不惱,笑了笑道:“是阿爸不準你們說嗎?”
齊江回答道:“我們自己不想提。”
王憐花若有所思,將阿爸當做救命稻草、對阿爸的所有古怪言行都視若無睹并照常接受,如此強大的接受能力,實在非同一般。
王憐花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個在自己看來都很蠢的問題。
“你們是人嗎?”
齊江一愣,笑出了聲:“當然是人,不是人還能是什么。”
王憐花道:“你們的師父可不是人。”
齊江神色一愣,斬釘截鐵道:“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很好,知道了一個消息,阿爸的弟子是他救下來的。
在與阿爸分道揚鑣的這段時間里,王憐花詳細調查過阿爸的經歷,發現沒有人知道阿爸出現在海邊小城之前的事。
如此看來,眼前這些弟子便是阿爸最初遇到的人。
王憐花太好奇她們的經歷了,但這些弟子都很默契。態度端正,待人生疏,默契的不提與自己有關的事。
王憐花只好放棄繼續探尋下去。
“所以——”他面無表情的對司空摘星說,“那個九公子人在哪里?”
如果不是司空摘星在返程前對王憐花說跑腿小弟中的第一位九公子這次終于露面,拿九公子吊著他,王憐花不會更改計劃跟著他們來石林洞府的。
畢竟阿爸都沒點出他的身份,好像一點都不在乎自己這個跑腿小弟。
王憐花發誓,他不是想當阿爸的跑腿小弟,只是不爽被阿爸無視。
雖然在快活王手底下當門客計劃無關緊要,隨時可以更改,但被司空摘星忽悠的話,會讓王憐花覺得十分不值得。
司空摘星撓撓頭,道:“他這次真的跟著來了,你說是不是,詹兄。”
詹二此時神色憂郁。
他心里很擔憂被冷血捕頭叫走去談論事情的教主大人,怕自己事后會被追責。
天老爺啊,他可什么都沒對冷血捕頭說,誰讓冷血捕頭聰明機靈充滿智慧,自己就猜出來了呢。
司空摘星這時開口,更令詹二憂郁了。他敷衍地回道:
“對啊對啊,九公子確實來了,他可算咱們這些跑腿小弟的老大呢。”
司空摘星道:“說什么老大,阿爸才是咱們的老大!你可不要弄混了。”
詹二:“……”
去死吧,毀滅吧。
煩死人了。
王憐花沒耐心看他們耍寶,又問一遍:“所以他人呢?”
司空摘星若無其事地道:“大概是迷路了吧,我也一天沒瞧見他了。”
王憐花:“……?”
那位九公子是個智障?
并不是智障的九公子完美錯過了所有事件,在迷路將近五個時辰之后終于在燈火點亮后循光到了所有人聚集的地方,即便如此,路上宮九還是莫名其妙的繞了一小段路。
他一出現便面臨了王憐花挑剔的打量,宮九隱隱覺得這人看他的眼神像在看智障。
王憐花說:“世子?”
司空摘星說:“太平王世子。”
王憐花拱手道:“世子殿下。”
原來不是智障,是個不識路的世子。
宮九:“……”
莫名惱火。
沒等得及和王憐花談上幾句,也沒見到隊長阿爸,宮九被司空摘星死纏爛打死皮賴臉纏著拽著要去見冷血捕頭。
宮九威脅他:“你這爪子不想要了?”
司空摘星高舉雙手:“請。您請。”
冷血跟前正坐著魔教教主玉羅剎,見到宮九,玉羅剎微微挑眉。笑道:“又是一位青年俊杰,阿爸倒真會挑手下。”
一句話得罪好幾個人,這,就是魔教教主。
冷血找玉羅剎正是想詢問他是否有看見阿爸兜帽下的真容。
玉羅剎方才聽他這么問便知道有不一般的事情發生,懶得隱瞞,遂開門見山坦誠道出,并從冷血那里知道了無情的遭遇。
他確實見到過阿爸兜帽下的模樣,但玉羅剎腦海中并無具體的印象,鼻唇不說,眉眼根本無法描述,就算提筆描畫也只能畫出來莫名其妙的圓圈黑點罷了,根本無法成型。
司空摘星眼睛一瞥來,看到了桌上的畫,不由得問道:“誰畫的王八?”
玉羅剎笑了一下:“我畫的。”
司空摘星立刻道:“好手藝。”
宮九拿起王八畫端詳,就在玉羅剎和冷血以為他知道什么時,宮九放下畫,淡淡道:“丑得要死。”
精準打狙。
玉羅剎皮笑肉不笑,點明道:“這是我畫的阿爸的臉。”
司空摘星驚愕道:“他長得像王八?”
玉羅剎:“……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畫,都畫不出他的臉,無法成型。這真的很像王八?”
宮九眸光微動:“你不覺得是你畫的太爛了么?”
玉羅剎:“……”
現在的年輕人一個個的都不知道尊老愛幼嗎?
司空摘星也湊上前去看那張王八畫說是王八還算有所美化,不成型,像是隨筆一畫。
他知道無情捕頭的遭遇,所以司空摘星立刻明白了玉羅剎話里潛藏的意思——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不讓他們去記住阿爸的臉,換一種說法,阿爸不是人,自然不會有人類的長相。
沉思片刻,司空摘星說道:“我也說不上來,我當時見到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阿爸的兜帽之下十分……好看,可以說是……驚艷。”
不是司空摘星詞窮只能想到這兩個和阿爸扯不上關系的詞語,而是因為他絞盡腦汁只能用這兩個再簡單不過的詞形容自己目睹的景象。
眾人望向宮九,冷血道:“世子殿下,你與阿爸相遇之初可曾見過他兜帽下的臉?”
冷血從葉孤城那里聽說了太平王世子和阿爸在金福酒樓打起來的始末,世子殿下目的明確,他想摘下阿爸的兜帽。
太平王世子作為阿爸的第一個跑腿小弟,冷血覺得他應該能提供有用信息。
宮九沉默了一段時間,道:“我不曾見過他的臉。”
最初相遇的時候阿爸將兜帽捂得很嚴,甚至做出過扯著兜帽的同時拿鞭子抽宮九的行為。宮九以為不會有人能見他的臉,結果如今一聽,叫到阿爸兜帽下面容的人還不少。
司空摘星忽然道:“別的我不好說,但你們沒有發現阿爸對我的態度很特殊嗎?”
這件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由司空摘星說出口,簡直像在炫耀。
眾人沉默。
司空摘星道:“反過來想,是不是因為我不討厭他?而教主大人和無情捕頭都想知道與他有關的事,都想知道真相。”
這話說的似乎有那么一點道理。
玉羅剎饒有興致地問:“你不想知道真相嗎?”
司空摘星笑了起來,反問道:“就算想知道真相又能如何?面對他那樣古怪的存在能交談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更何況……”他停頓了一下,“阿爸本身就是真相。”
游戲中與NPC進行互動能夠刷好感度,好感度不同獲得信息、物品也會有所不同。
在《降臨:俠魂》這款游戲中,好感度是雙向的。
玩家A的眼里所有原住民都是NPC,但對原住民來說,阿爸同樣是一款特殊的古怪的神奇NPC。
——根據互動程度,好感度大小,能感知到的部分同樣有所不同。
第74章 嘗試了一下慈父路線。
‖晉。江文學城獨發‖
*
在冷血等人就阿爸的真容交換信息之際, 阿爸為自己招到了新的弟子。
石觀音曾經的男寵。
他自己無所謂他們愿不愿意,畢竟只是游戲里蹦出來提示,提醒他招收弟子, 說什么既然已經有了弟子再多幾個也無妨, 干脆一并收了……
玩家A懷疑網友B這是破罐子破摔,懶得裝嗶了。
這話不止把弟子們說得可有可無,還顯得阿爸像個什么都可以的家伙。
總而言之, 阿爸的弟子人數又增加不少。
楚留香和姬冰雁默默旁觀,他們此時所在之地正是那邊罌粟花海的廢墟——畢竟原先如海浪般簇擁的鮮艷花海在經歷小黑的翻滾碾壓掃尾之后已經不復存在,只有零星幾簇殘花敗葉。
董清源的姐姐董清渺正是阿爸的弟子之一,在知道姐姐的遭遇之后, 董清源十分同意他與同伴們拜入阿爸門下。
他們的遭遇確實引人同情,但不能依靠別人的同情存活,更何況,在石林洞府飽受折磨的期間,他們早已心存死志, 得以解脫后依舊覺得前路渺茫, 如今眼前有了一條路,即便走到最后,發現是死路也無妨。
“該如何稱呼您呢?”
有人問道。
“阿爸。”
新鮮出爐、多出七名弟子的阿爸師父說道。
東三娘補充:“阿爸莊主。我們都這么稱呼的。”
眾人恍然大悟,紛紛上前施禮,口稱阿爸莊主。
沒有人計較阿爸明明收的是徒弟, 卻讓弟子叫他莊主這回事。畢竟雖然不太合常理,但還是有一點合理的,比如冷血捕頭他們拜諸葛太傅為師, 也是不稱“師父”而稱“世叔”的。
稱呼這種東西,有時候是不講理的。
拜師的場面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奇妙感, 楚留香看得怔愣,莫名覺得他們不該拜阿爸為師,又覺得前路未卜、除了阿爸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但在心中縈繞的微妙情緒揮之不去。
楚留香本想詢問阿爸有關無花的事,即使知道無花藏有秘密、并非自己印象里的不染塵埃,可他也不忍就此撒手不管。
但阿爸并不給楚留香詢問的機會,收完徒弟便一揮手,留下各種補藥,自己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楚留香很是無奈,不知該如何是好。姬冰雁望著阿爸的身影消失在月下,確定他已走遠,隨后避開眾人,對楚留香說出自己的發現。
姬冰雁沒有跟著前去找石觀音的茬,他留在石林洞府期間與前·石觀音的男寵、現·阿爸的弟子們交談過,再加上前幾日的短暫相處,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們已是強弩之末,搖搖欲墜,正是幾欲崩潰之際。
就如董清源,姬冰雁見過他崩潰的模樣,如今與親人重聚,整個人便穩定了下來,但其余人……姬冰雁對他們在阿爸面前那出乎奇異的鎮定與平和感到奇怪,他說不準這是什么感受。
阿爸離開的那段空檔,他們還是一副渾渾噩噩的模樣,愿意且能與姬冰雁正常溝通的只有董清源一人,不止是對姬冰雁,對阿爸的弟子也是退避三舍,一旦靠近,便神色惶恐,畏懼不已。
阿爸在他們面前現身之后,與他相處的期間,他們每個人都仿佛一瞬間忽然腦子清醒,思維活泛起來,有問必答,有話就說。
姬冰雁不覺得是自己想太多,可目睹前后不同的只有他一人。而阿爸的弟子們對此沒有表達出任何看法,似乎在他們看來,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盡管姬冰雁已經目睹了阿爸做的許多神神叨叨的事,比如憑空取物,比如原地踏步,再比如與小黑交談……
但如此鮮明的不同體現在活人身上,卻令姬冰雁莫名的毛骨悚然。
如此作態,令姬冰雁不由得想到了信徒朝拜神明時的姿態。無論心中有再多雜念,神像跟前每個信徒都是沉默而冷靜的,不會有人對著高高在上的神靈發泄自己的情緒。
姬冰雁不認為是自己想得太多。阿爸非人非物,不管什么身份都可以大膽猜測一下,妖魔鬼怪,神靈憑依……
楚留香聽了姬冰雁的想法,神色微驚,卻又不得不承認姬冰雁的說法很有道理。
“可是……”
楚留香沉默片刻,提到了詹二。
他對詹二印象深刻。詹二在阿爸跟前又慫又吵,對著阿爸慫,在阿爸身后吵,看起來很怕阿爸,但又不是很怕。
“詹兄與阿爸相處時間很久,但看不出他有多么鎮定。”
楚留香實話實說。
姬冰雁嘴角一抽,耳畔仿佛再度回響起詹二飽含抑郁的悲鳴。
這話是真的否認不了。
*
深夜。夢里。
■■的贖買小鋪。
今夜的顧客有點多,而唯一的待贖買品則是無花大師。
贖買小鋪的規矩十分明了,誰有關聯,誰有資金,誰就有當客人的資格。
來客共有四人,擠在門前。全身由黑霧遮蔽,看不清彼此的模樣。
四人互相對視良久,看了個寂寞。
客人一號是丐幫少幫主,南宮靈。
南宮靈是第一次做客,有關他的秘密早被最適合買下的客人他的養父買走,他至今還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客人二號是神水宮宮主水母陰姬。
客人三號是神通侯方應看。
客人四號是無爭山莊少莊主原隨云。
石觀音并不在此處,畢竟她已經兩次拒絕了阿爸的問題相當于主動,放棄了自己的贖買資格。
南宮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里納悶自己怎么會做這么奇怪的夢,更納悶于會夢見素未謀面的無花大師形容狼狽地在一間鋪子里等待贖買。
這場夢實在是稀奇古怪。
南宮靈只有外表很能唬人,實際上腦子一根筋不如他親哥無花一樣靈活,就在此時他還不覺得自己是來到了夢里的店鋪,只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方小侯爺是老顧客,瞧見無花的狼狽模樣,又看看柜臺后姿容如常的黑衣阿爸,笑瞇瞇地舉手。
“我——”
“我出了!”原隨云提高聲音,強行蓋過了方應看的話,“我要贖走他。”
方應看神色微冷,看向他,隔著黑霧自然什么都看不見。
水母陰姬此前一直在打量四處的景象,心知這就是阿爸的奇異之處。對于無花大師那可憐的樣子,水母陰姬心中不悅,畢竟她信佛,自然不忍看到精通佛理、不染塵埃的無花大師如此狼狽。
方應看和原隨云如此果斷,令其余兩人很是驚訝。而方小侯爺并不是很意外,能如此快速的適應這個地方顯然不像是第一次光顧,他可沒有奢望只有自己是熟客。
而這次的模式與上次有很大不同……他盯上的人被搶了。
原隨云從方應看面前走過,大步撲到柜臺前:“二百兩,足夠嗎?”
