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朋友
太陽開始西移，歲庭衡送拂衣出宮。兩人并肩走在宮道上，偶有花枝探過紅墻，惹得拂衣忍不住抬頭去看。
“康陽姑祖母說的劉子賀……”歲庭衡看著前方的東鳳門，緩緩?fù)Ｏ虑斑M(jìn)的腳步：“如果早知他心儀你，上次在蹴鞠場，我?該多?勉勵(lì)他幾句。”
“殿下，您可別多?想，臣女跟劉家郎君不熟，以后也?不可能?有什么關(guān)系�！狈饕陆忉專骸暗钕虑f別因?yàn)槌寂�，�?誰另眼相待�！�
“原來你與?他不熟悉�！睔q庭衡眼中暈染上點(diǎn)?點(diǎn)?笑意：“如此說來，劉大人行事冒昧了些，只順著自己心意，卻不顧忌你的為難。”
“這種小?事，臣女也?沒放在心上�！�
“你不放在心上，不是他冒昧的借口�！睔q庭衡單手負(fù)于身后，優(yōu)雅地繼續(xù)往前走：“真心愛重你的人，哪里舍得你為難。劉大人到底是年輕了些，還不懂怎么體貼人。”
如果沒記錯(cuò)的話，劉子賀好像比太子還要大一歲？
拂衣笑著點(diǎn)?頭，太子說什么都對?，她不反駁。
兩人走到東鳳門，歲庭衡看到停在東鳳門外的云家馬車，他停了下來：“接你的馬車到了。”
“殿下，臣女告退�！狈饕伦叱鰱|鳳門，上馬車時(shí)往后看了一眼，太子殿下還站在原處，長身玉立玉冠錦袍，無比矜貴與?優(yōu)雅。
她微微一愣，彎腰坐進(jìn)馬車，就看到坐在里面的云照白。
“哥……”拂衣有些心虛。
“看來你此行很順利�！痹普瞻装咽掷锏臅拥阶郎希骸鞍雮�(gè)時(shí)辰前，禮部到家里宣旨，陛下冊封你為郡主，你做了什么？”
“我?就是做了一點(diǎn)?點(diǎn)?微不足道的小?事�！狈饕掠檬直攘诵�?小?的一段距離：“哥，你放心吧，我?肯定不會?亂來的。”
“拂衣，我?只希望你能?好好保護(hù)自己�！痹普瞻鬃⒁獾椒饕掳l(fā)包有些扁，仿佛被人捏過。他從馬車的抽屜里取出一把木梳，示意她坐到自己面前。
“哥，你放心，我?不會?拿自己安危開玩笑�！狈饕鹿怨宰皆普瞻酌媲�。
給拂衣拆開發(fā)髻，云照白熟練地給她梳著頭發(fā)：“遇到解決不了的事，記得告訴我?們�！�
“好。”拂衣抱住云照白胳膊：“哥哥最好啦�！�
“哎，別動！”云照白讓拂衣坐好，利索地幫她挽好發(fā)髻：“出門一趟，還跟小?時(shí)候一樣，把頭發(fā)弄得亂糟糟的�！�
“我?又不是三四歲的小?孩子，這發(fā)髻是陛下捏亂的�！狈饕聡\里咕嚕把她小?時(shí)候跟陛下結(jié)識的經(jīng)過告訴云照白，云照白沉默半晌后道：“你小?時(shí)候回家跟我?說過，有個(gè)大人哭著在地上耍賴要走了你的半荷包糖，沒想到此人會?是陛下�！�
這種有損君威的事，陛下卻特意跟妹妹提起來，究竟是陛下真的喜愛拂衣，還是以此展示他對?云家的信任與?看重？
陛下登基僅兩載，朝中舊勢力猶存，文臣武將?上下也?并非一條心，陛下想要徹底掌握朝中大權(quán)，就必須要有足夠的人支持。
“難怪陛下會?在短短幾個(gè)月里，給你升了兩次爵位，皇后娘娘與?太子也?待你親近�！痹普瞻装涯臼岱呕叵蛔樱踔饕碌哪X袋欣賞了一下自己梳頭發(fā)的手藝：“陛下是位仁慈明君，平日?你與?陛下該怎么相處就怎么相處，不要有顧慮。”
“哥哥，明年朝廷加開恩科，你可要去參加科舉？”
“現(xiàn)在還不合適。”云照白幫她理好發(fā)釵：“我?也?不急于入朝堂，再等幾年吧�！�
“哦�！狈饕曼c(diǎn)?頭，沒有繼續(xù)追問。
云照白看了眼桌子上的點(diǎn)?心：“這些都是你喜歡的點(diǎn)?心，怎么不吃？”
“剛在宸璽宮吃過點(diǎn)?心，現(xiàn)在吃不下。”拂衣翻出一冊話本子，選了個(gè)姿勢斜靠好：“哥哥你自己吃吧。”
宸璽宮……
云照白拿起一塊點(diǎn)?心，扭頭看了毫無儀態(tài)可言的拂衣：“方才太子殿下送你到了東鳳門？”
拂衣看著話本，心不在焉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云照白眉梢微皺，把點(diǎn)?心扔進(jìn)嘴里，太子殿下待臣下已?經(jīng)如此體貼了？
馬車經(jīng)過四方館時(shí)，拂衣聽到張揚(yáng)的喧嘩聲，扔下話本往窗外看去。
“是離巖國的人�！痹普瞻啄樕兊秒y看。
先帝在位時(shí)，離巖國數(shù)次侵?jǐn)_邊關(guān)，先帝寧可割地賠款，也?不愿抵御外敵。以至于離巖國越來越目中無人，在他們大隆朝也?自視高人一等。
四方館隸屬于禮部管轄，專供國外使臣居住。見到離巖國的使臣，對?著大隆百姓與仆役吆五喝六，拂衣深吸一口氣?，下了馬車。
“連個(gè)箱子都抬不好，你們知不知道箱子里的寶貝價(jià)值連城，隆朝人真是沒用……”
“使者的箱子貴重，為何不自己抬。”拂衣眼見離巖國使臣舉起鞭子，想要鞭打?四方館仆役，伸手?jǐn)r住他的鞭子：“難道貴國國君舍不得為使者多安排幾個(gè)下人，只能?求我?們隆朝的人來幫助你們？”
“你是何人？”離巖國的使臣長得人高馬大，見一名年輕女子敢攔住他的馬鞭，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傲慢與?不滿：“我?乃離巖國車騎將?軍，你們隆朝皇帝見到我?都要客氣?三分?，你一個(gè)小?小?的弱女子，竟敢在本將?軍面前無禮？這就是你們隆朝的待客之道？”
“車騎將?軍威風(fēng)凜凜，確實(shí)令人敬仰。不過我朝陛下剛登基兩年，從未見過將?軍，這客氣?從何而來？”拂衣把此人推開：“來者是客，我?大隆朝向來熱情待客，但也請將軍不要忘了客隨主便�！�
“伶牙俐齒，本將?軍懶得跟你計(jì)較。”他指向四方館的一個(gè)仆役道：“把你們禮部尚書叫來，本將?軍要好好問他，隆朝這是什么意思？”
仆役偷偷看了拂衣一眼，沒人敢挪步子。
“將?軍如此囂張，究竟是來賀喜還是來添堵的？”拂衣微微抬起下巴：“這里是我?們大隆朝，還請將軍遵守隆朝的禮儀。”
“是啊，在我?們隆朝地界，你居然還想欺負(fù)我?們的人？”
“姑娘說得好，連客隨主便都不懂的人，都是茹毛飲血的無禮之輩！”
“哼�！避囼T將?軍看不上隆朝的軟弱無能?，但是見到有人對?他強(qiáng)硬無禮，亦不覺得高興，他看了眼圍在四周的百姓，把馬鞭塞回腰間：“本將?軍不與?你一個(gè)女流之輩計(jì)較�！�
隆朝上一任皇帝軟弱無能?，新任皇帝是連上任皇帝都罵過的窩囊廢，膽子肯定比上任皇帝還不如。
這個(gè)囂張的女人不用他來收拾，消息傳到隆朝皇帝耳中，自會?有人來向他賠罪。
想到這，他輕蔑地看了拂衣一眼：“很快你就會?知道得罪本將?軍的下場。”
拂衣也?哼了一聲：“還請將?軍別忘了遵守大隆的禮節(jié)�！�
說完，也?不理會?他，轉(zhuǎn)身就走。
“她居然還說本將?軍囂張，我?們究竟誰更囂張？”車騎將?軍扭頭問四周的人：“她是誰家的女子，膽敢如此對?待本將?軍？”
四方館的仆役撇開頭，假裝沒有聽見他的話，離巖國的手下們各個(gè)神情憤怒，仿佛受了天下的屈辱。
“將?軍，屬下好像見過這名女子�！备睂�?小?聲道：“四年前，屬下來隆朝做客，在皇宮中見過她，據(jù)說她是寧王的心上人。”
“寧王？”車騎將?軍不解：“繼承帝位的是隆朝大皇子，寧王都自身難保了，她還敢這么囂張？”
“這個(gè)屬下就不清楚了�！备睂�?面露狠意：“不過此女敢對?將?軍您無禮，我?們定要隆朝皇帝給您一個(gè)交待�！�
“不愧是朕想認(rèn)為女兒的人，干得漂亮！”皇帝聽說云拂衣與?離巖國車騎將?軍發(fā)生沖突后，激動地拍響桌子：“朕早就等著有人站出來殺殺離巖國的威風(fēng)，拂衣替朕開了一個(gè)好頭�！�
“衡兒，替我?磨墨，我?要親自題字賞賜拂衣。”皇帝激動得臉都紅了。
“父皇，云姑娘不好書法，不如您賞她一些金銀珠寶？”歲庭衡沒有動彈。
“嘶。”聽到金銀珠寶有些心疼，可是想到這是賞給云拂衣的，皇帝還是忍痛讓御前總管親自挑了幾件珍寶，讓他帶去云家。
“拂衣這姑娘長得好，性子好，能?玩能?跳，還有一身正?義，若不是你喜歡知書達(dá)禮的女子，我?真想讓你把她求娶回來�！被实圻z憾地嘆息一聲：“這樣的小?姑娘多?好啊。”
歲庭衡欲言又止：“父皇，兒臣何時(shí)說過……”
“可惜云家沒有嫁女的意思。”皇帝連連搖頭：“朕還偷偷探過云愛卿的口風(fēng)，他們家寧可把女兒養(yǎng)一輩子，也?不愿她所嫁非人。”
歲庭衡沉默下來。
“我?沒說你不是好夫君的意思，只是你不喜歡她，娶回來豈不是讓人受盡委屈�！被实叟牧伺臍q庭衡的肩膀，從桌子下掏出厚厚一疊紙：“這是你母后給我?的，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人�！�
“不用了�！睔q庭衡看也?不看那一疊畫像，面無表情道：“父皇，兒臣沒有喜歡的女子�！�
“為父看這些女子都是才華橫溢……”
“父皇，兒臣喜歡的人，并不一定需要有很多?的才華，也?不一定要能?詩會?畫�！彼实圩髁艘粋�(gè)揖：“父皇，兒臣累了，想回去休息�！�
“累啦？”皇帝到底是心疼兒子：“我?還想著讓你帶張福走一趟云家，既然你累了那就……”
“父皇是想借著這個(gè)機(jī)會?，讓朝臣明白你對?離巖國的態(tài)度？”歲庭衡道：“兒臣愿為父皇分?憂�！�
他走出御書房，直接去了帝王私庫。
御前總管張福正?在內(nèi)庫挑選適合賞賜的珠寶，聽到身后腳步聲，警惕地回頭，見是太子殿下，又放松下來：“殿下�！�
“張公公不必理會?孤。”歲庭衡目光掃過一排排珍寶：“孤自己看�！�
“是�！痹捯魟偮�，張福就看到太子殿下把一盒粉色琉璃取下來，放進(jìn)身后太監(jiān)的托盤里。
見張福看著自己，歲庭衡側(cè)首看他：“怎么？”
“下奴失禮�！睆埜＿B忙低下頭，隨后他就看到太子又取下好幾盒珠寶。
“殿下，這個(gè)真不能?拿�！毖垡娞右米咭幻渡虾玫难蛑子瘢瑥埜９虻教用媲埃骸氨菹乱糁@個(gè)給娘娘刻私章。”
歲庭衡把盒子放回原位，順手取走一個(gè)金珠玉寶擺件：“這些東西賞賜云郡主已?經(jīng)足夠，不用再拿別的了�！�
張�？粗由砗竽鞘畮讉�(gè)錦盒，笑得比哭還難看：“殿下說得是�！�
是太子拿的，與?他無關(guān)，陛下就算再心疼，也?應(yīng)該不會?怪他。
云拂衣與?離巖國使臣在四方館門口發(fā)生沖突的事，早已?經(jīng)傳到各個(gè)朝臣耳中，有人覺得解氣?，有人覺得她太過沖動，但幾乎沒有人因?yàn)榇耸聦?她辱罵。
直到太子出宮去往云家的消息傳出，眾朝臣開始緊張起來。冊立大典在即，太子已?經(jīng)近兩個(gè)月沒有出宮，現(xiàn)在直接去往云家，分?明是代表了陛下的意思。
陛下，會?不會?讓云拂衣去給離巖國使臣賠罪？
拂衣看著賞賜如流水般抬進(jìn)云家，忍不住悄悄拽了一下太子的袖子，輕聲問他：“殿下，這……真是陛下賞賜的？”
“嗯，是父皇賞賜的�！笨粗x自己極近的拂衣，歲庭衡學(xué)著她的樣子，彎腰在她耳邊小?聲道：“也?是我?親自給你挑的�！�
“殿下，您……”
“拂衣，我?以為我?們已?經(jīng)是朋友了。”歲庭衡笑容溫柔：“有好東西，我?想跟好朋友分?享�！�
拂衣這才注意到，殿下已?經(jīng)不再稱呼她為“云姑娘”，而是叫她“拂衣”。
見她不說話，歲庭衡眼神黯淡下來，隨后又笑了：“沒關(guān)系，只要云姑娘喜歡這些就好�！�
“殿下與?臣女自然是朋友。”
此言一出，她就看到歲庭衡笑容繾綣，如夏荷初綻，清新而又高雅。
沒人能?眼睜睜看著美男失落，她年紀(jì)輕輕的，如何能?做到不為男色所動？
第32章 無禮
“太子殿下，請您上坐�！痹普瞻滓�?妹妹與太子越站越近，還頭?挨著頭?說悄悄話，含笑?走到兩人?中?間：“請�！�
歲庭衡在上首落座，幾番寒暄過后，柳瓊枝對太子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從生疏客氣到親切欣賞。
拂衣想，太子這樣驚才絕艷的人?物，如果想要與誰結(jié)交，那真是手?到擒來。
“拂衣一片忠心，父皇與我都看在眼里�！睔q庭衡笑?容不減：“父皇常在私下跟我說，夫人?您與云尚書教導(dǎo)有?方，所以云郎君與拂衣才如此不凡。”
“陛下謬贊，臣婦這兩個(gè)孩子，一個(gè)憨一個(gè)倔，很?是不省心。”柳瓊枝笑?容燦爛，扭頭?看了眼一雙兒女：“讓殿下您見?笑?了。”
“云郎君的《嘆充賦》讓人?驚嘆，我曾反復(fù)誦讀數(shù)次，至今也不能忘�！睔q庭衡誦念出幾句《嘆充賦》中?的句子，面帶贊賞：“這幾句我尤其喜歡�！�
“能讓殿下誦閱，是在下的榮幸。”云照白沒想到太子真看過自己所寫的這篇文章，起身作揖：“謝殿下夸贊�！�
《嘆充賦》并?不是他最出名的文章，但卻?是他在充州與妹妹團(tuán)聚后所作，里面滿是他的喜悅與祝福，所以他自己很?喜歡這篇文章。
現(xiàn)在見?殿下也喜歡這篇賦，他看殿下的眼神有?了幾分看知音的意味。
“拂衣回?京以后，數(shù)次替父皇分憂，父皇與母后都恨不能拂衣是我們家的人?�！睔q庭衡的目光與拂衣視線交匯，對拂衣展顏一笑?。
柳瓊枝瞬間明白過來，太子這是告訴他們，皇上很?滿意拂衣對離巖國使臣的態(tài)度，也是在借著這件事，向朝中?大臣表明他的立場。
她有?些慶幸，當(dāng)今陛下是個(gè)有?血性的帝王，邊疆的將士與百姓總算有?了盼頭?。
“時(shí)?辰不早，我該回?去了�！睔q庭衡放下茶盞，起身告辭。
柳瓊枝不敢挽留，帶著拂衣與云照白一路把?人?送到大門口：“恭送殿下�！�
歲庭衡伸手?扶住柳瓊枝準(zhǔn)備往下拜的手?，側(cè)首對柳瓊枝身后的拂衣道?：“不用擔(dān)心，有?我與父皇在，不會允許離巖國使臣對你無禮�！�
拂衣?lián)P起嘴角笑?起來：“臣女知道?，謝謝殿下�！�
見?到她笑?，他不自覺也跟著揚(yáng)起嘴角，直到坐回?馬車，四周都安靜下來以后，他才察覺到自己嘴角是上揚(yáng)著的。
他掀起簾子往外看了一眼，馬車已經(jīng)離開?云家，他能看到的，只有?身著金甲的金吾衛(wèi)。
“殿下，您有?何吩咐？”守在車窗旁的金吾衛(wèi)見?殿下掀起了簾子，連忙低聲詢問。
“無事�！睔q庭衡放下簾子，伸手?摸了摸腰間的荷包，里面裝著拂衣送他的玉珠。
他連拂衣送的玉珠，都不敢光明正大戴出來。
他怕世人?察覺到他的心思，逼著拂衣做他的太子妃，讓她失去自由與選擇。
三年前他求過天地，求過歲家列祖列宗，只求他們保佑拂衣還活著。
只要她好好活著，他便再無所求。
