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柔軟的, 濕潤的小嘴,猝不及防地親吻在梅麗莎爾的臉上,那一瞬間, 仿佛有一股暖流,從面頰蔓延開來, 一直流入心底。
梅麗莎爾的眼又有些濕潤了,這些年來,她以為自己的淚水早已隨著血液流干,早就不知道哭泣時什么滋味,可今日她卻流了太多的淚, 有悲傷,有懷念, 亦有欣喜。
看到小人魚甜美的笑臉, 聽到她清脆的笑聲, 感受到她這個小小的親密動作里, 對自己的信賴和祝福, 梅麗莎爾含著淚點點頭。
“謝謝你,我也很榮幸, 能夠接到你的祝福。”
摩根娜笑得更加開心了,“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有人魚血脈的人類呢!媽媽,我可以跟她一起玩嗎?”
希雅笑著點點頭:“只要梅麗莎爾愿意帶你去玩,我沒意見。”她看得出來, 梅麗莎爾對摩根娜有特殊的感應, 或許是因為人魚血脈,或許是因為她曾經失去的孩子, 總之,將摩根娜交給她, 肯定不會有問題。
梅麗莎爾對上摩根娜亮晶晶充滿期盼的眼神,那是絕對說不出半個“不”字來的。
她只能點點頭,甚至為這孩子毫無保留的熱情和領主大人的放心而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大人放心,我一定會竭力照顧好摩根娜小姐的。”
摩根娜叫上了茱莉婭,拉著梅麗莎爾神神秘秘地離開,說是要去準備一份禮物給媽媽,在準備好之前需要保密。
希雅也就不去管她們,安排康妮去和伊莎貝妮一起照顧其他的女巫們,安娜還在給蘇珊治療眼睛,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已經不需要她的輔助,安娜也能夠獨立完成這套眼球塑造的儀軌,并給蘇珊移植入眼眶中。
因為蘇珊的眼睛剛剛被挖去沒幾天,血管和神經還不像康妮萎縮得那么厲害,所以花的時間也沒那么長,只是安娜能治療她身體上的傷痛,卻沒法安撫她心理上受到的摧殘和打擊,只能在手術后讓她先好好睡一覺,然后交給伊莎貝妮輔導她進行心理治療。
這些女巫們現在都很自卑,明明是她們受到了傷害,卻又怕別人看到她們時露出同情或鄙夷的目光,所以連抬頭看人的勇氣都沒有,哪怕治好了身體上的傷,還需要一段時間的調養和心理治療才能恢復正常。
所以希雅將她們交給了艾爾維拉。
艾爾維拉這段時間也沒閑著,不光帶著茱莉婭一起修建煉金工廠,還抽空找亞歷山大族長借了只成年雪鷹出差了一趟,帶著茱莉婭回老家去,將那些當初出賣她給教廷,燒毀并霸占了她家莊園的人,都直接給埋進了地里做成泥俑,就是可惜沒能找到當初帶隊去追殺她的裁判所圣騎士和神官們,不知道那些人升職離開了小鎮后,是去了別的城鎮,還是成為這次在王都被獻祭給黑暗之神的祭品。
不管怎樣,出去了這一圈,她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再回來時,就趕上了接收這批從黑塔中救回來的女巫們,又讓她的心情暴躁了幾天,一邊安慰著她們一邊盤算著,要怎么才能讓她們的精神好起來。
領主大人說開辦魔法學校的確不錯,不光是這些新來的女巫需要學習基礎魔法知識,就連她自己,除了得到白撿來的人魚族魔法傳承之外,其實對人類的基礎魔法知識也同樣匱乏,更不用說她那個完全自學成才的女兒。
同樣是領主大人的學生,看看安娜,再看看自家的小石猴,艾爾維拉就算昧著良心也說不出娃是自家的好這話來,實在是因為,安娜太不像個正常的孩子了。
超強的學習力和領悟力,還有逆天的運氣,這才多長時間,不光領主大人成為中級魔法師,就連安娜這個小學生也成了中級魔法師,顯得她這個苦修了十年才晉級的中級魔法師不過如此。
不行,每當心理不平衡的時候,就去找多米尼克虐一下菜,她就能找回信心了。
這些有魔法家族從小培養的魔法師們,升到中級魔法師最快的也要二三十年,她全靠自學能夠用不到八年時間突破到中階,兩年就成為中階巔峰魔法師,只要不跟領主和安娜比,她就是個天才。
多米尼克對于她這種行為著實無語,尤其是其他跟他一起被俘的魔法師們輸過一次后,就都躲著艾爾維拉,唯獨他躲不開,他負責的項目大多數都需要艾爾維拉的魔法支持,逃得過一次也逃不過下一次。
倒不如老老實實讓她揍一頓出了氣,過一會兒就好了。
他也能感覺出來,她的怒火并不是對著他,而是對著那些曾經將她逼進絕地的那些人。
他就只能轉移她的目標,“你若是想幫她們解決心理問題的話,那就先幫她們找出給她們帶來問題的人啊,如果找不到,也可以找個替身……哎哎哎我說的可不是我,我的意思是,比如你吧,你的仇人找不到了,你就來找我們出氣,因為我們當初和你的仇人是同類人。”
“那你也可以讓女巫們,把她們的仇人看成同類人啊,領主大人已經解決掉了紅衣大主教這個最大的麻煩,可那些當初害過她們的,可不止是王都教廷的那些人吧?”
“一個找不到,那么多人的仇人,難道還能都死光光了?”
多米尼克雖然不知道什么叫“死道友不死貧道”,可他已經無師自通了這門甩鍋絕技,毫不猶豫地給艾爾維拉出主意,讓她帶著女巫們去復仇。
何以解憂,唯有報仇。
女巫們的心結,完全是因為曾經受過的背叛、出賣、□□、酷刑與虐待,那段失去尊嚴的生活,嚴重地摧殘了她們的身體與信念,讓她們哪怕離開了黑牢,依然害怕見到陽光,害怕對上別人的目光,害怕與人提起自己的過去,更不敢想自己能夠擁有的未來。
多米尼克甚至比希雅更清楚她們此時的心理,當初他被帶回科拉姆家族的時候,也是同樣惶恐不安自卑膽怯的心理,走到哪里,仿佛都能聽到有人說,那個從妓院里撿回來的私生子,狗屎運居然覺醒了魔力,被伯爵大人帶回來成了真正的科拉姆。
直到后來,他默默地學習,做事,成為一個埋頭于煉金房的宅男,不去理會家族里任何紛爭與利益關系,反倒脫穎而出,成為阿爾文·科拉姆大魔法師的助手。
三十年,他寧可承認自己不行,也不結婚找女人,被恥笑辱罵都視若無睹,終于成為一個中階魔法師,擁有了普通族人無法擁有的漫長生命和強大實力,甚至熬死了他的那個父親,昔日同輩的人都垂垂老矣,他依然是個三十來歲的胖子模樣,最快樂的事,莫過于在“父親”臨終前,悄悄地告訴他,實際上他已經已經煉制出一種青春魔藥,可以讓人增加三到五十年壽命。
可惜,他并不打算給自己的族人,包括自己的親生父親。
嗯,他對“父親”說,就算倒進下水道,就算拿去喂狗,也不會給他。
父親瞪大了眼,臉漲得通紅,連雙眼都充血臌脹幾乎要脫出眼眶,卻連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就吐血而亡。
那時,他才感覺到久違的快意。實際上并沒有什么青春魔藥,他也不會制藥術,可他知道,如果不抓緊機會,父親死了,他就再也找不到機會讓他嘗到后悔的痛苦滋味。所以就說了個小小的謊言。
他把自己的經歷講給艾爾維拉聽,艾爾維拉聽完以后,深深地打量了他一番,最后問:“你現在到底多少歲了?”
多米尼克翻了個白眼,走了。
女人的年齡是秘密,男人的何嘗不是?說出來,豈不是又給艾爾維拉多一個攻擊他的理由?
想想,成天有人在你耳邊說,“安娜真是厲害,三個多月就從覺醒晉升為中級魔法師,不像某些人,三十年才勉強升為中級魔法師,嘖嘖……”
她怎么不想想,這世上有多少魔法師,一輩子都困在初級魔法師,到死都不能升級呢!
更何況,還有更多的人,連覺醒魔力池都做不到,只能望著那扇超凡的大門,至死都不得其門而入,嗯,就比如他那個早死的老爹。
多米尼克走了,艾爾維拉就拿著他出的主意,去找新來的女巫們。
康妮還在陪著剛剛換上新眼睛處于適應階段的速戰,梅麗莎爾則被摩根娜不知道拖去了哪里,其他的女巫們,基本上就只有伊莎貝妮愿意主動站出來說話了。
伊莎貝妮聽到她的建議后,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身后的女巫們,不管她們站著還是坐著,離得近還是遠,艾爾維拉的話,每個人都能夠聽到,可她們臉上卻一片淡漠,仿佛在說的事完全與自己無關。
她不由猶豫了一下,小聲說:“謝謝你的好意,但現在……大家還不想出去……還是讓大家先學魔法,等學會了魔法以后再說吧?”
艾爾維拉輕輕揚起眉毛,“是不想出去,還是不敢出去?就算學魔法,也要見到外面的人,或許你們還不知道,我們的基礎魔法老師,原本是王都科拉姆和布尼斯魔法家族的人。”
女巫們有的茫然,有的臉上卻流露出幾分激動之色,甚至還有一個下意識地抓住了自己胸口處的衣服,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除非不是王都的居民,否則很少有人沒聽說過科拉姆、布尼斯和布雷福德三大魔法家族的。
他們擁有足以抗衡教廷的三大高級魔法師,守護著王宮的同時,也守護著整個王都,所以擁有著超然于一般貴族之上的特殊地位,連帶他們的家族,也在王都擁有極高的聲望與地位。
三大家族絕大部分子女都是在他們三家內部通婚,偶爾也會吸收一些出色的人才加入家族,也只有他們這個家族聯盟之內的人,才能夠避免遭受教廷裁判所的審判,被當成邪惡的女巫或巫師處死。
但凡在王都被認定為女巫的,也不是沒想過去尋求魔法師們的庇護,可惜,這些魔法貴族世家開出的條件,并不一定就比教堂好多少,當時的她們還曾經抱著一絲希望,萬一經過光明神的驗證,證明她們并不是女巫的話,那她們不就沒事了?
天真的女人們永遠想不到,那些制定女巫審判法則的人,根本就不曾給她們留下過生路。
就像當初澤菲魯斯對希雅的審判,將她綁在石柱上投入水中,如果她浮起來,說明是得到了魔鬼的幫助,證實她是魔鬼的信徒,需要被燒死。如果她沉下去,說明她是無辜的……可沉下去的人,死都死了,證明無辜又能怎樣?
神官們會在“女巫”嫌疑人身上尋找魔鬼留下的痕跡,據他們所說,魔鬼會在信徒身上留下標記,這些標記無論針刺還是刀割都不會痛。所以他們會剃光“女巫”全身的毛發,剝光她們的衣物,尋找每一個可能的痕跡,無論是胎記、傷疤、雀斑、痣或者任何凸起的疙瘩,磨出的繭子,都會被他們用針扎,用刀刺……
還有一種方式,則是通過刑罰來看她們是否流淚,因為魔鬼的信徒是不會流淚的。可這些女人遭受過太多精神和□□上的折磨后,已經流干了眼淚,當被神官審判的時候反而流不出淚來,就成了她們是女巫的鐵證。
到目前為止,經過了希雅和安娜的治療,救回來的這些女巫嫌疑人里,依然只有三個覺醒魔力池,甚至還有八個是完全沒有魔力感知力的普通人。真正身懷魔力種子活下來的尚且如此稀少,過去這些年死去的人里,還有多少是被冤死的,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梅麗莎爾才會因為自己終于又能流淚而感動,她不但覺醒出第二種魔力元素,還有了能夠為自己和母親洗清罪名,重回藍達港的機會。
可其他的女巫們,就連聽到王都這些魔法貴族的名字,都會忍不住瑟瑟發抖,條件反射般蜷縮成一團,想要躲避想象中的傷害。
艾爾維拉看在眼里,并沒有阻止她們,而是繼續說道:“那你們知道,這些曾經高高在上的魔法貴族們,為什么會在女巫領工作,甚至當老師來傳授我們魔法知識嗎?”
女巫們迷惑地看著她,她們剛才只聽到會見到那些魔法貴族,根本沒仔細聽,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因為他們是俘虜,”艾爾維拉笑得神采飛揚,“他們要通過工作來贖罪,所以就算他們站在你們面前,也絕對不敢有半點傲慢與無禮。”
“俘虜?”伊莎貝妮都震驚了,“可……我看那個多米尼克·科拉姆,一點兒也不像是俘虜啊!”
身上既沒有枷鎖,也沒有鐐銬,還能到處走動,甚至跟艾爾維拉爭吵斗嘴的那個胖子,無論從哪里看,都不像是一個俘虜啊!
“那家伙——他主動向我們投誠,愿意加入女巫領,為領主效忠工作,”艾爾維拉雖然經常嫌棄多米尼克,卻也不能不承認他的確做了不少事。
“現在的煉金工廠主要就是由他負責,他是一個中級魔法師,以后也是你們的煉金術老師。”
“投誠?”伊莎貝妮疑惑地問:“難道他族中的大魔法師不會阻止他嗎?科拉姆家族非常重視血脈傳承的啊!”
艾爾維拉笑了笑:“是啊,如果大魔法師還活著的話,肯定會阻止。可惜,這十位中低階魔法師,就是跟著德里克和阿爾文兩位高階魔法師來女巫領的。”
“結果,兩位高階魔法師死了,剩下來的人,就成了我們的俘虜。以后也將是我們魔法學院的老師。”
她說得眉飛色舞,一臉驕傲與有榮焉,當時她可是在場,親眼看到那兩位高階魔法師被希雅和亞歷山大族長擊斃的過程,現在回想起來亦是驚心動魄,可對于面前的這些女巫們來說,無異于一道驚雷。
她們當中最厲害的也就是梅麗莎爾,覺醒了五年,依然被不斷抽血折磨得不成人形,卻還是能以微弱的魔力棒她們維系生命,這也只是最初階的魔法師。
那些中階、高階魔法師,據說都是能夠移山填海,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她們連想都不敢想。
結果面前這位女巫卻告訴她們,王都的三位宮廷高階魔法師中,竟然有兩個死在了女巫領。
這個消息,只要女巫領不主動宣揚,王都的所有人都不會承認。甚至連這十個被扣在女巫領工作的魔法師俘虜,也被家族徹底放棄,連贖金都不考慮支付。就是因為一旦傳了出去,那么他們作為奧蘭王國最強大魔法師貴族世家的地位就會徹底動搖,到那時,他們要面臨的,就不僅僅是來自女巫領的挑戰了。
王都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消息,這些被囚禁在黑塔地牢里的女巫們就更不可能知道。
看著艾爾維拉的表情,女巫們沒有人懷疑她的話,因為這是太容易被拆穿的假話了,可如果是真的,女巫領連三大魔法貴族世家都能撼動,那她們還有什么可怕的呢?
有一個女巫撲了出來,跪倒在艾爾維拉的身前,泣不成聲地說道:“我的仇人,就是布尼斯家族的漢斯!是他要我做他的情人,我不肯,他就威脅我,說我身上有魔力種子,如果不成為他的情人,就要被當做女巫燒死……”
她正是那個先前一聽到魔法貴族名字,就激動得差點喘不上氣來的女巫,也是擁有魔力種子的潛力者之一。
這會兒她又哭又笑起來,狀若瘋狂。
“可當我害怕,我屈服,我都答應他了,卻還是被他送進了黑塔,就因為教廷答應給他一劑能夠幫助他提升魔力的魔法藥劑……”
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其他人也明白,進了黑塔之后的經歷,她們每個人都經過。
“弗莉亞,我知道你,”艾爾維拉將她扶起來,替她擦去眼淚,“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對付我的仇人的?”
弗莉亞抬起頭來,望著她,用力點了點頭。
艾爾維拉笑著說,“我讓茱莉婭用泥土包裹著他的全身,將他做成一個泥俑,只留下一雙眼睛能看到外面的一切,然后用我的魔法技能——”
她伸手拉出了一根極細的金屬絲,當著所有人的面,演示給她們看。
“我用這根金屬絲,一點點,攪碎他的每一根手指,當初我吃過多少苦,就要把他剮成多少片,還要他自己一口口吃下去……”
“領主大人曾經說過,所有折磨過我們的痛苦,只要我們不死,還能活下去,就會成為我們強大的力量來源。曾經我以為愛可以給我力量,但現在我知道,其實恨的力量更加強大。”
“你們如果害怕,如果還有仇恨,就更應該走出這個房間,站出來,讓所有人看到你們,是怎樣變得強大起來的。”
“殺不死我們的,終將會使我們更強大。”
弗莉亞著迷地看著她手中的金屬絲,伸手去觸碰,哪怕被劃傷流血也絲毫不覺得疼痛,反而兩眼都綻放出了光彩,“我也可以嗎?可以變得像你一樣強大嗎?”
艾爾維拉點點頭,“只要你想,努力,就有機會實現。更何況,我并不算女巫領最強大的魔法師,領主大人和她的學生,你們見過的安娜,都是剛剛覺醒了不到半年,就已經成為中級魔法師。”
“所以,你們已經擁有了很多人永遠渴望不可及的魔力種子,還怕什么呢?”
“說得好!”希雅聽到此處,都忍不住為她鼓掌,“你們知道,教廷為什么要捕獵女巫,為什么要吸取你們的血液與魔力嗎?”
女巫們打了個冷戰,齊齊地搖了搖頭。
什么惡魔的交易,什么魔鬼的信徒,曾經被教廷宣揚的一切,只有親身經歷過,才知道都不過是一個騙局,一場謊言。
可她們依然不明白,為什么同樣是擁有魔力,那些魔法貴族就能成為高高在上的魔法師,享受各種特殊待遇,而她們卻要像狗一樣被追捕獵殺,不是被燒死,就是被關在黑塔地牢里,承受無邊無際的痛苦折磨。
希雅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說道:“其實我原來也只是以為,他們是針對女性的惡意,是為了維護他們的權力和地位。可后來等我見到了洛山達女神留下的神念,知道了洛山達女神隕落的過程,我才知道,原來他們捕獵我們,是因為害怕我們。”
“他們害怕我們?”伊莎貝妮感覺不可思議,“可是……我為什么從未感覺過呢?明明他們那么兇殘,又怎么會是害怕?”
希雅平靜地看著她,說道:“幾百年來,他們占據高位,定下了許許多多的規矩,不讓女人學習知識,說女人的天職是生育,是家庭,根本不必工作,也不應該走出家門。”
“于是他們剝奪了女人學習知識的權力,剝奪了女人走出家門的權力,把我們關在小小的房間里,什么都不知道,不明白,更加沒有機會與他們公平競爭。”
“于是他們就說女人天生愚昧,就像漂亮的花朵,只能欣賞外表,毫無其他價值。只有依附于男人,才能夠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所以天然低人一等。”
“可事實上,洛山達女神,才是晨曦的第一道光,有了她,才有后面的光明神。”
“女神之死,將晨曦灑向人間,將新生與希望之光,留給了所有的女人。”
“他們害怕的,就是我們的覺醒,因為最初的生命之神,大地之神,包括晨曦之光,都是女神,是祂們的神力,孕育了整個世界。”
“如果女人們真的覺醒了,會比他們擁有更強的感知力,學習里,能夠獲得更多的力量,到那時,他們還能保得住手中的權力和地位嗎?”
她說著,手中浮現出水球升到半空中,化作一片溫和的水霧,替這些緊張憂慮的女巫們解除疲勞,舒緩神經,讓她們激動的情緒不至于導致昏厥。
因為她看到當她們聽到她說的話時,一點點光從哪幾乎死寂的眼中亮起來,就像她說的一樣,那是洛山達女神留下的,屬于新生與希望的光。
其實,一直都藏在每個女人的心底。
“不要怕,走出去,外面的世界還很大,那些曾經傷害過你們的人,哪怕下了地獄,也要為他們曾經犯下的錯誤接受審判,在地獄中受到地獄之火的炙烤。如果有僥幸活著的,那就等你們學好了魔法,用你們自己的力量,去懲罰這些真正邪惡的敗類。”
“領主大人,我……我愿意出去。”一個女巫站了起來,有些艱難地走過來。
“我也愿意……”
“我也是……”
一個又一個女巫終于站出來,一起走出了這間房屋,看到外面明媚的天空,看到陽光下噴灑著清澈泉水的水池,看到來來往往的路人,并沒有人對她們投以特別的眼神,甚至還有些孩子拿著鮮花跑過來,有些羞澀地塞進她們的手里,然后又飛快地跑到一旁去。
她們有些不解,也有些緊張地望向希雅。
希雅笑了笑,向她們解釋,“因為我曾經說過,我們女巫領會有越來越多的女巫。之前的女巫們,曾經幫著他們種地,收獲了更多的糧食,讓大家能夠度過上一次饑荒。還有小女巫茱莉婭,幫著大家蓋房子,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愛。”
“還有安娜,她雖然年齡小,可是這幾個月來,治療過的病人數都數不清,幾乎整個領地里,沒有人不知道安娜的。”
“大家都很好奇新來的女巫有什么樣的本領,也希望你們能夠帶給他們更好的生活,所以給你們送花,也是向你們示好,希望你們能夠留在女巫領。”
“在別的地方,或許大家對女巫避之不及,可在我們這里,女巫是一種驕傲,一種榮耀。”
“可是……我們什么都不會啊!”伊莎貝妮有些慚愧地看著手里的玫瑰花,她還從未見過綻放得如此美麗的鮮花,就好像剛剛從枝頭摘下就送到了她的手里。
真的感覺,受之有愧呢。
“沒關系,我們又不是魔獸,天生就會魔法的。”希雅笑著跟她們說起自家的契約魔獸雪鷹,“就算是魔獸,除了天生的魔法技能之外,也需要經歷很多練習,甚至常常冒著生命危險區挑戰,才能夠變成最強大的魔獸。”
“所以,大家要開始學習了,有沒有信心,學好魔法?”
“有……”女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小聲地回答。
希雅故意偏過頭,做出疑惑的神色,望著她們,“你們說什么?我聽不清,可以大聲一點兒嗎?”
“有!”伊莎貝妮響亮地回答,甚至激動的臉上都泛起了紅暈。
“好,我相信你。”希雅很是認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轉頭望向下一個女巫,“你呢?”
那個女巫下意識地挺起了胸膛,抬起了頭,在她的注視下,硬著頭皮大聲地回答:“有!”
“我也有!”其他的女巫們,這下不等著希雅挨個“點名”,都拔高了聲音回答,終于讓希雅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好,就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女巫領魔法學院的第一批學生,能夠學成什么樣,完全要看你們的自己的了。我非常期待——”
女巫們站在廣場上,身后的噴泉飛濺出水霧,化作一道彩虹,將她們每個人的模樣都映在了彩虹之上。
這些從黑塔地牢里走出來的女巫們,無論有沒有魔力種子,都成為了這座后來被稱為洛山達魔法學院的第一批學生,也是第二批老師,成為魔法學院最堅實的基礎。
在她們的心中,都記住了那個隕落的女神留下的光,是新生,也是希望。
過去的一切苦難和污穢,都成為她們成長的動力,被她們踩在腳下,成為促使她們向上的基石。
再也沒有人能摧毀她們的信心與尊嚴,因為她們的靈魂里,已經覺醒了那道屬于洛山達的希望之光。
在場的二十八個人里,除了已經覺醒過的伊莎貝妮,其余二十個擁有魔力種子的女巫,就在彩虹之光落在她們身上的那一瞬間,一個接一個的,覺醒了。
那是女巫領這個秋季最美的一幕,奇跡之光劃過了女巫領的天空,無數魔力漩渦激蕩出的氣流,使得天空中的云卷云舒,變化萬千。
有引動了雷電的女巫,從天空摘下了閃電,化作一道光。
有覺醒了植物系的女巫,讓已經離開枝頭的鮮花,迅速落地生根,再次生長出新的花苞,綻放出更多絢爛美麗的花朵。
有覺醒了水系的女巫,只是放出小小的一個水球,卻已經高興得將水球灑了自己滿臉,分不清那些是水球的水,哪些是自己的流出的淚水。
還有覺醒了火系的女巫、土系的女巫……
甚至還有一個女巫,她不知道自己覺醒了什么能力,卻在伸出手的瞬間,就有一只黑貓突然從角落里跳了出來,輕盈地攀爬到了她的肩膀上,親昵地舔了一下她的面頰,“喵嗚”地叫了一聲。
她又驚又喜地問希雅,“領主大人!這只貓!這只貓說它要做我的伙伴!我……我為什么能聽懂貓說的話呢?”
我也很想知道……不用動物語言溝通術就能直接聽懂動物語言的,那是天生的德魯伊嗎?