阿爸終于有了動作。他抬手將湊得極近的原隨云一把推開,小鋪內響起警告:
【顧客不得騷擾掌柜。】
【交易完成,歡迎下次光臨。】
夢醒之后,有人歡喜有人疑惑。
南宮靈對他的養父提起自己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里有個古怪男人很像傳聞中的阿爸。
丐幫幫主任慈面色一變,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幾日一直在傳他當皇帝的事……難怪你會夢見他。”
這解釋還算合理,南宮靈沒有細想,他此時只記得自己夢見了阿爸,卻不記得阿爸身后的“待贖品”長什么模樣,是什么身份。
而無爭山莊少莊主原隨云蘇醒之后,發現自己床上多了個人。
手一摸過去,圓溜溜的光頭觸到掌心。原隨云面色一變,一腳將人踹了下去。
哪有人將貨物直接送到別人床上的?非要在床上不可嗎?
原隨云果斷地買下無花,正是想從他那里知道阿爸的相關信息。丁楓是最先接觸阿爸的人,卻也是最不了解阿爸的人。而原隨云本人在之前與阿爸那短暫的相處后就被自己親爹贖了回來。
從那次之后,原隨云想見阿爸之心不死。
無花如今就是最好的消息來源。
——原隨云是這么想的。
*
朝陽似火,沙漠中每粒沙子都金光燦爛,如同金色的海洋。
楚留香遠遠地看見阿爸在沙漠里和小黑一起撒歡。
小黑在沙漠里打滾,阿爸在堆沙堡。
不提這場面有多么詭異,但至少頗有童趣。
楚留香抬手遮著被小黑揚起、從頭頂灑落的沙子,朝那邊靠近,斜地里竄出來一個宮九,毫不猶豫、毫不留情地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奔阿爸,毫無技巧地將阿爸撲倒抬手就去揪阿爸的兜帽,就像宮九之前做過的無數次那樣,這次依舊以失敗告終。
阿爸翻身將宮九按倒,抬手哐哐一段亂錘,宮九吃了一嘴沙子。
楚留香:“…!!”
他疾步奔過去勸阻,阿爸這次倒是很好說話。楚留香一說,他便放下手。
……當時,也可能是因為他錘夠了。
宮九慢吞吞地站起身,抬手拍打身上沙塵,發間的沙礫窸窸窣窣地落下。
楚留香道:“世子殿下,你這是……”
他是真的很疑惑,宮九為什么忽然這么做?
宮九看了一眼楚留香,神色冷淡,緊接著望阿爸:“我很好奇,你為什么不肯讓人看你的臉?”
阿爸道:“知道我長什么樣很重要么?”
宮九道:“我這個人很擅長以貌取人,你不以真容露面,就算你是隊長,不符合我的心意,我也不會承認你是隊長。”
楚留香沉默。這話聽來完全是瞎胡扯,雖然楚留香不知道宮九和冷血捕頭等人嘴里說的隊長、隊友和跑腿小弟究竟是什么,但他也知道哪些人被歸在其中,略有猜測。
事實就是不管宮九說什么,阿爸是隊長的這個事實無可更改。
阿爸:“你還真敢說啊。”
宮九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的長相,摘下兜帽叫我看一看。”
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
宮九一向冷漠,這樣子好言好語的次數幾乎為零。但阿爸是軟硬不吃,全憑心意來的家伙,果斷道:“做夢。”
宮九:“因為我是我嗎?。”
阿爸:“因為我不樂意。”
宮九:“……”
于是宮九還是決定來硬的。在阿爸的莊園·石林停留期間,宮酒九幾乎無時不刻地嘗試任何摘下阿爸兜帽的方法。
冷血為此甚至專門詢問過他的想法,但宮九不說,即使在了解無情的奇妙遭遇后,他也依舊不改見阿爸真容的強烈想法。
只是道聽途說的話,終究沒有實感,比起從別人嘴里聽說,宮九更想親眼一睹真實。
當然他的所有嘗試無一例外的失敗,阿爸堅定得像他總是背在身上的石頭。
總之宮九是別想看見阿爸在兜帽下的臉了。
玩家A吐槽:這是什么揭下你的蓋頭來·強制版啊。
楚留香也終于從阿爸那里得到了明確的答案。
阿爸相當干脆利落地說無花已經被贖走了。
楚留香:“……”
這個答案,曾經目睹過原隨云有著相似遭遇的冷血等人早就向楚留香解釋過一二,但真聽到阿爸承認……
楚留香莫名心累。
顧客之一玉羅剎微微側目。冷血捕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兩人的方向,而王憐花則錯開視線,不想看。
雖然阿爸沒提,但王憐花獲得快活王線索的過程也和阿爸脫不開關系。
他也是■■的贖買小鋪的顧客之一。
楚留香心里的疑惑太多太多,最后只問了一句:“是誰將他贖走的?”
即便如此,楚留香也沒有得到滿意的回答,因為阿爸告訴他根據贖買協議,顧客信息是需要保密的。
除非當事人雙方主動說出口,阿爸是不能說的。
楚留香:“……”
最不講理的人在說守規矩的事……落差感太大,楚留香只好摸摸鼻子,無奈苦笑。
詹二從一旁路過,幽幽道:“習慣就好。”
玉羅剎幽幽地望向他,詹二腳底抹油,悄悄溜走。
雖然自己將各種情報隱瞞不提,但阿爸顯然還記得自己對楚留香的承諾。
在以石林為據點/打發時間/教導弟子/發展莊園分部的三日之后。
阿爸終于決定出發去找快活王,拯救楚留香的好朋友胡鐵花。
姬冰雁與胡鐵花分別被石觀音與快活王的手下帶走,如今姬冰雁被救出。接下來的目標自然只剩胡鐵花。
王憐花剛聽到這回事時,也沒想到會這么巧,沙漠里兩個惡霸在楚留香遇見阿爸后都免不了被阿爸抄老巢的下場。
假如姬冰雁和胡鐵花被同一方帶走,也不至于像如今一般全被一鍋端。
王憐花莫名地幸災樂禍。
一點紅很直白地道:“不是你挑起快活王與石觀音的爭斗的嗎?”
他這么一說,玉羅剎也起了興致,笑著問道:“你和快活王究竟有什么仇怨?”
王憐花笑而不語。司空摘星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大聲說道:“難道你是想把阿爸當槍時?這可使不得啊!”
“喂!”王憐花有點慌。
“倪一,你可不能辜負你家阿爸對你的信任。”玉羅剎跟著說道。
一點紅默默點頭。
宮九則等著看阿爸的反應,不管是誰在自己被當槍使時都會不高興,阿爸這樣自我的存在更不會例外。
所有人都等著看阿爸的反應,出乎他們預料的是,阿爸叫他們停下,一本正經地道:“不要怪他。他畢竟年紀小,任性一些也可以理解。”
“……”
眾人沉默。
你還真把自己當人爹了啊!
之前阿爸有多霸道現在就有多違和,阿爸實在是不適合走慈父路線。
第75章 今天還是慈父路線。
‖晉。江文學城獨發‖
*
西北一帶晝長夜短, 天蒙蒙亮,眾人便在阿爸的帶領下乘坐小黑前往快活王所在的樓蘭古城。
阿爸的新弟子與師父和諸位師姐道別,他們才剛入門, 實力連江湖菜雞都算不上, 阿爸相當果斷地指出這一點,并拍板定案,不叫他們同行。
至于石觀音的弟子, 全都交由冷血捕頭日后處置,如今正關在地牢中以待處置。
冷血錄完了她們的口供,知道并非人人都是為虎作倀之輩,有的甚至與石觀音有血海深仇, 譬如曲無容。按理說冷血不該就此拋下她們,但他更不放心阿爸,即使自己干涉不了阿爸的行動,卻總想著要隨時監視阿爸。
告別諸位弟子,小黑動身, 它的影子在沙漠上延伸出去, 顏色深沉如墨,仿佛一道裂縫,若是盯得太久,那道裂縫便會將人吞噬。
小黑的頭頂站著阿爸,王憐花在他身側, 垂首望著下方的黃沙,心情有些微妙。
阿爸還在走慈父路線,王憐花說自己知道快活王的所在能領路, 想去瞧一瞧小黑頭頂的風光,阿爸竟真的叫王憐花站在他身邊與他并肩。
反而讓王憐花大吃一驚。
王憐花是知道快活王的所在不假, 但阿爸也是知道的,根本沒必要讓王憐花領路。
快活王本名柴玉關,曾有「萬家生佛」的美名,他正是王憐花的生父,也是他母親云夢仙子的生死仇敵。
這些年來,云夢仙子一直在暗中尋找柴玉關的下落,王憐花記事長成之后也參與其中,江湖已經將柴玉關徹底遺忘,母子二人始終未有收獲。
但在與阿爸分別之后的某個夜晚,王憐花做過一場夢。
夢里是熟悉的阿爸,陌生的環境,青石小巷幽深寂靜,小巷深處是呼吸綿長、緩慢起伏的漆黑陰影。
王憐花曾往小巷深處走去,他比無情捕頭更為深入,卻遲遲無法靠近那道黑色的輪廓,只有如影隨形的黑暗與死寂。
他朝那道黑影奔去,眨眼間人卻已出現在小鋪門口,柜臺后站著阿爸。于是王憐花開始嘗試翻身進柜臺揪阿爸的兜帽,但腳才搭在桌上,眼前的阿爸便一把將他推下。
王憐花差點就砸了阿爸的破店,心想著非要看看阿爸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然而隨后便被這次的待贖買品吸引了注意力。在他離開期間,原本空無一人的桌面多了一個木板,上書:
【不好意思,來晚了】
【這是最適合你的情報】
【快活王·柴玉關相關情報,一百銀兩。】
因為太無語了,王憐花看看阿爸,又看看桌上擺著的木板,又抬頭看向阿爸……如此循環三次,王憐花終于回神,當即便買下了這份消息。
他本想在之后與阿爸談一談,但交易成立的瞬間,王憐花便從夢中醒來。蘇醒之后,他在枕頭邊看到了自己贖買的物件。
其中詳實記載了“快活王”的相關情報。
王憐花是瞞著自己的母親,前去沙漠,以門客倪一的身份被快活王招攬至麾下的。為了以防快活王透過年紀想起自己可能有一個十來歲的兒子,王憐花謊報年紀,自稱二十有一,就連易容也一改和阿爸同行時的少年模樣,成熟內斂,性格也頗為穩重。
所以玉羅剎早早聽說快活王門下有個叫倪一的門客,一聽年紀容貌去都對不上自己認識的那名少年,還當是重名,若非王憐花主動找上他,露出那熟悉的微笑,玉羅剎是沒想到王憐花這么會演的,演到他眼皮子底下還能不露餡。
如今王憐花破罐子破摔,只等著看自己親爹被強行送上門的爹創飛。他的道德底線很低,但與快活王相處的日日夜夜,他發現快活王的底線比他還低,世上所有的負面詞匯仿佛就是為快活王而生,。
原本心底潛藏的對生父的孺慕碎得只剩渣滓。
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將快活王送給母親泄憤了。
王憐花張口,想對阿爸說不要殺掉快活王,把小命留給自己,轉念一想,他若是說了,指不定阿爸手起石頭落,干脆利落地了解快活王,于是又閉上了嘴。
此行無事發生,畢竟有小黑這么一條顯眼的巨蛇,路上無人敢應其鋒芒,早已在小黑靠近之前便躲了起來。
從石林洞府休整數日,已足夠阿爸與小黑的消息傳遍四周。
每當這時,詹二就忍不住想起不幸死在小黑身下的老刀把子。
那個時候,老刀把子在想什么呢?