可是貪婪總是戰(zhàn)勝理智……
離巖國的車騎將軍還在等隆朝皇帝派人?來向他賠罪，可是直到太子冊立大典開?始的那天，他都沒有?等到來賠罪的人?。
“真是氣煞我也！”車騎將軍氣得捶裂桌面：“隆朝竟敢如此瞧不起本將軍！”
起得太早還在犯困的六王子被這聲巨響嚇得睜開?眼睛：“仲將軍，你怎么了？”
“六殿下，隆朝竟敢如此瞧不起我們，末將要給他們一個(gè)教訓(xùn)�！敝賹④姲�?拍疼的手?背在身后：“聽說皇帝只有?太子一個(gè)兒子，今日的國宴上，我們應(yīng)該想辦法給這個(gè)太子一個(gè)難堪�！�
“我們不是來跟隆朝購糧的？”六王子勉強(qiáng)打起精神，不讓困意戰(zhàn)勝自己：“今晚跟他們鬧得不開?心，對我們有?什么好處？”
“六殿下，您不了解隆朝人?�！敝賹④姴恍祭浜撸骸八麄兊奈某级际擒浤_蝦，只要我們對他們態(tài)度強(qiáng)硬一些，他們就會害怕，到時(shí)?候還不是我們說什么就是什么？”
六王子皺眉：“可隆朝換了皇帝，說不定……”
“絕無此種可能。”仲將軍自信滿滿道?：“現(xiàn)在這個(gè)皇帝十分不討先帝喜歡，據(jù)說他十分平庸懦弱，這樣的皇帝肯定比前任皇帝還要好對付。”
六王子沉默片刻道?：“可他若是性格懦弱，為何還未派人?來向我們賠罪？”
“那個(gè)對我無禮的女人是寧王老相好，說不定是寧王怕皇帝治那個(gè)女人?的罪，把?這件事隱瞞了下來，皇帝根本不知道她的所作所為�！敝賹④娮孕诺�?：“殿下，您箭術(shù)出眾，今日末將會想辦法讓隆朝太子與你比箭術(shù)，讓他們知道我們離巖國皇室王子的厲害�！�
六王子：“……”
你想出氣，卻讓本殿下出頭，真是倒反天罡！
“行。”
算了，仲將軍脾氣差腦子也不好，他懶得跟他起爭執(zhí)。更何況在隆朝與諸國使臣面前揚(yáng)離巖國威，也不是件壞事。
太子冊立大典，拂衣作為新出爐的郡主，也要進(jìn)?宮覲見?叩拜。
冊封大典與加冠禮一起進(jìn)?行，拂衣看著就覺得繁瑣，偏偏太子這個(gè)當(dāng)事人?卻?能做到一步不錯(cuò)，連跪拜禮都比別人?拜得優(yōu)雅好看。
祭天地，拜祖宗，太子吉服加身，最后是皇帝親自為太子戴上了九龍金冠。
當(dāng)太子金印落在歲庭衡掌心的那一刻，冰涼的觸感讓他指尖微微一顫。
“拜！”
朝臣命婦齊齊跪下，皇帝把?歲庭衡扶起來，讓他站在自己身邊：“衡兒，看著你的腳下�！�
艷陽高照，歲庭衡看著匍匐在玉階下的眾人?，目光一點(diǎn)點(diǎn)右移，在某處停頓片刻，收回?視線后舉起手?中?的太子金印。
“再拜！”
“三拜！”
三拜過后，拂衣仰頭?看著龍紋玉階上的太子，人?群中?發(fā)出一陣驚呼聲。
只見?陽光照在太子的金冠與金印上，反射的光芒竟隱隱約約形成了金龍的模樣。
“吉兆��！”
有?老臣激動得近乎暈厥，拂衣注意到站在前面的康陽公主甚至踉蹌了幾下。
拂衣望著仍舊云淡風(fēng)輕的歲庭衡，高聲道?：“天佑大隆，皇上萬歲，太子千歲。”
眾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跟著齊聲再次跪下：“皇上萬歲，太子千歲！”
“吾兒天命所歸�！被实郾瘸紓冞�要高興，對太子大出風(fēng)頭?這件事沒有?半點(diǎn)芥蒂：“得此儲君，乃我大隆之福�！�
寧王與宗親們跪在一起，他看著比歲庭衡還要高興的皇帝，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帝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
父皇還在時(shí)?，就算對他寵愛到骨子里，對他也存了幾分猜忌。
多疑是每個(gè)皇帝的通病，他不信他這位好皇兄能一直容忍太子在民間的威望超過他。
使臣團(tuán)見?到這樣一幕，也低著頭?竊竊私語。
“真是吉兆？”
“誰知道?呢，隆朝人?詭計(jì)多端，說不定是他們耍的手?段�！�
“有?這樣的手?段，為什么不用在皇帝身上，這不合理啊�！�
“難道?太子自己干的？”
“干這種讓皇帝猜忌自己的事圖什么，圖日子過得太安穩(wěn)？”
“六殿下……”仲將軍皺起眉頭?，對六王子輕聲道?：“末將看這個(gè)太子文質(zhì)彬彬的模樣，箭術(shù)肯定比不過你。”
六王子沒有?說話。
隆朝太子箭術(shù)不好，但是他命好啊。
隆朝皇帝沒有?其他孩子，他的儲君之位穩(wěn)如泰山，即使發(fā)生這種搶皇帝風(fēng)頭?的事，皇帝也能笑?得比誰都開?心。
他們離巖國的王子們做夢都不敢想這么好的事。
繁冗的儀式終于結(jié)束，眾人?進(jìn)?殿入席落座，各國的賀禮也呈了上來。
各國使臣都按照隆朝禮節(jié)，給帝后太子見?禮，唯獨(dú)離巖國例外，行的是離巖國禮節(jié)。
見?皇帝與太子都沒多大反應(yīng)，仲將軍坐回?桌邊后道?：“六殿下，末將料得沒錯(cuò)，新?皇帝是個(gè)懦弱不堪的人?。”
六王子看著處處彰顯著出塵氣質(zhì)的太子，對方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朝他微微抬起手?上的酒盞。
與對方漆黑如墨的眼眸對上，六王子心中?有?些怪異。
這雙眼睛讓他想到了離巖國高山上的積雪，纖塵不染，終年不化。
他率先錯(cuò)開?視線，側(cè)首往四周掃視，被對面一位身著水色宮裙的女子吸引了目光。
“六殿下，看到那個(gè)穿著水色衣服，被幾個(gè)女子簇?fù)淼呐?沒有?？”仲將軍站起身:“她就是前兩日冒犯末將的人?，末將要好好會一會她�！�
“姑娘，前幾日姑娘與本將軍有?些誤會，只要姑娘愿意飲下九杯酒，此事就當(dāng)揭過了�！敝賹④姲�?酒壺重重放到桌上，雙目灼灼盯著拂衣：“不知姑娘能否給本將軍這個(gè)面子？”
仲將軍聲音不小，四周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歲庭衡偏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將軍對四方館仆役無禮，本郡主看得一清二楚，這中?間有?什么誤會？”拂衣輕笑?出聲，風(fēng)淡云輕的放下手?中?酒杯：“如果仲將軍愿意喝下九杯酒，那么本郡主愿意給將軍一個(gè)面子，讓你有?解釋的機(jī)會�！�
正準(zhǔn)備開?口替云拂衣說話的文臣們聽到這話，頓時(shí)?閉上了嘴。
若論氣人?的本事，還是紈绔比較強(qiáng)。
“看來姑娘還沒想明白�！敝賹④娧酆鍤猓骸笆悄愕米锪吮緦④姟！�
“仲將軍�！睂幫蹰_?口道?：“請不要無禮�！�
“寧王殿下，你如今已經(jīng)自身難保，何必急著替心上人?出頭?？”仲將軍不屑地看了寧王一眼：“還是說，您準(zhǔn)備替她喝酒？”
此言一出，整座大殿一片死寂，無人?敢出聲，只是用眼神在幾個(gè)當(dāng)事人?身上瘋狂試探。
寧王妃抬頭?看向拂衣，幾乎掩飾不住眼中?的愕然?。
難怪寧王府的下人?從不在她面前提云拂衣，即使她主動問起來，也是吞吞吐吐語焉不詳。
原來……
“仲將軍，罵人?的方式有?很?多，但你罵得也太臟了。”拂衣眉梢微挑：“就因?yàn)槲易柚沽四愕臒o禮，你就要如此羞辱我？”
吵架就吵架，怎么還帶人?格羞辱？
“羞辱？”仲將軍就算再粗心，也察覺到大殿上氣氛有?些不對勁。
“寧王一個(gè)有?婦之夫，你拿他與我牽扯在一起，不是羞辱又是什么？”拂衣?lián)嶂W邊的步搖，似笑?非笑?：“京城誰不知道?，我云拂衣只喜歡干凈的小郎君。”
眾人?：“……”
他們沒聽說啊。
咳咳，不過成了親的寧王，確實(shí)比不得俊美?小郎君干凈。
眾人?扭頭?看寧王，當(dāng)事人?臉色難看得仿佛要給先帝上墳。
“不知將軍是從何處聽來的謠言？”寧王妃淺笑?開?口：“云郡主與寧王沒什么交情，倒是與本王妃親如姐妹，你不如說她是本王妃的心上人?�！�
仲將軍身后的副將一頭?霧水，他記得明明是寧王與云拂衣關(guān)系甚密，這寧王妃從哪冒出來的，怎么還跟自己丈夫搶女人?了？
隆朝女人?玩這么大？
仲將軍還想說些什么，坐在上首的太子突然?開?口了。
歲庭衡眼神清冷：“仲將軍，這是我大隆的郡主，容不得任何人?無禮。你若再多言，孤會視你為挑釁�！�
第33章 無需自卑
仲將軍沒有料到隆國?太子會在此刻為云拂衣出?頭。
寧王是皇帝的?手下?敗將，太子為何會替手下?敗將的?舊情人出?頭？
不過?這并不妨礙他?借著這個(gè)機(jī)會挑事。
“太子殿下?，末將只是聽聞了?一些?舊事，所以才誤會了?云郡主與寧王的?關(guān)系。”仲將軍朝拂衣敷衍地?拱了?拱手：“末將是個(gè)大老粗，不會說話，請郡主見諒�！�
“給將軍多上兩壇酒。”歲庭衡眼神?如霜：“不會說話就多飲酒，免得將軍以為我大隆待客不周�！�
“多謝太子賞賜。”眼見仲將軍又要發(fā)作，六王子按住他?的?手，向歲庭衡舉起酒杯：“在下?居住在京城的?這幾日，常聽人夸贊太子殿下?文采斐然，儀表堂堂，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歲庭衡看了?他?兩息，語氣淡淡：“不知你是貴國?哪位皇子？”
聽到這句話，拂衣差點(diǎn)沒有笑出?聲來，離巖國?王子說太子名不虛傳，太子偏偏問?對方是哪位皇子，就差沒直接問?“你哪位”了?。
“在下?行六�！绷踝有θ莶蛔�。
“原來是六王子。”歲庭衡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唇角就放下?：“孤聽聞貴國?大王子擅文，二王子擅畫，三王子擅武，四王子擅書法……”
他?慢悠悠地?細(xì)數(shù)離巖國?諸位王子的?才能，偏偏剛好?略過?六王子：“不知六王子擅長什么？”
六王子臉上溫潤的?笑容，變得有幾分僵硬。
“我家六殿下?文武雙全，尤擅箭術(shù)�！绷踝拥�?長隨有些?不高興，所有王子的?本事隆朝太子都知道，為何偏偏不知道他?家殿下?的?本事？
“哦�！睔q庭衡微微拖長音調(diào)：“原來如此。”
隨從：“……”
就這？沒啦？
好?歹用場面?話夸獎兩句啊。
拂衣用袖子里伸出?大拇指，朝歲庭衡豎了?豎。
原來平日風(fēng)度翩翩的?太子殿下?氣起人來，還挺厲害。
兩人視線交匯，歲庭衡目光掃過?她的?拇指，嘴角微揚(yáng)，借著飲酒的?動作，才把嘴角壓回去。
“小王資質(zhì)平庸，比不得兄弟們才能出?眾�！绷踝悠鹕砉笆值溃骸安恢拥钕�?能否與小王切磋一番，好?讓小王得您一番指教�！�
隆朝眾臣皺起眉頭，今日是太子的?加冠禮及冊立大典，離巖國?王子想以切磋的?名義給他?們隆朝添堵？
“六王子，我朝太子殿下?文武雙全，讓太子殿下?與你比試，豈不是恃強(qiáng)凌弱？”拂衣站起身，朝帝后方向拱了?拱手，再?朝六王子道：“我隆朝講究以德服人，憐小護(hù)弱，不如讓臣女與你比試，無論輸贏，也能讓太子殿下?指導(dǎo)我們�！�
六王子：“……”
我自謙一下?，你們還真蹬鼻子上臉，以為我沒本事？
“王子不要緊張。”拂衣走到殿中央，把宮人呈上來的?弓握在手中：“我向來是個(gè)不學(xué)?無術(shù)的?，你放心比試。”
皇帝看著六王子進(jìn)退不能的?模樣，差點(diǎn)笑出?聲來。
“在殿下?設(shè)靶，諸位都隨朕出?去看看�！被实劭礋狒[不嫌事大，他?帶著眾人走出?內(nèi)殿，還不忘寬慰六王子：“六王子不要緊張，就算你輸了?，我們大家都能理?解�！�
“對對對，輸贏不重要，不過?是年輕人的?玩鬧�！�
“太子殿下?請站此處，這里看得最清楚，方便您等?會指教六王子箭術(shù)。”
“大家都讓讓，別影響六王子發(fā)揮�！�
康陽公主這些?女眷也沒閑著，一個(gè)說“六王子別擔(dān)心，云郡主只是個(gè)沒多大本事的?紈绔”，另一個(gè)就說“六王子，云郡主文不成武不就，十分好?對付。”
句句貶低云拂衣，句句又都在說，贏了?云拂衣很正常，輸了?才是不對勁。
偏偏他?們各個(gè)還都一副體貼他?的?模樣，就差幫他?吶喊助威了?。
六王子面?色冷若冰霜，他?早就知道隆朝人詭計(jì)多端，但沒想到他?們?nèi)绱撕耦仧o恥。
“太子殿下?，若小王贏了?云郡主，能否見識一下?您的?箭術(shù)？”六王子接過?宮人遞來的?弓箭，心里打了?個(gè)突。
弓的?重量與材質(zhì)跟他?平日使用的?弓沒有太大差別，弓弦也是最好?的?材質(zhì)，隆朝人沒有在弓上面?做手腳，而且他?們連自己用箭的?習(xí)慣都清楚，可見隆朝對離巖國?了?解得有多透徹。
“可�！睔q庭衡微微頷首，目光落在了?擺弄弓箭的?云拂衣身上。
察覺到他?的?視線，拂衣抬頭對他?燦爛一笑，取了?一支箭搭在弦上，對六王子道：“六王子，不知你想怎么比？”
“云郡主是個(gè)弱女子，小王就陪云郡主玩耍一場�！绷踝右娫品饕掳鸭谙疑吓砼と�，氣得笑出?來，隆朝居然真讓一個(gè)不擅箭術(shù)的女人與他比試，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就比十箭，十支內(nèi)，誰中的?靶心越多，誰就贏了�！绷踝永浼w馳而出?，重重插在了?靶心：“這是小王的第一箭�！�
隨后，他?又連射九箭，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好?精湛的?箭法。
使臣們驚呼連連，隆朝的?官員們面?上帶笑，負(fù)于身后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事情有些?不妙啊。
“王子好箭法�！狈饕陆K于搭好?箭，箭尖對準(zhǔn)靶子：“不像我，準(zhǔn)備了?半天才敢動弓�！�
“嗖！”
第一支箭插在了?靶心。
拂衣松了?口氣，滿臉慶幸：“哎呀，運(yùn)氣真好?，開門紅�！�
仲將軍雙手抱胸，不屑地?冷哼一聲，這個(gè)女人有點(diǎn)運(yùn)氣。
但是隨著第二支、第三支甚至接連五支都射中靶心后，仲將軍松開手臂，神?情嚴(yán)肅地?站直了?身體。
不對勁，這個(gè)云拂衣分明懂得箭術(shù)。
“真奇怪，平日我都是三射兩不中的?，怎么今日反而有如神?助？”拂衣小聲嘀咕著，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滿臉崇拜的?回首看了?一眼太子。
各國?使臣自然也沒錯(cuò)過?這一幕，頓時(shí)各個(gè)開始沉思起來。
平時(shí)射箭不中，今日卻有如神?助，還有太子冊立時(shí)，突然反射出?的?金龍……