希雅不動聲色,微笑著說:“看來你覺醒的,是與動物有關的能力,回頭你可以在魔法學院里學習和研究一下。現在,你愿意與這只小貓結為伙伴嗎?它看來并不強大……”
黑貓抬起頭來,朝著希雅兇巴巴地“喵嗚”了一聲,卻也沒敢太大動作。
希雅認得它,這還是她當初從雅各布手里救出來的黑貓呢。當時雅各布讓神官們從王都搜集黑貓,用四十九只黑貓填入深淵,要啟動封印儀式,結果被她從中截胡,直接將所有的黑貓都帶入了她的空間里。
啊那時候,這些黑塔地牢里被救出來的女巫也在空間里!
看來,這只小家伙,從那時候就已經惦記上了這個身上有德魯伊氣息的女巫啊!
“我愿意!”女巫激動地點頭,完全不在乎黑貓的強大與弱小:“我也并不強大,它是第一個愿意和我結為伙伴的動物,我愿意與它結契!”
“好吧!”希雅并沒有阻止,在她看來,其實結成契約的伙伴關系,對雙方都是一個考驗,如果現在會因為伙伴的弱小而放棄,那么以后就算強大了,還會有更強大的魔獸在前面,人的欲望永無止境,若是不能正視自己的位置,那么永遠都無法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伙伴。
“女巫珍妮特,你愿意與這位黑貓……米麗兒結為伙伴嗎?”好吧,她也開啟了動物語言溝通術,能夠聽到小黑貓不滿的叫聲。
珍妮特和肩頭的黑貓四目相對,認真地點了點頭,伸出了自己的手指,與小黑貓的爪子印在了一起。
“我愿意!”
“喵嗚!”
一道白色光將一人一貓都籠罩在其中,里面隱約有血色流動,化作了一道線,纏在了珍妮特的手指和小黑貓的爪子上,沒入她們的身體,最后消失不見。
珍妮特能夠感覺到自己與黑貓之間有了種奇異的聯系,也忍不住學著它輕輕地“喵嗚”一聲,忽然之間,她整個人變成了一只白色的小貓,嘭地落在了地上。
呃?希雅看著面前一黑一白兩只貓,內心毫無波動。
今天開始,我也是個有貓了的人啊!
第72章
心無波動, 可是手不聽腦子的話,蠢蠢欲動地伸出去,想要摸摸珍妮特那毛絨絨的腦袋。
“喵嗚!”黑貓米麗兒不滿地沖著希雅叫了一聲, 貓臉上都能看出嫌棄的表情。
珍妮特顯然自己也嚇了一跳,剛一邁腿就“啪嘰”摔在地上, 習慣用兩條腿走路的人類,突然變成了四條腿,顯然不知道該先邁那只腳合適,結果自己就把自己絆了一跤。
看到趴在地上的小白貓,弱小、無助、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 希雅還是沒忍住,不顧黑貓的抗議, 把珍妮特抱了起來。
“別怕, 讓我看看你現在是什么情況啊!”
黑貓噌的一下跳了起來, 直接躥到了希雅的肩膀上, 低頭看著她懷里的珍妮特, 抿著小嘴,像是在監督希雅的工作, 一本正經的小模樣,格外萌動。
希雅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尤其是對上珍妮特藍汪汪的貓眼里,那迷茫的小眼神, 就只能努力忍著笑, 伸手放在她的頭頂上,“不用緊張, 我會用一點點魔力,幫你梳理一下, 你如果能感覺到,就控制著你自己的魔力,跟著我一起走——來,試試!”
先前她給安娜實驗過,幫著安娜梳理魔力元素在體內的運轉回路,是基于安娜圣光屬性基礎,并不用太擔心走火入魔之類的問題。
加上希雅本身的水系魔力元素也十分吻合,有一定的治愈效果,所以在幫助珍妮特梳理體內魔力時,小白貓舒服地躺在她懷中,甚至不自覺地翻身亮起了肚皮,示意她繼續揉下去。
舒服,舒服!繼續繼續,揉揉!揉肚肚!
珍妮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變成貓之后,居然也會有了貓的習性,可體內那股溫暖的魔力流轉過全身,讓她的確感覺十分舒服,不光是替她梳理了體內的魔力,打開了一處淤塞的節點,甚至連體內的一些暗傷也跟著恢復了許多,整個人,哦不,整只貓就像是泡在溫暖的泉水中,被水流沖刷著,別提有多舒服了
黑貓也瞪大了眼睛,這么舒服的嗎?
希雅感覺到坐在自己肩頭上的小黑貓情緒波動,也沒去看它,只是專心地替珍妮特梳理好魔力回路,然后對她說道:“這應該是你和伙伴間的契約,給予你的一個貓系魔法,叫變貓術。”
黑貓米麗兒得意地叫了一聲:“喵嗚!人類,算你有點見識!”
希雅笑瞇瞇地繼續說:“米麗兒是根據伙伴契約,與你共享了它現在所會的魔法,一個是通靈術,哪怕你不會動物語言溝通術,也可以與它溝通無礙。另一個,就是激活了你的血脈能力,讓你可以變成和它一樣的生物,就是變貓術。你再試試,將這個魔法回路里的魔力,逆向運轉,看能不能變回人。”
“變成貓之后,你的速度、靈活性都有很大提高,但不能使用魔法,所以也有很多限制。你再變回來試試。”
她放下了珍妮特,順手就從肩膀上“摘”下了小黑貓米麗兒,這次米麗兒毫無反抗,乖巧地躺在她的懷抱中,甚至還用小爪爪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可以開始揉揉了。
希雅笑了一下,順著它的小爪爪,從小爪子開始捏捏揉揉,撓撓下巴,從下巴捋到柔軟的肚皮,米麗兒也愜意地躺平在她懷里,舒服得瞇起了貓眼。
珍妮特站在地上,看到希雅已經開始捋真正的貓咪,她就算還有些戀戀不舍,卻也知道自己不能沉浸于貓的本能,而是要學習掌握這種貓系魔法。
她嘗試著按照剛剛希雅用魔力在她體內帶她運轉的路線,逆轉自己的魔力運轉回路,就感覺到渾身的骨頭一陣咔咔啦啦作響,白光泛起,無數白色的符文將她包圍著,眼前的一切驟然變化,她又重新站了起來,這次,是用她屬于人類的雙腳。
“我變回來了?”珍妮特驚喜地看看自己的雙手雙腳,又摸了摸自己的身體,笑得有些傻乎乎的樣子,“領主大人,我真的變回來了!”
其他的女巫們也湊上來了,羨慕地看著她。
伊莎貝妮算是最早覺醒魔力池的三個女巫之一,她覺醒的是火系魔法,目前也只能搓出個指甲蓋大小的小火球,用來點個火還湊合,烤肉都做不到,現在更是對珍妮特羨慕的不得了。
“珍妮特,你都能自己變成貓了,不如把你的貓讓我抱一抱吧!”
珍妮特白了她一眼,“米麗兒是我的伙伴,她現在喜歡的是領主大人,有本事,你找領主大人去要啊!”
伊莎貝妮有些沮喪地說:“我哪能跟領主大人比呢?以前我家里的貓貓狗狗都見了我就跑,連馬都不喜歡讓我騎,還以為你變成了貓,就能讓貓給我抱抱呢……”
喜歡毛絨絨,幾乎是所有女性的本能,伊莎貝妮也不例外,可偏偏她似乎天生就被小動物們排斥,是個典型的萬物嫌,以前不明白是什么原因,現在……就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的魔力元素有關了。
可若是火系魔力元素會被小動物們排斥的話,領主大人也一樣有火系元素血脈啊,為什么她就那么受歡迎?
果然這個世界受傷的還是只有她自己么?
珍妮特同情地看著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朝著她伸出手,“如果米麗兒不肯抱你的話,那……我來抱抱你也行。”
伊莎貝妮眼睛一亮,立刻得寸進尺:“可不可以變成貓貓以后讓我抱啊?”
這眼神太過熾烈,讓珍妮特都有些頭皮發麻,剛想點頭,就聽到旁邊又有人小聲地問道:“我也想抱貓貓,可以嗎?”
珍妮特一轉頭,就對上了十幾雙熾熱期盼的目光,頓時嚇得落荒而逃,躲到了希雅的身后,沖著她們拼命搖頭。
“不行!不可以!”
這么多人都想來抱抱她摸摸她,如果給伊莎貝妮開了頭,又怎么可能拒絕得了其他人,這樣一圈摸下來,豈不是要把她的毛都摸禿了?
希雅忍不住笑了起來,順手把米麗兒交還給她,然后對那些滿眼失望的女巫們說道:“珍妮特是你們的同伴,大可不是真貓。如果你們想要貓的話,難道忘了,跟我們一起從王都回來的,就有四十多只黑貓呢!”
黑貓和女巫,在過去的那些民間傳說中,都是不祥的象征,是邪惡的代表,教廷的神官們經常會用黑貓來做血祭的祭品,會將女巫作為自己戰勝黑暗的獵物。
在希雅看來,這不正好是一對cp嗎?貓貓多治愈啊,這些女巫們因為過去的傷害都非常怕人,哪怕艾爾維拉和她輪番給她們打氣灌雞湯,可要她們真正走出心里陰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她們主動先去找貓,那么收養并照顧一只貓的過程,也是治愈自己的過程。
女巫們先是愣了愣,然后齊齊地將視線投向了珍妮特手里的黑貓米麗兒,現在大家都已經知道,這只黑貓與珍妮特契約之后,擁有通靈術的珍妮特,完全可以將她們的意思轉告給黑貓,而不必擔心與貓貓不能溝通的問題。
“咪嗚!”黑貓一下子跳到了珍妮特的頭頂上,弓起身子,翹起尾巴,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我才不會隨便說出我們伙伴在哪兒呢!”
珍妮特連忙朝它伸出手,“米麗兒,你要相信我,她們都和我一樣,哪怕沒有覺醒像我一樣的能力,也都是非常非常溫柔的人,都會對你的伙伴很好的。”
女巫們連忙點頭,期盼地看著米麗兒。
“我們會擼毛、會做貓飯……”
“我還會做衣服!可以給你做漂亮的小衣服!”
“我……我會鏟屎……”
女巫們絞盡腦汁地自薦,想要吸引米麗兒的注意力,其中一個木系女巫看看身邊的同伴,發愁的想了半天都沒想出來,忽地靈機一動,從旁邊的草地上拔起了一株小草,舉起來遞到米麗兒面前。
“我能夠催生植物,可以幫你們種貓薄荷!”
前面米麗兒還能夠淡定地聽著,愿意給它們擼毛做飯鏟屎的多了去了,在王都的時候或許黑貓受盡歧視,人見人打,最后都被送去教廷做預備祭品,可到了女巫領之后,這幾天它們從驚慌害怕,到走哪里都被投喂,已經不愿意離開這個奇怪的人類領地了。
可就算它不在乎別的,也絕對無法抵擋貓薄荷的誘惑啊!
那可是貓薄荷啊!
米麗兒毫不猶豫地一個縱身飛躍,就跳到了那個女巫的懷里,伸出小爪子喵嗚喵嗚地叫著,想要她手里的那根草。
珍妮特忽然有種被拋棄的感覺,有些委屈地跟著追到了它身邊,問那個女巫:“艾德娜,什么是貓薄荷?你怎么種出來的?”
艾德娜將那根小草遞給了米麗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以前跟爺爺學過草藥,見過這種荊芥草,也叫薄荷貓草,正好我剛剛覺醒的力量,可以催生植物,雖然現在能力非常微弱,但催生一小株草還可以的。”
這種貓薄荷只有在接近成熟的時候,才會散發出特有的香氣,對貓科動物具有非常強大的吸引力,因為早先女巫領遭遇蝗災的掃蕩,導致整個領地的植物都是最近這幾個月新長出來的。
負責種植的迪麗絲和艾拉一開始都是全力催生糧食作物,根本不會去管那些雜草的死活,到后來有了足夠的食物供應后,才將土地分給農民們,由他們自行耕種,避免過度催生植物導致耗盡土地肥力,影響到以后的收成。
也正因為如此,在這片新修建的城鎮中心廣場草坪上,都是剛剛長出來的牧草,這株貓薄荷,還不知是從哪里夾雜的種子帶進來,才剛剛長出兩對心形的葉子,尚未開始散發獨屬于它的氣味,可被艾德娜一催生,那味道就立刻出來了。
米麗兒用爪子在葉子上磨了磨,玩得正開心呢,忽然一道黑影從它面前閃過,直接將它爪子上的貓薄荷給搶了過去,嗷嗚一口就塞進嘴里,咔嚓咔嚓嚼著咽了下去。
“喵嗚!”米麗兒勃然大怒,從艾德娜的手上跳下去就朝著那個搶劫犯一爪子拍過去,那只黑貓卻格外零活地一閃,讓它一爪子落空不說,還嘲諷似地朝著它喵喵叫了幾聲。
希雅一聽,不由哭笑不得,原來米麗兒是黑貓們派來打探女巫們情報的,結果突然發現有個女巫覺醒了德魯伊血脈,就毫不猶豫地沖上去搶先結成了伙伴。
按照黑貓一族的規矩,一個初級德魯伊,最多可以有三個伙伴,但貓系的,只能有一個。
也就是說,珍妮特還能夠召喚一只渡鴉,以及選擇一只強有力的猛獸伙伴,以她為核心形成一個戰斗小組。
像她這樣覺醒德魯伊魔力的女巫,可以共享契約伙伴的形態,也就是說,珍妮特以后不光能變成貓,還能夠變成渡鴉,變成其他動物,只要她堅守德魯伊愛護自然的本性,繼續升級下去,還能契約更多的高級魔獸。
最厲害的傳奇德魯伊,那是可以變身成龍的存在,基本上是位于這個魔法世界頂端的戰力。
只是現在這片大陸上的魔力匱乏期,別說養活一頭龍了,就連許多龍裔魔獸都嚴重退化,甚至連高階都達不到,但珍妮特的上限之高,也可以慢慢升級,哪怕是在最弱小的初級階段,只要找到合適的伙伴契約,也足以吊打一眾同階位的其他魔法師了。
黑貓們雖然在女巫領有吃有喝,每日里到處閑逛也不會有人驅逐它們,但畢竟出于曾經“共患難”的經歷,在希雅的空間里和女巫們相處過,對她們還是有點感情的。
之前幾日都不見她們出門,貓貓們還有些擔心,畢竟在空間里的時候,安娜一直在給女巫們療傷,可她們身上的血污和腐臭的味道,是連貓貓們都有些害怕的。
盡管如此,它們還是能夠感受到女巫們的善意,在空間里什么都沒有的時候,她們都愿意讓出自己的口糧給它們。等離開了空間之后,就算希雅給它們安排了專門的貓舍,還讓貝爾曼夫人通知了領地的居民們,這些黑貓是女巫們帶回來的靈獸,不可隨意欺辱毆打。
貓貓們從此過上了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吃飽喝足曬太陽睡大覺的躺平生活,卻還是有點點想念那些在空間中用自己食物投喂它們的女巫們。
那時它們和她們共同經歷過最危險的時刻,死里逃生,一起來到了這片新的領土,依然會記得在它們最驚惶害怕的時候,這些女巫們給它們的安撫。
所以今天有黑貓看到女巫們走出了那座白色的大房子,貓貓們就遠遠地開始觀望著她們。
結果看到女巫們在希雅的帶領下,不知怎么突然開始覺醒魔力,一個個開始輪流釋放魔法,這些在普通人看來十分震撼驚艷的魔法,可在小家伙們的眼里,卻十分恐怖,嚇得它們都遠遠地躲避著,不敢靠近。
直到……珍妮特的出現。
原本黑貓們還推推讓讓地,誰也不敢靠近打探消息,只有米麗兒被推了出來,可沒想到,這家伙第一個感應到珍妮特身上的自然系魔力,就立刻沖上來先跟她結契了。
現在,還要霸占一個能夠催生貓薄荷的女巫?這誰能答應啊!
搶走貓薄荷的這只大黑貓叫瑪琪,有一雙異色的瞳仁,一藍一綠,吃完了貓薄荷之后,邁著貓步,姿態優雅地走到了艾德娜身邊,用長長的尾巴掃了掃她的小腿,矜持地叫了一聲:“喵~~~~~”
艾德娜立刻將它抱了起來,埋臉在它柔軟的腹部深深地吸了一口,幸福地叫了起來,“啊啊啊!我也有貓了!這只貓貓主動跟我的!”
伊莎貝妮酸溜溜地說道:“它只是饞你的貓薄荷罷了!”
“給給給!”艾德娜點頭如搗蒜:“只要我有的,它想要什么我都給!”
一看就是個完全寵貓無底線的貓奴,希雅忍不住搖了搖頭,提醒她:“貓薄荷會刺激貓的神經,讓它們處于過度興奮狀態,吃多了并不好。”
瑪琪沖著他翻了個白眼,“喵嗚”地叫了一聲。
希雅有些意外,“你是說,貓薄荷刺激得不是貓的神經,而是貓的靈性,可以幫助貓貓覺醒魔力?你們……難道已經覺醒了?”
貓這種動物,天生就具有很高的靈性,哪怕沒有覺醒魔力,也能夠成為人類的伙伴。
尤其是黑貓,天生就有對黑暗生物的感知力,正因為如此,當它們發現黑暗生物后,提醒人類時,卻會被一些人類誤以為是它們帶來的黑暗生物,因為恐懼和憎惡,也將黑貓打入了黑暗邪靈的伴生物一派,對它們來說,就因為長得黑,能看到黑暗就被當成黑暗生物,那才是真正冤枉到家了。
也正因為它們的這種特性,才讓教廷將它們當做祭祀黑暗的祭品,常年會搜集和圈養著黑貓們,在“需要”的時候當做祭品。
所以在洛山達大教堂淪陷,出現無底深淵時,雅各布才會毫不猶豫地讓人先拿四十九只黑貓來扔下去。
在黑暗生物的眼里,具有靈性的黑貓,比普通人的味道更加可口,有這些黑貓先投喂下去,就能讓神官們躲過黑暗邪靈的第一波攻擊,有足夠的時間去封印這處深淵。
只是沒想到,希雅會將這些黑貓收進自己的空間帶走,更沒想到,躲過了黑暗邪靈攻擊的神官們,習慣用黑貓和女巫做祭品的神官們,最終自己也成為了教皇的祭品,淪為他們口中與女巫交易的惡魔們的食物。
也可以說是惡有惡報吧。
只是希雅沒想到,在她的世界里,會刺激貓的神經,導致貓貓過度亢奮的貓薄荷,在這個世界,竟然是可以幫助貓貓覺醒的特殊草藥?
艾德娜也點頭說道:“是啊,我爺爺說貓薄荷也能入藥,還可以泡草藥茶喝,只是我還沒有學過真正的魔法制藥術,不知道怎樣才能幫助貓貓覺醒魔力。”
希雅看著朝女巫們圍過來的黑貓,終于明白,帶它們回來后,這些小家伙成天都在女巫們治療的醫務所周圍轉來轉去是為什么了。
它們天生的靈性和對魔力的感知力,讓它們感覺到,在這里會有它們覺醒的機會,再加上跟女巫們的患難之情,才會有這一幕的發生。
那些口口聲聲說它們是邪惡生物的神官,恐怕根本沒去想過與它們溝通,或者就算能夠溝通,知道它們本身并不是邪惡生物,也會為了他們的除惡業績和特殊需求,無視真相。
畢竟,在教廷當權的世界里,只有他們所認定的才是事實,至于真正的真相是什么,對他們而言,根本不重要。
好吧,先前是人多貓少,珍妮特都嚇得不敢變成貓了,現在好了,貓多人少,就看大家跟貓貓們的緣分了。
最起碼,平均下來,也能有人手一只貓了。
只是到最后,伊莎貝妮依然沒有一只貓……哪怕有六只貓圍著艾德娜轉,讓她的手和肩膀都不夠用了,都沒有一只貓肯靠近伊莎貝妮。
看到她哭喪著臉,一臉了無生趣的表情,希雅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說道:“放棄吧,貓貓不喜歡火的。你身上的火系魔力元素十分充沛,等回頭跟我一起去阿烏尤尼峰的火山熔漿洞里冥想,能夠事半功倍。”
伊莎貝妮立刻來了精神,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已經迫不及待了:“好啊好啊,領主大人,什么時候可以去!”
希雅嘆了口氣,給她指指正在興奮地認領貓貓的女巫們,“總得安排好大家接下來的學習和生活后,我才能帶你進山啊!”
“好吧!”失去貓貓寵愛的伊莎貝妮,只能寄希望于火山之行,沒有貓的女巫,只能靠日夜冥想提高自己的魔力來充實這被嫌棄的人生了。
希雅也沒耽擱太長時間,現在女巫領的政務由貝爾曼夫人帶著幾個秘書打理得頭頭是道,很多原本只知道在家里做家務的女人現在都出來工作,因為女巫領不斷有新工廠組建,需要大量的人手,一些簡單的工作,只需要經過培訓,無論男女老少都能勝任。
要不是希雅強制要求12歲以下的孩子必須先進學校學習,許多家庭都恨不得將那些十來歲的孩子都送進工廠區干活,畢竟多一個勞動力賺錢,就能給家里帶來一份收入。
現在工廠的工人們每天的收入,就足夠一個三口之家吃上黑面包,如果再多一個人工作,白面包也吃得起,隔兩天吃點肉喝點骨頭湯的都沒問題。如果連孩子也能工作的話,甚至還可以買上一盞魔法燈,或是一個魔法爐灶,就不必每天用柴火做飯那么辛苦了。
嗯,魔法灶也是希雅在領地大力推行的民用魔法產品之一。
甚至為了推行魔法灶,在女巫領的居民,可以免費領取領主補貼,用于拆掉家中的柴火灶換成魔法灶,只需要每月繳納魔力使用費,就可以過上用魔法灶做飯和取暖的幸福生活了。
這主要是因為希雅發現隨著領地人口的增加,周圍被砍伐掉的樹木數量也開始大幅度提高。
盡管帕瓦爾山脈經歷了蝗災后有不少樹木死亡,這些枯木枯枝砍下來也就砍了,但隨著人口增加,無論是燒火做飯,還是要蓋房子做家具,都需要用到大量的木材,這樣下去,就算帕瓦爾山脈有再多的樹木,生長速度也趕不上被人類的砍伐速度,早晚要被砍成禿山。
希雅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來,可是見過那個世界因為亂砍濫伐導致水土流失的嚴重后果,以前的威斯特領能夠成為王國最富裕的領地,就是因為有山有水還有礦,這靠山吃山的前提,是要保證可持續發展,而不是現在這樣大量砍伐,超出了山林的承受力。
雖然說帕瓦爾山脈中也有煤炭資源,但目前探索到的煤礦在深山之中,開采和運輸成本都比較高,反而不如魔能灶方便清潔還環保。
就是有點廢魔晶石。
好在多米尼克節省慣了,因為王都的魔法師們缺少魔晶石,沒有礦的窮魔法師,就會變著法地想辦法,結果還真讓他們想出了重復利用魔晶石的辦法。
魔晶石的形成原理,是因為有高濃度的魔力源,滋養周圍的環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形成的魔晶石礦。就像是火山山腹之中,會孕育火焰晶石一樣。
這些魔晶石,如果在被徹底抽取完里面的魔力元素之前,通過一個充能魔法陣,讓人為地往里面輸送魔力,也能夠儲存魔力元素,就像是充電電池一樣,既能夠放電,也能夠充電。
一塊魔晶石,沖放過程用得合理的話,至少能夠滿充滿放99次。
于是就誕生了新的賺錢行業——魔力充能師。
這是低階魔法師們最容易賺錢的途經之一,只要不斷地將自己的魔力注入用完的魔晶石里,注滿之后,就能夠得到魔晶石價格一半的充能費。
在王都,一塊魔晶石賣出一百金幣都是正常價。
這個價格,就算在王都,也能包下一棟外城區的二層小樓一年的租金。
就算是魔法貴族家里,也沒有多少魔晶石,而魔晶石在魔法師修行之路上的用途實在太多,無論是魔法道具還是魔法師提升等階時沖級消耗,都需要大量魔晶石。
所以魔晶石永遠處于供不應求的狀態,就給了低階魔法師們一條生財之道。
他們將魔力充入魔晶石里,消耗完魔力池里的魔力后,再通過冥想恢復魔力,然后繼續沖魔……如此循環往復差不多一個月能充滿一塊魔晶石,也就是兩個月,便可以賺到足夠一年的獨立公寓樓房租。若是勤奮一點的,一年買套房也沒問題。
可問題是,魔力都用來沖魔晶石賺錢的話,自己的修行速度就會變慢,也沒有時間去研究魔法技能和其他魔法輔助技能如制藥術、煉金術等等。
有錢的貴族自然不會浪費這些時間,可沒錢的魔法師就不得不用這個辦法,多米尼克作為一個私生子,就算覺醒了魔力成為魔法師,待遇也遠比不上家族其他的魔法師,所以他在初級魔法師階段,是把這種魔力充能法陣玩出花來的人。
他不光研究了加速沖魔法,還研究了雙人甚至多人聯合沖魔法,因為魔法師每次耗盡魔力后,冥想恢復期,魔晶石里的魔力元素是會有一定逸散現象的,哪怕只有百分之一二,但對于苦逼的需要靠出賣自己魔力賺錢的低階魔法師來說,這就非常不少了。
多米尼克研究出的多人聯合沖魔法陣,可以由兩到六個魔法師聯合,通過法陣向魔晶石充能,能夠提高五到十倍的沖魔速度,受到了低階魔法師們的一致好評。他也為此賺到了不少的傭金。
女巫領初期沒有那么多魔法師,也不缺魔晶石,原本多米尼克還沒想過要把沖魔法陣用到這里來,但希雅堅持要讓女巫領的居民們都換上魔能灶,甚至還親自出魔晶石補貼大家,就讓他開始心疼起這些魔晶石來,干脆拿出這套沖魔陣法,建議由領主府統一建立一個魔能陣,不斷吸收帕瓦爾山脈中的魔力元素,給魔晶石沖魔,這種可以反復使用的魔晶石,再有魔力轉化儀器輸送到居民家中,供應給魔能灶,既不用擔心居民領用的補貼會被外來的商人們鉆了空子,也不用擔心魔晶石的消耗過大。
希雅聽他講完這個方案,腦子里第一個出現的就是……這不就是液化氣管道么?