*
快活王十分憂慮。
因為他的手下撿到了莫名重傷的石觀音,醒來后的石觀音告訴他,玉羅剎與「黑衣人·阿爸」勾結,正要前來殺他。
“你當真覺得他會放過你么?你這些年一次比一次放肆,他對你早就有所不滿,如今你稱王稱霸,他這就要帶上阿爸除掉你了。”
石觀音這么說。
面色蒼白的美人斜倚榻間,眉如遠黛,眼如春湖,泛著如春雨般的朦朧憂郁。
快活王并不提自己是否相信了石觀音的說辭,但沒錯過這個揩油占便宜的機會,握著石觀音的手,大談自己對石觀音的心疼憐惜,石觀音面不改色、不動聲色地抽回手。兩個心眼賊多處于道德低谷的千年狐貍誰也沒玩得過誰,都有一種自己被耍的強烈不滿,心里都不痛快。
石觀音如今落到對頭手里,處境堪憂,但也毫無顧忌,畢竟她不止孤苦無依還身無分文,而快活王考慮得就要多了,樓蘭古城藏滿他這些年偷偷摸摸攢下來的財富,甚至還有古城里挖掘出的寶藏,萬貫家財無法拋舍,所以一出石觀音的屋子,快活王便沉下臉,面色陰沉。
玉羅剎那個老狐貍,總不至于真和「那個人」勾結,喊那樣一個人叫爹吧?
「阿爸」這種稱呼,沒幾個人在知道它的含義后能喊的出口,不曾親眼見過阿爸的快活王只覺得張口就稱「那個人」為阿爸的石觀音像是摔壞了腦子,有毛病。
快活王對石觀音的話只信了七成,三成是阿爸現身沙漠的事不是秘密,還有三成是他很有自知之明,他做的那些事幾乎是和玉羅剎撕破臉皮,玉羅剎想對付他也是理所當然的。
剩下那一成則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說不定玉羅剎真給自己認了個爹呢?
所以快活王令人準備對敵,一通吩咐下去之后,又去請來在樓蘭古城“做客”的胡鐵花。
胡鐵花這些日子在古城中過得還算可以,快活王顧及他的身份,想著楚留香總有一日會找上門,屆時若是交不出完整無缺的胡鐵花,必定結下仇怨。
此時面對快活王對自己的哭訴,胡鐵花聽得一愣一愣的。
快活王說,那黑衣人·阿爸來到沙漠,楚留香不幸落入其手中,正備受折磨,而石觀音已敗于那人之手,落入石觀音手中的姬冰雁與楚留香此時正是難兄難弟,如今,那個人將他當做了下一個目標。
“我不想叫閣下為難,你今日便趁早離開,以免受了牽連。”
快活王并沒有著重否認是自己為身不正才有可能引來阿爸,而是一通胡扯,叫胡鐵花不好就此離開。
果不其然,胡鐵花仗義道:“我在府上受了這么多照顧,不能棄王爺而去,就讓我留下吧。”
快活王道:“既然胡大俠執意如此……便留下吧。”
胡鐵花:“……”
嗯?
你答應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點?
胡鐵花就這樣成為了快活王的替死鬼一號。
*
樓蘭古城的入口位于沙漠之下。
王憐花覺得自己好歹擔了個向導的名頭,給阿爸指了路。
還在走慈父路線的阿爸溫柔地鼓勵了王憐花的貢獻,在后者驚疑不定之際大手一揮,而底下小黑身子一扭,尾巴唰唰如掃帚,揚起陣陣沙塵,底下露出終年不見天日的古城一角,飽經滄桑,叫人禁不住感嘆歲月浮沉,星移斗轉……
王憐花“呸呸”吐出沙,又惱又無奈。幫阿爸指路的自己簡直像個傻子,白吃一嘴沙。
小黑個頭太大,阿爸還沒動作,它稍稍一動,露出來的入口便被壓垮的磚塊蓋得嚴嚴實實。
王憐花:“。”
阿爸:“……”
小黑知道自己沒做對事,乖乖低下頭顱,阿爸和王憐花先后跳下,身后的眾人見此也都跳下,并前來與他們匯合。
因為處于蛇尾,所以冷血等人廢了不少功夫才和齊江等人碰頭。
阿爸正在安慰小黑,溫柔得不像話,簡直像是另一個人。
幾人表情古怪的看著這一畫面,沒有出聲。
阿爸轉身,眾人的視線追隨著他,不過是那短暫的錯眼,身側壓迫感逼人的巨大蛇身消失無蹤。
在原住民不曾察覺到的那極為短暫的時間內,小黑被影子吞沒,回到了自己的誕生與休憩之地。
“……”
率先意識到不對勁的是司空摘星,前方阿爸已經開始撅碎石,而他驟然停下腳步,詢問無知無覺的其余人:“小黑呢?”
冷血等人這才回過神,意識到小黑的消失。
小黑身軀龐大,總是在所有人無知無覺之際消失不見,而在小黑再次出現之前,極少有人會去主動探究、思考小黑的所在。
而如今他們就在小黑身邊,竟也沒有一絲察覺。
王憐花問:“為什么是你先發現的?”
司空摘星面色凝重的沉思片刻,道:“大概是因為我與阿爸關系好……?”
如果不是知道司空摘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開玩笑,誰也不會把他的話當真。
冷血若有所思,結合他們之前的猜測來看,阿爸的「好感」似乎相當重要。
第76章 對話。
‖晉。江文學城獨發‖
*
游戲劇情的走向似乎變得有點奇怪了。
在阿爸清理入口的碎石期間, 他的逆子們有著一場被打碼的談話,這次短暫的談話過后,他們前來幫阿爸的忙, 并噓寒問暖、表達關心, 極盡討好之事。
作為這個被討好的爹,玩家A沒有孩兒終于長大的感慨,只有納悶。
丫的, 現在來刷阿爸的好感度了?
主角阿爸在游戲里的定位是奇葩,所有NPC對阿爸的奇怪反應都建立在阿爸的所作所為不符合常理的基礎上。
就算放在現實世界里,一個神金在自己面前蹦蹦跳跳打打鬧鬧滿地亂滾,不會有人覺得他是個正常人。《降臨:俠魂》內的游戲世界, 是另一個真實的世界,主角阿爸才是那個正常運轉的程序中出現的bug。
玩家A早已充分地意識到這一點,最初NPC那些令人疑惑的反應也有了解釋,游戲NPC對主角阿爸是懼怕的、忌憚的。
現在來刷好感,怎么說……未免太晚了。
玩家A琢磨, 莫非阿爸的好感度刷到一定程度能開啟新劇情嗎?是B網友設置的重大劇情結點不成?
這么一想, 玩家A手上鼠標一轉,選擇接受了當前宮九遞給阿爸的水囊。
他此前已經接受了司空摘星給他扇風的提議,因為司空摘星人不錯,所以阿爸沒有計較對方明顯偷懶的行為,而對于緊接著上場的宮九, 玩家A最初是想拒絕的。
這貨信息欄里不管是忠誠度還是好感度可都是明晃晃的為負啊,玩家A可沒那么大方。
此時接過宮九的水囊后,游戲里蹦出提示, 問阿爸是否要喝。
【>>是。】
【你喝下了宮九遞來的水。HP-10。】
玩家A:“……”
·
阿爸舉著水囊哐哐砸宮九。
水囊里的水灑了一地,沙地中凝結出深色的沙塊, 王憐花抬腳扒拉兩下,沒看出不對勁。
“怎么回事?”冷血疑惑不已。
司空摘星摸摸下巴:“世子下毒了。”
玉羅剎道:“真是膽大。”
一點紅淡淡評價:“閑得慌。”
阿爸教訓逆子完畢,轉身回來,宮九慢慢地跟在他身后,身上淅淅瀝瀝地落著沙礫。
楚留香道:“世子,你這是何苦?”
宮九淡淡道:“我想看他會不會死。”
阿爸的弟子們朝他投去譴責的視線,對懷有惡意的宮九很是不滿。
阿爸顯然不會死,無色無味的毒藥摻水被他飲下,接下來的半刻鐘內他完好無損,依舊行動自如,總體看下來,世子殿下只是給自己找了頓揍而已。
司空摘星嘆道:“你這是何苦呢?”
宮九冷颼颼地瞥他一眼。
冷血很想捂住司空摘星的嘴。
此時,被碎石掩蓋的入口已經重見天日,阿爸沒有搭理身后的隊友,一頭鉆了進去。
阿爸的弟子們緊隨其后。
小黑的動靜太大,入口處的守衛早已逃之夭夭,阿爸沒有碰到任何小怪,一路毫無收獲。
阿爸撞墻,在原地轉圈,隨后又蹦蹦跳跳地跑向前方黑暗之中。阿爸的弟子們依舊緊緊跟在他身后,好像一點都不對阿爸的行為感到奇怪。
冷血目睹這一場面,發出一聲嘆息。
他相當好奇阿爸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樣的,……如果能知道阿爸在想什么就好了。
不過是稍慢一步的功夫,阿爸與他的弟子們便遁入黑暗的洞窟之中,消失不見。
他們跟丟了阿爸的身影,樓蘭古城內昏暗朦朧,新路舊路混雜交錯,方向難辨。
玉羅剎提議分頭行動,一點紅認可這個觀念,王憐花無可無不可,畢竟他可是最熟悉這里的人,于是問誰想跟著他。
詹二自然是要和教主大人一起行動,高高興興地走到玉羅剎身后,冷血、楚留香與姬冰雁則要與王憐花一起,后兩人此行的目的一直十分明確,就是要救出胡鐵花。
只剩宮九和司空摘星未表態。
冷血遲疑地望著宮九:“世子,你不妨和我們一起同行。以免走丟……迷路。”
就算換了個說法,好像也沒太大差別呢。
宮九面無表情,這時司空摘星舉手,說自己想一個人單獨行動,宮九伸手一指,指向他,意思是要和司空摘星一起。
冷血不放心,但沒多說,三方各自選了一條路,走進其中。
司空摘星對宮九的選擇感到意外,宮九一向喜愛單獨行動,絲毫沒有自己容易迷路的自覺,這次真是破天荒頭一回。
宮九選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對司空摘星提問:“你最初見到他時,他是怎么對你的?”
司空摘星挑挑眉,實話實說道:“就是那些莫名其妙的互動……我不覺得冒犯,只覺得有趣。他呢?”
宮九冷冷道:“深夜闖進我的房間四處翻找,擅自爬上我的床。”
司空摘星笑瞇瞇地說:“難怪你和他這么不對付,如果是我,我也不高興的。世子殿下,你現在這么問是不是很后悔當初沒和他打好關系?”
宮九十分干脆利落地否認:“不后悔。”
司空摘星完全沒當真,因為宮九此時這么問他不正是在向他取經嗎?分明是覺得自己當初可以有另外的選擇。
不過方才難得阿爸接受了他的示好,水囊里卻下了毒,照這么下去阿爸一輩子都不會喜歡宮九的。
司空摘星搖搖頭,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么討喜的一天——討阿爸喜歡也是討喜。
·
玉羅剎終于有空詢問詹二在阿爸近處的所見所聞了。
因為此前他根本沒有與詹二單獨相處的機會,分明所有人都知道詹二就就是他玉羅剎的手下,但倪一和司空摘星總會有意無意的攪局,好不容易夜深人靜,似乎不需要入眠的阿爸會悄無聲息地路過,問:“你們在私會嗎?”
每次都是這種令人糟心的局面,玉羅剎當然聽不下去了。
詹二上來就是一道驚雷,說起阿爸當了三日皇帝的事。
玉羅剎:“……”
由于阿爸前來沙漠的方式相當作弊,京城里的消息還沒有傳到這偏遠沙漠,玉羅剎對此一無所知,當下便被驚得啞口無言。
詹二表情沉痛道:“他在皇宮召喚出小黑之后,什么災星降世、惑亂天下的話都沒人敢提了……”
玉羅剎的心情也莫名的有些沉痛,阿爸當了這三天皇帝,真正的皇帝豈不是三天都沒睡好?
詹二緊接著又說道:“皇帝連著三個晚上都和冷血、無情捕頭,還有陸小鳳、葉孤城宿在一屋。”
玉羅剎萬萬沒想到能在這里聽到西門吹雪朋友的名字,轉念一想,好像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畢竟陸小鳳這個人,哪里都有他。
詹二語氣復雜地提道:“阿爸還治好了花滿樓的眼睛,雖然我沒親眼看到,但據花滿樓說,阿爸將手覆在他眼睛上不過片刻,收回手后,他便重見光明了。”
玉羅剎腳步一停:“當真?”