難道……
片刻間，有些?使臣猜測到一種荒誕的?可能，瞪大了?眼睛。
難道隆朝當(dāng)真是天命所歸，連上蒼都要保佑他?們？！
嗖嗖嗖。
又是接連三箭射中靶心。
隆朝官員眼神?熱烈地?盯著拂衣手中的?那支箭，藏在袖子里的?手都要扭成了?麻花了?。
一定要中啊，一定要中！
“老天保佑，歲家列祖列宗保佑。”康陽公主撥弄著手串，閉著眼小聲嘀咕：“一定要讓云拂衣射中，一定要讓她射中�！�
劉小胖小聲湊到康陽公主耳邊：“祖母，她如果射中就要大出?風(fēng)頭了?，您也能接受？”
“她出?風(fēng)頭總比離巖國?人出?風(fēng)頭好?。”康陽公主眼睛都不敢睜，繼續(xù)在心里默默呼喚歲家列祖列宗。
如果他?們保佑云拂衣射中靶心，下?次祭祖她多給他?們上幾炷香。
咚！
第十支箭在萬眾矚目中，穩(wěn)穩(wěn)插中靶心。
人群里發(fā)出?歡呼聲，拂衣把弓遞給宮侍，笑瞇瞇地?走到六王子跟前?：“六王子箭箭術(shù)精湛，我今天運(yùn)氣不錯(cuò)，有幸與您打個(gè)平手，真是件大喜事。”
仲將軍表情有些?微妙，能夠百步穿楊的?六殿下?跟你一個(gè)女流之輩打成平手，喜從何來？
“仲將軍為什么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拂衣一臉不解地?望向仲將軍：“你們口口聲聲說六王子資質(zhì)平庸，現(xiàn)在看到六王子十發(fā)十中，難道你們不為他?感到高興嗎？”
“你們怎么能這樣呢？”拂衣用譴責(zé)的?目光掃視一遍離巖國?使臣，安慰六王子道：“六王子不要因?yàn)閭�(gè)別人的?偏見難過?，我們大隆所有人都很敬佩你的?箭術(shù)�！�
她指向歡呼的?人群：“你看，大家都在為我們歡呼，所以您無需自卑�！�
六王子：“……”
離巖國?使臣們：“……”
好?惡毒好?直白的?挑撥離間。
六王子笑得牙都被?咬碎了?：“多謝云郡主�！�
“不必客氣�！�
“云郡主說得對，六王子的?箭術(shù)確實(shí)令人驚嘆�！睔q庭衡手里拿著一把弓，走到兩人中間，如玉般的?手接過?宮人呈上的?一支箭，搭在了?弦上。
嗖！
箭劃過?半空，插在拂衣方才射的?最后一支箭旁邊。
兩支箭挨得緊緊的?，仿佛連體嬰一般。
“孤不太擅長箭術(shù)，只是平日閑暇玩樂時(shí)，偶爾摸一摸弓箭�！睔q庭衡淡淡一笑，寒潭般的?眼眸帶著迫人的?氣息：“六王子若是想學(xué)?箭術(shù)，可以向我朝武將請教。他?們都是奮勇殺敵，以一敵百的?勇士。”
六王子看著歲庭衡射出?的?那支箭，眼瞳輕顫，低頭掩飾住眼底所有的?情緒：“太子殿下?謙虛了?，這一支箭已經(jīng)盡顯您的?風(fēng)采�！�
這個(gè)太子，絕對不是懦弱無能之輩！
拂衣也沒想到，太子竟然有這么好?的?箭術(shù)，她看著云淡風(fēng)輕仿佛一切都不值一提的?太子，腦子里突然就明白何為“翩翩我公子，機(jī)巧忽若神?”。
“哈哈哈哈哈哈�！被实鄹呗曅Φ溃骸岸己懿诲e(cuò)，大家重回宴席，繼續(xù)飲酒。不過?箭術(shù)確實(shí)是太子不值一提的?本事，與在座諸位將軍比起來，太子還差得遠(yuǎn)呢�！�
隆朝官員們各個(gè)喜笑顏開，吹捧的?話綿延不絕。當(dāng)然，待客熱情的?他?們也沒忘記六王子，每夸獎太子幾句，也帶他?一句。
“六王子也很不錯(cuò)，跟云郡主不相上下?。”
“云郡主自小跟著曹將軍學(xué)?習(xí)武藝騎射，六王子您能跟她比成平手，說明您也很厲害�！�
“六王子的?本領(lǐng)我們都看在眼里，說您資質(zhì)平庸的?人都沒眼光�！�
離巖國?使臣們：“……”
沒比之前?，是誰說云郡主不學(xué)?無術(shù)，又是誰說云郡主文不成武不就的?？
騙子，都是一群不要臉的?大騙子！
隆朝百官確實(shí)很高興，他?們其實(shí)也沒料到，云拂衣能如此爭氣，不僅與離巖六王子比成平手，還把離巖使臣?xì)獾谜f不出?話來。
紈绔固然糟心，但如果這個(gè)紈绔氣的?是別人，那么……
那么她就不是紈绔，而是機(jī)敏聰慧的?好?姑娘。
寧王看著光彩照人的?拂衣，半晌后回過?神?，發(fā)現(xiàn)盧似月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從他?身邊走開。
他?往四周看了?看，看到盧似月正與幾個(gè)宗室郡主、縣主說笑，這些?宗室女眷們對盧似月十分親近，再?不見往日的?客套與疏離。
宗室的?人向來見風(fēng)使舵，他?現(xiàn)在身份尷尬，盧似月身為他?的?王妃，她們怎么會真正接納她？
他?仔細(xì)觀察著這幾個(gè)宗室女子，歲安盈、歲宛、林錦、楊素青……
剎那間，他?想到了?一個(gè)人。
云拂衣。
這些?宗室女子都與云拂衣交好?。
“殿下?�！苯柚c眾人一起回內(nèi)殿的?機(jī)會，拂衣走到歲庭衡身邊，小聲道：“殿下?箭術(shù)令臣女驚嘆�！�
您還有多少驚喜是大家不知道的?？
“不過?是近兩年學(xué)?了?一點(diǎn)。”歲庭衡微微俯首，在她耳邊小聲道：“我不及拂衣�！�
心神?不寧的?寧王穿過?人群，怔怔看著不遠(yuǎn)處站得極近的?兩個(gè)人。
歲庭衡站直身，朝他?所在的?方向斜睨一眼，笑了?。
第34章 刺客
“王爺。”盧似月走到?寧王身邊：“大家都已經(jīng)?進(jìn)內(nèi)殿，我們也進(jìn)去吧。”
“似月與安盈何時(shí)關(guān)系變得這么好?？”寧王收回神，與盧似月并肩走在一起：“為何這些事你沒有?告訴過我？”
“就是近兩個(gè)月的事�！北R似月皮笑肉不笑：“妾怎么好?拿內(nèi)宅女?眷小事叨擾王爺�！�
“是嗎？”寧王扶著?盧似月跨過門檻，松開她的手：“本?王還以為王妃故意瞞著?，就像……”
他壓低聲音：“就像本?王不知王妃何時(shí)與云拂衣關(guān)系這么好?，眾目睽睽之下，寧可損毀自己的名?聲，也要幫她說話?�！�
“妾也不知道王爺曾與拂衣有?過交情。”盧似月用?團(tuán)扇遮著?臉，“王爺在京中處處不受待見，若非看在拂衣的面?子上，京中女?眷又怎么待我如此親近？”
寧王深深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盧似月優(yōu)雅一笑，提著?裙擺落座，對坐在她旁邊的康陽公主輕輕頷首。
自從那次蹴鞠賽以后，宗室里給她遞帖子的人便多起來，宴會上也會有?人主動與她說話?，再沒讓她受到?冷待與尷尬。
嫁到?京城的這幾?個(gè)月，盧氏一族遠(yuǎn)離她，皇室宗親忌憚她，寧王與她也只是表面?情分，府中很?多事務(wù)都不讓她接觸。盧家需要信守承諾的君子美名?，寧王需要一個(gè)出身高貴的王妃，唯獨(dú)只有?她自己的喜怒無人在意。
直到?……
她望向云拂衣，直到?她的出現(xiàn)。
拂衣見盧似月看著?自己，朝她舉起酒杯，兩人相視一笑，仰頭飲酒。
“拂衣。”曹三郎拎著?酒壺?cái)D到?拂衣身邊坐下：“恭喜你的箭術(shù)又進(jìn)步了。”
“說重點(diǎn)�！狈饕乱娝移ばδ樀哪�，就知道他有?事相求。
“明天你有?沒有?事？”曹三郎幫她倒?jié)M酒：“我跟人組了場蹴鞠比賽，你來幫我踢一場。”
“明天沒空�！�
“五十兩�！辈苋杀攘藗�(gè)五。
“不是錢的問題，主要是……”
“一百兩……”
“成，我?guī)湍闾甙雸��！狈饕露似鹁票骸板X不錢的不重要，主要是看在我們多年友誼的份上�！�
“多謝老大�！辈苋上残︻侀_：“就知道你不會見死不救的�！�
“退下吧�！狈饕聰[手。
“好?嘞！”曹三郎浮夸地行了一個(gè)禮，抱著?酒壺轉(zhuǎn)身就跑，不小心撞到?一個(gè)宮女?身上，宮女?手中的酒壺被撞翻，酒灑了一地，還有?不少?濺在了曹三郎與一位使臣身上。
“求貴人恕罪！”宮女?嚇得跪在地上求饒。
“是他走路不長眼睛，與你無干，把地上的收拾干凈，下去換身衣服。”拂衣沒好?氣地瞪了曹三郎一眼：“國宴上不要冒失�！�
曹三郎向那位受到?牽連的使臣致歉，使臣笑著?表示無礙。
“姑娘，我們又見面?了�！笔钩伎吹�?拂衣，臉上的笑容燦爛了幾?分：“沒想到?姑娘竟是大隆尊貴的郡主，上次多謝郡主指路�！�
曹三郎疑惑地看著?拂衣，用?眼神問她：你認(rèn)識此人？
拂衣微微搖頭。
“郡主，在下是南胥國的王孫，此次來大隆，不僅是為了給貴國太子殿下賀喜，還想留在大隆，學(xué)習(xí)你們美麗的文?化�！蹦像銍鯇O見拂衣沒有?想起自己來，解釋道：“郡主可還記得前幾?日京兆府外?，你幫我指過路？”
“原來是你�！狈饕聦λY貌頷首：“王孫可有?找到?彩音坊？”
南胥國毗鄰大隆與離巖國，只是國小力弱，既不敢得罪離巖國，也不敢得罪大隆，這些年一直左右逢迎，力求自保。
“幸而有?郡主指路，在下成功找到?了�！�
“王孫的大隆話?說得很?好?，口音與我們隆朝人無異。”拂衣低頭看了眼跪在地上收拾碎酒壺的宮女?，眉頭微皺，開口道：“你先別收拾了，隨我出來�！�
宮女?嚇得瑟瑟發(fā)抖，白著?臉道：“奴婢遵命�！�
她給曹三郎使了個(gè)眼色，帶著?宮女?從側(cè)門去了后面?安靜的地方。
“郡主，您……您有?吩咐？”宮女?縮著?肩膀，看著?寂靜無人的四周，聲音抖得更加厲害。
“隆朝的宮侍，無人敢撅著?臀對著?貴人的面?，此為大忌�！狈饕氯∠聮煸谑直坶g的披帛：“你混入宮宴中有?什么目的？”
“求郡主恕罪，奴婢一時(shí)害怕，忘了宮中的規(guī)矩，求郡主饒了奴婢的無心之失�！睂m女?嚇得跪了下來，頭在地上磕得砰砰作響。
不遠(yuǎn)處有?腳步聲傳來，宮女?用?帶著?哭腔的聲音高聲道：“請郡主明鑒，奴婢絕沒有?勾引貴人的意思，您就饒了奴婢吧�！�
拂衣抬頭看著?站在不遠(yuǎn)處的歲庭衡與曹三郎，輕笑了一聲。
“太子殿下！”宮女?發(fā)現(xiàn)太子的身影，頂著?滿臉磕出來的血，跪行到?歲庭衡跟前：“求太子殿下救救奴婢�！�
歲庭衡側(cè)身避開幾?步，沒讓宮女抱住自己的腿。
“太子殿下。”察覺到歲庭衡的動作，宮女?不再向他靠近，而是哭泣道：“求太子明鑒，奴婢出身卑微，如何敢攀扯貴人，郡主卻說奴婢心比天高，還說奴婢……說奴婢下賤。”
說到?這里，宮女?已句句泣血，仿佛受了無盡的委屈。
看著?宮女?唱作俱佳的表演，拂衣把手中的披帛扔給曹三郎，彎腰掐住宮女?的下巴，對著?她淚眼朦朧的眼睛笑道：“你雖不懂宮里的規(guī)矩，對宮里的手段倒是無師自通。”
宮女?哭著?不說話?，只用?那雙我見猶憐的眼睛向歲庭衡求助。
歲庭衡朝暗處抬了一下手，兩個(gè)穿著?云紋袍的禁衛(wèi)軍出現(xiàn)，沉著?臉走向?qū)m女?。
察覺到?太子根本?不信自己的話?，宮女?神情一凜，拔下發(fā)間的銀釵就向拂衣刺去。
“拂衣！”歲庭衡臉色大變，朝拂衣奔去。
“你是個(gè)男人�！狈饕略缬�?防備，在“她”拔釵的那個(gè)瞬間，就一腳踹在“她”的胸口，宮女?仰頭倒下，掉出兩個(gè)圓圓的布團(tuán)。
拂衣?lián)炱鸩紙F(tuán)塞進(jìn)“宮女?”嘴里，不讓他弄出動靜驚到?前殿的賓客。等禁衛(wèi)軍押住此人，拂衣一把扒開此人的外?袍，看到?的是個(gè)平坦胸膛。
“老大！”曹三郎見拂衣直接扒人衣服，驚得原地起跳，拿披帛擋住她的眼睛，小聲提醒：“咳咳咳，太子殿下還在這里呢，你收斂一點(diǎn)�！�
“把人帶去天牢嚴(yán)加拷問，把女?衛(wèi)安排進(jìn)內(nèi)殿，在宴席結(jié)束前，不能引起任何恐慌�！睔q庭衡看也沒看刺客一眼，走到?拂衣身邊：“你可有?受傷？”
“殿下不用?擔(dān)心，臣女?沒事�！狈饕氯粲�?所思道：“幸好?皇后娘娘清除了宮中的各種勢力，外?面?的人想要混進(jìn)來還不被人發(fā)現(xiàn)，不是件容易的事。”
皇宮里的人，謹(jǐn)慎是刻在骨子里的，外?面?的人裝得再像，都裝不出宮侍的小心與謹(jǐn)慎。
“殿下�！蹦劥掖易哌^來，小聲道：“那個(gè)宮女?灑出來的酒沒有?問題，但是酒壺上有?微量的毒液，能讓人昏迷幾?日卻不致命，今日各國使臣眾多，此人極有?可能是某個(gè)使臣帶進(jìn)來的。”
歲庭衡沒有?說話?，他看著?正在整理披帛的拂衣，伸手幫她把披帛上的褶皺撫平：“拂衣，我陪你回內(nèi)殿。”
在充滿權(quán)力的地方，永遠(yuǎn)都沒有?安寧的時(shí)候。
拂衣側(cè)頭看了眼歲庭衡，剛才假宮女?說了那么多，太子好?像連表情都沒有?變過，他竟如此相信她？
宮宴安安穩(wěn)穩(wěn)結(jié)束后，刺客身份就已經(jīng)?放在了御案上。
“多朱國？”歲庭衡把調(diào)查報(bào)告放回桌上：“多朱與我大隆多年交好?，又地小人稀，他們沒有?必要做這種事�！�
“我也覺得不太可能是他們。”皇帝嘆口氣：“離巖國虎視眈眈，他們?nèi)ツ暧旨Z食欠收，若離巖國的使臣在宮宴上出事，那么一場大戰(zhàn)不可避免。”
離巖國缺糧草，大隆國庫空虛，現(xiàn)在兩國勉強(qiáng)維持著?表面?平衡，但雙方都知道，這份平衡維持不了多久。
“父皇，今日離巖國在拂衣手上吃虧卻隱忍不發(fā)，說明他對我們有?所求�！睔q庭衡神情平靜：“有?所求，就有?弱點(diǎn)。離巖王老了，他的兒?子們卻各個(gè)野心勃勃�！�
“此事交給你。”皇帝最怕做動腦子的事，他毫不猶豫道：“大不了就跟他們打過一場，到?時(shí)候朕御駕親征�！�
歲庭衡板著?臉道：“父皇，夜已深，你早些睡�！�
皇帝：“……”
自家崽就是不一樣，明明可以直接說他是在做夢，卻還要委婉勸他早些睡覺。
這怎么能不算是孝順呢？
走出御書房，歲庭衡坐上步輦，想著?刺客詆毀拂衣時(shí)，她連半句解釋都沒有?。
“莫聞�！�
“殿下？”莫聞見清冷的殿下突然看著?自己，連忙躬身等著?他吩咐。
“如果?有?人詆毀你，旁邊還有?另一人在場，你卻不愿意解釋，這是為何？”
莫聞思索片刻：“可能是……下奴不在乎那個(gè)人誤會？”
回完這句話?后，他等了半晌都沒等到?太子開口，正準(zhǔn)備小心翼翼抬頭看太子一眼，就聽太子道：“難道沒有?第二種可能？”
“也有?可能……也有?可能是下奴相信此人不會誤會下奴�！蹦勳`光一閃：“比如無論別人說什么，下奴都只相信殿下您的話?�！�
歲庭衡眉梢緩緩舒展開：“你說得有?道理�！�
宮道上再次安靜下來，直到?步輦停在宸璽宮，莫聞躬身提著?宮燈為殿下照亮，聽到?殿下又突然開口：“你可曾收過別人親手為你做的禮物？”