中央供應,分戶控制,這種魔力專用的魔能灶就算被商人們買走偷走,帶到別的地方也沒法使用,就能夠最大限度地保證領主的補貼不會被濫用。
而且外面的人如果眼饞的話,可以用魔晶石版的魔能灶,那沒有領主補貼,價格就完全是兩碼事了。
畢竟,目前希雅要保護的是自己領地的山林可持續發展,保障領地居民的生活品質,而不是圣母到去補貼其他領主和貴族們。
就算沒了教堂,王都陷入黑暗之地,奧格瑪五世的大王子不是還在南部叢林區,那些貴族們只要用這個正統可以擁護,就絕對不會站在女巫領這邊。
資敵這種事,希雅才不會去干。
所以她果斷選擇了魔力管道入戶,領主補貼魔能灶,女巫領的居民足不出戶就能用魔能灶生活做飯燒水,新式的魔能灶還能燒熱火墻和火炕,保證就算到冬天屋里都不會再像往年一樣凍死人。
對于貧民和奴隸來說,冬天完全就是一場生死考驗,很多人以前一家人才有一條褲子,抗凍全靠擠在一起抖,甚至還有人冬天寧可住在羊圈和牛棚馬棚里,跟著羊群和牛馬擠在一起,還能夠稍稍保溫一點。
因為就連山上的木柴,枯草,都是貴族們所有,平民未經許可砍伐就等同犯罪,不光要被罰沒財產,還有可能被一些厲害的貴族貶為奴隸。
如今已是十月深秋,眼看著就要到冬天,整個女巫領在一個月前就開始了火墻和火炕改造,如今加上魔能灶,就正正好完成了過冬的取暖準備。
洛山達魔法學院里,除了二十三個女巫之外,還有一些來自各地的年輕男女,都是從那些商人口中聽聞女巫領開辦了個魔法學院后,想盡辦法趕來求學的。
希雅也沒拒絕他們的求學,只是要求非女巫領的學生繳納十個金幣一學期的擇校費,如果以后愿意留在女巫領工作的,也可以簽署契約貸款上學,從未來的工資里分期扣除就可以。
她這樣既可以吸收各地的魔法種子,還可以充分利用這些未來魔法師的勞動力,要知道簽署了魔法契約可不像是一般的合同,是魔法師絕對無法違背的契約,一旦違背,就會遭到魔力反噬,對于魔法師來說,絕對是得不償失的事。
而那些沒有魔力的黑塔“女巫”,希雅也安排她們進了女巫領的普通學校,那所被命名為威斯特公學的學校,接受從六歲到六十歲所有年齡段的求學者,只不過領地內六到十二歲的孩子是由領主補貼學費,免費讀書之外,還享受每天兩塊白面包的早午餐補助,讓他們能夠無憂無慮地度過年幼時的求學生活,而不至于被家人困在家里做家務或者打私工。
畢竟,這個世界里平民的孩子,基本上從懂事開始,就要幫助家里做事,稍大一點的,就可以去當童工,像安娜從前一樣,去廚房幫工的,去洗衣房幫工的,去草料場幫工的,各個年齡段的童工都有。
直到希雅開辦了工廠,讓那些家庭主婦們也可以出來工作賺錢后,才開始強制性要求孩子們不得再當童工,而是要回到學校里去好好學習,只有學到更多的知識,才能夠在長大以后,進入領地的煉金工廠工作,賺取更多的報酬。
黑塔“女巫”中沒有魔力種子的八個女巫,就是從這里,開始她們新的學習生涯。
看到那些覺醒的伙伴獲得了強大的魔力,她們除了羨慕之外,也難免會有些自卑和難過,同樣遭受了那么多折磨和摧殘,她們無法像真正的女巫一樣得到魔力,成為超凡,甚至會成為女巫領的累贅。
直到她們聽到希雅說起洛山達的希望之光,直到她們在學校里學習時,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希望之光。
第73章
在超凡世界里, 貴族和超凡者掌握資源,階級固化的情況遠超過任何普通世界,對于普通人來說, 十分的不友好。
在希雅原來的世界里,還曾有人高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然而在這個超凡世界, 對不起,是真的有“種”,魔力之種,超凡種子,它將超凡者與普通人化為兩個涇渭分明的世界, 想要突破階層,需要對抗的壓力, 遠超過無魔世界。
一個高階超凡者就能改變一場戰爭, 一個傳奇魔法師甚至能夠毀滅一片大陸。
在這種情況下, 普通人, 便是如同螻蟻一般的存在。哪怕其中偶爾冒出一兩個覺醒者, 也會很快被貴族階層招攬,融入貴族階層成為其中一員后, 甚至比那些傳統貴族更加維護貴族們的權力。
就像最經典的傳說,屠龍少年終成惡龍一樣。
可對于普通人來說,活著,已經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 超凡者的世界, 距離他們太過遙遠,可一旦落在他們身上時, 往往帶來的,都是滅頂之災。
就像是黑塔地牢里那八個沒有魔力種子的普通人, 她們被冠以“女巫”之名,原因千奇百怪,每個人都是一部這個時代平民的血淚史。
她們有的是被人“舉報”,有的是被牽連抓捕,有的則是因為當地的教堂神官需要完成捕獵女巫的任務,莫名其妙就攤派到了她們頭上。
被抓走之后,沒有人在乎她們是不是被冤枉的,如果按照審判女巫的正式標準,除非是死了,否則根本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哦,大多數時候,就算死了,也無法證明,因為從被當成“女巫”抓捕后的第一時間開始,她們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辯白機會。
原以為,她們會像先前看到的那些女巫一樣,悲慘地死在黑塔地牢里。卻沒想到,希雅突然出現,用一個神奇的空間,將她們帶回了女巫領。
曾經無數次,她們痛恨過自己被當做女巫的悲慘命運,可如今,她們卻更加痛恨自己并沒有女巫的天賦,沒有一點兒魔力感知,只能做個普通人。
還好,領主大人給了她們另一個機會,讓她們可以去威斯特公學讀書,還慷慨地免除了她們三年的學費,保證她們只要能學成手藝,就肯定能有工作。
現在的女巫領,不光威斯特公學有學生宿舍,幾個煉金工廠都有工人宿舍,哪怕是最簡單的上下床,在這些曾經連床都沒有,只能睡在地板上,靠著干草堆取暖的貧民來說,已經不啻于天堂。
八個黑塔地牢的普通女人中,洛拉和格溫斯特學的是廚藝,她們原本在家里也做飯,只是沒有公學的廚藝課教得類型這么多,本著藝多不壓身的想法,從基礎的烤肉、燉菜、炒菜到面包甜點等等,她們都報名參加學習。
原本威斯特公學的廚藝課并沒有多少人報名,因為大家并不覺得廚藝是一門需要專門學習的課程,就像是烤肉,那不是有手就能做的事嗎?
結果希雅就親自動手,讓他們見識了一下她想要的烤肉是什么樣的。
從選食材開始,到腌制料理,到調料和醬料的制作,到不同肉類和蔬菜的烤制時間、火候等等,都有非常嚴格的標準,按照她的要求制作出來的烤肉,和他們原來意義上的烤肉,簡直完全是兩種食物。
希雅將烤肉的技術和配方公開,一開始威斯特城堡的廚娘很是抑郁了幾天,那是希雅先前給她,據說是從一本書里找到的秘方,廚娘受寵若驚之余,都準備當傳家寶了,卻沒想到希雅卻直接送去威斯特公學作為人人都可以學的廚藝課程之一。
后來還是希雅安排她去威斯特公學兼職廚藝老師,廚娘這才放下心來,不用擔心有了更多人學會領主大人的秘方后,自己會失業了。
至于其他的配方,一傳出去,不光是那些平民子弟想要進入公學學習,就連那些原本就在新城開店的店主們也想來學。
普通的面包店老板,除了會烤黑面包白面包之外,能做出幾種帶餡面包就不錯了,可威斯特公學廚藝課的甜點課程里,據說光是甜點就有四五十種,要是不去學,等公學的學生們畢業出來自己開店,豈不是分分鐘就能把他們都給擠兌死了?
學!一定得學!不光自己要學,連自家的孩子,親戚家的孩子們,都得送進公學去,誰知道除了廚藝之外,領主大人還會不會拿出其他技術秘方來,但凡自家子弟能學會一樣手藝,以后都一輩子不用愁了。
這時代一直被貴族壟斷了知識,平民們哪怕有一門手藝都能當做傳家寶,當希雅將公學大門敞開,讓人們看到這里除了教授識字、算術之外,還有許多種非常實用的技術,比如農具制作,比如木工制作,比如烹飪和縫紉,比如開窯制磚、挖礦煉鐵等等,這些在其他領地,許多都被視為不傳之秘的技術,就這樣完全公開在公學中傳授,一時間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很多人一開始甚至不相信女巫領主會這么大方地將這些技術公開傳授,覺得肯定都是些騙人的名目,許多手藝活都是父子師徒代代口口相傳,怎么可能上幾堂公學課就能學會了?
那些老師們,光是從書本上看看,就能學會這么多手藝人的獨門絕活?
不信不信,沒有親眼見過,他們絕不相信。甚至,寧可相信這是女巫領主的魔法,也不愿意相信這是教給普通人使用的技術。
在他們看來,女巫領主是神奇的魔法師,連王都的高級魔法師都能打敗,自然是無所不能,可他們只是普通人,沒有魔力感知能力,又怎么可能學得會魔法師傳授的技術呢?
事實證明,很多技術是難者不會,會者不難。
洛拉在廚藝上非常有天分,可以說是聞一知十,還能舉一反三,經過她手腌制的牛排,無論是烤肉還是煎肉,那味道甚至比希雅親手指點的廚娘做出來的還要好。
格溫斯特在做菜方面比不上洛拉的天賦,但她細心又有耐心,做甜點的時候,尤其喜歡做花式蛋糕,用奶油裱花時做出的花朵,幾乎都能以假亂真。
看到她們才上了幾堂課就展露出自己的天賦,其他的學生們也開始卷起來了。
學習這種事,只要有個帶頭的卷王,就必然會帶動整個學校的風氣,變得越來越卷。
躺平?在這個時代,這個世界里,是貴族們的專利,對于平民來說,躺平跟等死沒什么區別。
賽麗爾和諾娜絲學的是裁縫,諾娜絲就是那個曾經對著黑貓說自己會給小貓做衣服的“女巫”,她雖然沒有魔力種子,但她有一雙巧手,縫制衣物和繡花原本就是她的專長,只是在黑塔地牢里,她曾經一度被打斷過雙手,甚至硬生生被拔掉了十根手指的指甲,幾乎以為自己的一雙手徹底廢了,直到被安娜治愈后,發現威斯特公學竟然還有縫紉課,她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這門課。
只上了兩堂課后,諾娜絲就多了個助教身份,除了可以繼續學習和研究更進一步的服裝設計課程之外,她還要兼職教授那些初級縫紉課的學生們,當然,是有工資的。
作為第一個能賺取工資的“女巫”,諾娜絲欣然答應。
畢竟,就算洛拉也很快掌握了廚藝技巧,有不少商人和飯店慕名而來,想要請她在課余去他們店里兼職,卻都被洛拉拒絕了。
因為洛拉看上了領主大人留在威斯特公學的那本食譜,據說里面有八百多道菜,一百多道湯品,還有兩百種涼菜和五十多種主食的做法。
她甚至連晚上都要去學習處理各種食材,分辨各種調味料,見縫插針地背食譜,哪里有時間出去兼職。
看到她這么卷,原本還想出去兼職的格溫斯特也放棄了兼職,跟著在學校里繼續背甜品的配方,研究裱花技術,甚至還從希雅那學到了一種叫翻糖蛋糕的技術,更是讓她如獲至寶,徹底放下了打工的心思。
英格麗德出人意料地要學習造船術,這門課整個威斯特公學也只有三個人報名,老師本來就是威斯特造船廠里的技術工程師,一見這樣,也不按剛編出來的課本教了,干脆帶著他們到威斯特造船廠里,一邊干活一邊學習,這樣學得還快。
只不過,整個造船廠里,只有英格麗德一個女人,難免會引來不少人特別的眼光注視。
可她完全不在乎別人看她時的眼光,不在乎那些人是懷疑她的能力,抑或懷疑她的性別。當初她在黑塔地牢里,差點就餓死了,是梅麗莎爾救了她,當她知道梅麗莎爾以后要回藍達港報仇時,她就決定,一定要學會一門能夠幫到梅麗莎爾的技術。
對于一個海港來說,還有什么技術比造船術更重要呢?
瑪姬、克拉娜和黛波琳娜三人則去學了草藥學和護理學。她們都是被安娜救下來的,當時她們身上都有多處潰爛傷口,就算是圣光治療術都沒法一次性治愈,甚至需要先削去腐爛的皮肉后再進行治療。
現在女巫領的人口在不斷暴漲,每天都有來自各地難民涌入女巫領,光是憑安娜和希雅的治療術,根本不足以應對如此龐大的人口基數,就需要建立基礎醫療設施,配備一些懂得草藥學和護理學的護士們。
這項工作是由希雅親自主持授課,艾德娜和小安娜做助理講師,參加學習的人卻并不算多。因為在這個世界,以前有神官的的圣光治療術,還免費發放圣水,基本上醫學在神學的打擊下根本沒有發展空間,只有那些底層的平民和奴隸們,因為沒錢購買贖罪券,也無法享受教廷給予信徒的賜福和圣水,就只能像野生的動物們一樣,憑著本能和經驗,尋找一些草藥給自己治病療傷。
只是就像艾德娜的爺爺一樣,這種草藥學十分原始粗糙,基本上就是教他們辨識一些有治療效果的草藥,使用方法也是十分簡單粗暴,外傷外敷,內傷內服。更專業一點的制藥術,卻是神官和魔法師們的專利,根本不會容許普通平民學習。
當然,貴族和教廷壟斷的技術并不止這一種,只是希雅覺得這一種壟斷是最為可惡的。
因為醫療關系到所有人的生存,讓貧民和奴隸們只能靠所謂的神明庇佑,生病受傷完全聽天由命地硬扛,就是對生命的不尊重。明明只需要一劑藥就能治好的病,可許多人卻硬扛著,或者胡亂吃些草藥,甚至用一些黑醫所謂的放血療法和烙鐵止血法,命大的能活下來,可更多的人卻稀里糊涂就丟了性命。
剛繼承了原主的記憶時,希雅得知這個世界的人均壽命有四十左右,還覺得比起原來那個世界里,中世紀以前的一些古代國家要好得多。可后來才知道,這個人均,并不包括奴隸,甚至許多沒有戶籍的貧民也不包括。
更殘酷的,是嬰兒。
嬰兒在一歲以前,甚至都不能被當成是他或者她,而是以它為稱呼,沒有記憶不會說話沒法交流的,與小動物無異,自然也不能計入人口統計之中。而這些平民和奴隸的嬰兒,夭折率甚至高達六成以上,差不多三個嬰兒里,能有一個活到十歲就不錯了。
這時候,希雅才明白,安娜在她原來那個家庭的意義。在她覺醒之前,其實身上潛藏的魔力種子,就能夠自動吸收空氣中的圣光之力,她的自愈能力,正是在嬰兒期被一次次拋棄后遭遇到的危險給活生生錘煉出來的。
可她不自覺的圣光依然給勞拉帶來了不少好處,讓她能夠在不斷生育的情況下,依然十分壯實,或許也正因為如此,勞拉哪怕不知道她的能力,依然在潛意識里放不下她,一直照顧著她,讓她艱難地活了下來。
領地要發展,人口是第一位的,希雅并不希望自己的領民繼續在愚昧中混混沌沌地生活,稀里糊涂地死去,所以在開辦公學的同時,也修建了第一所醫院,雖然一開始基本上都是由女巫們兼職工作,還招收了一部分家庭主婦做護工,但她相信,只要公學里的草藥學和護理學招收到更多學生,以后普通人的醫療,也不必再求助于圣光,而是可以靠這所普通人的醫院實現。
魔法可以推動生產力,甚至可以制造出許多奇物,但對于大多數普通人來說,他們更需要普通人就能夠解決問題的辦法。
希雅對著學生們說:“不要以為自己是普通人就沒有用了,在我們這里,普通人能做的事很多,魔法師再厲害,那也是千百個人里才有一個的特例。如果什么事都指望魔法師來做,普通人就永遠只能生活在底層。”
“可你們看,貝爾曼夫人就是個毫無魔力的普通人,但她能夠將整個女巫領的政務管理得頭頭是道,所有的商人進入女巫領,都要經過貝爾曼夫人的審批。她和她的秘書團隊,承擔著整個女巫領的日常事務,我相信很多魔法師,都未必能做到這一點。”
“魔法藥劑的確很神奇,但無論是會制藥術的魔法師十分稀少,還是魔法草藥的數量和價格限制,都注定無法讓大多數普通人享受到魔法藥劑的治療。”
“至于安娜和我的治療術,坦白說,那也是有上限的。時間和精力有限,我們無法幫助每個人,所以就希望你們,成為未來女巫領醫院的頂梁柱,承擔起為領地所有普通人治病療傷的基礎工作。”
“普通人的大多數疾病和皮外傷,其實都可以通過一些簡單的草藥方和護理術治愈,并不需要圣光治愈術,你們要學習的,就是這種醫術。”
“非常期待,你們成為女巫領的第一批醫生!”
教室里的六十名學生都十分激動地看著希雅,齊齊向她宣誓保證,自己一定會學好醫術,不負領主所望。
就連那些繳納了高昂擇校費的商人子弟,為了偷看女巫領主上課,聽到這番講話后,都心血澎湃地想要放棄原本報名要學的廚藝課程或縫紉和木工課程,轉學醫術。
結果回家就被長輩們一頓毒打,讓他們不要好高騖遠,先老老實實學習現有的技術,至于什么醫術,還是等看看領主大人建好的醫院到底能不能治病再說吧!
他們花費了這么多錢,讓這些熊孩子們從各地趕來女巫領,可是想學那些女巫領獨有的技術,最好是學了立刻能用上的,而不是這種隨時可能被神術和魔法取代的醫術。
到現在,許多人依然不認為圣光會徹底消失,哪怕教廷現在不再發放圣水,也沒有神官再用圣光治愈術給人治病,可女巫領不是還有安娜嗎?安娜會圣光治療術,女巫領主也會水系的治愈術,可見魔法并未消失,只是轉移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以前是教廷獵殺女巫,說女巫是邪惡象征,惡魔使徒,大家看在神官能給人治病,圣武士能殺死異教徒的份上,贖罪券買就買了,該去做祈禱信教的時候,也就去做了。
可現在教廷既然已經不敢出頭露面,甚至還有人說王都的光明教廷圣地都已經淪為黑暗之地,幾乎吞沒了大半的王都,神官和無數教徒都成為了黑暗生靈,那么大家當然要另選一個新的信仰。
人總是十分現實地追求利益,誰能夠給他們帶來安全和利益,他們就信誰。
眼看著現在奧蘭王國最強勢的,莫過于女巫領,這些消息最靈通的商人們,哪怕背后倚靠的貴族們,也紛紛通過他們送人來女巫領學習。
其實說到底,在他們看來,送孩子來女巫領求學,和當初送孩子去教廷當圣騎士,并沒有多少區別。
希雅雖然不這么認為,但也沒阻止他們入學。
畢竟,按照目前學校定下的規矩,這些學生只要學成之后,都得先為女巫領工作一段時間,也叫做“實習”,只有通過了實習之后,才能夠正式畢業。
每個入學的學生,都是簽署了魔法契約的,希雅才不怕他們反悔,他們繳納的保證金,如果反悔的話,足夠讓他們賠得傾家蕩產了。
沒辦法,為了對付這些狡猾的外地商人和貴族們,希雅也不得借用了前世那些大廠們被人深惡痛絕的競業協議條款來約束學生們以后的行為。
畢竟,她可不希望將來自己與其他領主之間發生戰爭的時候,看到對方使用的是威斯特公學學生造出來的投石機和攻城車等等。
在這個有魔法的世界里,魔法契約的約束力,可是比勞動合同的競業條款更為強大和嚴苛。
你要是敢給女巫領的敵對方制造攻擊性設備和武器,那在他們宣戰的第一時間,只要你經手過的設備和武器,都會在魔法契約的效力下,化為烏有。哪怕不是親手制作,口述傳授的,也有同樣效力。
這就是鐫刻在靈魂契約里的印記,由諸神見證,無論是魔法師還是普通人,都無法違背的契約精神。
多米尼克仔細研究了一番女巫領主定下的契約后,都不得不佩服這一招,恐怕是那些貴族和商人們根本沒有想到過的。
或許就算他們想到過,也無法拒絕面前巨大利益的誘惑,更無法抵擋對魔法學院的向往。
就連多米尼克自己,作為魔法學院的第一批老師,上了幾天課之后,都有些不想走了。
魔法學院的老師,除了在上課之外,還可以根據自己的魔法等級,擁有相應的魔法實驗室,根據上報的魔法實現項目,還能獲得領主大人特批的項目研究經費,以及魔法學院圖書館的免費借閱權。
是的,希雅不光是把安吉麗娜帶來的基礎魔法書放進了圖書館里,還把自己從冰雪女巫傳承空間里得到的各種魔法書籍,以及艾爾維拉從人魚遺跡里得到的魔法傳承,都重新整理抄寫后,放進了這座圖書館。
她還主動兼任了第一任圖書館的館長。
多米尼克完全沒想到,女巫領還有這么多高階魔法書,他本就是個喜歡鉆研的死宅,一看到魔法書就走不動道了,為了能夠留在這里,甚至主動向希雅提出,可以將自己的十年“刑期”,改成無期徒刑。
“只要管飯,有吃有喝,能夠讓我在這里繼續學習,繼續做實驗,刑期再長也無所謂!”
希雅意外地看著他,問道:“貝爾曼夫人難道沒有通知你,因為你發明的充能式魔法陣為女巫領的民用魔法奇物推廣做出了巨大貢獻,所以已經足夠抵消你的俘虜身份。從這個月開始,你就是自由民了。”
多米尼克愕然地看著她:“啊?她倒是讓人給我送來個盒子,我忙著做實驗,沒注意,隨手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我去找找啊!”
剛走出去兩步,他又回過頭來,期盼地問道:“自由民能不能留在魔法學院?還能不能去煉金工廠?”
希雅忍不住笑了起來,“多米尼克,為了感謝你做出的貢獻,我們非常樂意授予你女巫領榮譽領民的稱號,同時,你在煉金工廠發明的魔法陣法和民用魔法物品,都已經登記了專利,你仍然是煉金工廠的廠長,并且擁有專利權,我們所有的產品,都會付給你專利費。”
“真的?”多米尼克聽得兩眼放光,忍不住搓起手來,“那個……那個什么專利費,可不可以攢起來,給我折算成魔晶石啊?反正我現在都是在工廠和學院吃食堂,根本不用花錢,就是很缺魔晶石……”
“沒問題。”
希雅當然知道,他炸實驗室的頻率,可不比她當初做實驗時低到哪里去,哪怕用魔法防御陣護著,多米尼克的魔晶石消耗也不低,正因為如此,他才會想方設法研究各種降低魔力損耗,重復利用魔晶石的辦法。
可以說,是貧窮刺激了多米尼克的發明靈感和創造欲。
得到她承諾的多米尼克高興地離開,龐大的身軀像個球一樣蹦蹦跶跶地擠出門,渾身顫抖的肥肉都在表達著他的愉悅之情。
希雅不得不考慮,自己這間辦公室的大門,看來還得改成雙開門的,包括多米尼克的實驗室,也得改,否則經常出入造成的損耗實在是太大了!