詹二道:“當真。”
玉羅剎繼續向前走去,心中思緒萬千。
阿爸治病熬藥很有一手,這是他親眼目睹的事實,無情捕頭下地行走也是事實,但阿爸治無情的方式還是熬藥給他喝,不是像花滿樓一般如此輕易……
如果阿爸不熬藥就能治人傷病,他之前為什么熬藥?純粹是為了折磨人不成?
這個暫且不提,阿爸能使斷骨重生,盲人視物,下一步豈不是活死人,肉白骨?
玉羅剎為自己的想法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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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鐵花正在一處關卡外嚴守以待。
快活王雖然將話說得如此嚴重,但胡鐵花不至于蠢到全信,畢竟他這段日子幾乎是被半軟禁在這地下古城之中,快活王的言行都被胡鐵花看在眼里。
盡管如此,胡鐵花依舊免不了擔憂自己的兩位朋友。
對于「阿爸」此人,胡鐵花在與兩位朋友重聚之時談到過他。
江湖傳聞紛紛擾擾,有關對方的事跡簡直如同以訛傳訛的謠言,姬冰雁名下的商隊帶來有各種消息,他堅稱阿爸身旁確實有一條身似長河的巨蛇;但胡鐵花這些年藏身邊陲客棧,并不信這種一聽就是過于夸大的傳聞,堅持所謂的巨蛇再長再大也不會長到哪兒去,久別重逢的兩人甚至為此小小的鬧了別扭。
胡鐵花雖然不信,這兩天卻有點發怵,因為快活王的手下有人從外打聽情報回來,親口描述了自己遠遠望見的巨蛇的模樣。
那描述可不像是見到了幻覺,反而是親眼目睹后才會如此詳實。
除此之外,方才也有人稟報從遠處有巨大蛇影靠近,有一個入口被壓塌……
胡鐵花嘆氣,酒癮上來,拿起手邊的酒葫蘆灌了一大口。
一旁和他一起守門的手下提醒他:“胡大俠,那人最愛出其不意,你還是少喝些。”
胡鐵花胡亂點點頭,正要將酒葫蘆掛回腰間,就在此時,變故突生,一道長鞭破空而來,卷走了胡鐵花手里的酒葫蘆。
“……?!”
胡鐵花大驚,所有人一同戒備起來,前方出現了一二三四五六……共十八道身影。
“怎么會這么多人!?沒聽說過啊!”
一旁快活王的手下大驚失色,但沒等他再吼幾嗓子,十八人轟轟烈烈地提著武器沖了上來。
胡鐵花驚訝地發現,這十八人都是女子,手中武器多種多樣,刀槍劍戟,甚至有人拎著把錘子。
一頓混戰。
阿爸在角落的陰影里默默看弟子的實踐活動,偶爾給體力不支受了傷的弟子上治療,快活王的手下一個接一個倒下,縱觀全場,敵方只剩一個人。
那人正是胡鐵花。
因為不是紅名,胡鐵花并沒有被納入到戰斗之中,呆呆站在一旁,戰斗結束,齊江等人將他簇擁其中,面向陰影之中的阿爸。
胡鐵花正要詢問她們要做什么,陰影中走出的漆黑人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你是……你是「阿爸」?”
胡鐵花驚呼出聲。
阿爸:“沒錯。是我。”
胡鐵花:“你、你何時來的?”
阿爸:“我一直在這里。”
胡鐵花:“她們是什么人?”
阿爸:“我的弟子。”
胡鐵花:“你來做什么?”
阿爸不悅道:“你的話有點多。”
胡鐵花立刻停住話頭,不說話了。他才疑惑阿爸為什么這么配合,阿爸就表達了不悅,但就方才的交談而言,此人似乎不是什么難以溝通的人。
齊江道:“阿爸莊主向楚留香承諾,要找到你,胡大俠,跟我們一同走吧。”
胡鐵花有點困惑:“老臭蟲……楚留香不是被他、被阿爸囚禁起來了嗎?”
齊江失笑道:“什么囚禁,我們莊主又沒有龍陽之好,只是和香帥有約定罷了,姬公子這次也來了,你見到他們就能明白了。”
諸位姑娘都笑出了聲,顯然她們都認為胡鐵花那關于囚禁的言論很是好笑。
胡鐵花有點窘,心里很疑惑,但諸位姑娘臉上帶血,武器滴血,微微笑著,不像在忽悠他。
他不好說快活王和阿爸究竟哪個更可信,但目前胡鐵花只能選擇相信阿爸。
識時務者為俊杰嘛……
胡鐵花加入討伐快活王小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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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直接去見快活王,和去阿爸有可能去的地方這兩個選擇之間,王憐花聽從眾人意見,選擇了后者。
阿爸如果記得他對楚留香的承諾,必定會先去找胡鐵花,找到了胡鐵花就是找到了阿爸。
王憐花知道胡鐵花被軟禁在哪里,說是客人,但只是說得好聽,誰也沒把胡鐵花當客人。
快活王很想借胡鐵花招攬楚留香,所以胡鐵花沒有自由,但日子很快活。
姬冰雁聽了冷冷一笑:“不愧是香帥,分別多年,還是個香餑餑。”
楚留香摸鼻子,雖然是香餑餑,但也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現在委實沒那么香。
無非是快活王野心勃勃,又缺人手,見個人就想招攬。
但話說回來,如果不是楚留香要入沙漠尋找無花大師,他們也不會重聚,更不會落得如今的下場。
王憐花道:“快活王的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胡鐵花不一定還在原來的地方。”
冷血看他一眼:“你好像很看不上快活王。”
王憐花:“他那樣的人,離得越近,越失望。但仰慕他的人還不少,呵呵。”
幾人從他話里聽出了一股復雜的而糾結的情緒。
雖然王憐花領路專走人少的地方,但可能是其余地方鬧得太大,路上遇見不少慌里慌張的家伙,見了王憐花便面露怒意,拔刀相向。
王憐花壓根不計曾經短暫的同事之誼,下手毫不留情。
他嘆道:“這種時候不想著逃命,卻想著來懲戒我。嘖,活該。”
……看出你很討厭快活王了。
第77章 寧可不要!
‖晉。江文學城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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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活王發現自己還是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那個人」不止來得快, 還來得猛,猛到他的手下沒一個能頂住,節節敗退, 后來甚至每次派出去探查情況的手下一去不回, 毫無音信。
這樣糟心的發展不說符合快活王的預料,簡直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阿爸如同一個無底洞,不管派多少人出去都是送人頭, 那人甚至還帶了十來個女子!
他這古城不是什么人都能進的好嗎?!
快活王甚至不敢吐槽如入無人之境的阿爸。
不行,這樣下去他只會被甕中捉鱉。快活王當機立斷,下了決心,更衣易容, 悄悄溜出自己的房間。
外面的景象不堪入目,遍地都是快活王自己的手下,熟悉的眼熟的,死的活的,快活王忍住心中驚怒之意, 隱匿身形, 一轉身,碰見同樣鬼鬼祟祟的石觀音。
石觀音:“…… ”
兩人一對眼就認出來彼此的身份,一時之間,陷入相當詭異的沉默。
快活王差點笑出聲,石觀音竟然也有這天!真是大快人心!
大概是快活王眼中的得意和鄙視太明顯, 石觀音怒氣橫生,反過來嘲笑快活王身為此間主人卻做出這幅鬼鬼祟祟的行徑,更為可笑。
這一說便踩到了快活王的雷點, 不甘示弱反口罵回去,雙方大打出手。
一點紅握緊手里的劍, 并不是很想加入這場混戰之中。、
石觀音出現在快活王的地盤確實很令人意外,但一點紅悄無聲息獨自一人潛入時,遇見過撿到石觀音的人夸贊她的美貌,所以比起那些,一點紅更為石觀音和快活王被逼到如此地步而心情微妙。
拋開阿爸這個作弊型人物不談,石觀音和快活王確實是江湖中少有的高手,快活王則不是石觀音的對手,但那是在石觀音未受傷之前,兩人此時打得有來有回,不等一點紅繼續想下去,那兩個對頭竟很有默契地一同轉了攻勢,向暗地里的一點紅攻去。
一點紅瞳孔緊縮,只是此時卻已退避不及,半邊身子被快活王擊中,劇痛令一點紅眼前一黑,踉蹌跪倒在地。
石觀音打量著他,記得他是和阿爸一伙的家伙,臉一沉。
快活王注意到她的神色變化,問道:“他是誰?”
石觀音道:“你問他,問我做什么?”
快活王不悅地看她一眼,抬腳踢踢一點紅,一點紅抬頭,快活王陰冷地問他:“誰派你來的?”
一點紅道:“有人要我殺你。”
快活王來了興致:“誰敢殺我?”
一點紅還沒答,石觀音發出一聲嗤笑,轉身就走,她可沒時間陪人在這耗,阿爸可什么都不會管。
快活王被她笑得惱怒,想起自己這些年夾在石觀音和玉羅剎之間當狗的是,又羞又怒,抬腳便踢向一點紅以泄憤。
一點紅悶哼出聲。
“可惡!誰準你欺負我隊友的!”
從空曠的洞穴通道中傳來一身大喝,聲音在洞穴中回蕩,三人俱是一驚,循聲望去,只見廊下影影憧憧,走出十數個人,手握武器,衣衫染血,方才喝出聲的正是阿爸。
石觀音見到阿爸便臉色一變,轉頭要走,腳步一頓,又轉了回去。
她們手里拿著武器,似乎很有點眼熟……。
那就是她收藏的武器!
連她自己的弟子都沒資格用!
“你個惡賊!”石觀音大怒,其中還潛藏著意識到自己徹底回不到老巢的慌亂。
阿爸不和她廢話,就連想說點什么偽裝逼格的快活王也被他一視同仁的無視,他一揮手,說:“上啊!”
一點紅艱難起身,開口想勸阻,他自己有任務在身,受傷無所謂,但她們與快活王等人的實力差距太大,還是少動手為好。
但這話到底沒能說出口。
阿爸進可做強攻,退可做奶媽,既是爸又是媽,就算有人只剩一滴血,他也能奶回來。
順便還給一點紅補回了血條。
對玩家A來說不過是按按鼠標的事,對于一點紅來說則是一種相當奇妙的體驗,他只覺得身體一暖,傷勢緩解,疼痛消失不見,不過須臾的功夫,他便能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劍。
一點紅驚異不已,然而即使此時他也沒忘記自己的任務,提劍參與進對戰之中。
和阿爸的弟子們相比,一點紅是個高手,當殺手的時間太久,次次出殺招,圍攻快活王的幾人在目睹了一點紅的招式之后自覺配合他的劍招,仔細又認真地觀察著一點紅的每招每式,而快活王就是那個現成的教材。
一點紅也從她們的招式里意識到他和她們所習的功法有根本上的不同。
只有快活王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一點紅決定出最后一招時,其余九人自覺退后,一點紅是個恩怨分明的殺手,快活王那一掌與那一腳令他疼痛難忍,那他便也要叫快活王受盡苦楚,交戰期間他已自己的方式結束了他們之間的仇怨,此時便該給快活王一個痛快。
他的劍橫在快活王脖子上,只需輕輕一抹,快活王便能魂歸西天。
“等等!我知道不是阿爸派你來的,你說是誰派你來的!有話好商量!”
快活王不甘心自己大業未成便就此送命,直勾勾地盯著一點紅,試圖勸他停手。
一點紅這次又沒來得及答話,某個聲音回答了快活王的疑問。
“是我。”
王憐花飄然現身,笑意盈盈,越過人群,和地上狼狽不堪的快活王對視。
“倪一?!”快活王震怒,“你竟還敢出現在我面前?!那話是什么意思?”
因這場變故,石觀音抓住機會甩開攔路的弟子,不愿久留,一轉頭還沒走遠,腰上一緊,向后倒去。阿爸握著鞭子看她,不說話,但意思很明確:這次別想走。
石觀音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王憐花仔細想了想,覺得不讓快活王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去死,未免太便宜他了。倘若知道自己的身份,快活王必定會陷入無盡的后悔,為什么沒發現他的身份,為什么當初沒有斬草除根,為什么沒能將他這個兒子收為己用……
所以王憐花揭下自己的易容,在昏暗的光線下,露出的是與云夢仙子極為相似的眉眼。
快活王瞪大眼睛,仿若腦袋挨了重重一錘,頭暈眼花,記憶中的容顏浮現在腦海之中。
柴玉關與云夢仙子確實曾有過濃情蜜意的時刻,云夢仙子姿容絕美,高高在上,雖然傲慢驕矜,卻別有一種魅力,正是如仙子一般的人物。即使分別多年,即使曾偷襲重傷云夢仙子,柴玉關也不曾忘記她的模樣。
驚愕之后便是狂喜,快活王道:“孩兒!我的好孩兒!是爹啊!你叫他收了劍,爹同你一起去見你母親!”