“殿下，下奴是個(gè)閹人，怎么會有?人為下奴送這么貼心的禮物。”莫聞隱約察覺到?太子有?些不對勁：“殿下，您想要看哪份賀禮，下奴記得好?幾?位郡主縣主都為您親手荷包�！�
歲庭衡瞥了他一眼。
莫聞覺得，殿下看他的這一眼有?些冷，似乎對他的回答很?不滿意。
莫聞咽了咽口水：“殿下？”
“無事�！睔q庭衡摸了摸腰間裝玉珠的荷包，走到?后院為花草澆水。
拂衣愿意花心思為他雕刻玉珠，已是難得。
他輕輕撫著?花葉，不知它何時(shí)才能開花？
第35章 姐姐
“可算是結(jié)束了。”出宮后，歲安盈與林小五齊齊舒了口氣，保持了一整天的?端莊儀態(tài)，她?們早已經(jīng)?腰酸腿疼背抽筋。
“拂衣，剛才在宴席上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好長時(shí)間沒出現(xiàn)，回來后神情也?不太對?勁�！睔q安盈還注意?到，太子當(dāng)時(shí)也?不在，等他們回來以后，殿內(nèi)多了許多眼生的?宮女太監(jiān)。
“發(fā)生了一點(diǎn)意?外，已經(jīng)?解決了�！笔�?關(guān)朝中大事?，拂衣不好多說。
“你沒事?就好�！睔q安盈心領(lǐng)神會，岔開話題道：“離巖國的?使臣欺人太甚，竟然想讓太子在這種?場合下?與他比試。幸好你反應(yīng)快，不僅保住我們大隆的?顏面，還反將了他們一軍�！�
“看來拂衣在充州也?沒有疏于練習(xí)箭術(shù)。”林小五捂著嘴偷笑：“那個(gè)離巖國六王子憋屈又憤怒的?表情，我看一次就笑一次�！�
“也?不是我一個(gè)人的?功勞，太子殿下?最后射的?那一箭，可謂是錦上添花，盡顯我朝太子的?風(fēng)儀與氣度�！彼�?做得太多，如果太子是個(gè)平庸無能之輩，其他國家的?使臣也?只會覺得他們大隆是在虛張聲勢。
“太子殿下?的?箭術(shù)也?是跟曹伯伯學(xué)的?�！睔q安盈笑道：“你們倆算得上是師承同一個(gè)人�！�
“還有這事?？”拂衣驚訝：“我怎么沒聽曹三郎提起過？”
“太子殿下?學(xué)箭術(shù)的?時(shí)間并不長，曹家向來低調(diào)行事?，所以此?事?并未對?外宣揚(yáng)�！� 歲安盈壓低聲音道：“這是兩年前?的?事?，曹三郎那狗腦子，恐怕早就忘了這事?�！�
兩年前?……
陛下?剛登基那會兒？
“云郡主。”六王子與仲將軍騎著馬趕上拂衣：“郡主的?箭術(shù)令人驚嘆�！�
“六王子謬贊，我的?箭術(shù)平平無奇，實(shí)在不值得您的?夸贊。”拂衣對?六王子拱了拱手：“倒是六王子箭術(shù)不錯(cuò)，想必王子經(jīng)?�？嗑�？”
六王子一時(shí)間不知道云拂衣這話是何意?。
“俗話說勤能補(bǔ)拙，我相信就算王子您資質(zhì)不如您的?諸位兄弟，但您的?勤勞能彌補(bǔ)天份上的?不足�！狈饕掠眯湃蔚�?眼神看著他：“我相信您一定能夠做到。”
六王子皮笑肉不笑：“多謝郡主勉勵(lì)�！�
一次自謙，換來無數(shù)次的?堵心，偏偏對?方還一臉好意?，他感覺自己仿佛不小心吃到了蟲子，半條消失不見，半條還在果子上。
惡心又糟心。
“不客氣�！狈饕滦θ萦l(fā)友好，看向仲將軍道：“將軍戰(zhàn)功赫赫值得人尊敬，但您也?不能因?yàn)榱踝淤Y質(zhì)普通就對?他無禮，免得讓人誤會您有不臣之心�！�
聽到“資質(zhì)普通”這幾個(gè)字，六王子就覺得難受，他立刻道：“云郡主言重，仲將軍忠心為國，小王相信他�！�
“嗯�！狈饕聭z憫地看著他，飛快點(diǎn)頭：“王子不用解釋，我懂，你也?是不容易�！�
說完，她?連忙看了仲將軍一眼：“仲將軍不要多想，我沒有別的?意?思?，先告辭�！�
林小五與歲安盈望著六王子，齊齊嘆息一聲，騎馬跟著拂衣離開。
“她?們什么意?思?？”仲將軍望著她?們騎馬離去的?背影，瞪著銅鈴般的?眼睛問六王子，氣得胡子都立了起來：“殿下?，她?們那是什么意?思?？！”
說完，就準(zhǔn)備打馬追上去。
“將軍，您別動怒�！备睂⑦B忙攔住他：“這里是大隆國都，事?情鬧大會惹來很?多麻煩�！�
仲將軍氣得直喘粗氣，好半晌才冷靜下?來：“殿下?，這個(gè)云拂衣好歹毒的?心思?，不僅挑撥離間，還故意?嘲諷你！”
六王子：“……”
難道我不知道她?在嘲諷我，你在外面大喇喇喊出來，除了讓我更尷尬以外，還有什么用？
小點(diǎn)聲不行嗎？
“回四方館�！绷踝訐P(yáng)起鞭子在馬兒身上一揮，馬兒嘶鳴著奔跑起來。道路兩邊的?使臣紛紛避讓，不敢得罪這位離巖國王子。
“王孫，您沒事?吧？”南胥國拉車的?馬兒被疾馳的?駿馬嚇到，馬車歪了歪，差點(diǎn)翻倒在路邊。
隨侍扶住王孫，憤憤不平道：“又是離巖國的?使臣，他們當(dāng)真?目中無人�！�
“我沒事?，別讓他們聽見了�！蹦匣磽u了搖頭，整理好歪斜的?發(fā)冠：“皇祖父都要對?離巖國使臣客氣三分，更何況我這個(gè)小小王孫�！�
隨侍雖不甘心，可是想到南胥國的?弱小，只能把這口氣忍下?來。
無論是大隆還是離巖，他們南胥國都得罪不起。
拂衣騎著心愛的?白?馬剛到家，就看到了等在院子里的?父母雙親以及哥哥。
“拂衣，來。”云望歸招呼她?坐下?，讓丫鬟給她?端來一碗面：“宴席上沒有吃好吧？”
“謝謝爹爹。”拂衣端著面碗吃得開心，云望歸等她?吃完以后，才開口道：“今日在大殿上你做得很?對?。”
“爹爹不怪我給家里惹麻煩？”
“為國分憂，為君分憂，那不是麻煩，是為人臣者的?本分。”云望歸語重心長道：“這些年離巖國一直咄咄逼人，你能站出來挫他們的?威風(fēng)，也?算是替大家出了一口氣�！�
六王子年輕，他們老臣不方便出面的事，讓拂衣來做就恰到好處。
“嘿嘿。”拂衣用手帕擦干凈嘴角：“我可是云柳兩家的?子女，在這種?時(shí)候當(dāng)然會義不容辭站出來。”
柳瓊枝見她?笑得開心，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你與寧王妃是如何認(rèn)識的?？”
離巖國使臣口無遮攔，寧王妃愿意?站出來幫拂衣說話，實(shí)在出乎她?的?意?料。
云照白?笑道：“你對?寧王妃倒是毫無芥蒂。”
“寧王是寧王，盧姐姐是盧姐姐�！狈饕氯嗔巳喑該蔚�?肚子：“我們女兒家的?情誼，與男人無關(guān)。”
“我看你定是又犯了憐香惜玉的?毛病�！痹普瞻�?從荷包里取了一粒消食丸塞拂衣嘴里：“盧氏一族為了虛名，犧牲了寧王妃后半生幸福。以寧王現(xiàn)在的?尷尬處境，寧王妃在京城的?日子不會好過。”
“我聽說近來給寧王妃遞帖子的?人多了起來，這是不是你的?功勞？”云照白?把裝藥丸的?荷包扔給拂衣：“難怪人寧王妃為了維護(hù)你，竟然能當(dāng)眾說你是她?心上人的?玩笑話。”
“哥，你沒參加宮宴都知道這事?了？”拂衣被消食丸酸得皺起了眉頭。
“且等著吧，不出幾日，京城恐怕就會有你跟寧王妃的?話本子出現(xiàn)。”云照白?忍不住取笑：“到時(shí)候你可別惱�！�
“我有什么好惱的?，反正我是厚臉皮�！狈饕旅嗣�?巴，唯一可惜的?就是連累了盧姐姐。
“王妃�！北R似月從娘家?guī)淼?婢女走到她?身邊，神情似惱非惱，看她?的?眼神十分怪異：“云郡主在王府外傳話，希望您能出去見她?一面。”
“拂衣來了？”盧似月面上露出喜色，放下?手中的?書，提著裙擺就準(zhǔn)備往外面走。
“王妃，您等等�！辨九畮退�?整理好衣衫，嘀咕道：“那云郡主牽著馬，穿著騎裝，連個(gè)伺候的?下?人都沒帶，也?不知她?要干什么�！�
她?家王妃可是知書達(dá)禮的?名門閨秀，可不能跟著云郡主一起胡鬧。
盧似月看著婢女這種?“深怕別人家孩子帶壞自家人”眼神，笑著道：“云郡主是個(gè)很?好的?人，你不用擔(dān)心。”
婢女聞言，神情變得更加怪異。
完了，王妃的?心已經(jīng)?被外面紈绔勾走了。
“拂衣�！北R似月腳步匆匆地走出寧王府，小跑著來到拂衣面前?：“你有何事?找我？”
“今日曹將軍的?三兒子組了一場蹴鞠比賽，我也?要上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玩？”拂衣見盧似月跑得氣喘吁吁，連忙伸出一只手扶住她?。
“要�！北R似月兩眼放光：“現(xiàn)在就去嗎？”
“現(xiàn)在就走�！狈饕聠问�?jǐn)堊”R似月的?腰，把她?托舉到馬背上，等她?坐穩(wěn)以后才自己翻身上馬背：“今日來玩的?，都是與我相熟的?人，你只管放心玩，他們多少也?愿意?給我兩分薄面�！�
盧似月被她?的?話逗笑：“那今日就拜托拂衣妹妹多多照拂了。”
“姐姐不用客氣！”
“王妃！”婢女追出府，就看到云郡主摟著她?們家王妃的?腰，把王妃逗得眉開眼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王府。
她?無力?地往地上一坐，好半晌才把氣喘勻。
看到王妃能笑得這么開心，她?是欣慰的?。
但是把王妃哄得這么開心的?人是京城第一紈绔，就不是那么欣慰了。
到了蹴鞠場，拂衣果然受到熱烈的?歡迎。這次不用別人安排，盧似月自發(fā)坐到歲安盈身邊，揮動小旗子為拂衣助威。
蹴鞠比賽結(jié)束，兩邊隊(duì)員誰也?沒惱，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讓曹三郎掏銀子請客。
盧似月稀里糊涂被拂衣拉著再次騎上馬背，在一群紈绔的?說笑聲中，走進(jìn)了一家樂坊。
察覺到盧似月有些局促，拂衣握住她?的?手道：“姐姐別緊張，這里是喝酒聽曲的?正經(jīng)?地方，連杜太師家的?孫子也?常來這里的?�！�
盧似月從未來過樂坊這種?地方，當(dāng)她?看到臺上表演的?不是樂師，而?是康陽公?主家的?孫子時(shí)，就更加震驚了。
公?主之孫身份尊重，怎么能在這種?地方，為人彈曲作樂？
“盧姐姐，你吃什么喝什么？”拂衣把菜譜遞到盧似月面前?：“狠狠點(diǎn)，別跟曹三郎客氣�！�
“到底是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辈苋晌嬷樇僮鱾模骸坝辛吮R姐姐在身邊，哪里還會心疼我的?荷包呢？”
“你厚皮粗臉的?，哪里有盧姐姐美麗動人。”林小五把他往旁邊一推：“咱們女孩子一桌，你們男人別來湊熱鬧�！�
眾人紛紛稱是，一口一個(gè)盧姐姐，把盧似月夸得天上有地下?無。
盧似月笑得紅了眼眶，按照皇家輩分，其中一些人應(yīng)該稱呼她?為皇嫂或是皇嬸。但此?時(shí)此?刻，所有人仿佛都忘記了她?寧郡王妃的?身份，只是單純地把她?當(dāng)做可以玩鬧的?姐妹。
在他們面前?，可以不講究規(guī)矩禮儀，可以不用顧忌盧家顏面，不在乎家族利益，只有玩耍與嬉鬧。
她?從未體驗(yàn)過這樣輕松的?生活。
“劉小胖，你別敲鼓，快下?來�！绷中∥逦嬷淙虩o可忍對?臺上的?劉小胖吼道：“我耳朵都要聾了�！�
“你們怎么來了？”劉小胖扔下?鼓槌，嫌棄地看著他們：“你們不是去玩蹴鞠了？”
他帶著幾個(gè)狐朋狗友擠進(jìn)人堆，看到靠里面坐著的?拂衣，猶豫了片刻，還是用胖墩墩的?身軀擠開一個(gè)人，強(qiáng)行在他們中間坐下?：“那什么，看在你昨天表現(xiàn)得還不錯(cuò)的?份上，本世子決定一個(gè)月不找你麻煩�！�
拂衣翻了個(gè)白?眼：“你是來蹭吃蹭喝的?吧？”
“小爺我有錢。”劉小胖把鼓鼓囊囊的?荷包拍在桌上：“今日你們的?費(fèi)用，小爺我包了。”
拂衣頓時(shí)坐直身體，把劉小胖從頭打量到腳：“哎，我往日沒發(fā)現(xiàn)，原來劉世子竟有幾分威武之氣�！�
“那是�！眲⑿∨值靡�?仰頭，對?仆役道：“讓坊主準(zhǔn)備最好的?酒來，小爺不在乎這點(diǎn)銀子�！�
他的?隨侍沉默不言的?看著自家世子，有時(shí)候他真?的?覺得，云郡主逗他們家世子，跟逗狗似的?。
偏偏世子每次還要湊上去，不知悔改。
“云拂衣，你身邊的?這個(gè)人是誰？”劉小胖好奇地打量著拂衣身邊的?女子，看著有些眼熟。
盧似月抬頭對?他溫婉一笑：“劉世子。”
“寧、寧……”劉小胖捂住自己的?嘴，警惕地往四周瞧了又瞧，企圖用自己胖胖的?身軀，把盧似月?lián)踝 ?br />
這可是寧王妃，歲瑞璟的?枕邊人！
云拂衣好大的?膽子，竟然把寧王妃帶進(jìn)了紈绔圈子，真?不怕寧王找她?麻煩？
等酒菜上桌，趁著大家笑鬧的?機(jī)會，他湊到拂衣身邊小聲道：“大姐，你怎么把寧王妃給帶到這種?地方。”
還跟她?如此?親密！
拂衣：“……”
見拂衣不說話，劉小胖以為自己猜到了真?相，他把拂衣拉到角落里，緊張地問：“你這么干，寧王他知道嗎？”
第36章 如意
眼?見云拂衣的眼?神越來越犀利，劉小?胖縮著?脖子道：“我沒別的意思，雖然你挺討人厭，但我不會把?這事傳出去。”
“一天天的別瞎想�！狈饕聸]好氣?道：“我跟盧姐姐是好友，她在京城舉目無親，我?guī)鰜砩⑿挠?什么不對？”
“盧氏那么大個(gè)家族，男子在京中為官，女子嫁到京中為婦，怎么會是舉目……”劉小?胖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
盧氏雖有?人，但他們不一定愿意與寧王妃有?來往。
想明?白這一點(diǎn)，劉小?胖盯著?拂衣看了好半晌：“我明?白了�！�
“拂衣，快過來�！�
劉小?胖看著?遠(yuǎn)處滿臉是笑，朝云拂衣?lián)]手的盧似月，胖胖的身?軀往旁邊挪了挪，方便拂衣經(jīng)過。
“走吧�！狈饕乱话�?拽住他的衣襟：“說好的請客，你可不能跑�！�
“誰跑了？”劉小?胖掙扎了幾?下，被拂衣拖進(jìn)了人群中。
酒足飯飽，拂衣正坐在一旁聽曲，見到了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云姑娘在看那位南胥國的王孫？”坊主為拂衣倒了一杯酒，笑著?道：“近幾?日?這位王孫每天都會來彩音坊坐上一個(gè)時(shí)辰，出手也大方。好些?國家的使臣都來過，都比不上這位王孫來得勤快。”
正說著?，拂衣就看到離巖國的一名使臣走了進(jìn)來，他似乎看到了南胥王孫，高傲地走到他身?邊，也不知說了什么，南胥王孫連連作揖，把?位置也讓了出來，瞧著?倒是有?幾?分可憐。
這一幕好幾?位紈绔都看見了，他們見拂衣與劉小?胖沒有?動靜，也都裝作沒有?看見，只?管飲酒作樂。
“云姑娘慢飲�！狈恢鞲Ａ烁Ｉ�?，端著?托盤離開。
“那個(gè)南胥王孫瞧著?挺可憐，你怎么不去幫他一幫？”劉小?胖抖著?腿，一臉的看熱鬧。
“我是大隆的郡主，哪里能管離巖與南胥的事？”拂衣挑眉看他：“難道你想管？”