門板呻吟著,再擠兩下,它就得光榮殉職了。
希雅嘉獎多米尼克的重要一條,其實并沒有告訴他本人。
從王都回來之后,她就讓人加大了微光照明術燈板的生產,并且通過雪鷹,源源不斷地運往王都,在王都周圍和通往女巫領的路上,都安放了不少這種通過陽光就能充能釋放微光照明術的燈板。
哪怕這些燈板的亮度并不算高,但它能夠自動吸收陽光,轉化成圣光,釋放微光照明術,就足以應對最低級的黑暗生物和那些不斷擴散的黑霧。
根據雪鷹們這段時間的調查,王都內部的確還沒有完全淪陷,應該是當初奧古斯特賣出去的魔法燈起了一定作用,哪怕王宮的魔法防御陣破了,有光的地方,還能夠支撐著他們逃出城內的黑暗邪靈魔抓。
只是隨著城里越來越多的人被轉化成黑暗邪靈和吸血魔,情況會越來越糟。
希雅要守住女巫領,先保護自己的領地和領民們,就不可能帶著九死一生才從黑塔地牢里逃出來的女巫們去拯救王都,能夠為王都逃出來的難民,留下這樣一條微光照明燈帶,就已經是她最大的仁慈了。
畢竟,按照亞歷山大族長的說法,如果不是王都里的人欲壑難填,積累了太多的怨念和惡意,就算教皇獻祭了神官們,召喚出黑暗之神的降臨,將他轉化為黑暗使徒,也沒法一下子就將整個王都轉化為黑暗帝國,王都數十萬人口的轉化,需要大量的黑暗之力,黑暗之神本尊受限于世界法則,無法降臨世間,能夠給與教皇的支持非常有限,所以才會靠那些黑暗生物和邪靈們來獵殺和轉化王都的居民。
那些心有邪念和惡欲的人,早就在黑暗之神降下神域轉化教皇的時候,與整座王都氣息相連,綁定在一起,根本無法離開,所以能走出王都的人,大多數都是相對善良,至少手上干凈,不曾沾過人命。
這樣的人,希雅也愿意給他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只是他們出來之后,會去南方叢林投奔那位王國大王子,還是其他貴族,抑或是女巫領,希雅并不在乎。
她不在乎,可別人在乎。
奧格瑪五世尤其在乎。
他雖然通過王宮里的秘密傳送陣,和三王子菲利克斯一起傳送到了南方叢林邊境處屬于奧蘭王國的最大一座城市,也找到了如今掌控這座城市的大王子亞歷克西斯,卻成了一個被架空的國王。
奧格瑪五世走得太急,除了國王印璽和王室秘傳的魔法腰包之外,根本沒法帶走那些曾經忠誠于他的皇家騎士團,就連菲利克斯,也是他怕自己一個人萬一傳送除了岔子,缺少人保護和扶持,才帶上的。
可沒想到,亞歷克西斯在接過了他的魔法腰包之后,并沒有幫他打開腰包拿出里面保存的財寶和武器裝備,而是直接帶在了自己身上,并安慰他說:“父親受驚了,路上辛苦,就在行宮中多休養一段時間,等我收拾了南方叢林的這些野人之后,就領兵帶您一起殺回王都去!”
奧格瑪五世眼巴巴地看著他身上的魔法腰包,“可是……”
“父親不必多說了。”亞歷克西斯狹長的鷹目中寒光一閃,“我還要多謝父親送來的這些物資和補給,有了這些補給,相信很快就能擊敗這些野人了。”
“哦對了,我似乎忘了通知父親,我已經覺醒魔力池,成為魔武雙修的天空騎士。”
“啊?”奧格瑪五世一個激靈,這才發現,原本只是有一點魔力感知力,勉強能夠打開魔法腰包的大王子,這次接過魔法腰包后,連打開都沒打開,就已經知道里面裝著什么,可見他已經不再是無法凝聚魔力池的魔法學徒,而是覺醒了魔力池后,從大騎士直接晉升為天空騎士,可以說是目前王室中最強大的魔武雙修騎士。
“天空騎士……可是……你哪來的坐騎?”
他記得,當初亞歷克西斯曾經想拜在老威斯特伯爵門下,繼承他的天空騎士坐騎,卻被老威斯特伯爵以雪鷹只能傳承給威斯特家族成員而拒絕。
后來老威斯特伯爵正是在這里戰死,他的那只雪鷹坐騎,也被紅衣大主教雅各布帶回了教廷。
整個奧蘭王國,天空騎士就此斷絕傳承。后來那位女巫領主雖然也有了雪鷹坐騎,但她是魔法師,并非騎士傳承。
那么,亞歷克西斯的天空騎士傳承和坐騎,又是從哪里來的呢?
亞歷克西斯笑了笑,意味深長地看著奧格瑪五世,“這還要感謝父親,送來了老威斯特伯爵和雅各布大主教,要不然我也沒辦法順利晉升。”
他走到了外面的陽臺上,對著天空發出一聲響亮的呼哨聲,一片黑色的云迅速朝著這邊飛來。靠得近了以后,奧格瑪五世才看清楚,這竟是一只形狀古怪的巨獸。
長著翅膀的雄獅。
它的身體如同一頭兇猛的雄獅,卻有著一只如同鷹鷲般的頭顱,背部覆蓋著濃密而光滑的灰黑色羽毛,腹部是濃密的金黃色鬃毛,它的雙目犀利如火炬,強健的前肢能夠撕碎一切獵物,背后巨大的羽翼舒展開來,雙翼長達十來米寬,如同滑翔機般從空中俯沖而下,繞著亞歷克西斯高高舉起的手臂來回盤旋。
奧格瑪五世看著這種巨獸,喃喃地說道:“獅鷲……這是獅鷲?”
“是的!”亞力克西斯驕傲地說道:“雅各布大主教心心念念想要馴服的獅鷲,作為神殿的守護者,現在,它是我的了!”
奧格瑪五世當然知道,當初發動這場戰爭,就是因為有人在南方叢林發現了獅鷲這種魔獸的生存聚集地。
在古老傳說中,獅鷲是力量和智慧的象征,是神明的使者和神殿的守護著,在光明神殿的壁畫中,無論是神戰還是神明的聚會中,都有它們的身影。
可自從千年之前,神明不再在人間行走,大陸的魔力日漸減少,獅鷲這種高階魔獸就很少出現在人類的視線中,甚至被以為早就追隨神明升入了神國。
當知道它們竟然出現在那些野人生活的南方叢林中,教廷的神官和王室的人都坐不住了。
無論是獅鷲在神話中的地位,還是它們生存聚集地里隱藏的秘密,都有可能改變整個奧蘭王國,甚至這片大陸上所有魔法師的生存環境。
所以他們才會不顧一切地發動這場戰爭。
可現在,王都被黑暗吞沒,教廷覆滅,奧格瑪五世狼狽地逃到此地,卻看到自己的大兒子,已經擁有了一只獅鷲坐騎?!
第74章
獅鷲那雙巨大的翅膀遮蔽住了奧格瑪五世的視線, 強大的魔獸壓迫感下,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只是心中,一千一萬個后悔, 如果當初堅持讓蘭斯大魔法師和皇家騎士團護送著他來南方叢林“狩獵”,或許就不至于像現在一樣, 身邊連一個得用的人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亞歷克西斯在面前如此的……目中無人。
是的,奧格瑪五世看得出來,這個兒子,顯然已經沒有把他當成一個國王, 連“父王”都懶得叫,嘴里看似“善意”地勸他好生休息, 實際上不就是要他老實待在行宮里, 不要與他爭權嗎?
手里無兵就無權, 妄想兒子會乖乖交出兵權是不可能的了, 奧格瑪五世看著那只巨大的獅鷲, 心下無限悲涼,卻又莫名地想起先前這群遮天蔽日般空襲王都的雪鷹。
就突然忍不住問了一句:“不知這獅鷲, 能不能打過那些雪鷹?”
“雪鷹?那些?”亞歷克西斯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奧格瑪五世,“雅各布大主教不是把威斯特家的那只雪鷹帶走了嗎?難道他家還有雪鷹?”
不得不說,王都的消息, 并沒有傳到南方來, 尤其是教廷覆滅的過程,就連奧格瑪五世都說不清楚, 只是記得,先是那群幾乎遮蔽了王都半個天空的雪鷹飛來空襲, 投擲了不少火焰晶石彈炸得教廷圣地一塌糊涂,然后,教廷那邊就發生了變故,黑暗之神降臨,整個王都陷入黑暗之中,無數邪靈和吸血魔出現,要不是他跑得快,恐怕就真的要以身殉城了。
這種丟臉的事,他當然不會告訴亞歷克西斯,如果被亞力克西斯知道,他現在就是個光頭國王,從教皇到御用大魔法師到皇家騎士團全沒了的話,恐怕他這休養就要變成徹底休息,永遠不用起來的那種了。
奧格瑪五世心念電轉之間,面上依然保持平靜沉穩地點了點頭,“正是威斯特領的一群雪鷹突然來襲,我和菲利克斯在書房里談事,一不小心觸動了傳送魔法,才會突然過來。只等你穩住此地局勢,帶兵隨我回王都,剿滅這些魔獸,便可平定王都之亂。”
先前他就跟菲利克斯說過,絕對不能說他們是來避難的,就說是誤觸機關被傳送,如此還能保全幾分顏面,好讓亞歷克西斯帶兵回去。
若是說出王都如今已淪為黑暗之地,那就算說破嘴皮子,亞歷克西斯也絕不會帶著自己的手下去送死的。
更有可能的是干脆在南方自立為王,等收攏了潰散的兵馬之后,再回去收復失地。
只是奧格瑪五世怎么也沒想到,亞歷克西斯比他所預想的更絕,居然悄悄地契約了一只獅鷲,晉升了天空騎士都沒有告訴他。
如果不是他突然到來,那么會不會有一天,是這位獅鷲騎士突然降臨王宮,請他退位讓賢呢?
這種事情在奧蘭王國的歷史上又不是沒有發生過,只是現在這情況出現得太突然,才會讓他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既然如此,那就讓這個厲害的獅鷲騎士,去對付女巫領那些擁有雪鷹坐騎的女巫們吧!
亞歷克西斯顯然也十分意外,“威斯特家族不是只有歷代家主才有一只雪鷹坐騎的嗎?怎么會突然有一群雪鷹來襲擊王都呢?”
奧格瑪五世看了眼他的那只獅鷲,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或許這就要問雅各布大主教,當初對那只雪鷹做了什么吧!能夠招惹來大批雪鷹的,除了這個原因,應該不會有其他原因了。”
亞歷克西斯的手頓了一下,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獅鷲,沖著它揮揮手,示意它離開后,方才回頭對奧格瑪五世說道:“我明白了,等王都那邊傳來確切消息后,我會安排好這里的一切,護送父王和菲利克斯一起回王都的。”
一只雪鷹還好說,若是真的有一群雪鷹突襲王都,那他就算有一只獅鷲坐騎,也決計不會回去的。
天知道,他為了馴服這只獅鷲,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啊!
亞歷山大族長這兩天總是感覺有些不對勁。
就感覺,似乎有人在偷窺自己。
其實自從搬到了鷹愁峽谷之后,雪鷹們在這里筑巢育雛,沒事還會飛回帕瓦爾山脈和雪峰一帶打打野味,訓練一下小雛鷹,日子過得十分悠閑,度過孵化期的危機后,在帕瓦爾山脈一帶,它們可以說是完全沒有敵手,只要養大了這一批雛鷹,族群又能夠擴大,未來可期,它也將成為雪鷹一族撫育幼崽成年率最高的族長。
就是剛到這里的時候,經常會有人圍觀它們,威斯特領地的人對雪鷹的崇拜是這三百年來代代相傳的信念,在他們心中,只要有雪鷹女神庇佑,威斯特領就能夠風調雨順,衣食無憂。
尤其是當去年老威斯特伯爵戰死后雪鷹也失蹤,很快就有一連串的天災人禍襲來,而當希雅覺醒之后,重新擁有了雪鷹伙伴,一切就開始好轉起來,就讓大家更加堅信,雪鷹就是威斯特領的庇護神。
所以當大群的雪鷹在鷹愁谷筑巢,無論是駐守在這里的士兵,還是威斯特領的居民,都會想辦法偷偷圍觀這些來自雪峰的精靈,甚至還有人偷偷去撿它們筑巢時掉落的石子樹枝……來年鳥糞都有人撿!
還一個個撿回去當成寶,覺得這樣也算是蹭蹭光,沾點雪鷹庇護神的神氣,能讓自己和家人百病不生,種出來的糧食和豆子又多又好……
亞歷山大族長一開始很不理解,后來聽希雅解釋了一番,就不再讓其他雪鷹驅逐這些偷摸進入雪鷹領地撿鳥糞的人類,大家看習慣以后,對這些毫無攻擊性還動不動就沖著它們頂禮膜拜的弱小人類便聽之任之,熟視無睹了。
可今天的感覺不一樣。
它能感覺到,今天這個偷窺它的人眼神里,絕對不是那些威斯特領地士兵和居民的狂熱崇拜,而是一種很古怪的情緒,甚至能讓它感覺到一點點威脅。
就很奇怪。
作為帕瓦爾山脈魔獸食物鏈頂端物種的存在,亞歷山大族長這幾百年來,還不曾有過這種感覺。
它借著訓練小雛鷹的機會,飛上空中,盤旋了一圈后,驟然拔高,躥進了云層之中。
從下面往上望去,就好像它突然消失在云層之中。
薩麗爾從一棵樹上跳了下來,猶豫地朝著雪鷹巢那邊走了幾步,這些鷹巢修筑在山嶺最高處,都是用巨大的石塊搭成鷹巢后,又有人用水泥灰漿抹縫,化泥為石的魔法加固,高大堅固,里面還鋪著厚厚的魔獸皮毛,溫暖舒適,比一般貧民住的房子都要結實舒適。
居住在這里的以成年雪鷹為主,那些未成年的雛鷹大多住在威斯特伯爵城堡的后山嶺上,那邊有更嚴密的守衛,根本不容一般人靠近。
只有在成年雪鷹每日訓練雛鷹們飛行捕獵的時候,小雛鷹們才會出現在鷹愁谷一帶。
她足足跟了三天,才找到這個鷹巢,只是先前一直有那只體型最大,還有一對白色長眉翎的老雪鷹鎮守,讓她根本不敢靠近。
現在那只老雪鷹飛走了,就連那些成年雪鷹都帶著雛鷹們飛進帕瓦爾山脈里練習捕獵,薩麗爾就想進入雪鷹巢去看一看。
那些雪鷹巢看著不遠,可從山谷下到山巔根本沒有路,要靠一雙腿走上去可沒那么容易。
這種沒有路的山頭一般都十分陡峭險峻,普通人輕易不會冒險上山,就算撿鳥糞也只敢在山下碰運氣,可薩麗爾卻并不畏懼,她瘦小的身體穿梭在山林間,輕靈快捷,簡直堪比那些靈猴的速度。
她甚至可以在樹枝上輕盈地跳躍,借助樹枝的彈跳力,一躍數米之遠,若是被茱莉婭看到,肯定會哇哇大叫著上來跟她比試。
可這會兒山林寂靜,除了山風穿林打葉聲,偶爾響起的鳥鳴聲,根本沒有其他人或動物能看到薩麗爾的身影。
因為,她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哪怕是那天面臨地獄雙頭犬的威脅時,薩麗爾都沒有用上這么快的速度,就如同一道閃電般,迅速地從山谷中,飛掠上山巔,沖進了一只雪鷹巢中。
她只進去看了一眼,就立刻出來,又沖向了下一個雪鷹巢,如此進進出出,一直到第九個雪鷹巢時,一進去,她就看到了一只足有半人高的雪鷹蛋靜靜地躺在柔軟的魔獸皮毛上,臉上立刻露出了驚喜之色。
還不等她走到雪鷹蛋跟前,忽然覺得眼前的光線一暗,整個雪鷹巢的光線都像是被遮住了一般,唯有面前的那只雪鷹蛋,卻在發出淡淡的白色微光。
雪鷹蛋怎么可能會發光?薩麗爾腦中剛閃過這個念頭,下一個意識卻是“糟糕!被堵住了!”
她先前觀察過,這些雪鷹巢除了洞口留了個門之外,其他地方都用巨石堵得嚴嚴實實,跟個山洞沒什么區別,只有洞口被堵住,才會出現這種驟然被遮光的感覺。
薩麗爾渾身僵硬,緩緩地轉過身,就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雪鷹腦袋出現在自己面前,那張方方正正的臉上一雙圓圓的大眼睛上方,有一對長長的白色眉翎,看上去像是個慈眉善眼的老爺爺,可下面那只暗紅色的鳥喙和可以撕裂鐵甲的鋼爪,絕對不是長著好看而已。
“咕?偷蛋賊?”亞歷山大族長好奇地打量著面前這個女孩,她的長相和女巫領的居民大不相同,皮膚是黑灰色的,一雙眼黑白分明,身形瘦小輕盈,看著像是個未成年的幼崽,可那眼神和身手,絕對不是一般的人類。
“我不是!”薩麗爾連忙解釋:“我……我只是想看看你們的蛋,沒有要偷蛋的意思。”
任何一種魔獸,對自己的蛋和幼崽都看得極重,對于偷蛋賊的處罰,那是毫不猶豫地抓起來撕碎都沒人反對。
亞歷山大族長才不信她的鬼話,一爪子朝她抓了過去。
結果還沒抓到。
薩麗爾靈巧地一個閃身,竟然如同瞬移一般,直接出現在那枚雪鷹蛋的后面。
她正在猶豫要不要拿這枚蛋來要挾雪鷹放自己離開,忽然覺得腳下一陣寒意傳來,不由大驚失色,低頭一看,自己的一雙腳竟然不知何時踩在了一片寒冰之上,那寒冰之氣順著她的雙腳迅速向上蔓延,已經將她的小腿以下都凍結在了冰柱里。
就在她低頭的一剎那,寒冰甚至已經蔓延過膝蓋,正在迅速朝著她的大腿上凍結。
薩麗爾毫不猶豫地大叫一聲:“我認輸!我是弗迪南德冒險團的人,我愿意交贖金!不要殺我!”
“弗迪南德?”
聽到這個聲音,亞歷山大族長朝后退了一步,露出了身后的人,正是女巫領的領主希雅女伯爵。
希雅對這個名字的印象還是蠻深刻的,當初那位王室使者盧修斯伯爵的守護大騎士,在看到她覺醒魔法回到威斯特堡時,就第一時間投降的那位。
“你是弗迪南德的人?那為什么要來偷雪鷹蛋?”
弗迪南德這次是護送奧古斯特來女巫領的,這事兒她知道,甚至還知道在奧古斯特逃離王都時,就是弗迪南德帶人用城墻上的魔能炮炸死了一只地獄雙頭犬,才能讓當時被堵在城門口的上萬難民得以逃離王都。
奧古斯特當時還十分感慨地跟她說,弗迪南德當時以為自己有死無生,還拖他照顧女兒,結果那個女孩根本不承認他是父親。
希雅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從膚色到容貌,的確與奧蘭王國的人種完全不同,長得是一點兒都不像那個身材高大的前皇家大騎士。
“你是弗迪南德的女兒?”的確不像啊!
“不是!”薩麗爾一口否認,“我也不是來偷蛋的!”
希雅請哼了一聲,“你自己看看你現在所處的位置,跑了那么多個鷹巢,最后就停在這里,你說你不是來偷蛋的,那你是來干什么的?”
薩麗爾猶豫了一下,感覺到雙腿都被凍得快要失去知覺了,身上也冷得簌簌發抖,可憐巴巴地看著希雅,問道:“可以先不要凍我了嗎?我怕冷……”
她身上只穿著薄薄的麻布短袖衫加件小鹿皮馬甲,下身是條七分皮褲,已經一大半被凍在冰柱里,整個人哆哆嗦嗦的,就連嘴唇都開始凍得發青,失去了血色。
希雅彈指一揮,解除了冰凍效果,就見她忽地一下失去了蹤影,不由一驚,“瞬移?”她明明感應到這個女孩身上的魔力波動并不強,就算是覺醒了魔力,也最多是初級魔法師的水平,可瞬移這種6階魔法,至少得中階以上魔法師才能學習,還不一定能百分百成功施展。
這個小女孩,明明只有低階魔力,怎么可能在她和亞歷山大族長面前施展瞬移魔法?
顧不得想太多,她直接跳上了亞歷山大族長的后背,被它帶著展翅一飛,就升到了半空之中,正好看到了被幾只成年雪鷹團團圍住的薩麗爾。
顯然,她的瞬移術并不支持長距離瞬移,頂多也就是從雪鷹巢中瞬移出去了十多米的距離,正好在半空中,若是尋常人,那就是一腳踏空,直接得從這足有兩三百米的高空摔下去不可。
可薩麗爾并沒有摔下去,甚至還停留在半空中,她的背后也生出了一對翅膀,灰黑色的翅膀展開也就兩米多長,卻足以帶著她瘦小的身體懸浮在空中。
如果沒有幾只成年雪鷹的包圍,恐怕她就直接飛走,等希雅和亞歷山大族長反應過來時,她也潛入山林之中,根本不會被人發現她居然還能長出翅膀來。
希雅這才恍然大悟,難怪說之前一直感覺她的模樣有些奇怪,身材那么瘦小,還背著個背包,原來是為了掩飾她藏在身后的羽翼。
只是這雙羽翼顯然非常脆弱單薄,跟雪鷹們有著濃密羽毛的厚實大翅膀完全不同,上面的羽毛稀疏纖長,有些像鷹鷲之類的大型鳥類羽翼。
亞歷山大族長也看到了這一幕,長長的眉翎抖動了一下,難得發出厭棄的聲音:“是鷹身女妖的后代,這種混血魔獸,居然會從南方叢林跑到北方來!”
呃,希雅也聽說過鷹身女妖,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可傳說中的鷹身女妖容貌極美,會誘惑人類進入她們的巢穴□□,然后吸食人類的腦髓,屬于典型的純母系混血魔獸類型。
只是她們大多生活在南方叢林中,那邊盛產各種毒蟲,屬于她們最喜愛的食物。威斯特領屬于典型的北方城市,干燥寒冷,與她們生活環境截然不同。
可這位明顯就是混血鷹身女妖,又怎么可能是弗迪南德的女兒,又為什么鬼鬼祟祟地潛入雪鷹巢呢?
薩麗爾連續瞬移了幾次,都被那些雪鷹一翅膀扇回去,無論哪個方向,都有只成年雪鷹在虎視眈眈地盯著她,這方頭方腦看著憨厚蠢萌的大家伙,居然也開始使用計謀了。
她到這會兒怎么還能不明白,先前亞歷山大族長突然消失,成年雪鷹們帶著雛鷹進山捕獵,看似給她留出的大好機會去探查雪鷹巢,根本就是一個陷阱,一個等著她自動跳進去的陷阱。
現在好了,到了人家收網的時候,別說她一個未成年鷹身女妖,就算是個成年版的鷹身女妖,同樣身為高階魔獸,也打不過這些看似憨厚實際上巨猛的雪鷹們。
鷹身女妖本就不擅長正面戰斗,可誘惑術和瞬移術都被這些雪鷹們破解,她根本再想不出什么辦法離開。
回頭對上希雅和亞歷山大族長“果然如此”的眼神,薩麗爾徹底絕望了。
“啊——”她猛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聲,聲音中帶著一股強大的力量,撕扯開面前的空間,出現了一條足足有三尺長的黑色裂縫。
薩麗爾的眼耳口鼻中都流出血來,卻依然在不停地尖叫著,周圍的雪鷹被她的叫聲刺激得后退出數十米遠,像是完全無法忍受這種高頻率的聲音。
可她自己顯然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面容扭曲變形,身上的羽毛都炸了起來,不管不顧地朝著那條黑色空間裂縫沖去。
“嘭!”她一頭撞在了一個巨大的翅膀上,然后就被一根白色的蛛絲從頭到腳,連嘴巴都沒放過,細細密密地轉著圈纏成了一個蠶繭,掛在了亞歷山大族長的爪子上。
“回吧,她既然不可能說,那就去找她的那位‘父親’吧!”