吵耳朵。
一點紅將手里的劍往前送了送。
快活王一噎,汗毛倒豎,用眼神向王憐花求救。
一點紅是從首領手中接下的任務,他們的任務就算雇主反悔也要付一半的酬金,而有時由于消息傳遞速度慢,往往會有人殺了但雇主反悔的事情發生,那種情況下酬金是一點不退的。一點紅沒有立刻動手,全是看在對方是倪一的份上。
王憐花欣賞著快活王的可笑模樣,遲遲不語,一點紅忍了又忍,不耐煩道:“殺還是不殺。”
“不殺。”王憐花輕快地說,“勞煩你替我打暈他。你們的規矩我知道,不必擔心酬金。”
一點紅果斷地打暈了還想說點什么的快活王。
胡鐵花小心翼翼地走出來。作為目睹全程的人,他的心情簡直難以描述。而王憐花身后,冷血等人走出陰影。
“老臭蟲!鐵公雞!”
胡鐵花看見自己安然無恙的兩個朋友,大呼一聲,高興地撲了上去。
楚留香和姬冰雁先后迎上去,朋友相聚,互問近況,場面和諧治愈,另一邊就有點奇怪了。
阿爸的弟子們圍在一起擋住阿爸,冷血快步走過去,里面只有阿爸,不見石觀音。
“……石觀音呢?”冷血明知故問。
“去了她該去的地方。”阿爸說。
冷血閉了閉眼。
這種說法很有一種石觀音已經死了都意思,如果不知道阿爸身上的奇妙之處的話,恐怕就會如此理解,但冷血知道,石觀音和無花一樣,被在■■的贖買小鋪中等待贖買。
阿爸問:“你好像有點不高興?”
冷血說:“我不高興的話,你會將石觀音交出來嗎。”
“不會。”
“……”
阿爸并沒有干涉王憐花要帶走快活王的計劃,他如此通情達理,反而令所有人都不太習慣了。
王憐花不知道他對自己的事了解多少,可阿爸如此和善,令他感到很別扭。但轉念一想,王憐花沒忘記刷阿爸的好感度——反正只是說句謝謝而已,一點都不虧。
“多謝。”王憐花低聲對他說,“如果不是你,還有你的弟子們,事情不會那么輕松的。”
【王憐花,好感度+10。】
一點紅確實是王憐花通過中間人雇來的,他在潛入快活王身邊之后借出門辦事的機會指名要一點紅暗殺快活王,一是為了給快活王找麻煩,二是因為某個早就存在、現在可以提起來的念頭。
王憐花對阿爸提起一點紅的事,試探性地用一種擔憂的語氣道:“他的首領喜怒難辨,難以相處,你想讓你的隊友在那樣的人手下做事嗎?”
阿爸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兒。
王憐花頸間滲汗。
阿爸說:“你想賴賬?”
玩家A把游戲日志補完了,王憐花就算中止暗殺快活王的任務還是得給錢,現在玩這招禍水東引的目的顯而易見。
“……”
才不是!他才沒那么摳門!
王憐花停頓須臾,隨后表現得像個好孩子。
“我替一點紅不值。殺人的是他,他卻連一成也分不到,你說值不值?很過分啊!”
“有道理。”阿爸點頭,“沒想到你人還怪好的。”
王憐花微微一笑,心里暗想,太簡單了,小菜一碟!
他正這么想著,忽然覺得身體懸空,四周的景色飛快旋轉起來。
不,是他在旋轉。
互動動作「愛的飛飛」重出江湖,作為對王憐花刷阿爸好感的回應,當事人決定用他最喜歡動作獎勵他。
王憐花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在被獎勵,這簡直如上刑般痛苦煎熬。
楚留香等人目瞪口呆,一點紅淡定不已。
冷血:“……”
王憐花咬牙切齒。
如果要得到阿爸的好感會得到這種待遇!他寧可不要阿爸的好感!
第78章 另有其人。
‖晉。江文學城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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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快活王落敗后, 他這些年仔細經營的樓蘭古城理所當然地成了阿爸的囊中之物。
王憐花沒有意見,呆子才會和阿爸爭快活王的遺產。
快活王雖然沒死,但在王憐花心里已經是個死人了。
阿爸探索著自己的新地盤, 不知何時再次消失不見, 于是其余人知道今日怕是只能在這古城中歇息,直到阿爸滿足,便在王憐花的帶領下尋了亮堂的地方落腳。
快活王那些僥幸活下的手下默默收拾曾經同伴的尸體, 運出去,埋尸黃沙,個個愁云滿面,覺得前路渺茫。
石觀音的弟子和手下分散在外, 留在石林洞府還留有小命的倒霉蛋也有十數人,阿爸對敵人根本不講情面,生死由命,全看運氣。
六扇門就算管的再寬,也管不到這西域。如今石觀音和快活王一敗涂地, 西域就只剩羅剎教, 這樣的發展好,又不好。
對玉羅剎來說,一點都不好,對阿爸來說,則好好到沒邊。
阿爸在探索新地盤的過程中遇到了誤入古城密室正積極破解機關的玉羅剎和詹二兩人, 在干脆地砸穿墻壁把兩個倒霉蛋撈了出來、將樓蘭古城已經是他的地盤這一事告訴玉羅剎,并說道:“以后請多多關照。”
玉羅剎:“……”
究竟是誰關照誰?
能對他說出這樣的話,大概意味著阿爸對羅剎教并無覬覦之心。
用“覬覦”這個詞也不太對, 不管是去石林洞府還是強闖樓蘭古城,阿爸都有著名正言順的理由, 戰利品什么的不過是行俠仗義時順手得到的罷了。
玉羅剎試圖從阿爸的話里分析出一點對自己有利的消息,心里免不了無力,想他羅剎教教主竟然淪落到要揣摩人話語的地步……
沒辦法,誰叫對方不是人。
玉羅剎沒有犯賤說些邀請阿爸去羅剎教做客的話,他巴不得阿爸這次能就此離開西域去霍霍中原武林,遂淡定道謝,不管阿爸說什么都是一副處事不驚的態度。
詹二對教主大人佩服不已。
阿爸做事是什么都不考慮的,自己的地盤自己做主,壓根不管玉羅剎在西域的地位,將整座古城翻了個底朝天后開始進行改造工程。
翻新,重置,種樹,挖井,綠化工程如火如荼。
快活王的手下也成了他的員工。
冷血完全不明白阿爸想做什么,即使葉孤鴻告訴過他幽靈山莊的現狀,冷血還是不理解這對阿爸有什么好處。
幽靈山莊的交易人身份不明,但每次交易都不會落空,貨物的去向葉孤鴻等人一概不知。
而阿爸帶來的十八名弟子習以為常,并不覺得有哪里奇怪。
而眾人從她們口中得知,她們最初目睹這一場面時也很驚訝,但時間越久,見多了阿爸神出鬼的樣子,習慣了朝夕相對的布置,對阿爸做的任何事情都能坦然接受。
“我們離島之后那些工作都交給無名島的人來做啦……莊主說小鯊魚前輩會監督他們工作……”
眾人沉默。
短短兩句話,令人不解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隊友“小鯊魚”竟然真的存在嗎?
冷血欲言又止,還是忍不住出言詢問,對冷血這樣正義靠譜的捕頭,不孤島弟子們很是欣賞,便一一回答了他的疑問。
至于她們在遇見阿爸之前的經歷,所有人都避而不談,冷血識趣地不追問,但就她們所講述的事情而言,信息量也十分龐大。
宮九在這期間默默起身,他并不想聽阿爸的弟子講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無名島的消息,而這時,東三娘說道:“無名島的代島主就是那位九公子啊。”
所有人都看向沒走遠的九公子。
冷血無言,太平王世子就是九公子,但九公子還能是代島主?
世子你究竟有幾層身份啊?
“等一下。”司空摘星發現盲點,“‘代’島主是怎么回事?”
葉孤鴻是個‘代’莊主還好說,太平王世子也是個‘代’島主,這算什么鬼!皇室氣度更加不值一提了!
東三娘目露敬仰,道:“不管是莊主,島主,真正的主人都是阿爸莊主。”
不孤島弟子們贊同不已。
其余人看向宮九的視線更加微妙了。幽靈山莊·代莊主·葉孤鴻的遭遇眾所周知,好像能以此為依據猜到無名島·代島主·九公子·太平王世子的遭遇了……
場面有點尷尬。
王憐花問:“小鯊魚和小章魚前輩,很小嗎?”
東三娘搖搖頭:“不,很大,有一座島那么大。”
“……”王憐花又問,“吃人嗎?”
東三娘笑了:“當然不吃。兩位前輩會自己獵魚吃。”
王憐花嘆為觀止:“海里的魚都不夠它們吃的吧。”
詹二膽戰心驚,這輩子他都不要去海邊!
樓蘭古城和石林洞府也需要一個代理人。
阿爸根據自愿原則,在男弟子們中選了一個人,此人神智清醒后言談得體,風度翩翩,三十有二,自言曾是華山弟子,如今也不愿回到門派之中,只想在阿爸門下從頭來過。
對于名下弟子如此主動,阿爸欣慰不已,帶著此人去見身在樓蘭古城的玉羅剎。
玉羅剎:“……”
即使知道阿爸的交通工具不止是小黑,但玉羅剎還是受夠了他時不時閃現的奇葩方式,完全不在乎旁人究竟在做什么,會有什么感受。
陶惟向玉教主問好,親切而誠懇地表達了對日后共事的期望,玉羅剎無可無不可,對陶惟的示好并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詭譎多變的阿爸。
但在石觀音的折磨下,陶惟的精神狀態十分堪憂,只有在阿爸身邊那些腦海中紛亂嘈雜的聲音才會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奇妙而深沉的旋律,如同搖籃曲,令人心神俱靜。
等阿爸跑跑跳跳地離開,陶惟笑著向玉羅剎請教西域的情況,這時,玉羅剎才察覺到他平靜笑容之下隱藏的瘋癲。
與阿爸那摸不著頭腦、數不清套路的瘋癲不同,陶惟的瘋癲體現在他說話時那不自覺的摳手腕的動作,直到將手腕結痂的傷疤再次摳破,長長的指甲印滲著密密麻麻的血點,而陶惟本人卻毫無自覺似的,依舊對玉羅剎笑得真誠。
這分裂感令玉羅剎幾乎失語。
“……”
還不如面對阿爸。
石觀音的行為之冷酷和她容貌的美麗程度呈正比,她可以溫柔地將人視作情人柔柔低語,也可以轉瞬將人推入地獄。
不管是順從還是不順從她的人最終都不會有好下場,后來者無法想象石觀音對他們的行為有多么殘酷,但管中窺豹,能夠從他們獲救后的表現中窺得一二。
有時在阿爸面前,玉羅剎只恨自己沒有阿爸那樣癲,豁不出去,但阿爸的弟子們卻不管阿爸做什么行為都極為淡定,望著阿爸的眼神敬仰又憧憬,那眼神簡直不太像看一個普通的救星。
宛如注視高臺上供奉的神靈。
玉羅剎自己不信神佛,但曉得神佛之說若是用得好了便是一把不見血的武器,但是……
能把阿爸這樣的神經病當作神靈供奉,信眾們也得是有病吧。
此時阿爸正在挖坑,身側是積極認真幫他一起挖坑的新老弟子,臉上帶汗,興致勃勃。
石林洞府是被阿爸修整過的,重設機關,種植看起來普通但實際上能抽人還能吃葉子的樹,已經完全看不出之前石觀音還在時的模樣了。改造工程在前去樓蘭古城時已經結束,按理說阿爸不用再動手,但玩家A瞅著畫面不是很整齊,強迫癥發作,便在之前罌粟花海的地方重新種上一片花。
商城里能買的花種奇形怪狀,介紹也相當唬人,不是現實世界也不像是正經武俠世界里里會存在的生物,玩家A挨個看了所有花種的介紹,挑了最有趣的幾株排排種下,隨后澆水。
能買就是沒事,沒事就是能種。
阿爸種下的花種在一個時辰內完成了扎根開花的全過程,赤橙黃綠青藍紫等顏色在風中搖曳,五彩斑斕的花海涌動著浪花,一片花瓣飄然而落,一根藤蔓在其落地前卷回去,安回了原本的位置。
目睹這一畫面的眾人啞口無言,無論怎么想阿爸種的植物都詭異極了,那些植物難道是和阿爸從一個地方來的?
倘若真的叫這些植物生長起來,誰也無法預料到會發生什么,是會像阿爸一樣肆無忌憚橫沖莽撞,還是更過分一點,食人血肉,以人為養料?