“嗤！”劉小?胖扭過頭?，不再搭理她。
他又不是傻子，什么能管，什么不能管，他心里還是有?數(shù)的。
沒過多久，坊內(nèi)響起砸杯碗的聲音，整座樂坊安靜下來，唯有?臺上的樂師還在敬業(yè)的彈曲。
“南胥王孫敢說這種話，是誰給你的勇氣?？”離巖副將把?杯中的酒直接潑到南胥王孫臉上：“王孫是想我們離巖的鐵蹄，踏破你們南胥？”
“在下一時(shí)失言，請將軍息怒�！�
酒水順著?南淮的臉流下，他甚至顧不上擦臉，連連向離巖副將請罪。
身?為一國王孫，連離巖國一個(gè)五品武將都不敢得罪，任誰見了都要說上一句可憐。
“希望王孫下次注意言辭，別再說辱沒我離巖國威的話�！彪x巖國副將把?杯子扔到南淮腳邊，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扔到桌上，沉著?臉離開了彩音坊。
彩音坊的仆役連忙上前打?掃收拾，南淮拱手致歉：“對不住，在下給貴坊添麻煩了。”
“王孫客氣?了，咱們彩音坊只?想讓客人玩得開心，賓至如歸�！狈恢鞫酥�?新的酒壺酒杯上前，華麗的裙擺在空中轉(zhuǎn)了一個(gè)圈：“王孫請�！�
她笑了笑，指腹不小?心碰到王孫的手腕，朝他嫣然一笑，轉(zhuǎn)身?離開。
回到后院，坊主臉上的笑意消失，快步走到一個(gè)房間外：“大人，奴家打?擾了�！�
“請進(jìn)�！�
屋內(nèi)的人相貌平平，身?配利刃，腰掛太子府詹事令牌。
“大人，奴家?guī)湍闾竭^南胥王孫的脈搏，脈搏起伏正常�！�
“被離巖國人如此?羞辱，還能保持心如止水，南胥王孫好涵養(yǎng)�！彼酒鹕�?：“多謝坊主相助。”
“小?事一樁。”坊主似乎也不想跟他多說，轉(zhuǎn)身?就準(zhǔn)備離開。
“坊主有?急事要辦？”
“云姑娘今日?過來，奴家要多陪陪她。”坊主笑著?拉開房門，頭?也不回道：“告辭。”
“云姑娘？”他皺了皺眉，坊主這種重利的生意人，也有?特別在意的人？
他飛身?一躍離開彩音坊后院，繞了一圈從大門踏進(jìn)彩音坊，看到坊主懷里抱著?琵琶，坐在幾?個(gè)美衣華服的女子中間，一個(gè)穿著?騎裝的女子，拿著?剝好的葡萄喂到她嘴邊，坊主看也不看就吃進(jìn)了嘴里。
坊主警惕心極強(qiáng)，從不吃別人給的東西。若他不是太子府詹事，坊主恐怕也不會愿意幫他試探南胥王孫的脈搏。
他盯著?騎裝女子看了兩眼?，想起了她的身?份，云尚書的掌上明?珠云拂衣。
云家對陛下忠心耿耿，所以他沒再多看，轉(zhuǎn)身?離開了彩音坊。
坊主朝門口瞥了一眼?，收回視線繼續(xù)與拂衣等?人說笑起來。
官家的人就是多疑。
太子府詹事出了彩音坊，在街上拐了好幾?個(gè)彎后，躬身?進(jìn)了一輛馬車：“卑職參見殿下�！�
“起來回話�！睔q庭衡放下手中的書卷：“那個(gè)南胥王孫在彩音坊做了什么？”
太子府詹事把?查到的事情說了一遍：“彩音坊坊主原本一直裝傻充愣，說自己只?是生意人，什么都不懂。直到卑職表明?身?份，她才終于松口答應(yīng)幫忙�！�
“京城人員復(fù)雜，她能把?彩音坊管理得這么好，是件極為不易的事，與人相交時(shí)保持謹(jǐn)慎理所應(yīng)當(dāng)�！睔q庭衡語氣?平靜：“她愿意出手相助，已是難得�！�
“卑職是擔(dān)心，她會泄露消息。”
“不用擔(dān)心，能讓彩音坊成為京城第一樂坊的人，肯定是聰明?人�！睔q庭衡見他似乎還有?話說：“還有?什么事？”
“卑職還發(fā)現(xiàn)，坊主與云郡主關(guān)系十分親密，坊主對她幾?乎沒有?任何防備�！�
“嗯，孤知道�！睔q庭衡眼?中浮現(xiàn)出淡淡的笑意：“所以你不必?fù)?dān)心她會泄露消息。”
太子府詹事有?些?不解，坊主與云郡主關(guān)系親密，怎么就不用擔(dān)心了？
兩者之間，有?什么必然聯(lián)系嗎？
“殿下，那我們現(xiàn)在回宮？”
“不�！睔q庭衡整理了一下衣袍：“去彩音坊�！�
“啊？！”太子府詹事以為自己聽錯(cuò)了：“殿下，您說您要去哪？”
“彩音坊�！�
太子府詹事腿一軟，連聲勸道：“殿下，一個(gè)南胥國王孫實(shí)在不值得您去這種地方。”
這會兒京城一半的紈绔都在彩音坊，萬一殿下被那些?紈绔沖撞了怎么辦？
可是他不敢再勸，殿下雖然御下溫和，但他決定了的事，誰也無法阻攔。
此?刻的彩音坊正熱鬧非凡，幾?個(gè)紈绔喝多了酒，非要在臺上給大家唱曲，調(diào)子歪到了天邊，惹得眾人嘲笑連連。
南淮羨慕的看著?這一幕，這就是上國貴族的自在與豁達(dá)嗎？
不用謹(jǐn)小?慎微，不用害怕麻煩，亦不懼他人的笑言。
“下來，快下來�！眲⑿�?胖捂著?耳朵，讓這幾?個(gè)紈绔家的小?廝把?他們拉下來，扭頭?對坊主道：“坊主你放心，本世子絕對不會讓他們幾?個(gè)影響你們坊里的生意�！�
坊主用手絹捂著?嘴角笑，劉世子哪里知道，坊中一些?客人就愛看這些?郎君們在臺上表演。
“都讓開，讓我來�！眲⑿�?胖爬上臺，又拿起了鼓槌。
“哎，你可別！”拂衣翻身?跳上臺，按住劉小?胖握在手中的鼓槌：“別人只?是唱得好笑，你是敲得刺耳。”
“不可能！”劉小?胖反駁：“我祖母說，我的鼓敲得比軍鼓還好�！�
“康陽公主還覺得你是天下第一好大孫呢�！狈饕路籽�?：“反正你敲鼓就是不行�！�
“好吧�！笨丛谠品饕率械姆萆�，劉小?胖難得的好說話，他松開鼓槌：“那我明?天再敲�！�
“行。”拂衣把?鼓槌扔到一邊，拉著?盧似月上臺：“盧姐姐，你給我們彈一曲�！�
在熱鬧的氣?氛下，盧似月也變得自在，她當(dāng)下便在琴邊坐下：“好�！�
琴聲一響，宛如空谷神曲，吵鬧的人群也安靜下來。
聽到興處，拂衣取下一邊沒有?開刃的劍，跳起了劍舞。
南淮的隨侍看得失了神，尤其是看到隆朝云郡主與寧王妃相視一笑后，忍不住怔怔對南淮道：“王孫，寧王妃與云郡主該不會是……”
南淮沒有?說話，他看著?臺上騎裝艷如紅霞的女子，良久后才回過神。
好生張揚(yáng)奪目的女子。
一曲畢，拂衣把?劍往墻上一投，劍仿佛長了眼?睛一般，直接被投進(jìn)了刀鞘中。
“好！”眾人齊聲喝彩，掌聲連連。
“多謝諸位捧場，多謝多謝�！狈饕履闷鹂毡P子朝眾人揚(yáng)了揚(yáng)：“有?錢的捧個(gè)錢場啊。”
大家嘻嘻哈哈把?金銀扔進(jìn)盤中，拂衣端著?托盤走到南淮跟前：“王孫，可愿意打?賞在下一二？”
“王妃琴聲悠揚(yáng)，郡主劍法精湛�！蹦匣疵嫔患t，手忙腳亂解下腰間的荷包，就要扔進(jìn)托盤。
“王孫客氣?了�！狈饕律焓�?jǐn)r住他的手腕，笑瞇瞇道：“給些?碎銀子就好�！�
“好、好……”南淮從荷包里取出銀子，放進(jìn)托盤中，臉紅得快要滴血。
“多謝王孫的打?賞�！狈饕履抗鈷哌^他的手腕，轉(zhuǎn)身?舉著?托盤走向其他人。
“拂衣一舞動京城�！币槐粗复笮�?的玉如意落入托盤中，拂衣抬頭?與來人四目相對，眼?疾手快的抓起金如意，塞回對方寬大袖袍下的手中。
“殿下，這些?打?賞都要留下來給大家付酒錢的�！狈饕陆o他使眼?色：“您快收回去！”
這么值錢的金如意，拿來給大家付酒錢，想想她都替太子感到心痛。
“今晚是劉小?胖請客，他有?錢�！�
“原來不是給你的？”太子聽到這話，順勢把?金如意收好，動作快如閃電。
太子府詹事注意到太子的動作，眼?角抽了抽。
在節(jié)約用錢這件事上，太子很有?陛下的風(fēng)范。
“殿下也來這里聽曲？”見歲庭衡把?金如意收了回去，拂衣放下心來。
“我聽說你在這里，所以過來看看。”歲庭衡見一些?人已經(jīng)認(rèn)出他來，笑著?道：“沒想到能看到你的劍舞，也算是不虛此?行�！�
“這里人員復(fù)雜，不適合殿下您來玩耍�！狈饕掳�?托盤遞給身?后的坊主：“臣女先?陪殿下出去�！�
太子如果真在彩音坊玩一晚上，明?天早上彈劾太子的奏折，不知道會堆出多高。
不等?太子開口，拂衣直接拽住他的袖子，拉著?他出了彩音坊。
“拂衣帶著?誰走了？”喝得醉醺醺的林小?五瞪大眼?睛：“你們看清楚了沒有?？”
“沒有?，我們誰都沒看清�！睔q安盈捂住她的嘴：“大家接著?奏樂，接著?舞。”
她暗自皺眉，奇怪，這已經(jīng)是太子殿下第二次來彩音坊了。
“殿下�！狈饕掳�?歲庭衡帶上馬車，小?聲道：“近來各國使臣還未離京，您最好不要來彩音坊這種地方。”
“好�！睔q庭衡笑著?點(diǎn)頭?。
云拂衣：“……”
你一個(gè)太子這么聽話，很容易讓她蹬鼻子上臉的。
“臣女還有?一事要稟告殿下�！狈饕滤妓髟偃�，還是把?南胥國王孫的異樣說了出來：“方才臣女假意要打?賞靠近南胥國王孫，發(fā)現(xiàn)他脈搏雄渾有?力，應(yīng)該習(xí)過武藝�！�
“你是表演劍舞，是為了借機(jī)查探南淮的脈搏？”
“總不能是為了幫劉小?胖省錢�！狈饕掠眯渥由蕊L(fēng)，舞了一場劍，她有?些?熱：“還有?個(gè)原因，是想哄盧姐姐開心�！�
她用眼?角余光，偷偷觀察歲庭衡的表情。
“皇嬸的琴彈得也很好。”歲庭衡從抽屜里取出一把?折扇，打?開替拂衣扇風(fēng)。
見太子似乎對寧王妃并沒有?忌憚之意，拂衣臉上的笑容真切了幾?分。
太子氣?度非凡，隨對寧王忌憚，但并未遷怒無辜的盧姐姐。
“寧王待盧姐姐不體貼，我怕她在王府悶壞了，所以帶她出來走走�！狈饕赂杏X自己涼快了許多，察覺到太子在為自己扇風(fēng)，趕忙拿過折扇：“殿下，這種小?事臣女自己來�！�
“方才南胥王孫與離巖國副將起了爭執(zhí)。”拂衣皺眉：“可惜我離得遠(yuǎn)，不清楚他們究竟說了什么。”
“沒關(guān)系�！睔q庭衡給拂衣倒了一杯茶，遞到她手邊：“南胥國王遞來國書，要把?他留在京城學(xué)習(xí)�！�
這是把?孫子送到大隆做人質(zhì)的意思？
等?拂衣喝了茶，剛才被太子收起來的金如意再次被放回了她手中。
“殿下？”她疑惑地看著?歲庭衡。
“本就是想送給你的東西，我沒想過拿回來�！�
第37章 適合
“那臣女就收下啦�！狈饕孪沧套痰孛嗣鹑缫�，這柄如意做工精致，觸手細(xì)膩溫潤，她越看越喜歡。
摸完后，她把金如意揣進(jìn)荷包，沉沉的墜著，十分有踏實(shí)感。
見她喜歡，歲庭衡眼中出現(xiàn)笑意：“宮中還有柄玉雕的，你?若是喜歡，我讓莫聞明日給你?送來。”
“那怎么好意思�！贝丝烫�?子在拂衣眼里已經(jīng)金光閃閃，她一邊搖著扇子，一邊道：“臣女可不是貪心的人�！�
“如意當(dāng)然是成雙成對的好。”歲庭衡輕輕笑出聲：“是我想討個(gè)吉利，并非是你?貪心。”
“多謝殿下，臣女恭敬不如從?命�！狈饕潞仙仙茸�，學(xué)著男子的模樣抱拳作揖。
“時(shí)辰不早，我送你?回?府？”
“殿下好意臣女心領(lǐng)，只是臣女還要送盧姐姐回?府，不方便與殿下同行�！狈饕掳焉茸臃诺阶郎希骸暗钕拢像阃鯇O來意未明，請殿下多加防范，臣女告退。”
“等等�！币娝郎�(zhǔn)備離開?，歲庭衡叫住她：“南淮心思深沉，擅長?掩飾，你?不要單獨(dú)靠近他，一切都要以你?為?重�！�
拂衣微微一愣，隨后笑開?：“請殿下放心，臣女惜命得緊。”
“那就好�！�
拂衣抬起頭，橙紅的燭光映照在太?子的臉上，連他的眉梢都染上燭光的溫柔。
她跳下馬車，經(jīng)過拐角處時(shí)，回?頭看了眼仍舊停在原處的馬車，鬼使神差地朝馬車揮了揮手。
揮完以后，她跑過拐角，拍了拍胳膊。
揮什?么揮，太?子在馬車?yán)镫y道還能看見她？！
等拂衣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歲庭衡才?輕輕合上掀起的縫隙。他看著桌上的折扇，伸手拿過，把它輕輕打開?。
扇柄冰涼，并沒有她的溫度。
“殿下�！碧�?子府詹事語氣有些焦急：“我們不宜在彩音坊外逗留太?久。”
若是被文臣們知道殿下來這種地方，又要對著殿下痛心疾首了。
“回?宮�！�
歲庭衡把折扇放回?抽屜，熄滅了馬車中的燭火。
拂衣去而復(fù)返，沒人問她去了哪，又在彩音坊鬧了半個(gè)時(shí)辰后才?散場。
拂衣扶著半醉的盧似月走出彩音坊，被坊主叫住。
“云姑娘�！狈恢魇掷锪嘀恍�，盈盈走到拂衣身?邊，把酒遞給她：“方才?見姑娘喜歡這種酒，這壇酒你?拿回?去喝�！�
“多謝坊主姐姐�！狈饕聸]有客氣，伸手接過酒，坊主在她耳邊小聲道：“小心南胥王孫，不要與他相交�！�
說完，不等拂衣說話，笑著高?聲道：“姑娘喜歡就好，下次又來啊�！�
她轉(zhuǎn)身?回?坊，進(jìn)門時(shí)與南胥王孫迎面遇上。
“多謝王孫光臨鄙坊，歡迎下次光臨�！狈恢髑尚毁�，屈膝行了一禮。
“多謝坊主招待�！蹦匣纯戳搜弁饷娣鲋鴮幫蹂像R的云拂衣，溫和笑道：“坊主與云郡主關(guān)系很好�！�
“云郡主可是我們彩音坊的貴客。”坊主對南淮眨了眨眼：“整個(gè)京城誰不知道云郡主得罪不得，咱們生意人，講究的就是和氣生財(cái)嘛。”
“原來如此，在下還以為?坊主與云郡主是莫逆之交�！�
“王孫您說笑了，郡主金枝玉葉，我這種生意人怎配高?攀。”坊主還想多說幾?句，抬頭見到一個(gè)伙計(jì)打翻了酒壇，頓時(shí)急著沖了過去：“都小心些，這都是錢啊！”
見到她對著貴人殷勤討好，對伙計(jì)責(zé)罵的模樣，長?隨不屑道：“這種卑賤的勢利小人，王孫您何必對她如此客氣�！�
“閻王易躲，小鬼難纏。”南淮坐上馬車，臉上表情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能在這么多貴族間游刃有余，肯定有幾?分本事�！�
“還能有什?么本事，不就是靠著那張臉�！遍L?隨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這種女人不知討好了多少人……”
“閉嘴。”南淮冷臉：“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在坊主面前，都給我恭敬著�！�
“王孫……”長?隨嚇白了臉。
“以她的人脈，若是愿意幫我們在大隆貴族跟前美?言幾?句，比我們說一萬句都有用。”南淮一腳把長?隨踹到一邊：“如果想我們以后的日子好過，就把你?的嘴閉好了�！�
“是�！遍L?隨爬起來跪在南淮面前。
若是南胥如大隆與離巖這般強(qiáng)大，王孫與他又怎么會忍著屈辱去討好一個(gè)低賤的樂坊坊主。
“盧姐姐，寧王府到了�！狈饕掳驯R似月抱下馬，在王府門口望眼欲穿的婢女見到她們，連忙跑過來：“奴婢見過王妃，見過郡主。”
她聞到盧似月身?上的酒味，敢怒不敢言地扶住盧似月：“多謝郡主送我們家?王妃回?來�！�
“姐姐多飲了幾?杯酒，等會給她喝點(diǎn)醒酒茶�！狈饕聨捅R似月整理好發(fā)釵與披帛：“盧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婢女：“……”
姐姐？！
她家王妃與云郡主已經(jīng)姐妹相稱了么？
王妃，您糊涂啊！
“拂衣。”盧似月拉住拂衣的手，對她笑了笑：“別擔(dān)心，我只是有些頭暈罷了。”
見盧似月拉住自己不撒手，拂衣溫柔的笑道：“時(shí)辰不早，姐姐先?回?去休息，我下次又來找你?玩�！�
“好。”盧似月戀戀不舍地松開?手：“你?一定要來�！�
“一定來�！狈饕路鲋邕^王府大門前的臺階：“姐姐放心�！�
盧似月眼瞳水潤，看她的眼神可憐極了。
看得拂衣一陣心軟，她張開?雙臂抱了抱盧似月，然后把她交給婢女：“姐姐也可以來云家找我，無論何時(shí)都可以。”
婢女看了看拂衣，又看了看王妃，沉默許久后低下了頭。
盧似月伸手捏拂衣的臉頰：“我記下了，你?回?去吧，我看著你?走。”
她目送著拂衣騎上馬背，身?影消失不見后，才?轉(zhuǎn)身?踏進(jìn)王府大門。
“王妃終于舍得回?來了？”大門后，寧王一身?玄衣坐在雕花椅上，不知道等了多久。
盧似月臉上的笑意散開?，有些不耐道：“王爺?shù)孺泻问�？�?br />
“本王是你?夫君，關(guān)心你?何時(shí)歸家?有什?么問題？”寧王神情陰寒：“你?是寧王府主母，莫要做一些引人非議的事�！�
“哦？”盧似月挑眉：“妾還以為?王爺在嫉妒妾呢�！�
寧王面若冰霜沒有說話。
盧似月笑了一聲：“王爺不要多心，妾只是與女子交好�！�
說完，轉(zhuǎn)身?就往后院走。
“盧似月�！睂幫醭谅暯凶∷骸澳�?離她遠(yuǎn)些�！�
“王爺真會說笑話�！北R似月回?頭看他：“我與她是好姐妹，你?又是她的什?么？別怪妾說話難聽，真正該離她遠(yuǎn)一些的人是你?。難道你?不知道，她唯一的人生污點(diǎn)就是你?？”
前院一片死寂，許久后寧王神情可怖道：“滾！”
“呵。”盧似月轉(zhuǎn)身?就走，沒有半點(diǎn)猶豫。
說得她好像很想看他那張臭臉?biāo)频摹?br />
“王爺，王妃喝醉了。”婢女被寧王可怕的臉色嚇得瑟瑟發(fā)抖，鼓足勇氣幫王妃解釋：“酒后之言當(dāng)不得真，您別放在心上�！�
說完，也不敢再看寧王的臉色，扶著王妃就匆匆離開?。
“王爺。”黑暗中走出一個(gè)灰袍男人，他看著寧王暗沉的臉色，語重心長?道：“云拂衣屢次壞您的好事，您不能再留她了。”
再留下去，你?的婆娘都要跟她跑了。
寧王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
“王爺，今日屬下出門，外面都在傳……”
“都在傳什?么？”
“傳您與王妃夫妻爭一女，可是……可是……”
“繼續(xù)說�！睂幫趵湫Γ骸氨就醯故窍胫�，外面還能說本王什?么�！�
“屬下不敢說。”
“那你?敢不敢掉腦袋？”
“外面都說您人老珠黃，攏不住云郡主的心，云郡主更喜歡王妃�！�
“胡言亂語！”寧王一腳踹翻雕花木椅。
屬下：“……”
都說不敢說了，你?非要問，這下又要不高?興了。
上次聽見云郡主跟太?子彈琵琶你?不高?興，現(xiàn)在外面說云郡主更喜歡王妃你?還不高?興，偏偏還要問，這是何苦？
“傳令下去�！�
灰袍男人面上一喜，王爺愿意除掉云拂衣了？
“肅清外面的謠言，王妃與云拂衣只是姐妹相稱，不要讓這些人影響王妃的名聲。”
灰袍男人：“是……”
別的不說，王爺還挺能忍，也不知啥時(shí)候能下決心除掉云拂衣？
宸璽宮燈火輝煌，歲庭衡目光掃過桌上各色扇套，最后選了一個(gè)艷麗的紅色扇套，把折扇裝了進(jìn)去。
把折扇放進(jìn)木盒，他輕輕合上盒蓋，扣上鎖蓋那個(gè)瞬間，仿佛把他洶涌的貪婪與欲望也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蓋住了。
轟！
窗外電閃雷鳴，大雨傾瀉而下。聽著嘩啦啦的雨聲，他站起身?：“來人，拿傘來�！�
宮人見太?子撐著傘就沖出屋子，嚇得連忙追上去。
“殿下！”莫聞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追著太?子來到后院，見太?子把傘撐在一株細(xì)細(xì)瘦瘦的花草上，連忙扯開?袖子替他遮著雨：“殿下，雨太?大了，您快回?去吧�！�
雨水沖刷著花壇中的泥土，泥水沖臟了殿下的鞋。
看著殿下濕噠噠的頭發(fā)，還有濕透的衣衫，莫聞心中十分不安，優(yōu)雅知禮的殿下，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狼狽。
他拿過追上來的宮人手中的傘，把傘撐在殿下頭上：“殿下，雨越來越大了�！�
“孤無事。”歲庭衡彎下腰，把這株在風(fēng)中搖曳的小花固定好，擦去它葉子上粘上的泥。
“殿下，您如此喜愛這株花，不如下奴把它種在花盆里，今夜把它放到您的房中？”
“花盆太?小，屋子里太?悶。”歲庭衡站起身?，許久后道：“這里更適合它�！�
莫聞不敢再說話，因?yàn)?他不懂殿下的堅(jiān)持。
見太?子轉(zhuǎn)身?往回?走，他偷偷松了口氣。
“小姐，從?昨晚就開?始下雨，你?的腿疼嗎？”秋霜端著一碗藥進(jìn)來，放到拂衣手邊。
“劉大夫醫(yī)術(shù)很好，近來就算是陰雨天也不怎么疼�！狈饕驴粗饷娴挠辏敖裉煊赀@么大，也不知爹爹回?來的時(shí)候，會不會淋到雨？”
“小姐，您先?把藥喝了再關(guān)心其他事�！鼻锼谎劬涂创┝朔饕碌男⌒乃迹骸八帥隽诵Ч缓��！�
拂衣端起藥碗一口悶下，皺巴著眉頭：“劉大夫的藥怎么越來越苦了？”
秋霜笑瞇瞇地把空碗放進(jìn)托盤：“劉大夫說你?有精力去蹴鞠，肯定不怕藥苦。”
拂衣：“……”
“小姐�！毕挠瓯е粋�(gè)盒子匆匆進(jìn)屋：“方才?宸璽宮太?子殿下差人送來一個(gè)錦盒，還說今日雨大，不讓小姐到前院相迎�！�
“這么快就送來了？”拂衣雙眼一亮，接過盒子打開?，秋霜與夏雨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好漂亮的玉如意！”
這柄如意亮如琉璃，潔如冰晶，美?得不似凡物。她們在小姐身?邊多年，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如意。
拂衣也沒想到，太?子殿下順口說送給她的玉如意，會是如此罕見的寶物。
她盯著如意看了許久，默默合上盒蓋，深吸一口氣：“太?子殿下實(shí)在是太?大方了！”
“什?么大方？”云望歸與柳瓊枝攜手前來，云望歸看著拂衣面前的錦盒：“聽說太?子派人給你?送了東西來？”
“爹爹，娘親�！狈饕缕鹕�?，等兩人落座后，把錦盒捧到兩人面前：“太?子殿下給我送來了價(jià)值連城的寶貝。”
“什?么價(jià)值連城的寶……”柳瓊枝打開?盒子，抖了一下手，把盒子小心放到桌上。
確實(shí)是罕物。
“你?昨晚去了彩音坊玩耍？”云望歸沒有注意錦盒，而是問起了另一件事。
“嗯�！狈饕曼c(diǎn)頭。
“你?可曾見到太?子進(jìn)入彩音坊？”
“爹爹，你?問這個(gè)作甚？”拂衣疑惑。
“今日早朝，有御史彈劾太?子品行不端，流連玩樂之地�！痹仆麣w觀察著拂衣的表情：“你?可知此事？”
“胡說八道，太?子怎么可能品行不端？！”拂衣氣得一拍桌子，想起太?子送的如意還在桌上，趕緊抱住錦盒：“太?子只是路過，沒有進(jìn)去玩耍。”
見拂衣如此寶貝這個(gè)盒子，云望歸打開?盒子看了一眼，向來沉穩(wěn)的他瞬息間變了臉色，手忙腳亂合上蓋子，壓低聲音問：“這是皇家?世代珍藏的寶貝，怎么會在你?這里？”
第38章 探病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柳瓊枝沒好氣地拍了一下云望歸的手臂，“剛剛不是說了，是太子派人送來的�！�
“夫人莫惱，我方才沒注意聽。”云望歸掩飾好眼底的情緒，不敢讓柳瓊枝與拂衣發(fā)現(xiàn)，把錦盒放回拂衣手中：“太子為?何?會?贈你此物？”
拂衣欲言又止，想起昨夜太子在?彩音坊看她舞劍，今日被官員彈劾還不忘把承諾給她的東西送過來，就忍不住為?太子辯駁幾句：“昨日太子見我舞劍，送了我一個(gè)?金如意，他見我喜歡，就說如意要成雙成對?才吉利，所以今日才派人送來了這個(gè)?。”
“太子如何?看到你舞劍的？”云望歸繼續(xù)追問：“你在?何?處舞劍？”
“彩音坊�！狈饕侣曇舨蛔杂X變�。骸安贿^太子真?的只是在?門口看了幾眼，沒有進(jìn)?去�！�
“你問這么細(xì)做什么？”柳瓊枝瞪著云望歸，忍不住護(hù)犢子：“孩子只是出去玩玩，又不是出去惹是生非�！�
云望歸無?奈笑道：“我是擔(dān)心外面人知道太子與拂衣有來往，說是我們家拂衣帶壞了太子�！�
“我們家拂衣比太子還要小兩歲，怎么能帶壞太子？”柳瓊枝聞言很不高興：“誰要敢在?朝堂上污蔑我們家閨女，你給我罵回去。你讀那么多書，如果不能替女兒舌戰(zhàn)群儒，那你的書算是白讀了。”
“是是是，夫人說得對?。”云望歸目光時(shí)不時(shí)掃過拂衣手中的錦盒：“我只是有些擔(dān)心而已，太子是國?之儲君，拂衣也不宜與太子來往過密�！�
“女兒跟太子來往不密啊，大多時(shí)候我都跟林小五、楊二郎他們玩�！狈饕乱詾�?云望歸是擔(dān)心陛下會?因?yàn)?她與太子來往過密猜忌云家，特?意解釋道：“不過就算女兒跟太子常來常往，陛下也不會?因此猜忌您�！�
她壓低聲音，用手掩著嘴對?雙親小聲道：“我覺得陛下與先帝很不一樣，他對?太子十分疼愛與信任�！�
她甚至懷疑，就算太子連夜造反，陛下都能把玉璽擦得干干凈凈，等?著太子來拿，然后還要對?著天?下人夸吾兒果敢勇猛。
云望歸聞言笑了一聲，不再看拂衣手中的錦盒。
“不過今日官員彈劾太子，太子沒有辯駁嗎？”不怪她主動關(guān)心太子，實(shí)在?是這玉如意太耀眼。
“今日太子未上朝。”
“為?何?？”
“據(jù)說昨夜風(fēng)雨交加，太子受了寒，病了。”云望歸聽著屋外嘩嘩的雨聲：“陛下憂心太子身體，對?彈劾太子的人大動肝火，直罵他們沽名釣譽(yù)，不安好心。”
“陛下罵得很對?�！狈饕曼c(diǎn)頭：“這么好的太子他們還要挑三揀四，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如果太子像先帝那樣，他們肯定就老實(shí)了�！�
“咳�！痹仆麣w干咳一聲：“倒也不必如此比較�！�
朝中百官被先帝折騰得夠嗆，當(dāng)今陛下看起來也是個(gè)?有主見的，他們自然希望下任帝王是個(gè)?仁德又好控制的君主，最好是重文臣輕武將。
拂衣不懂朝廷紛爭，但她看得懂人心。她不屑地哼了一聲：“先帝昏聵時(shí)，不見那些人站出來說話，這會?兒裝給誰看。”
“陛下權(quán)威愈重，又得到了武將的擁護(hù)，不會?一直任由這些人犯糊涂�！痹仆麣w安慰拂衣：“陛下心里有數(shù)，太子殿下也是胸有丘壑之人，你不用擔(dān)心�！�
早在?陛下廣施利民仁政，提高邊疆將士待遇，啟用被先帝貶官的忠臣時(shí)，他就知道，當(dāng)今陛下謀求深遠(yuǎn)。
“這柄玉如意價(jià)值連城，你要好好收藏�！痹仆麣w站起身，“這兩日一直有雨，你不要隨意出門�！�
拂衣點(diǎn)頭，她送走父母，盤腿坐在?床上盯著玉如意看了又看，良久后把錦盒交給秋霜收好：“夏雨，替我梳妝。”
“小姐，雨這么大，您要出府？”夏雨憂心忡忡地看了眼窗外不見小的雨勢：“您若是有什么事，可以交給府里的下人去辦�！�
拂衣?lián)u了搖頭：“我要進(jìn)?宮�！�
“今日雨大，穿宮裝不方便。”拂衣見夏雨給自己取來繁復(fù)的宮裝，搖了搖頭：“換束腰緊袖裙與靴子。”
“奴婢擔(dān)心皇后娘娘會?怪罪。”夏雨有些猶豫。
“皇后娘娘慈和，不會?在?乎這些，更何?況今日雨大，娘娘更加不會?怪罪”拂衣?lián)Q好衣服，在?自己的庫房里翻出幾盒東西，就帶著夏雨與秋霜匆匆出府。
“大人，小姐剛才乘坐馬車出府了。”管家匆匆走進(jìn)?主院，對?云望歸道：“可要派人把小姐請回來�！�
雨水順著屋檐滴落，匯成一條條晶亮的水線。
云望歸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許久后緩緩搖頭：“不必，由著她去。”
人生僅有一次青春年?少?，他只是一個(gè)想要兒女開心的普通父親。
皇后聽說拂衣冒著大雨遞牌子求見，連忙讓人安排轎子接她進(jìn)宮：“手腳快些，別讓云郡主在東鳳門外等久了�！�
東鳳門外停著好幾輛等?著進(jìn)?宮的馬車，等?待的人見大力?太監(jiān)抬著轎子匆匆跑出來，生怕怠慢了等?在?外面的某位貴人，忍不住有些好奇，究竟是哪位人物，竟讓宮里如此看重？
一位撐傘的太監(jiān)走到南胥國?馬車前，微微彎腰行了一個(gè)?禮：“王孫，今日雨大，陛下請您先回去，以后等?閑再召見您�！�
“多謝公公告知�！蹦匣从H手把一個(gè)?荷包放到傳話太監(jiān)手中，他看向前方好幾個(gè)?太監(jiān)撐傘遮雨的人。
雨霧朦朧，他看不清被太監(jiān)們簇?fù)碇娜耸钦l，只隱隱看得出是名女子，穿的衣服也不像是大隆宮廷形制：“不知那位貴人是誰？”
傳話太監(jiān)把荷包揣進(jìn)?袖子，看在?銀子的份上，他也愿意多囑咐幾句：“回王孫，那是陛下御筆圣封的郡主。她雖無?皇家血統(tǒng)，但十分受皇爺看重，便是宗室待她也要客氣三分�！�
南淮心領(lǐng)神會?，又塞了一個(gè)?荷包給傳話太監(jiān)：“多謝公公�！�
“王孫不必客氣�！眰髟捥O(jiān)見他上道，心情更好了：“雜家再多嘴兩句，這位郡主待女兒家體貼，對?無?禮的男人可是半點(diǎn)不留情，王孫日后萬萬別得罪了她，不然……”
傳話太監(jiān)走了，南淮再看向東鳳門時(shí)，大力?太監(jiān)們已經(jīng)抬著轎子離開，遠(yuǎn)遠(yuǎn)只能看到轎子后面墜著的長串宮人。
靖慶帝登基兩年?多以來，只冊封過一位非皇室血脈的郡主，戶部尚書之女云拂衣。
南淮看著看了眼自己被雨水打濕的袖子，放下了簾子。
云拂衣三歲時(shí)被修士批命，說其命格特?殊，命旺紫微，常被帝王接入宮中小住，并?且深受帝王寵愛，連皇子皇孫都要避其鋒芒。但不知為?何?，她十五歲那年?突然受到帝王厭棄，與家人一起被貶到充州，然后又遭遇刺殺、落崖、大難不死。
歷時(shí)三年?再度回到京城，一躍又成為?新皇靖慶帝跟前紅人。
這樣的經(jīng)歷，任誰聽了，都要羨慕這位云郡主命好。