橡木桶酒館位于洛山達魔法學院對面的商業街里,占據了一整幢二層小樓,和隔壁的布里斯奇商行和夜歸人旅館,同屬于布里斯奇家族。
奧古斯特算是最早一批在女巫領購置房產的,自然得到了優先選擇權,挑選了這個距離魔法學院最近的商業街,結果在魔法學院開始招生后,旅館和酒館差不多每天都人員爆滿,商行的生意更是紅火到經常有貨物賣完都來不及補貨,每天催單的消息不停地朝碼頭的商船送去,簡直讓其他那些后來者羨慕的眼睛紅了又紅。
這次可以說是死里逃生離開王都,回到女巫領,奧古斯特甚至打算在城外買個小莊園,先安置自己的家人,如果王都那邊的情況繼續惡劣下去,他恐怕還得買個大莊園等著接收那些逃亡的族人。
現在臨時在旅館里住著,他也沒忘給弗迪南德的冒險團成員提供住處和報酬。
要不是弗迪南德最后拼死沖上城頭,啟動了魔能炮,奧古斯特估計自己這會兒都變成了那只地獄雙頭犬的口中食,哪里還能安安穩穩地坐在酒館里大口吃肉喝酒。
他給弗迪南德的酒杯里倒滿了酒館最好的葡萄酒,感激地說道:“弗迪南德大騎士,這次要不是你,我這條命就搭在王都出不來了,你們冒險團以后有什么貨需要賣的,我保證以市價加兩成收購,你們需要的裝備和武器,只要我們商行有的,都按成本價給你們。”
這已經是一個商人最大的誠意,在目前整個冒險者市場紅紅火火的情況下,按成本價出貨,他已經算是虧本了。
畢竟,整個大陸的冒險者現在都在前往帕瓦爾山脈,經過一次魔獸潮的掃蕩后,山里的魔獸數量大幅度降低,危險性降低,可山里的那些魔法藥材和魔獸依然存在,若是進山走一趟,無論是捕獵到魔獸還是挖到魔植,出來都能賣出個不錯的價錢。
原本按照奧蘭王國的規定,山林中的一切出產都歸屬當地的領主所有,帕瓦爾山脈以前屬于威斯特領,主要是因為里面不光魔獸橫行,北方還有部落聯盟人經常南下侵襲,不經過威斯特伯爵允許擅自進山,完全就是找死的行為。
而如今希雅放開了對帕瓦爾山脈的禁獵令,因為亞歷山大族長說了,蝗災吃光了山上的植物,新長出來的這些綠植不足以養活山里的魔獸們,才會在上次雪鷹孵化時如同自殺襲擊般形成魔獸潮,就是為了優勝劣汰,互相吞噬升級,若是當時它們能夠吞噬掉一顆雪鷹蛋,甚至有機會晉升為高階魔獸。
可那次魔獸潮終究還是被女巫領擋住了,后來四散的魔獸,逃回了山脈之中,這些吞噬過同類的魔獸若是繼續留下來,會對整個山脈里的中低階魔獸造成巨大威脅。
所以威斯特領的士兵這幾個月的訓練都是出去捕獵魔獸,但威斯特領的常規軍人數太少,還必須留下足夠的守城人員,而北方部落聯盟的人現在還處于“苦役”刑期,手里并沒有武器,加上那些礦場鹽場都少不了這些勞動力工作,希雅就只能將主意打到外來的冒險者身上。
這些冒險團里,有破產的小貴族,有失去主家的騎士,有盜賊,有小偷,甚至還有通緝犯,雖然良莠不齊,唯利是圖,但他們的行動力極強,只要掛出懸賞任務,指定目標魔獸,他們就能想盡辦法去鏟除這些有可能危及帕瓦爾山脈生態平衡的魔獸。
而這些魔獸身上的材料和皮毛骨肉,都能夠在威斯特領里找到買家,甚至有人說帕瓦爾山脈里到處是金幣,只要敢去的,就沒有空手回來的。
當然,回不來的那些不算。
弗迪南德也是看重這塊寶地才帶著人來掘金發財的,護送奧古斯特這樣的大商人不過是順路生意,沒想到就此抱上了金大腿,不但護送傭金翻了一倍不說,還搭上了一條長期商路,讓他高興得和奧古斯特連干了三杯,就開始吹噓起自己用魔能炮炸死地獄雙頭犬的壯舉。
這可以說是他至今為止三十多年人生里最閃亮輝煌的戰績,拿出來吹一輩子都行。
奧古斯特顯然不會掃了他的興,不光接話接得十分到位,還及時給他添酒,好讓他不至于錯過說得口干舌燥,能夠用這種上等紅酒潤喉,可以說弗迪南德也是頭一回。
說到他看到薩麗爾給他打出的光信號定位,用魔能炮一炮就炸掉了地獄雙頭犬的一個腦袋時,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看到它的腦袋又長了出來,才知道這家伙的兩個腦袋必須同時打掉才行,否則只要有一個腦袋還活著,另一個腦袋就能迅速地復制重生。
整個酒館里的人這會兒都圍過來聽他眉飛色舞地講故事,就有人忍不住追問:“然后呢?你是怎么同時炸掉兩個地獄犬的腦袋的?”
“就是就是,你只有一臺魔能炮,難道還能一炮雙響,同時炸掉兩個腦袋?”
弗迪南德嘿嘿一笑,得意地一拍桌子,“這就要說到我的絕技了——”
“嘭!”一聲巨響,一個巨大的蠶繭落在了弗迪南德和奧古斯特當中的餐桌上,兩人目瞪口呆之余,看到那蠶繭還在不停地蠕動著,都感覺有些毛骨悚然,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朝門口望去。
“什么人——啊?領主大人?!”奧古斯特剛準備叫人,好好懲罰一下這個敢在他酒館里鬧事的人,結果就看到門口站著的人竟是希雅,在她身后還有個巨大的雪鷹腦袋,透過酒館的櫥窗,朝著里面好奇的張望著。
希雅的聲音并不高,卻不容任何人質疑:“酒館暫停營業,我有話要問弗迪南德先生。”
奧古斯特連忙點頭說道:“完全沒問題,各位,今天晚上的酒錢算我的,請大家先回去吧!為表歉意,凡事今天在場的客人,明天全場酒水八折。”
酒客們原本就不敢違背女巫領主的命令,更何況還有奧古斯特這么大方的出手,當即便謝過了老板,戀戀不舍地喝完杯中酒,就趕緊離開了橡木桶酒館。
奧古斯特看到希雅冷淡的表情,有些猶豫地小聲問道:“不知領主大人找弗迪南德先生的事,跟我有關系嗎?”
希雅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暫時無關,你先帶你的人離開一下。如果這里的任何東西有損失,我會照價賠償給你。”
奧古斯特只能提著一顆心,沖著弗迪南德使了個眼色,帶著酒保和服務生們走后門走了出去。
弗迪南德還在一頭霧水地看著面前正在蠕動的蠶繭,再對上希雅的眼神,一臉無辜地問道:“領主大人,我這次來,可是完全遵守您定下的規矩,沒有犯事啊!”
他上次是跟錯了主人,才會成為女巫領的俘虜,可他是個能屈能伸的大騎士,果斷投降保住了性命,后來看到那些跟隨路德維格王子的皇家騎士團、光明教廷的圣騎士團成員的下場,不得不慶幸還是自己聰明,當機立斷,才能保住這條命。
在這個世界,活著才能變強,活著才能有希望升階賺錢養家糊口,死了可就什么都沒了。
希雅看到他這種熟悉的認慫態度,更加確定他不可能知道鷹身女妖的秘密,只是指了指他面前的蠶繭,蛛絲扯開了一道縫隙,露出了薩麗爾的半張面孔,只是那張嘴還是被蛛絲牢牢地黏住,絕不會再給她任何發出聲音的機會。
這鷹身女妖的聲波攻擊,簡直不亞于人魚的歌聲,連雪鷹這種高階魔獸都有些無法忍受,城里的普通人更不可能承受得住。
弗迪南德看清楚了薩麗爾的模樣,頓時大驚失色,“薩麗爾?你……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驚詫歸驚詫,他卻沒有動手去解開蠶繭,而是望向希雅,十分懇切地說道:“這孩子雖然有些調皮,但絕對沒有壞心眼的,若是她犯了什么錯,還請領主大人從輕發落,我愿意替她繳納贖罪金。”
嗯,在這個世界,這個國家的法律里,任何罪行,都可以通過繳納贖罪金來免受懲罰。你想想,只要有錢,都能從教廷那購買贖罪券來向神明恕罪,更何況是凡人間的普通罪行。
一切法律,都是由統治階級制定并維護他們的統治,而在這個世界里,有錢有權的貴族,就是凌駕于法律之上的存在。
就連弗迪南德這樣從皇家騎士團出來的大騎士,也習慣了用金錢來贖罪,對于薩麗爾犯下了什么錯,他連想都沒想過。
希雅看出了他的想法,沒有反駁,只是淡淡地說道:“她私闖雪鷹巢穴,企圖盜取雪鷹蛋。”
“咣!”弗迪南德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本就喝了不少酒,這會兒卻在聽到這一句話之后,渾身冷汗直冒,酒意隨著汗水從全省毛孔散發出去,腦袋變得無比清醒。
“她只是個孩子,怎么可能……怎么會……”
無論他如何懷疑,都不敢去質疑希雅的話,他甚至能看到她背后那個巨大的雪鷹腦袋沖著他做出個充滿殺氣的表情,更是嚇得他渾身骨頭都軟了。
“孩子?”希雅呵呵一笑,又劃開了薩麗爾左邊后背處的蛛絲,里面被束縛了半天的左邊翅膀就趁機鉆了出來,嘩啦一下伸展開來,上面的羽毛掃了弗迪南德一臉。
“如果按照鷹身女妖的年齡計算,她的確只是個孩子,可就算是孩子,在女巫領犯了錯,也一樣要接受懲罰,而且,女巫領不接受任何贖罪金和贖罪券。”
“犯了錯就要認打認罰,如果都靠錢來贖罪的話,那永遠都有贖不完的罪。”
希雅在制定女巫領各項規則和律法的時候,主要交給貝爾曼夫人帶人去做的,參考了這個時代的很多規則,畢竟這是本地人早有習慣的規則,但她還是夾入了不少私貨進去,既有從她原來世界帶過來的經驗,也有一些她本人早就深惡痛絕卻又無法改變的東西,就可以從女巫領,從現在開始改變。
女巫領一開始就宣布了獨立,當然不會承認奧蘭王國的規則和律法,尤其是贖罪金這一條,簡直就是為那些貴族和有錢人大開犯罪之門,反正無論他們犯下多大的罪行,都能夠靠繳納贖罪金免受懲罰,這種事,在奧蘭王國可以實行,在她的女巫領里,絕對不行。
弗迪南德沒想到她說得如此決絕,又被鷹身女妖的翅膀打了臉,整個人也僵在了那里,半天說不出話來,只是看著薩麗爾驚恐的眼神,無助地扭動著身體卻根本無法掙脫束縛,就連那拍打了幾下的翅膀上,都沾著些血跡,看上去無比狼狽,無比可憐。
“鷹身女妖……她怎么會偷蛋?不可能的……”
希雅看著他:“你不是說她是你的女兒嗎?那你不知道她為什么偷蛋?我和亞歷山大族長就在雪鷹巢里堵住了她,否則她當時就打算將那枚雪鷹蛋盜走。”
人贓并獲,鐵證如山。
弗迪南德滿頭大汗地說道:“領主大人,這個……我可以解釋!她是我從南方叢林里撿回來的孩子,我當時在叢林戰受了傷落進河水里,是她把我拖上岸救了我一命,我就收養了她,帶她回王都生活。”
“薩麗爾雖然有些孤僻,但她是個好孩子,我們遇到地獄雙頭犬的時候,還是她冒著生命危險在地獄雙頭犬頭上點火,為我指引了炮擊的目標,才能讓我成功炸死了那只地獄雙頭犬。你看,她救了許多人,怎么會去偷蛋?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誤會啊!”
“還請領主大人明鑒,給她一個機會吧!”
希雅搖了搖頭,“她會瞬移法術,還會飛,殺一只地獄雙頭犬,根本用不著冒生命危險。弗迪南德先生,她被我們發現后,不但不認罪,反而用法術逃走,后來甚至大開了空間裂縫想要逃走,你還認為,她真的是個善良無害的鷹身女妖嗎?”
鷹身女妖在女妖傳說中可以說是“臭名昭著”,除了一些有特殊癖好的貴族之外,根本沒有人敢收養一只鷹身女妖。
希雅一開始還以為弗迪南德是被她騙了,可現在看來,這個大騎士的膽子還真不小。
她看了看薩麗爾,忽然手中彈出了一根冰棱,直刺向弗迪南德的咽喉處。
弗迪南德連躲都沒躲,坐在哪兒干脆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嗚嗚——不要!”
薩麗爾無法發出聲音,只能通過希雅開啟的動物預言溝通術,向她傳遞了一道意念信息。
“我是為了獅鷲!只有雪鷹能夠讓獅鷲臣服!求求你了,不要傷害弗迪南德,我不會再偷你們的雪鷹了!”
“獅鷲?”希雅幾乎是同步將信息傳遞給了亞歷山大族長,就看到亞歷山大族長的臉上,露出了十分憤怒的表情,看著薩麗爾的樣子,簡直像是要一口把她吞下去一樣。
“該死的鷹身女妖,你們難道還在供奉和飼養獅鷲?”
薩麗爾眼中控制不住地流出淚水來,絕望地看著希雅,“我的族人已經快被獅鷲吃光了,我沒辦法,如果不能馴服獅鷲,我們都會死……”
“獅鷲會帶來災厄之神和瘟疫之神,如果你們不肯放了我,祂們早晚也會降臨你們的領地……”
第75章
“活該!”
哪怕鷹身女妖是通過思維鏈接向希雅傳遞信息, 可亞歷山大族長這種活了四百多年的高等魔獸,想要接收她這樣的低等魔獸信息簡直易如反掌,不等希雅開口, 就先呸了她一口。
順便還提醒希雅一聲:“鷹身女妖十分狡詐,不要輕易相信她們的話, 你看那個傻騎士就知道,還以為給人當爹是什么好事嗎?腦子被人吃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希雅的確感覺到薩麗爾傳來的聲音里,蘊含著一種奇異的魔力,但還是為她所說的信息感到有些頭疼。
“災厄之神和瘟疫之神,獅鷲不是神殿的守護者, 怎么又會跟這些神明扯上關系?這片大陸上,到底有多少神明在注視著啊!”
一說起這個守護者, 亞歷山大族長就生氣地拍打起翅膀來, 直接先一翅膀拍暈了弗迪南德, “那就是個騙子, 是個假貨, 欺騙了神明的混血種!”
“如果不是這些該死的混血種,守護神殿的, 本該是我們雪鷹一族!”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在這片大陸發生異變,神明無法再進入人間,只能通過代行者傳道, 大陸的魔力元素越來越少, 根本無法供養起高階超凡者和魔獸的時候,獅鷲滅絕了, 我們雪鷹一族還存活下來。就算是繁衍困難了點,也比它們徹底被抹去的好。”
“鷹身女妖居然還敢供養獅鷲, 那東西得拿超凡者的血肉才能養成,本來混血種的魔力屬性就十分不穩定,再供養這些邪神和邪靈,你們的滅族之災,難道還怪得了別人嗎?”
亞歷山大族長說得又快又急,噼里啪啦的,毫不留情,說得生氣的時候,甚至又用翅膀抽了薩麗爾兩下,“你還說你不是來偷蛋,那你是來干什么的?”
薩麗爾嗚嗚咽咽地哭著,最終還是坦白交代:“我是來放蛋的……我們女王留下的最后一枚王族鷹蛋,只有藏在你們這里,才不會被獅鷲吃掉。”
亞歷山大族長聽得就更生氣了:“呸呸呸!你們還想得真美,想讓我們幫你們孵蛋?還不是想偷取我們的魔力,真不愧是狡猾奸詐的鷹身女妖,我才不會上你們的當呢!”
希雅倒是聽說過,有些鳥會把蛋下在其他的鳥窩里,它們自己不哺育幼鳥,而是靠著這種寄生方式繁衍成長。更可怕的是,這種鳥類的孵化期短,生長速度快,會將寄生的宿主巢穴中原本的鳥蛋或幼鳥推出巢穴,獨占宿主給幼鳥帶回來的食物。
只是沒想到,魔獸之中,也會有這種存在。
不過,鷹身女妖到底應該算是魔獸,還是半人類呢?
“我們沒想過要做壞事,只是想給女王留下一點血脈。”薩麗爾繼續哭著哀求,“你們如果不信,可以搜魂測謊,我真的沒騙你們!”
冰雪女巫留下的筆記里,的確有搜魂術,只是這種魔法會傷及人的靈魂,測謊時如果一個把握不好,很容易把人變成了白癡,薩麗爾這么說,希雅反倒不好真的對她施術。
亞歷山大族長哼了一聲,“蛋呢?拿出來讓我看看!”
薩麗爾掙扎了一下,期盼地望向希雅,滿眼哀求。
希雅抬手解開了她身上的束縛,她一翻身跪在地上,眼神復雜地看了眼還在一旁昏死著的弗迪南德,從背后的翅膀里取出個小小的黑色空間指環。
薩麗爾深吸了口氣,咬破了手指,鮮血滴落在指環上,紅光大盛,忽地一下,她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半人高的鷹蛋,整個蛋呈灰白色,上面隱隱有血色流動,肉眼可見的氣息微弱,像是隨時都會破裂一般。
希雅卻吃了一驚,她是見過雪鷹蛋的人,甚至還幫著亞歷山大族長孵化了六只小雪鷹,自然接觸過未孵化雪鷹蛋的氣息,面前這個鷹身女妖帶來的蛋,竟然真的和雪鷹蛋長得一模一樣不說,連蛋身上的紋路和氣息都所差無幾。
這樣的蛋,如果真的出現在雪鷹巢穴中,就她所知,那些雪鷹馬大哈的性子,恐怕會以為是哪個同伴生下來的蛋送回來讓老族長孵蛋,根本不會懷疑這只蛋并非雪鷹蛋。
何止是她,就連亞歷山大族長也瞪圓了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著面前的鷹蛋,越看就越是生氣。
“這——就是你們女王的蛋?你們女王呢?”
薩麗爾朝著它跪下,連著磕了幾個頭,紅著眼說道:“女王……女王已經被獅鷲吃了,她在出事之前,讓我帶這枚蛋找雪鷹族地,說只有你們才能護住它。”
亞歷山大族長的臉色卻更加難看,“這是雪鷹蛋,你們女王……跟誰生的這枚蛋?”
希雅心里咯噔一下,感覺自己似乎聽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原來……鷹身女妖和雪鷹?難道沒有生殖隔離的嗎?
亞歷山大族長卻瞥了她一眼,像是看出了她心里的疑問,沒好氣地說道:“鷹身女妖的女王是只白頭鷹,8階魔獸,跟她可不一樣。她們這些鷹身女妖,都是神明手下失敗的殘次品,就靠供奉著白頭鷹才能覺醒魔力。只是不知道她們怎么會昏了頭去供養獅鷲,那可是比她們更高階的混血魔獸,光是靠血脈壓制就能讓她們死無葬身之地。”
“失敗的殘次品?混血魔獸?”希雅忽然想起了在圣塔里看到的獅身人面獸標本,胃里不禁有些酸液翻滾起來,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問道:“我之前見過一個獅身人面獸的標本,是不是和她們一樣?”
“是,這些失敗品,都是受到神罰被丟棄在凡間的。”
亞歷山大族長煩躁地應了一聲,從薩麗爾面前把那枚蛋撥拉到自己的翅膀下面,十幾塊魔晶石呼啦啦地落在蛋殼周圍,化作一股淡藍色的魔力光環繞著鷹蛋轉圈圈。
鷹蛋吸收著這些魔力元素,方才蛋殼上的血色和破碎感緩和了許多,乖乖地躺在亞歷山大族長的翅膀下,完全看不出和其他雪鷹蛋有什么區別。
亞歷山大族長的臉色這才好了一些,然后告訴希雅:“我之前不是告訴過你,可以用帕瓦爾山脈里的高階魔植來提升迪麗絲的血脈等級嗎?其實不光是魔植,魔獸身上的一些材料,也能夠提升人類的血脈魔力,甚至讓普通人覺醒。”
“只不過,這種方式非常危險,沒有正確的儀軌和魔法藥劑配合,貿然融合魔獸血脈的人可以說是一百個里都很難有一個成功的。除非……”
亞歷山大族長有些厭惡地看了眼薩麗爾,“像她們一樣,用自己的族人供奉魔獸,得到魔獸契約和主動賜予的血脈魔力,才能夠提升覺醒幾率。”
希雅不禁后背發涼,毛骨悚然。
這個世界超凡者和普通人涇渭分明,但凡知道超凡者世界真相的人,沒有不心生向往的,誰會不想擁有移山倒海的能力,和那數百年漫長的青春與壽命呢?
哪怕覺醒率低得只有百分之一二,可就算不覺醒,一個普通人在這個世界上活著本就十分困難,各種天災人禍,貴族壓迫,時不時還會有邪神使者散布各種邪靈,平民和奴隸就如地里的麥子,被割了一茬又一茬,用這短短幾十年普通人的人生,去賭一把覺醒的概率,失敗不過是早死一二十年,成功卻有可能獲得上百年甚至幾百年的嶄新人生。
正因為如此,擁有這些魔法知識的家族,對這些內容素來諱莫如深,絕不會輕易外傳。
這么多年,就連一階的強化藥劑都沒有幾個藥劑師能煉制出來,更不用說是血脈提升藥劑,這些藥方并不是沒有人配制過,但一方面是材料難找,另一方面就是成功率太低,且壟斷在魔法貴族世家之中。
只是希雅從未想過,還會有這樣更加血腥殘忍的手段,通過犧牲同族來獲取魔獸血脈,將自己融合成為一種半人半魔獸的存在。
這可是與那些普通的混血魔獸截然不同,這片大陸上原本是有獸人和人魚的存在,過去也曾經與人類有過各種交往,因此誕生過不少擁有獸人和人魚血脈的混血半人類,只是隨著大陸魔力逐漸消散,這些半人后裔血脈中的魔力也不斷減弱,稀薄的血脈使覺醒變得越來越困難,魔法的存在,也就成了那些世家貴族們才知道的秘密。
為了覺醒,有許多人可以說是不擇手段,還美其名曰為弱肉強食,優勝劣汰,可是在亞歷山大族長的眼里,卻是玷污了魔獸的血脈,根本連禽、獸都不如。
要不是它知道大多數鷹身女妖覺醒都非自愿,早就把薩麗爾踢出雪鷹巢去了。
這是她們整個族群傳承的規矩,從幼兒時期,就會挑選有魔力感知孩子接受“傳承”,能覺醒的就成為鷹身女妖,覺醒不了的就成為祭品,薩麗爾正是在這種殘酷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與雪鷹一族的理念不合也是正常。它看不慣,且十分嫌棄,但并沒有要弄死她的想法,更何況,她還送回來了一個雪鷹蛋。
薩麗爾沒想到亞歷山大族長居然對鷹身女妖一族的事也知道不少,甚至十分嫌棄她們的做法,但見它肯收下那枚鷹蛋,就已經松了口氣。
只要雪鷹們肯收下蛋,她就算死了,女王的孩子能夠活下來,那么以后還有機會重新生出鷹身女妖一族。
“我不知道女王跟誰生下的這枚蛋,只要你肯留下它,肯替我們去馴服獅鷲,那我的任務就完成了,現在……可你們以殺我了!”她眼一閉,如釋重負。
希雅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誰說要殺你了?還有,我什么時候答應替你馴服獅鷲了?”
就算是真的偷蛋賊,在偷蛋未遂的情況下,頂多也就是被丟去礦場干個三五年的苦役,像她這樣擁有特殊瞬移空間魔力的超凡者,更是不可能輕易就殺了,而是要好好研究和利用一下,開(壓)發(榨)出更多潛力來為女巫領服務才對。
沒辦法,領地發展太快,所有地方都缺人,就連她自己都恨不得一個劈成幾瓣用,更何況是其他人。
薩麗爾睜開眼,愕然地看著她:“你們……不殺我?難道也不拿我喂給雪鷹?”
“呸呸呸!誰稀罕吃你!”亞歷山大族長一臉的嫌棄,“你們這些混血種有什么好吃的,還有,你說的獅鷲是怎么回事?瘟疫之神和災厄之神在你們那邊展露神跡了嗎?”