不怪原住民有這種想法,因為阿爸種植的花草樹木都仿佛是有自我意識似的,雖然不曾綁人來食,但會對觸碰其枝葉的無禮之徒狠狠抽一藤蔓,不小心路過踩了一株小花的九公子被周邊兩株花各自猛抽一遍,當即見了血。
而在最大那一株花附近挖坑,想要看看底下的根莖是什么模樣的王憐花也挨了一抽,因為他的鐵鍬撅斷了一條細莖,裂口出流出藍色的汁液。
王憐花的血滲進泥土之中,被飛快吸收。隨后,這朵原本七彩斑斕、最為璀璨耀眼的奇花搖頭晃腦,隨風搖擺,原本綠色的枝葉變為鮮艷的血紅,仔細看看,竟然有著節奏。
王憐花連傷口都忘處理了,呆呆地注視著那株跳舞的花。
司空摘星嘆為觀止,看看宮九和王憐花身上的傷,心里躍躍欲試,但不想挨抽,便只是伸手搭在額前做眺望狀,感慨:“跳得真好。”
詹二頭皮發麻:“會不會有毒?”
冷血也這么想,所以宮九一挨抽,白衣滲出血跡,靠譜的冷血捕頭立刻穿過花海去找阿爸。沿途各色各樣的花瓣比人臉還大的花向他揮舞藤蔓,輕輕地碰他,似乎正在觀察他,對努力避讓它們的冷血感到十分滿意。
【花:這個人還怪好的嘞……不像那些深井冰……這個地方不錯。喜歡。開心。高興。快樂。】
玩家A充分接收到了它們的喜歡。
冷血找到阿爸的時候,阿爸正在給弟子們上課。阿爸既是莊主,又是師父,相當盡職盡責。
起碼玉羅剎是很看不下去的,任誰一對比發現自己處于被差別對待的那一欄的花都不會高興,但他還是耐著性子看阿爸教學。
阿爸的教學方式很簡單。
“先這樣,再這樣,后那樣,懂了嗎?”
“懂了。”
“好,現在,和我一起運轉心法,閉目冥想。有看到藍色的煙嗎?”
“看到了。”
“報告莊主,我看到的是紅色的。”
“在誰頭頂?”
“玉——玉教主。”
阿爸看向旁聽的玉羅剎,而跟著閉目冥想的玉羅剎只感受到了透過眼皮散發的暖紅色光輝,默默地睜眼,和阿爸對視。
“紅色的也沒關系。”阿爸說。
隨后,玉羅剎莫名其妙地成了阿爸的教材。
冷血來的時候,玉羅剎正在與阿爸過招,動作緩慢,每招每式極為清晰,下方一群閉目打坐的男女弟子,誰也沒在看他們。
這幅奇怪的畫面差點讓冷血以為自己走逪了路,玉羅剎和他對上視線,從少年捕頭的眼神里感受到了茫然。
玉羅剎:……聽他解釋。
阿爸結束教學課程,一路空手翻向冷血,聽木著臉的冷血道明來意,說:“不會死的。”
他唯獨不說那些花沒有毒。
冷血:……
玉羅剎站在高處,也瞧見了那朵跳舞的七彩花,不是很想說話。
現在已經連對阿爸的所作所為表達驚訝都成了一件怪事,畢竟阿爸踏入江湖那么久,若是還沒人習慣他的風格才奇怪。
但這不妨礙他們無語。
冷血無力地道:“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完成弟子董清渺的尋親委托,實現了對楚留香的承諾,石觀音與快活王的地盤已是阿爸的囊中之物,快活王讓給王憐花,各處事項早已安排完畢,以阿爸的行事風格,之后必定會掀起新的風波。
而算算日子,從京城瞬移至西域,至今為止也不過十九日,卻像是經過了數月。
這十九日,實在太過漫長。
冷血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不管他對阿爸多么好奇,首要任務依舊是監視阿爸。
——盡管監視的收獲根本無法準時上報,在阿爸停止步伐之前,一切只能由冷血自己消化。
阿爸說:“去找秦玉的妹妹。”
冷血沉默片刻,道:“我記得沒有和她下落有關的線索。”
阿爸說:“總能找到的。”
冷血心情復雜地想,阿爸之所以好壞難辨、難下定論,正是因為如此。他可以很友善,也可以很冷酷,盡管大部分時候都在發癲,卻也有讓人心軟的時候。
“當然,目前沒有和她有關的線索。”阿爸說,“所以我還有一件事要做,告訴你也無妨。”
冷血才放下來的心又提了上去:“什么事?”
“一點紅是個好隊友。”阿爸開始夸贊起一點紅,冷血一頭霧水,阿爸又接著說道,“小王說,他很替一點紅不值。”
為了給快活王添堵,王憐花當眾揭開易容,之后順水推舟說出真名,快活王剛醒時嘴上不把門,把王憐花不想提的事捅出一半,啞穴被點,至今仍在當啞巴。
所以阿爸提到小王,冷血能飛快地對上號,并借此回憶起王憐花喜提「愛的飛飛」的前因后果。
這是要找一點紅的首領的麻煩了。
冷血:……
之前沒見你這么聽得進人話啊?
玉羅剎心里一松,要倒霉的另有其人,不是羅剎教真的太好了。
在百花齊放、綠樹招搖之際,阿爸帶上他的隊友、跑腿小弟、以及任務結束后的NPC出發。
“任務結束后的NPC”特指楚留香、胡鐵花和姬冰雁這三個小伙伴。
阿爸本可以直接瞬移,但這三人由于不是阿爸的隊伍成員無法跟隨,在阿爸沒有邀請、對方也沒有加入意愿的情況下,這三人便面臨著需要借助交通工具離開沙漠的情況。
于是阿爸接到了一個新任務,送他們仨——外帶一個厚著臉皮想要乘一段順風蛇的玉教主——離開沙漠。
小黑再次現身,纏在石峰上瞅見那大片大片的樹林花海,高興地張開血盆大口,欻欻吃了個飽。
樹與花們瘋狂搖擺,仿佛用人類無法聽到的聲音尖叫,那激烈的架勢似是恨不得長出腿離開。
那朵七彩斑斕的花也成為了小黑的食物。
王憐花望著那散落一地的殘葉,問阿爸:“沒問題嗎?”
阿爸說:“沒問題,還會長回來的。”
就算長回來,那也不是原本的花了。
王憐花莫名悵然。
第79章 世子是故意看笑話的。
‖晉。江文學城獨發‖
*
玉羅剎率先下蛇, 在指定的地點和手下會和,在手下們震驚慌張的注視下同眾人道別。
在他們身前,是小黑龐大的身軀, 頭頂則是小黑冰冷的血紅瞳孔, 以及時隱時現的鮮紅蛇信。
小黑不耐煩地甩著尾巴尖。所有乘客里小黑最不喜歡玉教主,因為他和阿爸沒有關系,乘蛇時還總該東走西看, 蛇蛇雖然不說,但都知道。
詹二也用慌張的視線注視著玉羅剎。
教主大人!不要丟下他一個人!
玉羅剎面對他的求助目光,微有停頓。跟在阿爸身邊是一個難得的機會,雖然很創人, 但不可否認的是能夠開闊眼界……詹二對他忠心耿耿,只有這樣的人留在阿爸身邊他才放心。
但有些事也不必強求。
于是玉教主說:“你回中原就是。”
詹二眼睛一亮,知道這是允許他回歸本職了,遂揚起燦爛的笑臉。
玉羅剎心里想的卻是,詹二已是阿爸的跑腿小弟, 只要阿爸想找他, 詹二便沒有違抗之力。
得再找一個人分擔中原的事務了。
詹二絲毫不知道教主大人的內心想法,興高采烈地跟著阿爸一起離開,心里覺得前路光明,未來可期。
與玉教主分別一刻鐘后便到了沙漠邊緣,此時已可見遠處村落的輪廓。
冷血擔心小黑驚擾沿途百姓, 便問阿爸的打算。阿爸說:“小黑很乖的,不吃人。”
雖然不吃人,但很可怕。
冷血問:“不可以讓他暫時離開嗎?”
“不可以。”阿爸說, “我要和小黑一起探索。”
小黑高興地吐信。
冷血心里沉甸甸的,轉念一想, 百姓遲早要適應阿爸這樣奇特的存在,就算他真的在此時勸阻了阿爸日后也不可能每時每刻都能阻止得了他。
于是小黑一路向前,經過沿途村落,徑直來到蘭州城外。
這一路上驚叫連連,百姓望著聞名已久的黑色巨蛇,畏懼有之,驚嘆有之。但因為早就聽說過小黑的名頭,他們的表現比冷血預想中的好一些。
這大抵是因為眾說紛紜,百姓的承受能力早在道聽途說三人成虎中得到了提高。更何況小黑只是普通的經過,并沒有做任何傷天害理之事。
他們凝望著站在小黑身上的數道人影,嘖嘖稱奇。
“看來這黑蛇的性格很不錯啊,竟還能放任旁人站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站在上面看到的風景是什么樣的……”
人類是一種很有勇氣的生物,善于想象,還有著非同一般的接受能力,已經有人開始好奇有一條類似的坐騎會是什么樣的了。
姬冰雁在蘭州城內經商,手下還有商隊,資產豐厚。作為東道主,他邀請眾人前去府中做客。
當然,其實他最想邀請的是只有人,不包括太過瞎人的小黑。
姬冰雁很希望阿爸能意識到是要去做客,而不是要去攻打什么人的地盤,能將小黑收起。但讓他失望的是,這次阿爸遲遲沒有收起小黑,反而任由小黑在城內游走,直奔他家,在他家中又引起一輪驚嚇。
在姬冰雁忙于招待客人安撫下人之時,阿爸這個客人絲毫不客氣的在姬冰雁家中閑逛起來。
姬冰雁既憂心阿爸二話不說種下那些奇奇怪怪的植物——他可不想在自己家里看到會抽人還會跳舞的花,又擔心阿爸拆掉他的院子。
好在阿爸只是四處閑逛東翻西找,姬冰雁對此還可以接受,畢竟阿爸“搶亦有道”,所過之處并不會如狂風過境一般,狼藉一片。
姬冰雁的家里實在沒有什么有趣的東西,阿爸甚至連姬冰雁的書房都去了也沒有找到什么能夠收進背包的物品,于是一個時辰不到便回到了姬冰燕安排給他的院子里。
阿爸被安排了單獨一個院子,小黑愜意地枕著姬冰雁的宅院,將頭放置在阿爸的房間外。不管在哪里,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小黑那流暢、漆黑的身軀。
白天阿爸出門探索蘭州城,夜里隨時打擾自己的隊友,如此過了三日,阿爸終于有了離開的打算。
姬冰雁得知這一消息后長舒一口氣,這三日過得實在煎熬,不能說阿爸干了壞事,但阿爸完全沒有私人空間的意識,無論何時何地他都能忽然現身,要么從房頂降落,要么從地里鉆出來,亦或是不走正門走窗戶。
總之,阿爸在身邊,很令人擔驚受怕。
阿爸這次目標明確,他先去了汴京。
從小老頭的船上搜來的瓜書中并沒有「十三只手」的任何消息,但六扇門有相關記載,冷血也想回京城見見正常人,阿爸聽從了親親好隊友的意見。
再次回到京城,京中百姓依然驚叫,但遠沒有之前慌張,反而眼神充滿興味驚喜,竊竊私語。
冷血心情復雜地和自己的師兄見面,將自己這些日子的見聞與師兄們分享。
師兄們:“……”
阿爸直奔皇城。來京城不去皇宮就像下雨不打傘,阿爸和皇帝友好地打招呼,皇帝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和他身后幾乎有門框高的巨大赤眸,露出十分勉強的笑容:“好久不見。”
一旁的諸葛太傅笑不出來。
阿爸離開御書房,轉頭繼續在皇宮中閑逛,如入無人之境,閑庭信步,自在不已。
他所過之處確實沒有人影,即使阿爸曾經在御膳房里和大廚交流廚藝,大廚此時也不敢接近他,所有人都對他敬而遠之。
但對于阿爸來說,這都不是事。阿爸是全江湖的爹,爹是集冷酷嚴厲和諧幽默風趣忍耐承受為一體的復雜生物,區區孤立疏遠根本不會影響到他。
當然,游戲里NPC的數量是薛定諤的數量,偶爾為零不見一個人影不足為奇。
六扇門上下為了讓阿爸這個活爹從皇宮里出來,發動所有人去找有關「十三只手」的線索,一點紅這個該組織的殺手竟然也莫名其妙地加入其中。
“事關緊急。”冷血說,“勞煩你留意一下可能的案件。”
一點紅:……
作為「十三只手」的殺手,一點紅出于職責不向阿爸提及任何有關組織的信息——其實他自己知道得不多,首領這些年從未在他面前露過臉,一點紅開始做任務后更是很少與首領相見。
但是……不泄密的話,是可以幫忙找線索的嗎?