南淮卻不這么認(rèn)為?，帝王多疑，云郡主曾經(jīng)與寧王交好，新帝怎么會?輕易相信她？
這個(gè)?云郡主肯定有非同尋常的手段，才能獲得今日的地位。
若是能得這位郡主相助……
“咳咳咳�！睔q庭衡接過太監(jiān)端來的藥一飲而盡，用手帕擦干凈嘴角，語氣平淡：“莫聞，孤聽聞今日有御史在?朝堂上彈劾孤，引得父皇大怒？”
“殿下，圣上不會?聽信這種小人之言�！蹦勔姷钕�?lián)Q鞋，連忙勸道：“您高熱未退，需要多休息。”
“孤已經(jīng)好了許多�！睔q庭衡站起身：“備轎去御書房。”
“殿下。”莫聞跪在?歲庭衡面前：“請您以身體為?重�！�
“孤的身體，孤自己明白�！睔q庭衡繞開莫聞，取了傘就往外走。
“殿下！”
“殿下，不可��！”
拂衣?lián)沃鴤阏驹?宸璽宮門口，看到太子青絲半束，身上披著素色外袍，面無?表情地站在?庭中，宮女太監(jiān)們跪了一地。
他撐著傘，就那么站在?雨中，仿佛雨幕中無?意闖入凡塵的仙人，出塵得沒有半絲人氣。
她記憶里的太子，似乎總是對?她笑著，眼角眉梢都是溫潤的優(yōu)雅與體貼，與眼前這個(gè)?出塵的玉人全然不同。
“太子殿下�！彼崞鹑箶[，跨進(jìn)?宸璽宮大門：“臣女拜見太子殿下。”
歲庭衡回過頭，眼瞼輕顫，大步上前扶住她的手臂：“今日雨這么大，你怎么來了？”
“聽爹爹說殿下您生了病，臣女冒昧向皇后娘娘遞了牌子，進(jìn)?宮來看看您。”她抬起頭，看到太子眼中有了熟悉的溫潤，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您身體不好，怎么能在?外面？”
歲庭衡身體晃了晃，手中的傘無?力?垂落在?地。
“殿下，恕臣女得罪。”拂衣見歲庭衡面色潮紅，連忙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把傘移到他的頭頂上方：“臣女扶你回房間�！�
“有勞拂衣。”歲庭衡輕咳兩聲，幾縷被雨水打濕的頭發(fā)，垂落在?臉頰邊，瞧著更加病弱。
見太子殿下被云郡主扶著回了殿，莫聞趕緊給宮人使了個(gè)?眼色。
“殿下，您還在?發(fā)熱�！狈饕路鲋鴼q庭衡在?軟榻上坐下，讓莫聞給他換了一件外袍。
“殿下頭發(fā)也濕了，把發(fā)髻松開吧�！狈饕驴戳搜蹥q庭衡的濕發(fā)：“殿下尚在?病中，為?何?急著出門？”
歲庭衡準(zhǔn)備拆去發(fā)冠的手頓住，突然掩著嘴猛咳不止。
“殿下。”拂衣起身在?歲庭衡后背幾個(gè)?穴位拍了拍，歲庭衡終于?止住了咳嗽，她取下腰間的荷包，取出止咳藥自己吃了一粒，又倒了一粒在?掌心：“殿下，這是臣女帶來的止咳藥，您要不要嘗嘗？”
莫聞上前準(zhǔn)備替殿下先嘗一粒，腳還沒邁出去，就見殿下毫不猶豫拿起藥丸放進(jìn)?了口中，在?他準(zhǔn)備提醒時(shí)，殿下看了他一眼。
他腳下一軟，不敢說話。
夏雨與秋霜比莫聞還要著急，小姐在?作甚，怎么敢給太子喂藥，萬一太子出了問題……
“殿下喉嚨可好了些？”拂衣關(guān)切地望著歲庭衡。
“多謝拂衣，我感覺好了很多�！睔q庭衡舌尖壓著淡淡苦澀的藥丸，絲絲涼意潤澤著喉嚨，讓他灼痛的喉嚨舒適了許多。
“對?殿下有用就好。”拂衣把荷包放到他手里：“這是給臣女治腿的劉大夫親自熬制的藥丸，能止咳消痛。”
她剛剛當(dāng)著他的面吃了一粒藥丸，連說話都帶著淡淡的藥香。
“宮中良醫(yī)眾多，殿下亦不缺珍稀藥材，所以臣女只帶了解悶的小玩意兒進(jìn)?來�！狈饕驴戳搜蹥q庭衡掌心的荷包：“沒想到殿下有咳癥，臣女無?意間帶來的荷包，也算是起了大作用�！�
“你的腿……”歲庭衡握緊荷包，低垂的眼瞼掩住了翻涌的情緒。
“一點(diǎn)小毛病，已經(jīng)快好了�！狈饕屡闾幼藘杀K茶后，見外面的雨小了些，起身道：“請殿下多多保重身體，臣女不宜在?宮中久留，先行告辭�！�
太子尚在?病中，她不好多打擾，讓秋霜與夏雨把她帶來的禮物放到桌上，就向太子告辭。
“你才來……”歲庭衡欲言又止，他看著窗外已經(jīng)變小的雨，他想挽留她，又怕等?會?雨變大，會?淋濕她的衣衫。
“殿下需要好好休息，待您康復(fù)，臣女才來叨擾您�！狈饕乱娨恍】|頭發(fā)繞在?了太子睫毛上，手比腦子快的把這絲頭發(fā)撩開。
“殿下恕罪，臣女冒犯�！�
死手，你好大的膽子！
抬頭見歲庭衡正?看著自己，似乎還沒反應(yīng)過來，拂衣匆匆行了一禮，拎著裙擺跑了。
走出宸璽宮，她拍了拍自己的手背：“我怎么就這么手賤！”
“小姐�！毕挠隃惖剿膫阆拢骸澳芍@個(gè)?行為?，放在?男人身上叫什么？”
“叫什么？”
“調(diào)戲�！�
拂衣心頭一梗：“你莫污我清白，我只是知恩圖報(bào)罷了�！�
太子給她那么值錢的玉如意，她如果不來探病，良心上說不過去。
宸璽宮再次安靜下來，歲庭衡拆開一個(gè)?拂衣送來的禮盒，里面是個(gè)?歪嘴斜眼吐舌的小狗木雕，還有只蹬腿望天?的傲慢小貓。
他把小貓放在?小狗頭上，竟嚴(yán)絲合縫的站穩(wěn)了。
殿內(nèi)響起一聲輕笑，這場雨過后，夏天?就要來了。
第39章 你說我？
接下?來的?幾日，大隆官員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尤其是禮部的?官員，恨不得直接住在官署。
各國使臣不敢得罪離巖與大隆，紛紛請辭離開大隆，生怕走晚了就要留下?來受大隆與離巖的?夾板氣。
也有幾個(gè)?如南胥國這般，留下?王室子弟在大隆學(xué)習(xí)，以示他們對大隆的?向往以及臣服之心。
這場大雨過后?，天氣開始熱起?來，京城的?紈绔子弟漸漸不再去蹴鞠場，開始往京郊的?農(nóng)莊里跑。
紅霞滿天，星月未至，拂衣跟好友們騎著馬回城。
“天越來越熱了�！绷中∥宀林~頭上的?汗，恨不得把身上的?紗衣都脫下?來：“等明日參加千秋宴，我要在別莊多住一陣子。”
“我聽說郡主要準(zhǔn)備為你挑選夫婿？”歲安盈一手?握韁繩，一手?搖扇子：“你可有心儀的?？”
安平郡主府就林小五一個(gè)?孩子，想要做郡主府上門女婿的?男人如過江之鯽，可惜林小五對婚嫁之事毫無興趣。
“你們都沒成親，我急什么？”林小五長得白白嫩嫩，最是怕熱，聽到夫婿二字，眉頭都皺了起?來：“我娘沒怎么催，倒是你這邊，我聽說王爺又在給?你挑新的?讀書人了？”
“唉。”歲安盈無奈嘆氣：“我父王說了，怎么也要為我挑一個(gè)?身強(qiáng)貌好腦子靈的?夫婿，因?yàn)槲覀兗艺?有王爵要繼承�！�
兩人各自說著彼此的?無奈，意識到拂衣沒有說話，齊齊扭頭看向拂衣：“拂衣，伯父伯母沒有催你？”
“��？”拂衣一直沒敢吭聲，沒想到她們倆還是想到了自己，她同情地看著她們：“我跟你們不一樣，我家沒有爵位要繼承�！�
她爹只有一個(gè)?不能繼承的?虛爵，而?且還有云照白這個(gè)?兄長在，比起?林小五與歲安盈這兩個(gè)?家中獨(dú)苗，自在輕松許多。
“伯父伯母真?沒催過你？”歲安盈不敢置信：“前段時(shí)間?我還聽人說，劉家向你提親�！�
“那都是兩三個(gè)?月前的?事，劉家滿門清貴，我若是嫁到他們家，會耽誤他們�！眲⒓沂�?代忠良，劉小胖的?曾祖父因反對先帝濫殺忠臣撞柱而?死，所以拂衣對劉家十分敬重。
“劉家……”歲安盈嘆了口氣，她也是皇室子弟，自然也記得當(dāng)年劉家老太公撞柱而?亡的?壯烈，可惜先帝實(shí)?在昏庸，劉老太公的?死，阻住不了他的?荒唐。
京城里文武各有自己的?圈子，但是對真?正的?忠臣良將，無論是誰都要敬佩三分。
“那倒也是�！绷中∥褰舆^話頭道：“劉子賀醉心詩書，而?你最愛打馬游玩，你們倆要是湊在一塊，日子肯定夠嗆�！�
正說著，她們就聽到前方傳來尖叫聲，一匹馬馱著搖搖晃晃的?人朝這邊沖過來。
“有人驚了馬！”
等這匹狂奔的?馬靠近自己的?瞬間?，拂衣翻身躍到這匹馬的?背上，幫馬背上的?人拉住韁繩：“你把韁繩松開！”
她以為馬背上的?人會因?yàn)轶@慌不愿意松開韁繩，沒想到她話音剛落，對方就乖乖松開了韁繩。
她一邊扶住對方，一邊馭住馬兒不讓它撞到人，直到手?心被韁繩磨得火辣辣的?疼，馬兒終于停了下?來。
“拂衣！”林小五與歲安盈匆匆追了過來，臉上有掩飾不住的?驚惶。
“我沒事。”拂衣翻身下?馬，甩了甩火辣辣的?手?掌，才發(fā)現(xiàn)馬背上面色蒼白的?人是劉子賀。
“劉大人？”拂衣驚訝地看著他：“怎么會是你？”
你一個(gè)?文弱書生，騎這么烈的?馬？
“云郡主�！眲⒆淤R的?臉?biāo)查g?紅得滴血，他滑下?馬背，對拂衣作揖：“多謝郡主救命之恩，見過安郡主，見過林縣主�！�
見拂衣救下?的?人是劉子賀，歲安盈與林小五互相?看了對方一眼，沒有說話。
“這匹馬被人動了手?腳�！狈饕伦⒁獾絼⒆淤R騎的?馬眼瞳發(fā)紅，嘴角還有血沫，神情凝重地問劉子賀：“劉大人怎么會騎馬上街？”
劉子賀不敢看拂衣，低著頭道：“在下?近日在練習(xí)騎術(shù)，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這匹馬突然帶我沖出了練武場……”
“公子！”
幾個(gè)?劉家的?小廝跌跌撞撞朝這邊沖過來，見劉子賀還完好無損地站在那里，軟趴趴地跪坐在地，又哭又笑：“您沒事，實(shí)?在是太好了�！�
拂衣把這匹馬牽到角落栓好，免得它再次發(fā)瘋傷到人。
“劉大人，我建議你盡快安排人去查這匹馬近兩日吃了什么東西�！狈饕碌溃骸拔以诔渲菰娺^一種名為瘋草的?植物，馬牛吃了以后?，輕則發(fā)狂，重則吐沫而?亡。劉大人的?這匹馬，與這種癥狀有些相?似�！�
“多謝郡主告知，在下?立刻讓人去查。”劉子賀紅著臉道：“多謝郡主的?救命大恩�！�
“劉大人不必客氣，你是劉小胖的?堂兄，他前幾日才請我們吃過酒，看在他的?面上，我也要救你�！狈饕乱妱⒆淤R滿面羞澀，怕他多想，直接道：“更何況劉大人是朝中棟梁，你若是有什么閃失，是我們整個(gè)隆朝的損失。”
聽到這話，劉子賀的?臉色瞬間?蒼白，勉強(qiáng)擠出笑失魂落魄道：“是、是嘛……”
“何?人在鬧市縱馬？！”京兆府的?衙役聽說鬧市中有人縱馬，匆匆趕了過來，見到拂衣三人及劉子賀，聲音都小了：“請問諸位貴人，這里發(fā)生了何?事？”
“諸位來得正好，翰林院劉大人的?坐騎被人投毒，此案需要幾位帶回去好好審理�！狈饕峦低悼戳搜凼终菩�，被韁繩磨破的?地方，好像越來越疼了。
聽到翰林院的?官員坐騎被投毒，衙役臉色大變，這么大的?案子交給?他們是不是不太妥當(dāng)？
大理寺呢？
刑部呢？
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京兆府的?衙役也不敢推脫，只好去請京兆尹與劉家的?人過來。
見到這個(gè)?架勢，拂衣知道自己一時(shí)半會也不能回家，只好在路邊茶攤坐下?，等著劉家來人。
茶攤上有膽子大的?百姓湊過來夸拂衣身手?好，拂衣微抬下?巴，嘴上還不忘謙虛幾句：“哪里哪里，只是湊巧罷了。”
“堂兄！”劉家主事的?還沒來，劉小胖反而?先趕到了。
“我在酒樓喝酒，聽說你的?馬出了問題，你沒事吧？”劉小胖跑得臉上的?肉都在顫抖，短短一段距離他跑得氣喘吁吁，把神情落寞的?劉子賀從頭摸到腳：“你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多虧了……云郡主救我。”劉子賀好半晌才回過神，兩人同宗同脈，到底有幾分親戚情分。見劉小胖關(guān)心自己，他收拾好自己的?失落：“你別擔(dān)心�！�
劉小胖注意到茶攤上坐著的?拂衣等三人，有些別扭地走到她們身邊坐下?：“多謝�！�
“喲，你今天看到拂衣，竟然沒有昂著下?巴�！绷中∥迦⌒Γ骸罢�?是奇景。”
被林小五取笑，劉小胖臉有些紅，他吭吭哧哧道：“云拂衣，劉子賀祖父與我祖父是親兄弟，你救了他的?性命，我承你的?情。”
見劉小胖這么別扭的?模樣，拂衣哼笑一聲：“行了，別捏捏扭扭的?，看得我眼睛疼。救他的?時(shí)候，我沒看清他是誰，更何?況他是劉老太公的?曾孫，救他是應(yīng)該的?。”
“我也是他的?曾孫，當(dāng)年你揍我的?時(shí)候，可沒留半點(diǎn)手?。”劉小胖小聲嘀咕一句，轉(zhuǎn)頭見劉子賀還呆愣愣地站著，朝他招手?道：“堂兄，你先過來坐著�！�
祖母說劉子賀心儀云拂衣，這么好的?獻(xiàn)殷勤機(jī)會，他怎么還傻站著？
俗話說，救命之恩涌泉相?報(bào)，報(bào)著報(bào)著情分不就來了？
劉子賀知道拂衣并不喜歡自己，可他仍舊控制不住想要靠近她一些。見劉小胖叫他，他下?意識抬起?了腳……
“太子殿下?到！”
沒料到太子會出現(xiàn)在這里，眾人先是一愣，隨后?紛紛起?身作揖相?迎。
“不必多禮，先把瘋馬帶去大理寺�！碧記]有下?馬車，他掀起?車窗簾一角，目光掠過劉子賀：“安郡主與林縣主先回去，云郡主隨孤來。”
“是。”歲安盈與林小五不敢反駁，林小五對拂衣小聲道：“我?guī)湍惆疡R兒送回云府。”
有金甲衛(wèi)護(hù)衛(wèi)在四周，看熱鬧的?百姓散得干干凈凈，劉小胖大氣都不敢吭，拉著劉子賀上了自己的?馬車。
“見過殿下?�！狈饕碌巧咸榆嚰埽瑢噧�(nèi)的?歲庭衡施了一禮。
“不用多禮，坐著說話�！睔q庭衡見拂衣額頭上還冒著細(xì)汗，把馬車中的?冰盆往拂衣所在的?方向移了移。
“幾日不見，殿下?氣色好了許多�！狈饕驴戳搜垡�?經(jīng)化了一半的?冰盆，又看了眼衣冠整齊正襟危坐的?太子，把自己的?薄紗裙整理一下?。
“你送來的?藥丸很?有用，我吃過后?就不怎么咳了。”歲庭衡目光落在拂衣手?上，伸手?想抓住她的?手?腕，又把手?縮了回來：“你的?手?受傷了？”
“劉子賀騎的?馬中了毒，臣女一手?護(hù)人一手?控制馬，力氣用得大了些。”拂衣攤開手?掌看了一眼，磨破的?地方滲出血珠，看著有些嚇人：“只是皮外傷，沒什么大事。”
“天氣炎熱，傷口若是不用藥，容易化膿紅腫。”歲庭衡取出一瓶傷藥，“給?我看看傷口�！�
“殿下?，這點(diǎn)小傷怎么能讓您……”
“我記得拂衣對朋友不會這么客氣。”歲庭衡打開藥瓶，淡淡的?藥香彌漫在馬車?yán)铩?br />
“我們既然是朋友，你就不能因?yàn)槲沂翘�，待我與其他朋友不同�！彼弥父谷〕鏊幐�，溫柔地看著拂衣：“這對我豈不是不公平？”
被這樣一雙溫柔又多情的?眼睛看著，拂衣覺得自己就算是塊石頭，也要努力蹦兩下?。
“拂衣？”見拂衣不說話，歲庭衡的?神情微微黯然：“不可以嗎？”
“當(dāng)然可以�！狈饕掳咽�?放到桌上，攤開五指：“臣女只是擔(dān)心麻煩您�！�
“不麻煩�！睔q庭衡動作輕柔的?為她上藥，輕柔得拂衣感覺是羽毛在撓自己的?手?心。她想說自己沒這么嬌嫩，可是見太子滿臉鄭重的?模樣，又不好開口。
算了，太子開心就好。
馬車內(nèi)的?藥味越來越濃，拂衣看著太子敷了半瓶藥膏在自己手?心，忍不住道：“殿下?，臣女真?的?只是皮外傷�！�
“好了�！睔q庭衡掏出手?帕，幫拂衣擦去指尖不小心碰到的?藥膏：“近兩日這只手?盡量不要碰水�！�
他把剩下?的?半瓶藥膏放到拂衣沒受傷的?手?上：“剩下?的?藥你帶回去，這種藥對祛除疤痕效果很?好。”
“多謝殿下?�！狈饕码S手?把藥瓶揣進(jìn)荷包：“殿下?怎么會過來？”
“我要去大理寺辦事，聽說街上出了亂子，就過來看看�！睔q庭衡把手?帕疊好放進(jìn)袖子：“幸好有你在�！�
現(xiàn)在正是百姓出城回家的?時(shí)候，若是馬兒沖向城門，不知會有多少人受傷。
“殿下?！”馬車突然停下?，外面?zhèn)鞒鲆粋�(gè)?急切的?聲音：“給?劉大人馬兒下?毒的?人查到了，是云尚書府中的?下?人�！�
“��？”拂衣掀開簾子，看著傳話的?人：“你說我家？”
太子府詹事滿臉驚恐，云郡主怎么在太子馬車?yán)铮?br />
第40章 瘋子
“云尚書為人光明磊落，不可能做這種?事，此案疑點(diǎn)重重，我們先去大?理寺�！睔q庭衡見拂衣回?頭看著?自己，對她淡笑道：“你先不用擔(dān)心，大?理寺卿秉公執(zhí)法?，不會因?yàn)楦∮诒砻娴淖C據(jù)，就沖動行?事�！�
“多謝殿下的信任�！狈饕路畔潞熥�，皺起了眉頭。
劉子賀年?輕多才，又是今年?科舉的狀元，如果墜馬身?亡，肯定會轟動全國。到時(shí)候就算劉家還能保持基本的理智，天?下文人也不會善罷甘休。
到了那時(shí)，就算皇上相信云家也無濟(jì)于事。
真相在憤怒面前，有時(shí)候也會變得蒼白?無力。因?yàn)槿藗儠嘈抛约盒闹械恼嫦�，而不是真正的真相�?br />
用新科狀元的性命，來完成一個(gè)針對云家的陰謀，這種?手?段骯臟又陰毒。
馬車停到大?理寺，拂衣走下馬車，看到公主府與劉家的馬車都?停在外面。
她提起裙擺走到大?理寺大?門，就聽到康陽公主的聲音傳了出來。
“云家如果想害本宮的侄孫，云拂衣又何必花力氣救他，她圖什么？圖劉家的感激之情，圖劉家的謝禮，反正不可能是圖他這個(gè)人�！�
康陽公主瞥了眼面紅耳赤的劉子賀，劉家上門說親，云家半分猶豫都?沒有，就把劉家的話堵了回?去，那是看上的樣子嗎？
大?理寺卿苦笑連連，他早就聽聞康陽公主說話不客氣，但沒想到會不客氣到這個(gè)地步，連侄孫也沒放過。
“太子殿下到！”
眾人連忙起身?行?禮，歲庭衡上前扶住康陽公主，對眾人道：“免禮，繼續(xù)審案。”
拂衣見云望歸也在，乖乖走到他身?后站定：“爹爹�！�
看到拂衣出現(xiàn)，康陽公主把頭扭到一邊，劉子賀的祖父卻起身?朝拂衣作揖：“老朽多謝云郡主的救命之恩�！�
“劉太公，您折煞晚輩了�！狈饕纶s緊回?禮，不受劉太公的禮：“晚輩也只是碰巧，也幸好碰巧，不然?此事……”
她話未說完，但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不是云拂衣碰巧救下劉子賀，此案就會變成震驚全國的大?案，無論是云家還是劉家，都?不會落得一個(gè)好下場。
劉太公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腿腳也不好。當(dāng)年?劉老太公撞柱而亡，他作為劉家長子，被?先帝拖下去打了五十板，命雖然?僥幸保住，但腿已經(jīng)廢了。
“老朽相信此事必不是云家所為�！眲⑻珨蒯斀罔F道：“云大?人的品性有目共睹，他不可能做這種?事。”
“請大?人明鑒，小的確實(shí)不是聽命于老爺，而是得了郡主的命令。”跪在地上的小廝大?聲喊冤：“小的不敢隱瞞，求大?人明鑒�！�
小廝滿臉驚恐，把拂衣如何吩咐的他，如何威脅他都?說得清清楚楚：“就連那喂馬的毒草，也是郡主從充州帶回?來的，她說京城的人不認(rèn)識這種?草，等?馬兒出現(xiàn)瘋癥，劉家人也只會以為是馬兒突發(fā)?瘋癥，不會懷疑到小的身?上�！�
“云郡主與劉大?人無冤無仇，為何要這么做？”大?理寺卿追問：“據(jù)本官所知，云郡主與劉大?人并無多少往來�！�
劉子賀通紅的臉，聽到這句話，頓時(shí)褪下大?半。
是啊，他與云郡主確實(shí)沒有多少往來。
“都?是因?yàn)椤?是因?yàn)閯⑹雷优c康陽公主�！毙P吞吞吐吐道：“康陽公主多次嘲諷郡主，劉世子也常冒犯郡主，所以她想給劉家一個(gè)教?訓(xùn)。”
“啊？！”劉小胖沒想到這里面還有自己的事：“她要給劉家一個(gè)教?訓(xùn)，為什么不沖我來？！”
更何況這些?年?，他跟云拂衣起沖突，沒一次占到上風(fēng)。按這么說，想要搞陰謀詭計(jì)報(bào)復(fù)的人應(yīng)該是他才對。
“你是世子，郡主不敢傷你性命，才選了劉大?人。”小廝繼續(xù)道：“而且郡主說了，劉大?人心儀她，就算劉大?人死于她手?，也不會有人懷疑她�！�
眾人的目光在劉子賀與拂衣的身?上掃來掃去，劉子賀再次紅了臉。
拂衣：“……”
這種?被?人貼臉造謠的感覺，真讓人無言以對。
“你一個(gè)小小的小廝，在這么多人面前，還能口齒伶俐，條理清晰，倒是難得�！贝�?理寺卿意味深長道：“你可知劉大?人為何能夠平安無事？”
小廝咬牙切齒道：“劉大?人是個(gè)好人，所以他命不該絕。”
他朝拂衣磕了一個(gè)頭：“郡主，小的沒有完成你吩咐的事，小的愿意以死謝罪�！�
若這里不是大?理寺，拂衣真想摸出一把瓜子慢慢看這個(gè)小廝演戲。
“你別死了，救下劉子賀的人是我�！狈饕滦Σ[瞇道：“想不到吧，是不是很意外？”
小廝面色一僵，隨即恍然大悟道：“郡主，您反悔了？”
“戲臺上的戲子，都?沒你能演。”康陽公主實(shí)在看不下去這場鬧劇，不耐煩道:“誰家護(hù)主的奴才，在事情敗露后，還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一句一個(gè)主子，生怕別人不懷疑自家主子似的�！�
“你這種?手?段，本宮在先帝后宮早就看膩歪了。”康陽不屑冷笑：“用這種?愚蠢手?段栽樁陷害，你背后的主人也是個(gè)蠢貨。大?熱的天?，真是浪費(fèi)本宮的精力�！�
說完，她瞅了拂衣一眼，什么嘲諷的話都?沒說，向太子行?了個(gè)半禮，轉(zhuǎn)身?就走。
那日云拂衣十發(fā)?十中，她對歲家列祖列宗立誓，三個(gè)月內(nèi)不會嘲諷她，就不會多說她一句。
劉小胖看了看祖母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廝，還是沒有康陽公主一起離開。
跟云拂衣有關(guān)的熱鬧，他實(shí)在舍不得不看。
小廝想說的話，被?康陽公主一通嘲諷全部堵了回?去。他想不明白?，康陽公主不是很討厭云拂衣嗎，這么好的機(jī)會她為何不趁機(jī)刁難云拂衣，反而幫她說話？
“殿下�！眿邒叻鲋�?康陽公主坐上馬車，小聲問道：“您討厭云郡主，為何不趁著?這個(gè)機(jī)會，給她一個(gè)教?訓(xùn)？”
“本宮是皇家公主，教?訓(xùn)她的機(jī)會多得是，但絕不會在這種?時(shí)候�！笨店柟鞒林�?臉：“個(gè)人恩怨是小事，不能牽扯到朝堂�，F(xiàn)在正是離巖對大?隆虎視眈眈的時(shí)候，云望歸掌管著?朝廷的錢袋子，他家里若是鬧出事來，影響的是整個(gè)大?隆�！�
“幕后主使故意把我引到大?理寺卿，不就是想借本宮的手?刁難云拂衣？”康陽公主冷笑：“本宮豈能如他的意？”
她一個(gè)皇家公主，拿莫須有的事去刁難對皇家忠心耿耿的能臣，她又不是有腦疾。
見公主確實(shí)沒有落井下石的意思，嬤嬤露出放心的笑容：“殿下心明眼亮，奴婢狹隘了�！�
“這是自然?�！笨店柟髯缘靡恍�。
康陽公主一走，原本還乖巧站著?的劉小胖頓時(shí)變成了吊兒郎當(dāng)?shù)哪�，他把�?往劉子賀肩上一搭，差點(diǎn)把劉子賀壓得一個(gè)踉蹌。
拂衣注意到這一幕，在心底暗暗搖頭，真是個(gè)嬌弱的讀書人。
她把視線移回?小廝身?上：“你看起來十分眼生，所以即使是我們云家的下人，應(yīng)該也只是在外面伺候或是進(jìn)云家不久，所以有一事你肯定也不知道�！�
小廝警惕地看著?拂衣。
“云家的下人從不叫我郡主，而是稱我為小姐或是姑娘。”拂衣滿意地看著?小廝再次變了臉色：“這個(gè)計(jì)謀不算聰明，但只要劉子賀墜馬身?亡，你們再趁機(jī)挑撥讀書人，就算我們云家有證明這件事與我們無關(guān)，也無法?洗清天?下讀書人對我們云家的懷疑。”
“甚至有可能連陛下的名聲都?會受到影響，因?yàn)槲业潜菹聫某渲菡倩?來的，而我這個(gè)郡主爵位也是陛下賞的，劉家也因此失去了一個(gè)杰出的后輩�！�
聽到拂衣說自己劉家杰出后輩，劉子賀從頭紅到了腳。
原來拂衣如此欣賞他……
“所以這不僅僅是針對云家與劉家的陰謀，也是對父皇的算計(jì)�！币恢睕]有出聲的歲庭衡開口：“幸好云郡主勇破陰謀�！�
他眼中帶笑，溫柔地看著?拂衣：“你又立了大?功。”
“殿下言重，小女只是湊巧路過�！痹仆麣w開口道：“劉大?人平安無事，就是最?好的事�！�
“云尚書說得對�！睔q庭衡含笑點(diǎn)頭：“劉太公，令孫今日受了驚嚇，你們早些?回?去休息�！�
“多謝殿下。”劉太公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小廝，再三向拂衣道謝后，才帶著?魂不守舍的劉子賀離開。
“太子殿下，既然?微臣家中的嫌疑已經(jīng)被?洗清，那么微臣也告退�！痹仆麣w向歲庭衡作了一個(gè)揖，準(zhǔn)備帶拂衣離開。
“等?等?。”
云望歸腳下一頓，回?頭看著?拂衣拽住自己袖子的手?，最?后還是停下了腳步。
“殿下�！狈饕伦叩綒q庭衡身?邊，踮著?腳在他耳邊小聲道：“殿下可還記得不久前被?臣女送去京兆府的那個(gè)中年?男人？”
歲庭衡手?指微微一顫：“此事與他有關(guān)？”
“這個(gè)手?段，與我當(dāng)初把他送進(jìn)京兆府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臣女沒有牽連無辜之人，而他想一箭三雕�！狈饕聸]有注意到歲庭衡渾身?僵直，把自己心中的猜測說了出來：“臣女懷疑，這是幕后之人對我上次所作所為的加倍回?敬，只可惜臣女運(yùn)氣比他好�！�
說完這些?，拂衣退后一步：“這只是臣女的猜測，兩者不一定有關(guān)系。天?色已黑，臣女先告退�！�
她跑回?云望歸身?邊，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可以走了。
“殿下，臣告退。”云望歸看了眼女兒，行?禮告退。
室內(nèi)一下子安靜下來，大?理寺卿看著?神情莫名的太子殿下，突然?想起了十多年?前那個(gè)荒誕的批命。
修士說云拂衣命旺紫微星，也不全然?是假的。
先帝把云拂衣養(yǎng)在京城時(shí)，行?事那么昏聵，丹藥不要錢的磕，都?還能好好活著?。后來云拂衣離京一年?，就有兩位皇子叛亂，先帝也被?氣死了。
現(xiàn)在這種?算無遺策的陰謀詭計(jì)，也因?yàn)樵品饕戮认聞⒆淤R不攻自破，堪稱幸運(yùn)萬分。
這怎么不算命旺紫薇呢？
意識到自己想了什么，大?理寺卿揉了揉額際，子不語怪力亂神，他怎么能有這么荒唐糊涂的想法?？
歲庭衡看了眼小廝，對大?理寺卿微微頷首：“把人移交給金吾衛(wèi)，此案由孤親自來審理。”
“臣領(lǐng)命�！币娞幽樕悴坏煤每�，大?理寺卿不敢多問，恐怕此案還要涉及皇家隱私。
“殿下，天?這么晚了，您還要去天?牢？”太子府詹事見太子面色冷硬，不敢再說話。
天?牢里關(guān)押著?一些?窮兇極惡的罪犯，以及一些?身?份特殊的犯人，比如犯了大?罪的皇室中人，或者還有用處的重犯。
里面明明關(guān)押著?不少犯人，但卻安靜得仿佛沒有活人。
歲庭衡提著?燈，目光冷漠地看著?一個(gè)又一個(gè)牢房中神情麻木的犯人，腳步未停。
“歲庭衡！”最?里面的牢房里，一個(gè)蓬頭垢面的犯人沖到門邊，他的牢門沒有鎖，開鎖的地方被?銅汁澆死，只有門邊的一個(gè)巴掌大?的小口能夠看到外面。
他把手?瘋狂地伸出小洞，試圖抓住歲庭衡的衣袍。
看著?這個(gè)在空中亂抓的手?，歲庭衡停下腳步，直到這只手?無力收回?去，才緩緩開口：“兩年?不見，二叔對侄兒熱情了許多。”
原本安靜下去的男人，聽到他開口，瘋狂地撞著?厚重的銅門：“放我出去！”
“全天?下人都?知道，二王與三王謀反不成自戕而死�！睔q庭衡語氣溫和：“二叔氣死皇祖父，侄兒能留下你的性命，已是不易，你怎么能為難我？”
“殺了我，殺了我�！蹦腥瞬⒉幌肼犓f了什么，把墻撞得咚咚響：“求你殺了我！”
“二叔想死，不吃不喝就能做到。”歲庭衡把燈移近，燈光照耀著?男人沒有指甲的手?：“侄兒怎忍心殺了你�！�
“如果不是你，我如何會敗！”男人聲音沙啞，沒有牙齒的他，連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當(dāng)年?欺辱你們父子，是我的錯(cuò)，但你不該恨我至此。歲徇推你落水，你都?能留他一命，你為何對此對我？”
早知會有今日，他還不如像老三那樣一死了之，至少不用受這種?暗無天?日的折磨。
“這些?年?欺負(fù)孤者眾多，孤如何記得過來�！睔q庭衡提燈的手?晃了晃，幾滴燈油落在男人的手?上，瞬間他慘叫連連。
“對不住，侄兒手?滑了�！睔q庭衡想要移開燈，誰知手?一滑，整盞燈都?砸在了男人手?上，痛得他哀嚎不止。
沒了燈的照耀，整座天?牢都?黑暗下來。
“二叔連皇祖父連皇宮都?敢硬闖，怎么還怕區(qū)區(qū)燈油？”黑暗中，歲庭衡掏出火折子，吹燃了火苗。
火苗明明滅滅，照得他的臉?biāo)坪跻苍诤诎抵信で骸爱?dāng)年?二叔派人追殺云大?人一家時(shí)，笑得可比現(xiàn)在大?聲多了�！�
“你在為云望歸報(bào)仇？”男人不敢置信，“云家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這個(gè)瘋子！”
歲庭衡沒有說話。
男人怕了，忍住痛苦解釋：“我只派過兩次人馬，而且我的人根本沒有得手?。”
“沒關(guān)系�！睔q庭衡撿起燈，用火折子再次把它點(diǎn)燃：“那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