回收了一枚雪鷹蛋,雖然是那個鷹女王下的蛋,但它能感覺到這枚蛋的確有它們雪鷹一族的血脈魔力,就勉勉強強原諒一次這個愚蠢的鷹身女妖吧。
薩麗爾只好老老實實地說,她本是南方叢林的野人一族,因為環境惡劣,野人們生存艱難,很多部落都有拋棄女嬰的習慣,后來他們發現白頭鷹女王會給一些特殊的女嬰賜福,讓她們覺醒成為擁有鷹族血脈的女妖,就開始刻意地培養這些鷹身女妖,成為野人部落的守護神。
可自從三年前奧蘭王國突然發動了對南方叢林的戰爭,要將他們古老生長的土地納入奧蘭王國的版圖,就有大量的野人戰死,鷹身女妖也被迫加入戰場。
實際上因為魔力限制,大多數鷹身女妖的魔法等級并不高,她們也并非鷹女王的直屬后裔,無法得到鷹女王的保護,在戰爭初期剛剛取得一些優勢后,就被奧蘭王國派去的天空騎士打得落花流水,死傷慘重。
那位雪鷹騎士甚至一度殺進了叢林深處,與鷹女王惡戰了一場,后來因為一場意外隕落,才讓鷹女王保住了性命。
可因為鷹女王受重傷后無法再給予“賜福”,野人們發現在更南邊的幽暗森林中還有獅鷲的蹤跡,干脆就轉移了目標,開始祭祀和祈求獅鷲的庇護,為此,不惜將那些受傷的鷹身女妖都獻祭給了獅鷲。
結果吃過了鷹身女妖的獅鷲,實力飛速提升,胃口更是不限于普通的鷹身女妖,而是看上了鷹女王。
同為高階魔獸,如果它吃掉了鷹女王,就能夠提升一大截實力,甚至有希望沖擊9階魔獸。魔獸之中,1-3為低階,4-6為中階,7-9為高階,9階以上,就如同人類魔法師中的魔導師一樣,已經無法在這片大陸生存,都必須度過無盡之海前往另一片大陸,否則就會受到壓制無法突破,甚至還會不斷削弱。
亞歷山大族長作為雪鷹一族中的最長者,佛系了四百年,也不過堪堪九階,甚至沒打算繼續升級,以孵蛋育雛為樂,根本不想離開雪鷹族地。
鷹女王本身就重傷未愈,打不過獅鷲,就先躲進鷹身女妖的領地,不惜損耗精血產下了一枚蛋,交給了薩麗爾,讓她想辦法去找雪鷹族地,將這枚蛋放進雪鷹一族的巢穴中,雪鷹就會孵化這枚蛋,鷹女王的傳承也會得到保留。
選擇薩麗爾,是因為她覺醒的魔法能力中,屬于十分罕見的空間系魔法,能夠在初階魔力階段就可以施展瞬移術,甚至消耗一些精血全力施為還能打開一條空間裂縫,隨機傳送到百里外的其他區域。
可以說是逃跑的最佳技能了。
鷹巢被獅鷲鎖定,除了薩麗爾,其他鷹身女妖根本跑不出去。鷹女王只能將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事實上,薩麗爾也沒辜負它。
薩麗爾利用空間裂縫逃出了鷹巢,卻傳得遠了點,正好落在了奧蘭王國境內,她只好裝扮成一個小女孩,用鷹身女妖的天賦,篡改了一個因為受傷要返回王都的大騎士的記憶,讓他把自己當成了他的女兒,就這樣收斂起了羽翼,藏起了鷹蛋的薩麗爾就來到了奧蘭王國。
可惜找雪鷹族地的事非常不順利,上次弗迪南德跟著盧修斯前往威斯特領時,她正好因為掛念著鷹女王的事,偷偷溜回南方叢林,卻發現鷹巢被毀,無論是鷹女王還是鷹身女妖全都不見了。在那里她感受到了成年獅鷲的強大威壓,就趕緊離開,想著以前聽族中長輩說過,能夠打過獅鷲的,只有雪鷹一族,這才下定決心回到奧蘭王國,繼續去找雪鷹的蹤跡。
誰知道剛回去沒多久她就看到了雪鷹群突襲王都,看到那些遮天蔽日的巨大魔獸,震撼得她全身顫抖之余,更加堅信,只要聽鷹女王的話,把鷹蛋放進雪鷹巢穴,以后她就會有一個新的女王。
至于女巫領主,更是讓她敬畏不已,連雪鷹族長都能馴服的人,一定也能馴服獅鷲這種兇禽猛獸吧?
聽完她的話,希雅有些無語地看著她,什么叫能馴服雪鷹的人,就能馴服獅鷲了?我家小雪多可愛多萌,從來不吃人,哪里是什么兇禽猛獸了,能跟獅鷲相提并論嗎?
還不等她說出拒絕的話,亞歷山大族長忽然問道:“你是說,你在南方時,和鷹女王見過的雪鷹,只有那個天空騎士的坐騎雪鷹?”
薩麗爾搖搖頭,又點點頭,“我沒見過,我只是聽族里的人說起過。鷹女王就是被它打傷的。”
亞歷山大族長這么一問,希雅立刻想起來自己在圣塔看到那只雪鷹標本時的感覺,不由脫口而出:“難道是菲利普?”
雖然她早聽說雪鷹一族有十幾只雪鷹在成年后外出游歷,一去可能十幾年甚至上百年都不回來一趟,但相對于這片廣袤的大陸,更不用說無盡之海和海對面的魔法大陸,十幾只雪鷹根本不算什么,這片大陸上許多人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一只真正的雪鷹呢。
在鷹女王生命最后的那段時期里,唯一出現在南方的雪鷹就是菲利普,可菲利普后來卻落在了光明教廷的手里,成了雅各布收藏的一具標本。
這其中到底經歷了什么,現在已經沒人知道。唯一知道的,是這枚可能由菲利普和鷹女王留下的蛋。
亞歷山大族長的眼神黯淡了一瞬,歷代與威斯特家族結契的雪鷹之中,不是沒有戰死的,但像菲利普這樣,到死后還被做成標本的,這還是第一個。
他檢查過菲利普的尸體,除了外面一層皮毛骨架之外,身體里都已經被掏空,腦髓骨髓血肉都不復存在,更不用
說魔核和內臟。恐怕都被那個該死的雅各布拿去當成材料制作魔法藥劑了。
就算燒光了光明教廷,亞歷山大族長都不覺得解氣。
因為菲利普再也沒法活過來。
可現在,這個鷹身女妖居然把它的蛋送回來了,雖說可能是鷹女王下的蛋,亞歷山大族長還是非常寬大地接受了這枚蛋,看到這枚蛋寶寶嚴重缺乏魔力的情況,就知道這一年它跟著這個愚蠢的鷹身女妖吃了多少苦,再晚點送回來恐怕連它也無法將其孵化出來了。
亞歷山大族長一想到這種可能,就狠狠地瞪了薩麗爾一眼,“在這枚蛋孵化出來之前,你哪里也別想去,帶著蛋,跟我走!”
它一翅膀將薩麗爾和那枚蛋一起卷起來,帶出的風卷將她和蛋一起綁在了自己的爪子下面,然后轉身就朝外飛去。
就算女巫領主有魔晶石,這里得魔力濃度也不夠,它必須得帶這個愚蠢的鷹身女妖和蛋寶寶去魔晶石礦脈里住幾天,等到蛋寶寶吸收了足夠的魔力情況穩定下來,才能帶它回威斯特城堡等候孵化。
亞歷山大族長可是記得,有女巫領主每天用治療之雨給它和蛋寶寶洗澡,再加上一點安娜的圣光,足以讓這個發育不良的蛋寶寶恢復正常發育,早日孵化。
至于這個愚蠢的鷹身女妖,當然要帶過去干苦力。
現在的魔晶石礦有兩處,一處在阿烏尤尼火山下,一處在原來的雪鷹族地雪峰里,因為火山對雪鷹的魔力影響并不友好,亞歷山大族長只能舍近求遠,帶她們去族地雪峰下的魔晶石礦。
好在那里原本就被冰原蝮蛇鉆出了不少的洞穴,后來經過卡爾和茱莉婭的修整,已經開辟成一個大型的魔晶石礦洞,不光可以進人,連雪鷹族長都進去過幾次,不得不感嘆,雖然人類沒有雪鷹那么強大的天生魔力,也沒有大多數魔獸的尖牙利爪,但人類能夠憑借智慧和工具,以最孱弱的身體,占據食物鏈頂端,成為這片大陸的統治者,不能說沒有道理的。
目送亞歷山大族長帶著薩麗爾離開,希雅嘆了口氣,撒了點治愈之水在弗迪南德的臉上,“起來吧,我知道你沒有完全昏迷。”
“呃……”弗迪南德一骨碌翻身爬起來,略有些尷尬地看著希雅,“我以為你和雪鷹族長并不希望我聽到那些話……”所以才裝暈,沒想到還是被拆穿了。
希雅呵呵一笑,“你也沒有完全相信薩麗爾的話吧?你知道她不是你的女兒,為什么還認她,甚至還帶她回王都?”
弗迪南德撓撓頭,苦笑著說道:“你現在看到她的樣子,已經是我讓人精心照顧喂養了一年的結果。”
“一年前,她藏在我的馬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就一雙眼睛大大的看著我,哪怕我的記憶告訴我這是我的女兒,我也知道,這不可能是真的。”
“但我能怎么樣?把她交出去的話,她立刻就會被處死。我可以在戰場上殺死一百個野人,卻無法殺死一個藏在我馬車里,管我叫爸爸的女孩。”
他嘆了口氣,繼續說:“薩麗爾并不是一個擅長偽裝和撒謊的孩子,我看得出她心事很重,但她終究沒有傷害過我,甚至還救過我,如果不是她,我也沒法從南方叢林活著回到王都,更不可能殺死那只地獄雙頭犬。”
“所以我就想,騙就騙了吧,如果她愿意做我女兒,我也愿意被她騙一輩子。”
“反正,像我這樣的冒險者,原本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現在有這樣大的一個現成女兒,也不錯。”
希雅看著他比半年前滄桑了許多的面龐,原本以為這只是一個見風使舵、能屈能伸的皇家騎士,可沒想到,這人也有不為人知的另外一面。
“好吧,我接受你的解釋。接下來,你和你的冒險團,是打算繼續留在這里,還是進山去捕獵魔獸?”
弗迪南德沒想到她這么輕易就放過了自己,不禁突然冒出來個念頭。
“那……我能申請去洛山達魔法學院進修嗎?”
洛山達魔法學院雖然叫魔法學院,但其實包括了部分魔武雙修的騎士課程,因為除了卡爾之外,在那次魔獸潮來襲之時,防守鷹愁谷要塞的將士之中,還有七個覺醒了魔力,正處于初級魔力修行階段,都需要在魔法學院中進一步學習和鞏固,才能夠成為真正的魔武騎士。
弗迪南德則是卡在大騎士階段已經很久了,如果能夠覺醒魔力,他就能突破成為天空騎士或大地騎士,若是在以前他或許連想都不敢想自己突破后能夠找到一個什么樣的契約魔獸坐騎。可現在他看到了,帕瓦爾山脈中有無數魔獸,在女巫領那就是近水樓臺先得月,肯定能找到一個契合的魔獸坐騎,晉級指日可待。
這種情況下,他怎么舍得浪費時間去山里捕獵魔獸呢?
反正上次護送奧古斯特逃出王都,來到女巫領的任務,那位豪商出手十分大方,給了他雙倍的報酬,足以支撐他進修的學費,以及冒險團成員近期的開支。至于以后,冒險團成員還是會去捕獵,等他們捕獵回來,他就可以將自己從洛山達魔法學院里學到的東西再傳授給大家。
可以說是一人上學,全團受益,這種好事,肯定不會有人反對的。
原本還擔心他去報名的話,會被拒收,現在能夠見到女巫領主的面,還有機會提出要求,他要是不抓住這個機會,才是真的愚蠢到家了呢!
希雅倒是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原本以為他會要錢要地,或是給他的冒險團要個長期捕獵魔獸的通行證,她都沒打算拒絕,畢竟,能夠讓菲利普的后裔回到雪鷹族地,也有他的一份功勞。至于去學院進修這種事,她肯定不會拒絕。
洛山達魔法學院既然面向整個大陸招生,連外地的學生只要簽署契約都可以入學,又怎會拒絕弗迪南德這樣一看就大有潛力的大騎士。
當然,如果他自己去申請的話,學費肯定和那些外地學生一樣,少不了的。
現在嘛,希雅想了想,說道:“我會安排人給你一份入學通知書,并免去你進修兩年的學費,同時給你的冒險團一張帕瓦爾山脈的通行證,準許你們進山捕獵魔獸。但你們必須遵守帕瓦爾山脈的狩獵規則,不得獵殺珍稀魔獸,只能捕獵在狩獵名單上的魔獸。”
“你和你的冒險團成員都要簽署一份契約,遵守女巫領的交易規則,不得偷稅漏稅,否則我將取消你們一切的福利待遇。”
“好的好的,沒問題!我們一定會遵守領主大人的所有要求!”
弗迪南德完全沒想到,女巫領主會這么大方,不但準許他入學,還給他簽發帕瓦爾山脈的通行證,要知道,由于女巫領實行通行證管制制度,必須經過審核的冒險團才能進山捕獵,所以現在一個冒險團的通行證,已經在外面炒到了上百金幣。
這價錢,都能在女巫領買個不在市中心的三層小別墅,足夠整個弗迪南德冒險團成員居住了。
是的,他已經打算在女巫領定居,甚至開始幻想等自己突破等階之后,進山尋找一只合適的契約魔獸坐騎,就能夠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大地騎士了。
見過這些雪鷹和鷹身女妖,弗迪南德覺得自己有點恐高癥,還是不要想著再捕獵什么飛行魔獸進行契約,老老實實找一頭合適的地行獸契約了當坐騎就挺好。
看到弗迪南德歡歡喜喜地離開,希雅若有所思,看來,洛山達魔法學院目前的聲譽,在女巫領還是非常不錯的,就是不知道招生情況怎么樣了。
卻不知,艾爾維拉和多米尼克正在為這件事吵得頭疼。
在艾爾維拉看來,根本就不該招收那些尚未覺醒的外地貴族子女,女巫領的覺醒女巫人數現在才不過三十多個,其中還包括了四個未成年的小家伙,根本不可能教授那么多學生。
多米尼克卻不同意,覺得她這樣完全是浪費資源。
“你想想,領主大人為什么要開辦學院,而不是讓你們自己招收學生?不就是為了打破知識壟斷,讓更多人學習魔法,以后能夠為領地出力工作。”
艾爾維拉不屑地說道:“那些人只不過有一點點魔力感知力而已,或許讀上三年都沒法真正覺醒,教這樣的學生簡直是浪費時間。”
多米尼克有些無奈地揉揉眉心,“艾爾維拉大人,你別忘了,我們的煉金工廠,除了需要魔法師操控魔力源之外,還有許多流程,需要懂得煉金流程,能夠感應到魔力的技術工人。這些人并不一定非得是魔法師,只要能感知到魔力就行,像他們這樣的,不是正好嗎?”
艾爾維拉震驚地看著他:“你讓他們入學就是為了讓他們當技工?這還需要在學院里學習三年嗎?你的煉金工廠不就可以直接培訓嗎?”
多米尼克忍不住笑得咧開了嘴,露出滿口雪白的牙齒,“可是他們交學費啊!而且是非常非常多的學費啊!”
“艾爾維拉大人,你不會不知道,現在的秘銀有多貴吧?如果沒有這些學生們繳納的學費,你覺得,領主大人能夠容許我們無限制地浪費秘銀做實驗嗎?”
一說到這個,艾爾維拉不禁有些心虛,浪費秘銀做實驗的,就是她自己。看到茱莉婭非常喜歡喝摩根娜一起玩水,她就想著給茱莉婭做一套能夠在水下呼吸的魔法裝備,到時候就可以跟摩根娜一起下河進海,都不用擔心溺水的問題。
為此,她給多米尼克打了好幾天的白工,按照他那些繁瑣復雜又麻煩的要求做了不少的金屬零部件,才得到他設計的一套水下魔紋皮衣,不光可以讓穿上的人在水下呼吸,還能夠低于3階以下的魔獸攻擊,并且提高三成在水下游動的速度,可以說是性價比非常之高了。
想到這個,艾爾維拉就沒法跟他再爭下去,只能悻悻地說道:“你招這么多人,到時候沒法保證教學質量,學生畢不了業,領主大人若是追責,我可不會替你說話。”
多米尼克笑瞇瞇地說道:“這你放心,領主大人肯定不會對我問責的。這種外來學生交高價學費的規定,本來就是領主大人提出來的,她又怎么會反對呢?”
不就是人多一點嗎?大不了多改造幾間大教室,可以容納更多的人一起上課不就完了。
至于能不能聽清楚老師講課的問題……多米尼克想了想,讓老師們一天到晚都拔高聲音說話是不可能的,人能受得了,嗓子也受不了。
就的考慮教室裝修時是不是加上幾個擴音魔法符文板,或者在講臺上加裝個擴音器?
沒辦法,別人可以不考慮,但他必須考慮。因為他也是洛山達魔法學院的老師不說,還是身兼三門主課的老師,簡直是整個學院里教學任務最重的老師,沒有之一。
這都是為了進洛山達魔法學院圖書館最高層付出的代價啊!
艾爾維拉惴惴不安地將她和多米尼克擬定的招生計劃和目前第一期報名的學生名單交給希雅時,還真有些擔心會被領主大人打回來,罵他們鉆進錢眼里出不來了。
結果希雅看了一眼后,問道:“看來外來學生的人數還不少呢,比我們女巫領本地學生人數還多啊!”
艾爾維拉急忙解釋道:“因為魔法學院要求學生必須有魔法感知力,加上學費比較貴,領地里大部分孩子都去威斯特公學上學,在那邊能夠盡快畢業找到工作。”
“學費啊!”希雅想了想,說道:“這樣吧,通知領地里的居民,只要測出來有魔力感知力的孩子,都可以免費入學,同時,學院會給成績突出的學生頒發獎學金,讓他們上學不但不用花錢,還能夠賺錢,這樣,就不會讓領地里的任何一個有覺醒潛力的孩子錯失機會。”
“啊?”艾爾維拉猶豫了一下,“這樣會不會給領地帶來負擔啊?我們……有那么多錢嗎?”
希雅笑了笑,用手中的鵝毛筆指了指她剛才送來的名單,“不用花我們的錢,就用這些外地來的貴族學生們交的學費發獎學金就正好。”
艾爾維拉沒想到領主大人居然也是這么想的,有些臉紅地說:“其實這些貴族子女里,有些人的資質并不好,魔力感知力非常差,我擔心他們可能上三年都畢不了業。”
“那有什么,三年畢不了業就再讀三年唄!”希雅無所謂地說道:“只要交學費,愿意讀幾年都行。更何況,我們可以設個門檻,比如說,入學招生標準是四級魔法感知力,如果達不到標準的,學費就得翻倍。嗯,三級翻一倍,二級翻四倍,一級翻八倍……”
艾爾維拉聽得目瞪口呆。
這個魔法感知力分級,還是領主大人新搞出來的花樣,為此還讓多米尼克特和她趕制了四臺魔法感知力測試儀,根據對魔力元素的感知能力,分成1-9級,最高9級,最低1級。
在她看來,至少要6級以上,才能有覺醒的希望,那些感知力低于6級的學生,就算學再多,也只能是紙上談兵,抓不住魔力元素,無法吸收,就無法在體內構建魔力池,無法覺醒,就永遠成不了真正的魔法師。
教這樣的學生,在她看來,根本毫無必要。
可現在看來,這些人在多尼米克和領主大人眼里,簡直就是……搖錢樹一樣的存在啊!
一想到未來的教學生涯,艾爾維拉就開始覺得眼前有金光閃動。
哦,那不會是領主大人在數金幣發出的光吧?
第76章
每個來到女巫領的外地貴族子弟, 第一次進入這個被新命名為晨曦之城的城市時,都有點懷疑人生。
因為這里有光。還不是一點光。每到夜晚降臨的時候,無數盞路燈緩緩亮起, 柔和的白色路燈光,將整個城市照亮, 使黑暗退散,光明降臨,就像一座不夜城,熠熠生輝地矗立在這片土地上。
包括城外的道路上,都有一個個路燈朝著遠方延伸, 照亮了一條光明之路。
從王都淪陷入黑暗的消息擴散到各大貴族領地時,整個奧蘭王國都陷入了恐慌之中。各地貴族原本還擔心派去支援王都的人拖拖拉拉會不會引起國王震怒, 畢竟剛經過旱災和蝗災, 大多數貴族家里也沒多少余糧, 被國王的征召令折騰得沒幾個愿意掏空家底去支援的。
現在, 大家都慶幸自己幸好走得慢, 去得晚,否則就得跟王都那些人一樣, 淪為黑暗邪靈和吸血魔的食物,或者稱為它們的同類。
大家當人還是當得好好的,暫時沒興趣當個吸血魔或者邪靈。
可對付黑暗,原本最合適的, 莫過于光明教廷, 可現在光明教廷連自己的圣地都沒保住,各地教堂里的神官們被揪出來之后, 大家才知道,原來神官們半年多之前, 就陸陸續續失去了圣光之力,連圣水池都無法再出產圣水,這顯然是已經被光明神拋棄的結果。
黑暗降臨,在大家眼里,變成了光明神的懲罰,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災難。
從王都逃出來的人口口相傳,就算沒有圣光,火光和燈光,也能夠抵擋黑暗侵襲,只是無法抵抗那些暗影里藏著的邪靈和吸血魔。
總之,有光的地方,總是要比黑暗之地安全得多。
可是沒有魔法的普通人,想要制造光,無非靠火光或燈光,窮人用的煤油燈,貴族用的魔法燈,那都是消耗品,誰知道什么時候煤油會耗盡,魔法燈的魔晶石會用完,就算是大貴族家,也不敢說自家的儲備足夠用到黑暗退散。
是的,在這片大陸上流傳的古老傳說里,邪神降臨,黑暗籠罩世界,各種滅世災難的出現,這并不是第一次了,恐怕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根據祖輩上傳下來的經驗,這會兒能跑的就跑,跑不掉的就茍著,求神明庇護。
這些邪神們鬧出來的災難,終究要靠神明解決,凡人無法插手,只能祈求自己不要成為受牽連波及的炮灰。
況且,每一次邪神現世,黑暗降臨,也是一次整個大陸勢力重新洗牌的過程,有人在這個過程中跌下云端,也有人在這個過程中沖上云霄,會有王國貴族的覆滅,同樣也會有新的貴族和勇士出現。
是危機,也是機遇。
原本這片大陸上,因為魔力逸散,不斷減弱,導致很多高階魔法師無法再進一步,想要活下去,想要升級,就不得不冒險離開這片大陸,闖過無盡之海,才能抵達傳說中的魔法大陸。
可當神降之時,就會帶來大量的魔力元素,讓這片大陸上的魔力元素重新活躍起來,至少在一兩千年以內,都不會缺少魔力元素。
在此期間,魔法師和魔武騎士們能夠不斷突破極限,涌現出更多的英雄人物來對抗黑暗邪靈,同時也在戰斗中累積經驗來提升實力,最終總會有那種驚才絕艷的人物成為一代傳奇,鑄就一段史詩傳說。
在這個時候,女巫領忽然開辦洛山達魔法學院,正如女巫領主所說的,洛山達女神的神力,是晨曦之光,是新生與希望之光,但凡家里有點根底的大貴族,知道一些魔法隱秘的,都不會錯過這個信號,果斷將家族里有點魔力感知的孩子都送了過去。
不就是交點學費嗎?身為貴族,要是不收費的學校,豈不是顯不出他們的身份尊貴了?不光要交,還要頂格交,要讓孩子在學校里享受到最好待遇,得到最好的師資,只要能覺醒魔力池,成為魔法師,現在無論多少投入都能賺回來的。
更何況,面臨黑暗來襲的威脅,將孩子送去女巫領,也是一種分散風險的方式。萬一黑暗邪靈真的從王都擴散出來,入侵他們的領地時,就算他們抵擋不住,也沒能茍到神明和勇者救世,那也能給家族留下一點血脈種子。
反正無論是出于什么考慮,各地的貴族們紛紛將自家孩子送來女巫領求學,導致女巫領原本就嚴重緊缺的旅館和住房更是供不應求,價格簡直是一天翻一倍,導致一些來得晚的孩子和平民就只能住在馬車上或者直接拖個睡袋出來睡在中央廣場上。
中央廣場有洛山達女神的雕像,那是希雅從洛山達大教堂搶救回來的原版雕像,依舊按照這個世界的習俗將祂放在了噴泉池的中心位置,噴泉池里的水都是希雅每日換新的治療之水,早就將女神雕像上的青苔和臟污沖刷得干干凈凈,讓祂重新煥發出女神的風采。
由于女巫領的規矩是禁止向噴泉池里投擲錢幣許愿,并準許路人通過噴泉池旁的飲水池免費取水,所以這座噴泉池里的水始終清澈透明,純凈無暇,任何人喝一口下去,都能感覺心曠神怡,仿佛能夠洗滌心靈,清除身上所有的疲憊與傷痛之感。
這效果,簡直不亞于教堂的神官們賜予的圣水啊!
在廣場上露宿的平民們頓時覺得占了便宜,貴族們可是不會去喝這些街頭取來的直飲水,他們小心地保守著秘密,免得招惹來更多人爭搶。
可是到了夜晚,當整個城市的路燈亮起,就連噴泉池和女神像身上也有淡淡的微光亮起時,大家才發現,這噴泉池里的水居然含有魔力元素!