一點紅有點茫然,看著手里的卷宗,舉棋不定。
最終找到線索的不是一點紅,也不是六扇門,而是主動走進六扇門的宮九。
小老頭比「十三只手」的首領年紀還要大,江湖中幾乎沒有他不了解的事。作為小老頭的弟子,宮九早就知曉此事,沒有記錄,并不代表不知道。
冷血心情復雜。
因為此時距阿爸再度入皇宮已經有四日,這四日內阿爸每天晚上都要去皇宮晃一晃,皇帝夜不能寐,輾轉反側,生怕一醒來床邊站著阿爸,更怕睡得正香小黑將他一口吞下。
世子殿下像是故意在看笑話。
冷血和宮九對視,后者淺淺一笑,什么都沒說,又仿佛什么都說了。
總之,靠宮九提供的這份消息成功將阿爸引了過來,知道宮九是消息的提供者之后,阿爸錘了宮九一拳。
“不早說。”
“……”宮九幽幽道,“”你又不虧。
阿爸此前來去無蹤神出鬼沒,想要再見阿爸一面的花滿樓和陸小鳳得到司空摘星的消息后連忙趕了過來。
花滿樓鄭重地向阿爸道謝,身后是一整箱謝禮。
由于不知道阿爸喜歡什么,所以花家各色藥材珠寶金銀全備了一份。
阿爸沒有客氣,全部收下,似乎十分滿意。隨后,他盯著花滿樓看了許久。
在眾人驚訝的視線下,阿爸舉起花滿樓,互動動作之「愛的飛飛」再出江湖。
場面一滯。
初次見這場景的人目瞪口呆,而司空摘星感慨:“可惜倪一不在。”
王憐花在到達京城的第一天便帶著快活王快馬加鞭回了洛陽。
他見到這一場面一定很開心。
花滿樓被放下時暈頭轉向,親身見識了阿爸不按常理出牌的行為,花滿樓竟然并不覺得討厭。
他從阿爸的行為中感受到了名為高興的情緒。
阿爸說:“你人真好啊。”
花滿樓微笑。
·
「十三只手」的首領常居松江府,家住薛家莊。不是薛莊主薛衣人,而是薛二爺薛笑人。
薛笑人是個傻子,癡傻已有數十年。歲月輪轉,薛笑人已有老態,言行間卻依舊一派天真胡鬧。癡傻的最初幾年,他如三歲稚兒,卻又身負武功,照料他的仆人苦不堪言,仆人數量一點點的減少,最后只剩將飯送到他屋前的一個仆人。
這便給薛笑人經營殺手組織提供了極大便利。他在薛家莊里受人冷眼,在手下面前卻是權威,兩方如此割裂,更令薛笑人癲狂。
他是裝瘋,卻仿佛真的瘋了。
這日,薛笑人在屋中靜坐,門外送飯的仆人將飯菜放在門口,身旁有伴,兩人為偷懶在門外停了片刻,竊竊私語,薛笑人豎起耳朵。
“莊主真的要找……給二爺治腦子嗎?”
“能治好無情大捕頭的斷腿,還治好了花七公子的眼睛……肯定是試一試最好。”
“唉。”其中一人嘆息,“我對二爺可不算好……真治好了我怎么辦?”
“那你還留在這兒?!”其中一人反應過來,扯著人就跑,“小心被二爺記住了!”
薛笑人確實聽見了,卻沒心情計較。
他比薛衣人還了解阿爸,真要和阿爸見面……
薛笑人想到了霍休。霍休就是他的前車之鑒。
不行。
薛笑人飛快地下了決斷,要盡快離開薛家莊,絕不能被那個人甕中捉鱉。
第80章 沒有技術含量的事不要找阿爸。
‖晉。江文學城獨發‖
*
松江府是個新地圖, 阿爸到達目的地的第一件事不是前去尋找「十三只手」的首領,而是帶著小黑可勁兒嗨,東奔西走, 上躥下跳, 擺攤叫賣,走街串巷,時而靜立不動, 時而動若脫兔,瘋癲狂亂,肆意妄為。
被阿爸甩下的眾人只好先去薛家莊拜訪,在前去薛家莊的路上, 宮九擅自脫離隊伍,司空摘星打過招呼后溜走,陸小鳳、冷血和一點紅前去薛家莊。
一點紅其實也很想走,但一想到薛笑人可能是他的首領,想要知道真相的心蓋過了對首領的畏懼。
松江府熱鬧繁華, 三人在人群中聽聞薛家莊最近發生了一件大事。
薛家莊的薛二爺失蹤已有兩日, 薛家莊的人搜遍半個松江府,還未有收獲。
冷血默然,會有這么巧的事情么?
可從阿爸聽信王憐花讒言(……)到他們獲得線索出發,時間并不長,一點紅也沒有悄悄發出報信的機會, 薛笑人卻在他們出發前就已失蹤了。
等到了薛家莊,冷血才知這確實是個巧合。薛笑人并不知道他們要來找他,而是因為薛衣人想請阿爸治薛笑人的瘋病。
倘若薛笑人真是「十三只手」的首領, 那他便不是瘋子,找來阿爸也沒用。
薛笑人于兩日前消失, 似乎是他相當清醒的間接證據。通過一點紅知道阿爸的行事風格,明白自己見到阿爸后必定很倒霉,當然不會想和阿爸見面。
薛衣人在他們上門之前便知道了阿爸的到來,從山間望去,巨大的黑蛇猶如一條涌動的黑河,而黑河之上,飄著一道朦朧的黑影。
如今已是初冬,大霧垂江,縱目望去,宛如仙境,而霧中翻滾涌動的黑河則為這仙境添上一絲詭譎威懾的意味,仙境與魔境,難以分辨。
薛衣人對冷血等人的到來微有不解,陸小鳳就罷了,冷血與一點紅一個捕頭,一個殺手,一起來見他是為了什么?
冷血猶豫片刻,將諸葛太傅的信遞給薛衣人。
薛笑人瘋了數十年,突然說他這些年是在裝瘋賣傻,很難取信于人,尤其是薛衣人作為兄長會更難以置信。諸葛太傅與薛衣人相交多年,親自寫信,在信中道明原委,請他協助調查。
薛衣人捏著信,面色莫測。
對一位想要治好弟弟瘋病的兄長來說,信里的內容無異于石破天驚,不可置信,卻不得不冷靜對待。
冷血三人等了許久,才聽薛衣人說道:“我叫人帶你們去他的屋子調查,在沒有找到他之前,不得輕舉妄動。”
三人紛紛應下。
他們當然不會輕舉妄動,會輕舉妄動的只有阿爸。
·
翻遍半個松江府都找不到的薛二爺正在河邊釣魚。
薛家莊找的是薛寶寶,和他薛笑人有什么關系?
眾人早忘了薛笑人的模樣,只記得薛寶寶的濃妝艷抹的猴屁股紅臉,即使將松江府翻個底朝天也是找不到他的。
河水流淌,涼意襲人,樹影搖晃。
薛笑人眉頭緊蹙,他沒想到阿爸會來得那么快,快到他什么都沒來得及準備。
在薛家莊裝了那么多年瘋子,薛笑人已經將所有人厭煩透頂,他在薛家莊是個多余的外人,比客人還要多余。薛衣人有妻有子,薛家莊的“薛”已經不是薛笑人的“薛”了。
所有人在憐憫他的同時都嫌棄他累贅,即使厭煩透頂,薛笑人偏偏就要在他們面前礙眼。
這么做究竟是為了什么,薛笑人已不想再提,他原本是想以失蹤為由假死離去,但還沒來得及偽造好尸體,阿爸來得太快,快到薛笑人有點后悔沒有一把火燒了自己的屋子,直接金蟬脫殼。
想將一具尸體運進薛家莊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薛笑人的密道僅供一人通行,更何況合適的尸體也不是能立刻找到的。薛笑人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選擇出此下策。
也不能否認他確實存有幾分看他兄長熱鬧的心理。
薛笑人盯著河面的水波,那條巨蛇遠比他想象中的大,一點紅的描述還是太過平淡。
不管什么假尸體了,在阿爸找到他之前……
薛笑人猛地抬頭,愕然地望向巨蛇原本所在的方位,不知何時,那龐大的巨物已然消失不見,而他竟然無知無覺,直到想到它的一瞬間才意識到它的消失。
……一點紅的描述沒有錯。
薛笑人怔愣良久。對于他這樣自我的人來說,自己的想法在不知不覺間受了影響,是件令人恐懼的事。尤其是薛笑人已提前知曉此事,但當事件真正發生的那一刻遠比不知情更令人震撼。
發呆的薛笑人沒有注意到遠遠的從河面上漂來一道起伏的黑色物件。
魚竿上傳來的沉墜感扯回了薛笑人的注意力,河面上漾開劇烈的波紋,薛笑人下意識地扯動魚竿和底下的生物較勁,這是屬于人類的本能,類似于釣魚佬絕不空手而歸的定律,接近于小貓見繩子就扒拉的天性。
一道黑影破水而出!
衣衫嗒嗒滴水,兜帽嚴嚴實實,身姿頎長,氣勢陰森逼仄——
是水鬼!
不。
是阿爸。
薛笑人懵了。
他釣上來個什么玩意兒?
阿爸轉過身,就這一瞬間的功夫,身上濕淋淋的衣裳便干凈整潔,仿佛他從來沒有下過水。
薛笑人瞳孔地震,認清了來人的身份。
天不遂人愿,非人類直接送貨上門。
【在河邊偽裝釣魚佬的薛笑人:你……你怎么會從水里出來?】
【「十三只手」的首領認出了你的身份,但他覺得你不認得他的臉,決定偽裝釣魚佬。你對此決定——】
【>>揭穿他的假面,帶著他去找他哥要報酬。】
【>>配合他的演出,解釋從水里出來的理由。】
>>【揭穿他的假面,帶著他去找他哥要報酬。】
【戰斗模式開啟!】
……
【恭喜玩家阿爸打敗“偽裝釣魚佬的薛笑人”!】
【恭喜玩家阿爸獲得獎勵:薛笑人的魚竿×1,薛笑人的魚餌×1盒,薛笑人的板凳×1,薛笑人的錢袋×1。薛衣人的劍×1……】
【被揭穿身份的薛笑人:沒想到你這么強…………你放手!你要做什么!?放手!放手啊啊啊啊啊!!!!】
【你帶著惱羞成怒抗拒不已的離家出走薛二爺來到了薛家莊,并見到了你的好隊友,以及薛家莊的主人,薛衣人。】
【冷血表情復雜地注視著你,覺得你很有效率。】
【陸小鳳摸著胡子注視著你,覺得你很有效率。】
【一點紅表情復雜地注視著出走未遂的薛二爺。】
【薛衣人注視著出走未遂的弟和助人為樂的你。】
【你找到了薛莊主失蹤的弟弟,獲得來自薛莊主的獎勵:銀兩×600,銅板×3000,薛家莊的通行信物×1,薛衣人的劍譜×1……】
一點紅認得首領的劍,所以阿爸拿出從薛笑人的戰利品·薛笑人的劍時,他瞳孔驟縮,不由得后退半步。
薛笑人心里恨得咬牙切齒,瞧見一點紅的動作,不由得冷笑一聲。
薛衣人見此心中一沉,原本還抱有幾分奢望,也許一切都是誤會,但不管是薛笑人那未涂脂抹粉的面容,雖然染了血、但十分正常的衣物,還是那把鋒芒畢露的利劍,都彰顯著一個事實。
——薛笑人不瘋不傻,腦子清醒。
一點紅口中那威嚴深重、深不可測的首領,確實是他薛衣人的弟弟,薛笑人無疑。
薛衣人痛心不已,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氣氛凝滯,當事人及旁觀者雙方紛紛無言,而阿爸打破了沉默,他舉起薛笑人的劍,問:“有誰想要?”
嚴肅悲傷的氛圍一掃而空,所有人都看著他,薛笑人氣得頭暈眼花——還有一半原因是阿爸下手毫不留情,傷勢嚴重。
薛衣人回過神來。
接下來的事就和阿爸無關了,薛笑人的傷勢太嚴重,阿爸顯然不會治療自己重傷的薛笑人,早已興致勃勃地開啟薛家莊探索之旅。
冷血和一點紅跟在薛衣人身后離開,陸小鳳仗義地留下監督阿爸。
“監督”這個詞不是很合適,陸小鳳本人倒是很想用“一起玩”來形容自己和阿爸,但阿爸玩他還差不多,完全沒有一起玩的概念。
陸小鳳被折騰得夠嗆,不是被阿爸舉著跑來跑去,就是跟在阿爸身后翻墻爬樹,但不得不說,總體體驗還是相當愉快的。
無責任發癲的感覺太快樂了。
一點紅心事重重地在山腳下找到阿爸時,陸小鳳正呆呆地看著河里劃水的阿爸。
就在不久前,阿爸結束了對薛家莊的探索之旅,提著薛笑人的魚竿和魚餌下山釣魚,陸小鳳拎著水桶高高興興地跟在他身后,而下來之后魚還沒釣上來,阿爸自己跳河里游水了。
陸小鳳扶著魚竿看阿爸游水,心情復雜,而稍一恍神,游到河中間的阿爸恍惚間成了一團形狀詭異奇怪生物。
在黑灰兩種顏色間閃動的小小方塊嚴絲合縫,鑲嵌在平面之上,方塊邊緣時淡時濃……如同隔著夜霧閃爍的光輝,卻與那不盡相同。
而阿爸猶如一個紙人,扁扁的,卻在河里劃水。
一點紅的腳步聲驚醒了他,陸小鳳下意識地看他一眼,但兩人緊接著又被河水中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
“咕嚕嚕——”
河中間咕嚕冒泡,已經不見阿爸的身影。
陸小鳳迅速站了起來:“阿爸!!”