能夠從王國各地趕來女巫領求學的人家,都是對自家孩子有點信心的,若是沒有一星半點兒魔力感知的,送來也是白送。
這些擁有魔力感知的孩子們,到了夜晚,凝神冥想時,就能夠感覺到,從洛山達女神像下的噴泉池涌出的水里,溫和的水系魔力元素活躍得像是無數小精靈,就差從水里飛出來撲到他們身上了。
有些水系元素親和力高的孩子,甚至立刻就能感覺到清涼的水系魔力元素進入體內,哪怕只有一點點,也是個從0到1的突破啊。
這一下,在場的人都激動得差點瘋了,都朝著噴泉池涌去。
原本在廣場露宿的人并不算多,滿打滿算加起來也就幾十個人,可那些住在馬車上的小貴族子弟和他們的親友們一過來,這人就多了起來,黑壓壓的一片朝著噴泉池涌來,大有一副要將里面的魔力水元素都給包攬的架勢。
結果這些人氣勢洶洶地沖上前去,緊接著就發出一陣陣慘叫聲被震得倒飛了出去,摔落在地上嘰哩哇啦地哀嚎起來。
他們也不想想,作為這座城市的設計師之一的多米尼克,那是連路燈上都能榨出油來的主兒,既摳門又小心眼,但凡是晨曦之城的公共設施上,就沒有他沒設下防御魔法陣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這魔法陣不光會反彈傷害,還會打標記,凡事想偷路燈的,破壞公共設施的,只要動過手,就會留下一個非常明顯的熒光標記,亮閃閃地頂在額頭上,想要消除都消不掉。
除非……老老實實去市政廳繳納罰款,履行一定時長的公共服務。
就比如這一批企圖“玷污”洛山達女神噴泉的褻瀆者,不光要繳納每人五個金幣的罰款,還要履行三天每天8個小時的公共服務義務勞動。
這些義務勞動并不復雜,大多是做城市規范指引,市政大廳的接待服務,城市環境的監督工作等等。
主打的是一個普及城市規范,讓每個違反規則的人在維護規則的同時,牢記這座城市的新規則。
當然,人多了就免不了有人不愿意遵守規則,對于這樣的人,晨曦之城的巡邏軍也絕不會客氣,直接留下罰款或等價物就趕出城去,罰款不夠或是身上沒有足夠的物品抵扣的,就送去北方礦場挖礦或是城郊的工地搬磚,賺夠了工錢交罰款后才能離開。
想反抗?想逃跑?
先看看自己能不能打得過巡城軍的統領們,再看看能不能逃出外面的血肉荊棘城墻。
那東西,可是經過了女巫領的各種培育后的變異種,不光會防御外來侵犯者,還會攔截城里失去政務廳授權的非法出入者。
要知道,一旦被防御魔法陣打上標記后,他們手里的臨時通信證就會失效,一旦離開市區,出城之后,就會面臨城外以血肉荊棘城墻為首的魔植攻擊。
是的,現在的晨曦之城,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不再是昔日的貝爾曼小鎮,城外的魔植除了以塞西爾主教為能源核心的血肉荊棘城墻之外,還有食人花、蝕骨藤、癢癢草……等十幾種奇奇怪怪的魔植。
這些有的是雪鷹們帶回來的,由迪麗絲和艾拉種下的,有的是茱莉婭和摩根娜從帕瓦爾山脈里找到的,她們也不管這些魔植能不能在平原上生存,看著好玩的,就一股腦移植到城門口來,作為城池的第一道防線。
除了血肉荊棘城墻看著血腥恐怖之外,其他這些魔植,都開著絢爛美麗的花朵,散發著誘人的香氣,若是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是刻意進行的市容美化,避免外來者對血肉荊棘城墻留下太過可怕的印象。
可事實上,晨曦之城的人都知道,這些看似嬌艷美麗的花花草草,其實有不少比血肉荊棘城墻還要可怕。
至少血肉荊棘城墻是純粹的防御性魔植,如果不去觸碰它,不冒犯城池,它根本連動都懶得動一下。
可其他的魔植不一樣,它們哪怕被移植到了城外,依然保留著在山中自行狩獵的習慣,若不是被艾拉和迪麗絲嚴厲地警告過,它們甚至能夠自己偷偷地捕獵那些經過的路人或牲畜。
哪怕每天都會有巡城軍給它們投喂一些“食物”,依然無法改變它們的這種本能,只有通行證上帶著的魔法氣息才能夠讓它們稍微收斂一點,望著這些沒法吃的路人們垂涎三尺,反倒經常被不知情的人以為是這些魔植隨風搖曳,格外美麗動人。
所以要真是有人敢觸犯了城規,還敢闖出來,那就等于是主動送到了它們的嘴里,它們是絕對絕對不會客氣地將這些送上門來食物收(吞)下的。
只有一次,有一個膽大包天的家伙,仗著自己是個盜賊,有一身特殊的傳承技藝,腳下抹油般跑得飛快,讓巡城軍愣是沒追上。
一路逃出城的時候,城門都沒關,他還正得意自己的厲害,讓晨曦之城的巡城軍都抓不到,卻沒想到為什么巡城軍看他跑出城后都不追了。
這也是艾拉代表魔植們跟巡城軍達成的協議,在城里被抓住的罪犯,歸巡城軍所有,可以給他們去做苦力,賺來的工錢充當罰款上交市政廳后,也主要是撥給巡城軍作為工資和補貼。
可若是逃出城門,到了城外被魔植們捕獲的,那就是魔植們的戰利品。
所以這次巡城軍門看到這個竟然敢在晨曦之城里偷東西的盜賊跑出城門時,他們干脆就不追了,誰讓這家伙膽大又囂張,被抓到犯案還不束手就擒,敢跟他們玩貓鼠游戲,跑得快就了不起了嗎?那去跟魔植們比一比啊,看你能不能跑得過城外的那些魔植。
盜賊事先是踩過點的,知道晨曦之城的外圍血肉荊棘城墻并沒有長滿,因為城池擴張得太快,那道可怕的城墻需要大量血肉才能不斷生長,而城里這些巡城軍不知道為什么,居然沒有大量投喂,導致它還留下了幾處空隙,雖然不算大,還長著些漂亮的花花草草,可終歸是個漏洞。
于是當他一口氣飛掠過數十米的距離,沖到了那個豁口處,正準備從鉆出去的時候,地面上那朵看起來十分鮮艷美麗的圓柱狀花朵,忽然張開了花心,暴漲了近兩米多高,花瓣如同張開的手臂,迎接著他的“投懷送抱”。
盜賊大吃一驚,卻已經無法停下腳步,一頭就扎進了花瓣當中,整個腦袋和半個身體都被迅速收攏的花瓣包裹著,只能發出嗚嗚的叫聲,在里面拼命地掙扎著。
兩旁卻又飛來了兩根紫色的藤蔓,上面還懸掛著幾朵漂亮的鈴鐺狀的小花,卷住了他的雙腳,朝著兩邊拉去。
顯然這是跑來跟食人花搶食物的蝕骨藤。
藤蔓一纏上他的雙腳,上面的汁液就迅速地腐蝕了他的綁腿和褲子,深深地陷入了肉中,然后就有無數細小的觸絲鉆進了他的衣服里,歡快地吸食著他身上的血肉。
他的鮮血掉落在地上的時候,都沒有被吸收入土壤里,就被下面那些饑渴地伸展著葉子的魔植接住,這些小家伙不夠資格跟食人花和蝕骨藤搶食,就只能吃點它們嘴里漏下來的東西。
這變化發生的太快,讓里面的人看到這一幕時,幾乎都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到了收尾的時候。
巡城軍還非常友善地拍了拍剛被抓獲的另外一個人,“看到了吧,落在我們手里都是好的,我們頂多送你們去做苦力,干完活交上罰款就能離開了。可要是自己到處亂跑,就像那位一樣的,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城里的游客們看得目瞪口呆,一個個后背都冷汗涔涔,帶著孩子們一起來報名的家長或侍衛們,都趕緊提醒這些以后要留在晨曦之城的人,可千萬千萬別再晨曦之城里犯事,就算是犯了事,也別想著往城外逃,老老實實地該交罰款交罰款,該做服務做服務,總好過去搬磚做苦工或是給魔植當口糧。
這是白天的時候發生的事,見識過的人,再看到噴泉池魔法防御陣生效,將那些被魔力元素蒙了心迷了眼的人震飛出去還打上了標記后,就知道這些人麻煩大了。
其他人見狀,哪里還敢往前擠,都老老實實地圍在噴泉池周圍,小心翼翼地吸收著里面逸散出的水元素魔力,反正不爭不搶還有得吸收,爭爭搶搶的,就得被拖出去交罰款做苦力了。
原本靠著噴泉池最近的一個孩子,只有十二三歲模樣,是個女孩,跟著她的媽媽擠在一個睡袋里,原本是因為寬敞的地方都被人占了,她們母女倆才在噴泉后面的一個臺階處鋪開睡袋休息,可沒想到入夜后的魔力元素暴漲,她竟然成了最先受益者。
小女孩驚詫地看著那些微微泛著藍色熒光的水系魔力元素落在自己的皮膚上,鉆進身體里就消失不見,好奇地伸開手想要抓住一個水系魔力元素給媽媽看,結果她一攤開手心,就有無數水系魔力元素爭先恐后地往她的掌心跑來,竟然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水珠。
“媽媽!媽媽!你看——我抓住了!”她欣喜地舉著手心里的水珠給媽媽看,讓那個滿臉疲憊憔悴的女人臉上露出了震驚之色,“多娜,你……你居然覺醒魔法了?”
聽到這里的動靜,周圍的人也轟然圍了過來,還沒靠近她們,就被巡城軍攔住了。
今天帶領巡城軍負責中央廣場巡邏的小隊長叫克里斯,他原本是鷹愁谷要塞的一名士兵,因為在魔獸潮的時候受過傷,如今已經從邊防軍中退役,成為巡城軍的一名小隊長,帶領十名隊員負責防區內的治安。
這幾日所有的巡城軍都接到了通知,務必要注意所有前來報名的準學生們的安全,無論他們的出身如何,一旦進入晨曦之城,都必須一視同仁。
誰也不知道,這些孩子里,以后會出現多少魔法師,他們都是晨曦之城未來的魔法種子,是女巫領的未來,當然不能在這里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待遇,或是遭到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的暗算。
而眼下這種情況,就是先前女巫們特地提醒過的,臨時覺醒現象。
克里斯立刻拿出了小冊子,沖著多娜母女行了個軍禮,一板一眼地說道:“尊敬的女士,由于您的孩子在晨曦之城中臨時覺醒,按照晨曦之城的城規,我們將護送你們去洛山達魔法學院,請學院的老師來為您的孩子檢查身體,以確保她安全覺醒,請問您是否接受。”
多娜的媽媽只是個普通的農婦,完全沒想到會有一天,自己被巡城軍稱為“尊敬的女士”一時間有些慌了手腳,連連點頭,拉過多娜,緊張地咽了口口水下去,“多娜覺醒的話,是不是就能夠進入魔法學院上學了?”
克里斯點了點頭,誠實地回答道:“按照魔法學院的招生規定,已經進入初級覺醒期的學生,可以免試入學,等到了學院之后,經過老師的檢測,如果您的孩子魔力感知力超過7級以上,還能獲得對應的獎學金,足夠她在上學期間的開支。”
他看得出來,這對母女的境況并不好,母親身上的衣物都摞滿了補丁,孩子身上的衣服雖然好一點,但也看得出明顯是大人的舊衣服改制的,加上那蠟黃的臉色和粗糙的皮膚,還是睡在廣場上的睡袋里,顯然并不是個能交得起魔法學院學費的家庭出身。
領主大人說過,絕不會讓一個有潛力的孩子上不起學,所以他一定要提前告訴她們,免得她們擔心高昂的學費而失去了上學的機會。
“我知道了。”多娜的媽媽感激地點點頭,“謝謝你!請帶我們去魔法學院吧!”
克里斯應了一聲,將巡邏的事交給了副隊長,自己則帶著這對母女前往魔法學院。這幾天為了招生測試的事,女巫們幾乎都在魔法學院里加班加點地布置場地,整理課本,這會兒才剛剛入夜,肯定會有老師在里面的。
先前跟著德里克和阿爾文大魔法師來的女巫領,直接成了俘虜的十個魔法師里,除了多米尼克現在身兼多職,大部分時間都泡在煉金工廠外,其他九個人原本在各個廠礦里工作,現在都被調回魔法學院當老師。
相對于在廠礦的工作,這些魔法師們也更愿意在魔法學院當老師。
畢竟他們在王都的時候,也是大多數時間都在法師塔從事研究魔法工作,偶爾也會帶幾個學徒,就算沒有經歷過這種大班制的魔法教學,可基礎的魔法知識傳授對他們來說除了突破心理關卡外,并沒有什么難度。
就連這個心理關卡,也隨著王都陷落的消息傳來,而被徹底打通。
原本他們還抱著早晚會被家族送來贖金贖回去的想法,可現在,就連王都都淪落入黑暗邪靈控制之下,他們的家族還不知道有沒有人逃出來,既然都已經回不去了,當然要想辦法在這里站穩腳跟,抱住女巫領這個金大腿,以后說不定還能夠幫助那些逃難的族人。
所以現在這些中低階魔法師們的教學熱情,比當初剛剛被俘虜時的工作態度,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尤其是那兩個曾經嘲諷過多米尼克甘愿給女巫們當狗腿的中階魔法師,現在都后悔了,深深覺得自己是被多米尼克這個家伙給騙了,他肯定是早就知道女巫領的特別之處,才會投誠得那么干脆利落,將科拉姆家族的技術賣得那么干凈,結果就是他們在辛辛苦苦干苦力,他卻一路高升,現在都已經獲得自由身,還成了晨曦之城的第一批榮譽市民。
這看起來蠢笨的胖子,想不到切開心里都是黑的啊!真是騙的他們好苦!
好在現在還不算遲,女巫領主給了他們新的機會,只要在女巫領的魔法學院里任職,根據他們教出來的學生數量和成績,就能夠獲得對應的獎金,積攢到一定數目之后,他們也能夠獲得自由身。
只是當初他們想走走不了,現在卻不一樣了,就算獲得了自由身,他們也更希望能夠像多米尼克一樣,獲得一份待遇更高的工作,甚至成為晨曦之城的榮譽市民。
因此在學院即將開學正式招生的時候,他們也都留在學院里,通宵達旦地工作,表現出十分積極的工作態度,反正對于中階魔法師來說,睡眠已經完全可以用冥想代替,就算精力不濟的時候,喝一瓶魔力藥水就能恢復,當然是要先工作為先了!
就連希雅都被他們這種積極工作的精神感動了,看來這些人也不是不能干,只是沒遇到真正的威脅,這不,到了需要卷的時候,都不用她打雞血,人家就自動自發地卷起來了。
正聽著德里克大魔法師家族的一位中級魔法師加布里講述自己對制藥術的理解,希雅忽然感應到學院門外的動靜,立刻讓他先停下,然后就看到艾爾維拉興沖沖地帶著一個巡城軍和一對母女走進了魔法學院。
“領主大人,剛才在洛山達女神噴泉旁,亮燈時忽然有一股魔力潮爆發,這個叫多娜的孩子覺醒了水系魔法,巡城軍克里斯帶她們前來報到。”
希雅點點頭,她的確通知過巡城軍,這幾天如果發現有入城的孩子出現魔法覺醒征兆的,就立刻送進魔法學院來,這算是她為這些孩子們開辟的綠色通道。
“克里斯,謝謝你,現在將她們母女交給我,你可以回你的崗位去了。”
“遵命,領主大人!”克里斯沖著她行了一禮,年輕的面容上滿是興奮和驕傲。今天回去以后,他可就有了跟兄弟們吹牛的談資了,領主大人不僅親口跟他說話,還說謝謝他,光這一句話,就足夠讓他為女巫領奉獻終身,哪怕獻上這條命都行。
不知道巡城軍里有多少兄弟,每天在巡邏時,都想遇到領主大人一回,哪怕就只能向她行個禮,問個好,回去都能高興得跟同僚們講上半天。而他,不光是跟領主大人說上話了,還得到她的感謝呢!
他離開時的腳步都輕快得像是要飛起來一般,更是下定決心,等下回到廣場那邊,要更加小心地看好那些來報名的孩子們,既不能讓他們惹出亂子,還要小心他們的魔力變化。
真是可惜,他如果也能感知到魔力元素,有機會成為魔法師的話,就能夠享受領主大人賜予的福利,成為這所魔法學院的學生,這可是他們威斯特領居民才有的福利呢!
看著他離開后,多娜有些緊張地拉著媽媽的手,小心地抬頭看著希雅,她能夠看到,這位領主大人身上也有許多的魔力元素,像是一個個發光的小點點,在她的周身流動著,還有不少鉆進她的體內,在她的身體里流動著,也發出微弱的光芒來。
只是她身上的光點,跟自己的不一樣,自己身上只有一些水藍色的光點,可領主大人身上,有紅色的、白色的、水藍色的……足足三種顏色呢!
她看得出神,連希雅叫她的名字都沒聽到,直到被媽媽重重地捏了一下手,“多娜,領主大人在問你話,你好好聽著。”
希雅微笑著蹲下身子,與這個小女孩平視,“多娜,你剛才,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嗎?”小女孩的眼神很特別,剛才顯然并不是故意走神沒聽到她的呼喚,而是在專注地看著什么,進入一種奇異的感覺中,才會忽略了她的聲音。
多娜猶豫了一下,還是坦白說道:“我在看……看你身上有紅色的光點,還有白色的光點和藍色的光點,可我身上只有藍色的……”她又轉頭看了眼艾爾維拉,瞪大了眼,有些驚詫地叫了起來:“她身上是金色的!”
多娜的媽媽有些尷尬地說道:“對不起,領主大人,多娜的眼睛有些特別,總是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以前我怕人發現她的特別之處,會被舉報送去教堂,所以就帶著她到處躲藏,并沒有教她怎么跟大人說話。失禮了。”
“沒關系。”希雅輕笑了一聲,伸手輕輕摸了摸多娜的頭頂,小女孩的頭發是棕色的,有些干枯發黃,顯然有些營養不良,但依然被她的母親保護的很好。
“這些學院里都會教她的,另外,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學院里也會提供一些工作機會給無業的家長,并且在學院里提供食宿,不知道到你愿不愿意接受。”
“愿意!愿意!”多娜的媽媽激動得連連點頭,她當然舍不得把這么小的女兒送出去,可是女兒從小就有些異常的表現,這些表現在家里沒人知道還好說,如果一但被人發現,舉報到教廷,不但會燒死這個孩子,就連一直瞞報的她也會被燒死。
她帶著孩子東躲西藏了好幾年,做得都是最苦最累的活,甚至在最困難的時候,連自己都曾經出賣過,好不容易熬到了這一天,女巫領的魔法學院招生,只要有魔法種子的學生,都有機會免費入學讀書。
她自己沒有讀過書,卻知道,女兒只有到了女巫領,進了魔法學院,才能夠真正得到安全。
如今,想不到不光是女兒能夠得到獎學金免費上學,就連自己,也能跟著沾光得到一份工作,怎能不讓她感激涕零。
讓伊莎貝妮帶著這對母女去安排住宿后,希雅才對艾爾維拉說道:“看來我們明天一早就得抓緊開始給這些孩子們檢測魔法感知力,安排他們盡快入學,免得在城內的魔力潮沖擊下,再出現類似的情況。”
魔法覺醒時,構建魔力池成功后,才能算真正成為魔法師。
大多數魔法學徒,都是卡在了構建魔力池這一關上,通過冥想吸收魔力元素,是所有擁有魔法感知力的學徒都能做到的,可吸收到足夠的魔力元素后,怎樣讓它們能夠停留在體內,構建出一個吸收容納魔力元素的魔力池,就等于要再自己的身體里打破原本的結構,重塑一個屬于魔法的專用“器官”。
在這個時候,魔力元素吸收的過多過少都不行,還要學會控制魔力池的結構,才能夠避免魔力過盛沖擊血脈直接爆體而亡,或是魔力不足構建魔力池失敗。
以前這種經驗完全都是魔法貴族世家們掌握著的獨家秘術,也是他們能夠讓沒有魔法血脈的人覺醒魔法的秘訣。
現在,這些秘法都被蘭斯通過安吉麗娜送給了希雅,作為魔法學院能夠招收這么多學生的基礎,才讓希雅敢在晨曦之城出現魔力潮后,依然大膽地讓這些學生們進城報名。
是的,希雅也發現了,整個大陸開始出現魔力潮,根據亞歷山大族長的傳承記憶,這片大陸的魔力元素正在急劇地恢復著,也就意味著,這片大陸將從原來的低魔時代,進入一個新的時代。
而洛山達魔法學院的開設,就正好迎接這個新時代的降臨。
第77章
晨曦之城光輝絢爛, 夜晚亦如白晝。
奧蘭王國的王都之中,卻已經無法區分白晝與黑夜,反正從早到晚, 都是一片黑暗,早已經看不到本該懸掛在天空的太陽, 甚至連月亮和星星都像是被黑暗蒙蔽一般,無法朝這座城市投下一分一毫的光線。
可在這濃稠如墨的黑暗之中,依然有星星點點的光,掙扎著閃爍著,從星星點點的散落在城中各處, 慢慢匯聚在一起,其間不斷有燈光火光熄滅, 但仍然有一處, 始終亮著燈火, 猶如一座燈塔, 指引著城中的幸存者朝著那個方向匯集。
“放棄吧, 蘭斯。”
一個聲音從半空里悠悠蕩蕩地飄過來,落入站在那座法師塔最高處的人耳中。
“你再這樣下去, 連你的靈魂都會被焚燒殆盡,死后墮入地獄,都無法保留完整的記憶,只能成為一個渾渾噩噩的幽靈……”
“那也好過像你這樣背叛信仰, 獻祭自己的神官, 成為黑暗之神的走狗!”
蘭斯啐罵了一聲,又有些快意地笑道:“變成幽靈算什么?我就算化為虛無, 也守住了布雷福德家族的血脈傳承,人族不滅, 終會有人來消滅你們這些黑暗的走狗。”
“不可能的。”教皇的聲音蒼涼而悲傷,“光明神已經遺棄了這片大陸,洛山達早已隕落,屬于光的時代已經徹底過去,黑暗的到來,是誰也無法阻擋的大勢。”
“蘭斯,投入黑暗的懷抱,你便可獲得永生,又何必為了那些螻蟻般的人類,將自己的靈魂徹底燃盡呢?”
“永生?”蘭斯臉上忽然露出個十分古怪的笑容來,“我會占卜術,你知道的。”
教皇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兒,有些暗啞地問:“你看到了什么?”
蘭斯抬頭望著遠方,他的視線仿佛能夠穿過面前被黑霧籠罩著的王都,看到外面的世界。這讓他本已變得干枯的臉上,隱隱帶上了幾分光彩,聲音里的笑意愈發濃重。
“我看到了光——安布羅斯,你說錯了,被光明遺棄的,只是你和你的教廷,而不是這片大陸。”
“那是一座充滿光的城市,欣欣向榮,充滿生機和朝氣,遠比這座早就被權勢和邪惡浸染成黑色的城市要干凈,真可惜,如果我當初不曾立誓守護這座城市,或許我也能去親眼看一看……”
“不可能!”安布羅斯教皇的聲音充滿了憤怒,咆哮之時,連四周的黑霧都跟著翻滾涌動,幻化成一個個可怕的邪靈,張牙舞爪地朝著蘭斯示威,大有要將他一口吞下的架勢。
可偏偏到了蘭斯的周圍,就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這座法師塔與外界完全隔離,任黑霧如何翻涌,猶如海浪般不斷沖擊著這道屏障,卻始終無法突破。
蘭斯聽到他憤怒的咆哮聲,反倒暢快地笑了起來。
“安布羅斯,你也不是第一天當教皇的人,難道不記得大陸的歷史?千萬年來,黑暗之神多少次試圖占領這個世界,結果都是失敗告終。光明教廷的教義里不是明明白白寫著:光明終將戰勝黑暗嗎?”
“怎么,你墮落成為黑暗使徒,就連自己宣講了一百多年的教義也都忘得干干凈凈了嗎?”
“還有,不要跟我講什么永生,要是永生得變成你現在這個樣子,真是讓人惡心的作嘔,我寧可化為虛無……嘔!你還是離我遠點吧,你身上的腐臭氣熏著我了!”
“你現在難道比我好到哪里去嗎?”黑霧安靜下來,安布羅斯的聲音再次傳來:“你以為把自己與這座法師塔融為一體,能抵擋多久?我倒要看看,你藏在塔里的人,吃光了食物之后,還會不會聽你的話。哈哈哈哈!”