之前阿爸各種整活整得太嗨,從來沒有擔心過的氣力值在他劃水過程中終于告磬,咕嚕嚕一段時間之后,阿爸出現在他之前下水的地方。
離陸小鳳有一丈的距離。
阿爸身上干干凈凈的,相當淡定,沒有對自己之前疑似溺水的現象進行解釋的意思,陸小鳳無言地望著阿爸,他以為阿爸不會有叫他意外的事情了,但事實上,試圖理解阿爸比登天還難。
那些模糊但又清晰的小方塊究竟是什么?是組成阿爸的重要元素嗎?
陸小鳳困惑不已,腦袋隱隱作痛。
一點紅并沒有看到陸小鳳所目睹的觀念,見阿爸平安無事,他詭異地松了口氣。
他來找阿爸沒有正事,只是為了避開薛笑人的挖苦嘲諷。
如今薛笑人的身份被揭穿,看薛衣人和冷血的反應,一點紅以后是不會有首領了,他也不必再當殺手,但薛笑人這些年對他的震懾并不是虛假的。
而揭穿這一切的阿爸本尊,絲毫不關心薛笑人的下場,也沒有發表任何看法。
樹倒猢猻散,霍休被抓之后,青衣樓的殺手們分道揚鑣,本就由金錢構系的關注并不牢固,更何況阿爸還接手了霍休的所有資產,這次如果沒有例外,「十三只手」也會遭遇同樣的事情。
前路渺茫,一點紅有點茫然。
·
小老頭雖然還沒死,但他已經像個死人一般說不出任何話了。
小老頭遺產的管理者·太平王世子·無名島代島主·宮九正在看無名島名下生意的賬本。
松江府這樣的大城市,當然有他的人。
夜色降臨,宮九從賬本上移開視線,望向窗外被霧籠罩的深藍夜幕。
在三個時辰之前,那個方向有小黑的身影。存在感鮮明,消失時卻毫無聲息。
宮九起身打算關窗,頭頂瓦片微響,一道人影迅速地躍進窗里,和宮九撞了個正著。
“……”
來人的身份不必多想。
阿爸沒有和宮九打招呼的意思,從他身邊經過,開門,片刻之后,神色微微窘迫的一點紅和陸小鳳出現在門口。
“世子殿下,又見面了。”
陸小鳳尷尬而不失禮貌地說。
第81章 交手。
‖晉。江文學城獨發‖
*
父愛深沉如海, 沉重如山,阿爸這樣霸道強制的的爹,也會希望自己的逆子們能夠相親相愛。
就像所有強人所難的爹一樣, 阿爸叫一點紅跟著宮九做事, 說法相當有趣,宮九年紀大,要幫助年紀小的一點紅, 希望宮九能成為一點紅人生路上的明燈,向他展示自己那很有風格的燦爛活法。
被阿爸抽過幾次的宮九覺得阿爸在點他。
不知道宮九喜好的一點紅看著阿爸將自己的手和宮九的手搭在一起。
阿爸的體溫冰涼,微妙的觸感如同蟲子爬過,順著手指向上爬, 直達天靈蓋。
阿爸又在發癲了。
下一秒,宮九和一點紅飛快地抽回自己的手,又默契地對視一眼。
陸小鳳知道自己不該笑,但就是忍不住直樂。他說道:“阿爸的心意真是沉重。”
所以不能辜負阿爸的良苦用心。
宮九看他的眼神冷得像冰刀子。
隨后,宮九似笑非笑地對阿爸說道:“你不怕我和他合伙將你拉下來?”
阿爸發出兩聲干巴巴的哈哈聲:“沒想到你很會講笑話, 再多講講。”
宮九:“……”
如此這般, 一點紅沒了首領,不做殺手,開始跟在宮九身邊打下手。
正常人跳槽加跨行難免劈叉,但一點紅適應得很快,阿爸帶他去捅「十三只手」的老巢時他身上還帶著算盤。
一點紅曾經的同事不知道他們的首領已經不再是首領, 見到一點紅和他身邊的阿爸,下意識地以為是一點紅背叛了他們,提劍就沖, 殺氣騰騰,阿爸沒出手, 看一點紅和同事打來打去,懷里掉出嶄新的算盤。
一點紅面前的人飛快跳開,看清算盤的模樣后表情有些凝滯:
“……算盤?”
不是暗器?
大家都是同事,好幾個人一起從小長大,一點紅根本不是會隨身攜帶算盤的人,他懷里掉出一個餅都比一個算盤更容易令人接受。
一點紅珍重地撿起算盤,擦拭灰塵,放回懷里。
“……”
陸小鳳終于有機會向一點紅的同事們解釋他們對一點紅的憤怒已毫無意義,至于為什么說這話的人不是阿爸而是他,是因為阿爸已經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對面、殺手的身后,正朝屋內走去。
以防事態變得更混亂,陸小鳳開門見山,將薛笑人的身份及處境道出,一點紅在一旁點頭附和,他的同事們表情變來變去,難以置信。
“你是想說你無辜嗎!一點紅!”有人質問一點紅。
一點紅搖頭道:“我沒這么說。”
“你們說得簡單,難道不是你們合伙來蒙騙我們么?一點紅,你這樣就沒意思了。”有人冷笑。
一點紅抿唇道:“你要知道,有那個人在,我根本沒必要蒙騙你們。”
同事們的表情僵住了。
他們這時才發現阿爸不知何時已經不在陸小鳳身邊,隨后慌張扭頭,四處尋找,片刻后,在西北方向的屋頂上瞧見了阿爸打坐的身影。
陽光灑在他的黑衣之上,邪氣逼人。
……為什么要在這種情況下上屋頂打坐!?
別的不提,搬出阿爸后任何不可能的事情似乎都有了可能。
一點紅向首領稟報有關阿爸的內容其余殺手全部知情,而做暗殺任務在外行走的過程中更是有所耳聞,其中還有人遇見過曾在青衣樓做殺手、在阿爸手下僥幸保住小命的同行,同行對阿爸的形容極盡惡劣之詞,面色驚懼,阿爸于他而言仿佛是場永遠無法逃脫的噩夢。
所以眾人對陸小鳳的說法信了一半。
但聽從首領的命令已經成了習慣,僅憑一點紅的話就叫他們跟著他離開,誰知道之后會遇見什么?也許會是自投羅網……
一點紅最熟悉他們的心理,知道他們的顧慮,淡淡地給出衷告:“你們可以不全信,但不要違背阿爸。他之后若是說些什么,不要違抗他。”
“……他難道比首領還可怕?你已經徹底是他的人了?”
有人負隅頑抗,還是不信。
一點紅不語,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陸小鳳覺得他得替阿爸說句公道話:“其實……阿爸人不壞。”
·
阿爸打完坐后將薛笑人的老巢探索完畢,充實錢包后拐回來便看一點紅和他的同事們的交涉狀況。
殺手同事們頭頂原本的紅名變為橙名,每個人腦袋上都有一個深沉的白色問號,阿爸接到任務:
【支線任務:“恐懼”】
【任務描述:「十三只手」的殺手是首領的忠實弟子,他們畏懼首領,即使在陸小鳳和一點紅的解釋下了解了薛笑人的現狀,卻依舊半信半疑。他們愿意暫時為你做事,心里依舊深藏對首領的恐懼,你決定打碎他們的恐懼,將他們從無形的囚牢中解放出來。】
……阿爸成了心理醫生誒。
玩家A感慨不已,主角風格復雜得像持續斗毆的惡魔與天使,各種支線任務發布時塑造的主角人設正反橫跳,時而正的發邪,時而邪的發癲。
比如要將「十三只手」的殺手從無形的囚牢中釋放的任務,游戲只提供了一個選項。
——去薛笑人床前探望。
如此一來,既能確認一點紅的說法,也能解開心中枷鎖。
阿爸善良地遵從了游戲提供的唯一的選項,浩浩蕩蕩地帶著人打算前去去薛家莊,召喚出小黑的瞬間,「十三只手」的殺手倒吸一口涼氣,雙目圓睜,難以置信。
小黑對一群既不是阿爸弟子也不是隊友更不是跑腿小弟的外人很不滿,翻滾耍脾氣,阿爸好聲好氣哄了許久,小黑才肯上路。
一點紅安撫著他呆愣傻眼的同事們,深沉地說:“小黑不吃人。”
“…………”
·
薛衣人還沒整理好自己面對薛笑人的心情,小黑帶著一群人大搖大擺地上山,徑直停在薛笑人的院子上方,巨大的陰影猶如黑色的布幔,蛇類獨有的腥氣在整個薛家莊上方彌漫開來。
小黑微微低頭,阿爸一躍而下,黑袍翩飛,如同巨大飛禽的翅膀。
半刻鐘之后,從小黑身上下來的殺手們趕來和阿爸匯合,在他們身前,是面色緊繃的薛衣人。
阿爸創開薛笑人的房門,屋里半夢半醒迷迷糊糊的薛笑人猛地驚醒,心臟跳得發痛。隨后,他看到好幾個眼熟的面孔魚貫而入,都是他手下的得意殺手。
薛笑人失語。
他的劍就擺在桌邊,殺手們看見那柄劍便立刻確認了薛笑人的身份,眼神變得復雜而又微妙。
緊接著,他們自動找到薛家莊的廚房,開始照阿爸給的藥方和菜譜熬藥煲湯。
小黑此時還懸在頭頂吐信,一抬頭就能看到它的赤眸,傻子才不會聽阿爸的話。
在和一點紅一起搭乘小黑的過程中,眾人已經充分理解了一點紅的苦衷。
但一點紅給爐灶扇著風,仔細想了想,覺得自己好像并沒有什么苦衷。
這是一個美好的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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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衣人對薛笑人失望又痛心,但這并不代表他能放任阿爸帶人在薛笑人的病床前發癲,尤其是那彌漫整座山莊的蛇腥味與奇妙的苦藥香相結合,再與濃郁的肉湯香氣碰撞,氣味不亞于生化攻擊,難聞至極。
薛夫人帶著薛少爺回了娘家,只為了避開阿爸和他帶來的薛笑人曾經的手下。
不愿意就打,阿爸和薛衣人過招,鞭子和劍不太配,于是阿爸拿了薛笑人的劍用。
冷血從山下匆匆趕來時,薛衣人和阿爸的戰斗已經結束,兩人正一起在院中打坐,身后是小黑放下來的腦袋,直勾勾地盯著阿爸,畫面和諧得十分詭異。
冷血無法看到的是,有閃耀著瑩瑩光輝的金點正繞著薛衣人飛舞,一部分被他的身體吸收,一部分用各種花樣撞他。
薛衣人本人也看不到,但他能體會感知到那些金色光點。
阿爸對著他使出第一招時,薛衣人便在一瞬間察覺到阿爸的功法與他有所不同。假若阿爸用的是長鞭或是石頭,薛衣人也許不會立刻發現,但阿爸用的是劍。薛衣人用劍多年,早已與劍融為一體,從阿爸手里的劍所傳來的強烈氣息冰冷而陰森,如風暴般狂亂,來勢洶洶。
薛衣人見獵心喜,即使前方是未知,求知欲依舊蓋過了警惕。
所以結束戰斗之后,阿爸坐下打坐,薛衣人便也跟著打坐,在與阿爸的交手過程中他有許多收獲,在打坐期間消化整理,隱隱有所明悟。
睜開眼,薛衣人看到了面前的冷血。
除了冷血,一點紅和陸小鳳也在,幾人一對視,幾個年輕人的表情都有些尷尬。
薛衣人站起身,他問冷血:“諸葛先生可有與他交過手?”
冷血搖搖頭:“不曾。”
所有人都盡量不去招惹阿爸。誰也不知道阿爸癲狂后會做出什么事情。
薛衣人道:“他的弟子如何?”
冷血隱隱明白薛衣人的意思了。
阿爸的弟子們進步神速,所修的功法極為奇特。
他如此回答了,薛衣人沉思片刻,意味深長道:“與他交手不是一件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