黑霧退散,法師塔上的微光終于重新展露,照亮了這一片區域。
在這個時候,若是有人從高處俯瞰這座法師塔,也一定會被蘭斯現在的情況所震懾。
他看似“站”在塔尖上,可實際上,他的大半個身體,已經與這座法師塔融為一體,只剩下上半身和腦袋暴露在法師塔外面,雙手再胸前結成個手印,凝結成一團白色的光球,聚攏在他的胸前,照亮了整個法師塔。
而他身上的血肉,似乎都在萎縮,讓他原本高大的身軀變得干枯萎縮,臉上的皮膚緊緊貼在骨骼上,仿佛一個被風干的骷髏,原本他看著不過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可現在須發皆白,任誰也看得出,他的生命之火已經猶如風中殘燭,支撐不了多久了。
可他依然擔心地看著遠處,這兩天,從王都其他地方趕來這里的幸存者已經越來越少,恐怕已經沒有幾個人能夠在這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繼續堅持下去,那些黑暗邪靈和變異了的吸血魔,遍布全城,每一個能走到這里的幸存者,可以說都經歷了一番艱難的生死之戰。
那些人將這里視為生機,視為希望,可就連他自己,其實都不知道還能支持多久。
奧格瑪五世用遠距離傳送魔法陣逃走的時候,幾乎抽干了王宮魔法防御陣里的魔晶石,導致魔法防御結界出現漏洞,被邪靈和吸血魔入侵,這些東西一旦進入人群,普通人根本無法抵擋。
甚至還會一傳十、十傳百,要不了多久就會將整個王宮里的人都變成黑暗生物。
蘭斯發現情況不對的時候,王宮里面已經到處都是吸血魔和邪靈,他只能帶著手下的魔法師們,先護著普通人進法師塔避難,然后施展魔法殺了那些吸血魔,驅逐黑暗邪靈。
好在火光雖然不能凈化和驅逐黑暗,但依然會讓這些黑暗邪靈退避,殺光了吸血魔之后,點燃了他們的尸體,才將這些黑暗邪靈驅逐出王宮。
然后蘭斯就發現國王和菲利克斯王子不見了。
他立刻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卻已經晚了。沒法再重新布置王宮的魔法防御陣,就只能靠三個法師塔自身的防御結界先抵擋這些黑暗邪靈和吸血魔。
可這樣下去,三個法師塔里的魔晶石消耗過大,根本支撐不了幾天。
蘭斯就只能讓大家都集中到布雷福德家族的法師塔里來,守一座塔,總好過分散守三座塔,降低消耗的同時,也在接收那些從王都各個角落里逃到這里的幸存者。
他也不是沒想過帶著大家沖出王宮,甚至沖出王都去,可當他剛準備動身的時候,就感應到了一股強大的黑暗力量盯上了自己。
為了不讓這股力量傷害到其他的魔法師和他們的族人,蘭斯只能自己上去迎戰,才發現那在黑霧籠罩中的黑暗力量竟然是光明教廷的教皇安布羅斯。
他們本是同一個時代的人,兩百多年前,還是二十出頭風華正茂的年紀,兩人還曾經同在一個老師門下學習,只是安布羅斯更崇尚光明,進入教廷做了神官,蘭斯卻接受家族傳承,走上宮廷魔法師的路子。
哪怕道路不通,早年的時候,兩人還是惺惺相惜的好友,偶有爭論,也不曾影響他們的友誼。
只是隨著安布羅斯步步高升,從一個普通神官,晉升為主教,樞機主教,到后來的紅衣大主教時,兩人之間的分歧就越來越嚴重。
就算是蘭斯為了家族利益,同樣也要保守魔法知識不外泄,但他也同樣反對像教廷那樣趕盡殺絕。
畢竟,魔法貴族世家對于野生魔法師,還是以拉攏聯姻為主,甚至在發現了具有血脈魔力傳承的女巫后,大多是想方設法納入家族之中,雖然也有些強取豪奪的手段,但相比教廷直接冠以污名趕盡殺絕而言,已經算是溫和得多了。
只是,當初不曾對教廷獵殺女巫抗議的魔法貴族世家們,在女巫日漸稀少,血脈延續愈發艱難的情況下,開始面臨教廷的洗禮,從他們的子女中挑選圣子與圣女,更是讓他們敢怒而不敢言。
到最后,就連布雷福德家族最有魔法天賦的女孩也被雅各布盯上,蘭斯找了安布羅斯幾次,都被告知教皇閉關,不見任何人,就知道現在的教皇,已經再也不是當初一心向往光明的安布羅斯了。
只是他也沒想到,安布羅斯竟然在失去了圣光之后,會轉投黑暗之神門下,那是他們這兩百年來的死對頭,也是整個大陸所有生靈的敵人。
他不明白,在教廷的這些年,安布羅斯到底經歷了什么,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不曾信教,也沒有標榜自己是個好人,甚至在人生的這兩百多年里,也曾經為了個人利益和家族利益犧牲過一些無辜的人,但在黑暗來臨之時,他還是沒有放棄這些族人和普通人,哪怕燃燒自己的靈魂作為法師塔的防御能量,也絕不向安布羅斯妥協。
看到整個王都里再沒有亮起的燈火,蘭斯長長地出了口氣。
安布羅斯說得不錯,繼續困守在這里,法師塔里的食物不夠,哪怕里面的魔法師能夠用聚水術給大家提供清水,也無法堅持太長時間。
唯一的辦法,只有離開王都。
安布羅斯一定想不到,他還有辦法帶著躲進魔法塔里的人離開王都吧!
蘭斯笑著笑著,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哪怕維持著防御結界,一直暴露在法師塔外面的他,還是接觸了不少的黑暗魔力,安布羅斯以為與這些黑暗魔力對抗會大量消耗他的魔力和生命,一定想不到,他也能吸收這些黑暗魔力,來轉化成自己的魔力,只不過……他看著自己已經變成皮包骨頭的雙手,想起離開王都的安吉麗娜。
希望她已經安然抵達女巫領,也希望那位女巫領主,能夠看著他提供的魔法知識份上,收留這個孩子,為布雷福德家族留下一線血脈。
“孩子們,準備好了嗎?我們要離開王都了。”
蘭斯的聲音傳入魔法塔里,塔里的秩序井然,并沒有出現像安布羅斯猜測的那樣,為了爭奪資源而自相殘殺,這樣的人就算活下來,也只能成為黑暗的奴隸,根本無法活著離開這座城。
這是從一開始,蘭斯就警告過進入法師塔的每個人。
他們也親眼看到,有些在路上將自己的同伴推給吸血魔,妄圖靠別人的犧牲來拖延吸血魔的腳步,結果就是被邪靈勾出了心底的黑暗之索,直接拉入了黑霧之中,很快就被同化成為新的邪靈。
“黑暗最擅長的,是利用人的恐懼和欲望,你越是害怕,對方就越是強大。你的每一分欲望,都會成為黑暗的養分,而一旦心底誕生了邪念,那么就算身處光明之下,也無法逃過黑暗的侵蝕。”
“教廷,就是這樣覆滅的。”
蘭斯的話,等于給每個人頭上都了把利劍,讓他們時刻警醒著,若是在以前,心生妄念,犯點錯,頂多也就是挨幾鞭子交點罰款的事,可現在,若是還拎不清的人,就等于再害人的同時,把自己也坑了進去。
如果說是為了別人,大家或許很難控制自己的求生欲和私心,可蘭斯這么一說,害人等于害己,他們不敢拿自己的命去冒險,才乖乖地聽他的話,一直在法師塔里改造法師塔的結構,安裝各種設備,同時還要接應那些逃到這里的幸存者,給他們提供食物和水,安撫他們留在法師塔里,這些魔法師們,有一個算一個,也都熬得雙目通紅,瘦了一大圈,全靠著蘭斯給他們的保證支撐著。
從王都淪入黑暗后,這四十來天的時間,幾乎比他們過去的幾十年上百年還要漫長的感覺。
就因為蘭斯大魔法師說過,他一定會帶他們離開王都的。
甚至從蘭斯上到塔頂之后,塔里的魔法師們就沒有人再見過他,哪怕那些從外面逃來的幸存者,也看不清高高在上的大魔法師現在變成了什么模樣。
只有蘭斯自己知道,自己現在恐怕已經不能算是個人了。
他的身體,已經大部分與這座法師塔融為一體,才能夠通過吸收黑暗魔力,轉化成法師塔的防御魔法護罩的能量源,否則光是靠燃燒自己的靈魂,哪里能支撐到今時今日。
只是這樣下去,他的身體被黑暗魔力侵蝕得越來越嚴重,精血枯竭之日,也是他徹底被黑暗吞噬的時候。
好在今日安布羅斯來這一趟,給他補充了不少的黑暗魔力,讓他能夠完全啟動這座法師塔里最關鍵的機關,帶著里面的人一起離開王都。
“法師塔一層準備好了!”這是科拉姆家族的魔法師,聲音顫抖著向蘭斯匯報。這些擅長煉金術的魔法師,這些天來幾乎不眠不休地趕制和安裝機關,終于還是在蘭斯的限期前完成了最后的調試。
“法師塔四層準備好了!”這是布尼斯家族的魔法師,他們擅長制藥術,可以前也從未像這次一樣瘋狂地煉制各種魔法藥劑,全靠著這些藥水支撐,他們才不至于倒在逃出黑暗的前一刻。
“法師塔七層準備好了!”這是布雷福德家族的魔法師,他們按照蘭斯的要求,用自己的鮮血在整座法師塔里刻下了符文陣法,這會兒一個個面色慘白地癱坐在地上,抬頭望著上方。
法師塔的最高處只有蘭斯大魔法師一個人,他已經上去了十三天,不吃不喝,不曾下來過一次,也不讓他們上去探視,每個人都在擔心著他,因為他們都很清楚,一旦蘭斯撐不住的時候,整座法師塔都會崩潰,所有人都將成為黑暗的祭品。
直到此時,終于聽到了蘭斯大魔法師的聲音,他們都齊齊地在心底松了口氣。
尤其是布雷福德家族的魔法師,他們為了維持法師塔內部魔法陣與蘭斯的聯系,每天都要放血補充魔法符文,雖然不知道這樣做的原因,可他們隱約能夠感覺到,似乎這座法師塔,已經成為蘭斯大魔法師的一部分,能夠與他們血脈相連。
他們一定想不到,蘭斯改造這座法師塔的靈感,其實還是來自于希雅。
從那個被做成血肉荊棘城墻能源核心的塞西爾神父,到被她帶飛上天的圣塔,雖然蘭斯并不知道圣塔升空也跟希雅有關,但并不妨礙他從中吸取靈感。
一個大魔法師的法師塔,原本就凝聚了他的畢生心血,將他一生的魔法研究成果都銘刻在其中,既是一座研究室,也是一個防御堡壘,更是一個傳承之所。
所以當蘭斯看到圣塔“飛”走的時候,就忽然萌生了一個念頭。
圣塔能夠飛走,那么法師塔呢?
從晉升為高階魔法師開始,足足一百多年的時間里,蘭斯一直在這座法師塔里冥想修煉,觀星占卜,做各種魔法實驗,幾乎將這座法師塔,也煉制成了自己的一件魔法奇物。
為此,他還給阿爾文·科拉姆大魔法師付出了不少代價,讓他幫忙給這座法師塔里添了不少裝備,讓他能夠通過魔力操控整座法師塔。
也正因為他接納了科拉姆家族的人,才讓這些煉金術師們能夠在最短的時間里,組裝出十二臺浮空裝置,安裝在整個法師塔的基座和樓層之間。
此時此刻,在所有魔法師們齊心協力之下,蘭斯將自己的魔力一點點深入法師塔基座,啟動了浮空裝置硬生生地將整座法師塔從地面拔了出來,緩緩地升上半空之中。
整個王都都被黑霧籠罩,看不到日月星辰,一般人根本分不清方向,只有蘭斯,他能夠感應到整個王都里的黑霧涌動的氣息,感應到這重重黑霧之外,依然還有光的方向。
法師塔升空時帶來的震動,讓塔里的人有些驚惶起來,只是整座法師塔從一開始就已經全部封閉,無窗無門,全靠塔里的魔法燈照明,他們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況,只能感覺到整個法師塔都在晃動著,有種十分不安的感覺。
蘭斯的聲音從上方傳了下來,溫和的語氣里,有種說不出的驕傲。
“不用怕,孩子們,我們即將離開王都。放心,我會保護你們的……”
當法師塔升高數十米,頭頂依然是一片黑霧籠罩著,而腳下的王都,已經徹底被黑暗吞沒,看不到一星半點兒燈火光亮,蘭斯不再管那些在地面上嘶吼著咆哮著的邪靈,驅使著法師塔朝城外飛去。
無數黑霧翻滾著朝他撲了過來,他這次并沒有將它們抵擋在防御護罩之外,而是毫不客氣地將它們吸入體內,然后化為動力,推動者法師塔加速飛行。
黑氣在他的身上流動著,如同一條條黑色的蟲子,鉆入了他的血管里,將他本已枯竭得如同一具干尸的身體又充盈了起來,只是在皮膚下涌動著的,不再是原來屬于人類的血肉,而是這些黑暗的魔力元素。
蘭斯的臉上甚至浮現出了久違的笑容,安布羅斯做錯了很多事,最錯的事莫過于召喚了黑暗之神的降臨,將光明神教的圣地變成了黑暗神域,要將整個奧蘭王國變成黑暗之神的地上神國。
可他也做了一件好事,黑暗之神的降臨打破了大陸結界,讓原本處于魔力衰減期的奧斯維拉大陸終于迎來了新的生機。
天地萬物,宇宙眾神,從來都無法獨立存在的,既有一物降一物的宿命,亦有光與影的伴生。
安布羅斯以為,光明神遺棄了這片大陸,他便要轉投黑暗之神。
可黑暗之神一旦降臨,那么,光明還會遠嗎?
神明不可輕易降臨人間,就是因為神明帶來的因果遠遠重于人間原本的法則,打破原有規則,既是一場毀滅,也是一場新生。
這些黑暗魔力能夠帶來毀滅生靈的災難,同樣也會催生出新的物種,黑暗之神同樣需要黑暗生物作為祂的使徒和信徒,才能建城足以承受祂神力的地上神國。
蘭斯畢生研究的魔法規則,是占卜術,是命運,也是因果。
他能夠借助因果的力量,將黑暗魔力轉化成法師塔的能源,驅使它升空飛離王都,這在安布羅斯召喚出黑暗之神打破大陸結界之前是絕對無法做到的事。
“蘭斯!你敢騙我?!”安布羅斯的怒吼聲,從身后傳來,無數黑霧和邪靈呼嘯著朝蘭斯撲來,卻在剛一靠近的時候,就被他伸手撕碎,化為一道道黑色的氣流涌入他的體內。
蘭斯甚至還笑著說:“原來黑暗生靈互相吞噬成長的過程,是這么簡單粗暴的啊!”
大多數黑暗生靈在轉化過程中都失去了神智,在懵懵懂懂之中,只剩下了“吃吃吃”的吞噬欲望,它們會本能地尋找生靈,吸取血肉,但同樣也會吞噬同類,吸取魔力。
對于它們來說,互相吞噬是刻在靈魂里的本性,唯有最后剩下的,才是真正最強大的黑暗生靈。
安布羅斯追了上來,指揮著黑霧和邪靈將整座法師塔團團圍住,看著已經變得比吸血鬼的臉色還要難看的蘭斯,發出了刺耳的嘲笑聲。
“你不是說,你不會向黑暗屈服的嗎?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樣子,跟一個邪靈有什么區別?”
“你們這些虛偽的貴族,又怎么可能逃得過黑暗之索。”
“光明神拋棄了我,也一樣不會眷顧你們。你們都要留在這里,跟我一起成為黑暗的信徒……”
“那是你自甘墮落。”蘭斯微笑著說:“安布羅斯,記得我們年輕時曾經討論過的問題嗎?魔法并無善惡之分,真正有善惡之分的,是人心。”
“正如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要用它來尋找光明。”
“黑暗之力于你,是墮落之源。于我,卻是尋找光明的動力。”
整個法師塔,忽然從下方燃起了熊熊火焰,推動著法師塔加速飛離王都,那些包圍在法師塔周圍的黑霧和邪靈,在這股強大的氣流沖擊下,幾乎瞬間就被撕得粉碎,如同摩西分海一般,讓開了一條通道,任憑這座法師塔,從它們當中穿過。
這些黑霧和邪靈,其實已經是安布羅斯的一部分,他同樣遭受到巨大的沖擊,難以置信地看著遠去的蘭斯和他的法師塔。
“不可能!這怎么可能?蘭斯他居然突破了?他明明已經燃燒著自己的靈魂來守護法師塔和那些凡人,為什么還能夠突破?”
“奧斯維拉大陸不是無法容納魔導師的存在嗎?蘭斯怎么可能突破?”
安布羅斯朝著蘭斯追去,他想要搞明白,為什么蘭斯能夠突破?明明這兩百多年以來,都是他處處占上風,一直比蘭斯強大一截,可到了最后,為什么先突破的人會是蘭斯。
蘭斯已經將法師塔的速度提升到了極限,幾乎能感受到整座法師塔里,所有屬于布雷福德家族的血脈都在燃燒著,那些浸透了族人鮮血的魔法符文,此時此刻都在與他共鳴著,為他提供心靈之錨,讓他不至于再黑暗中迷失神智,徹底墮落為失去神智的邪靈。
可他也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了。
后面的安布羅斯在瘋狂怒吼著窮追不舍,前面卻依然看不到出路。
蘭斯在心底暗暗嘆息了一聲,不使出最后一招,看來還是無法突破黑暗之神的結界啊!
他咬破了舌尖,吐出一口血來,鮮血并未散開,而是在空中變成一道血線,在他的指令下,幻化成一個個形狀詭異的魔法符文,若是希雅和安娜看到,或許就能認出,這些魔法符文,竟然與當初圣塔里“神文”有三分相似之處。
雖然沒有神文那么強大的力量,可是匯聚了蘭斯畢生心血的魔法符文,依然結成了一座六芒星法陣,朝著前方看似無窮無盡的黑暗之處印下。
本是出自同源的黑暗之力,經過了蘭斯的因果轉化,加上法陣的加持,在印入黑暗之中時,竟然爆發出一道明亮的白色光柱。
那光柱輝煌浩大,刺穿了無垠的黑暗結界,為這座孤獨地飛行在黑暗中的法師塔指引了方向。
無數黑霧中的邪靈,在剛剛觸碰到這道光柱的時候,就發出尖銳刺耳的叫聲,瞬間化為黑煙,消散無蹤。
就連安布羅斯都忍不住停了下來,震驚地看著前方的光柱,喃喃地說道:“蘭斯,你真是不要命了嗎?你接受了黑暗之力,竟然還敢引動光明法陣,這樣就算吸引到光明神的注意,也會降下神罰將你一起劈死的!”
光明神,可不是什么大方的神明,對于一切黑暗生靈,但凡在祂的神力所及范圍內,都會毫不猶豫地掃蕩一空。
哪怕曾經是祂的教皇和信徒,也不會例外的。
安布羅斯感到惶恐,甚至不敢再追上前去,王都之內,尚有黑暗之神的神域結界,在這里他可以盡情轉化黑暗生靈,等到有了足夠的黑暗生靈,便可以開啟黑暗神國,請黑暗之神賜予力量,讓他能夠獲得更強大的力量,為黑暗之神擴張神國,占領整個奧蘭王國,甚至整個奧斯維拉大陸。
但現在,他的力量還不足以抵擋光明神的神罰,甚至離開黑暗之神的神域結界后,外面的陽光都會削弱他的實力,更不用說蘭斯祭出的這個大殺器了。
他竟然不知道,蘭斯也會光系魔法,甚至還會光明召喚術。
當年他邀請蘭斯加入光明神教的時候,他明明說過,自己從不信仰光明,而是信仰魔法。還說什么魔法無分善惡,只有人才分善惡。
安布羅斯有些恍惚地看著那道光柱,難道就是因為這樣,蘭斯才能夠用黑暗之力,召喚出光明?
可他知道,這樣做的結果嗎?
法師塔順著那道光柱,終于沖破黑暗結界,蘭斯看到前方的藍天白云時,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原來只是過去了四十七天,沒有看到太陽,居然感覺像是過了一輩子那么長。”
身后的黑霧隨著他涌出王都之后,又如同觸及到什么可怕的事物一般,迅速地收縮回城里,在王都上空翻滾涌動,似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蘭斯身上的黑氣,也在迅速地消散著,他有些意外地看著城外散落著的一個個圓形的燈板,那熟悉的形狀和標志,和法師塔里那些從女巫領購買來的魔法燈一模一樣。
除了女巫領,沒有一個魔法師會將魔法燈制作成這樣毫無裝飾,簡單粗糙到極致的模樣,可以說是毫無貴族和魔法師的審美品味,就是個能夠發光的燈板而已。
要不是因為價格太過低廉,和其他魔法師制作的魔法燈相比,連十分之一的價格都不到,也不會這么迅速地風靡整個王都,成為所有貴族家庭和中產商人家中必備之物。
蘭斯當時讓族人采購了一些回來,就是因為發現了上面的微光照明術,想要研究一下,卻沒想到竟是靠著這個,在黑暗來襲,防御法陣被破壞后,才能救回外面的普通人和其他法師塔里的魔法師們。
原來女巫領并沒有完全放棄王都,甚至在王都周圍安放了這么多燈板,無論白天黑夜,這些燈板散發出的微光照明術,足以使這個剛剛生成的黑暗之城暫時無法向外擴張。
除非安布羅斯將城里的數十萬居民盡數轉化成黑暗生靈后,利用它們提升自己的神力,再次召喚黑暗之神賜予他力量,擴張黑暗之城時,才能打破這些燈陣的封鎖。
“咕咕!——”一陣響亮的鷹啼聲從上方傳來,蘭斯一抬頭,就對上了一只雪鷹警惕的眼神和鋒利的尖爪。
他迅速地傳遞過一道意念去,“別動手,我是送城里的幸存者出來,準備交給希雅領主的!”
“真的?”對上他的雪鷹正是赫爾曼,當初它被人類欺騙得差點丟了命,這會兒格外警惕,怎么看面前這個渾身黑氣繚繞,面無血色,半截身子都融入法師塔里的老頭都不像是個好人。
蘭斯苦笑了一下,沖著它攤開手,“你看,我并沒有攻擊你的意思。更何況,我原本就打算把這座法師塔送去女巫領,只是剛才消耗過大,我恐怕撐不到地方了。”
“既然希雅領主派你們在這里巡邏,一定也是為了營救從城里逃出來的幸存者吧?”
“那么,接下來的行程,就要拜托你了——”
“啊?什么?憑什么拜托我?”赫爾曼完全沒聽懂他在說什么,卻看到這個老頭無限流戀地回頭看了眼身后那座已經被黑霧吞噬了的王都,整個人忽然化為無數光點,隨著法師塔的前進,飄飄散散地消失在空氣中。
“喂——老頭!你還沒說你是誰呢——”
赫爾曼急得大叫,甚至想要伸出爪子和翅膀抓住這些光點,卻只能看著這星星點點的光,穿過了它的爪子和翅膀,飄落下去。
法師塔里的所有人,驟然感覺心里一空。
他們看不到外面發生的一切,只能隱約聽到蘭斯和安布羅斯的說話聲,聽到邪靈消散前的尖叫聲,和那清亮的鷹啼聲……
唯有布雷福德家族的人,都能感覺到從血脈中傳來的信息,以及蘭斯大魔法師留給他們最后的一句話:
“孩子們,跟著雪鷹,去那座有光的城市吧!”
第78章
蘭斯之死的消息, 比他的族人提前了半個月抵達女巫領。
希雅叫來了安吉麗娜,非常抱歉地將這個壞消息告訴了她。
“蘭斯大魔法師為了保護王都的幸存者逃出王都,不幸殉難。他是個真正的勇士, 哪怕黑暗纏身時,亦不曾屈服, 希望你能繼承他的遺志,成為下一個大魔法師。”
老實說,她的確很看好安吉麗娜。
這孩子,哦,她就比現在的自己年齡小兩歲, 已經是個快十五歲的少女,從小就在家族魔法師的熏陶下, 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若不是因為王都那邊的魔力元素稀薄得可怕, 或許她早就該覺醒了。
從她到女巫領之后, 每日冥想, 吸收的魔力元素非常快,但她并沒有急著覺醒, 而是在穩扎穩打地構建自己的魔力池,還曾經向希雅請教過魔力池的構建方式,讓希雅對這個聰明的女孩印象非常好。
也因此格外擔心她現在的狀況,才會叫她過來, 親自告知她這個噩耗。
安吉麗娜先是呆了呆, 繼而眼神有些迷茫,卻并沒有失聲痛哭, 而是微微低下了頭,聲音有些干澀地問道:“蘭斯大人離開以后……其他人……得救了嗎?”
希雅點了點頭, “聽說蘭斯大人為了與教皇對抗,帶領三大家族的魔法師改造了法師塔,接納了王都里所有幸存者,然后讓法師塔浮空飛出王都。為此他不惜燃燒了自己的靈魂,在離開王都后……就隕落了。”
安吉麗娜沉默了好一會兒,露出了一個苦笑,“其實,我原本和蘭斯大人并不熟,當初他讓人送我來女巫領時,才是我第三次見他。”
“第一次見到蘭斯大人時,我還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魔法的世界,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比社交舞會和漂亮裙子更吸引我的東西。我想學魔法,想要成為和蘭斯大人一樣了不起的魔法師……可我的媽媽不愿意。”
“媽媽讓我放棄這個可怕的念頭,她說女人的天職是生育孩子,作為一個貴族小姐,我只需要等著家族為我選擇一個合適的結婚對象,老老實實地結婚生子就可以。不要去想什么魔法。”
“在這個世界里,女人如果覺醒魔法,就會被教廷當成女巫抓走。”
“媽媽甚至還帶我去看了一次教廷裁判所處決女巫時的情形,看到那個女人被綁在木架上,被教廷神官用神圣之火燒死的時候,我突然能感應到神圣之火里的魔力,也能感應到,那個女人身上,根本沒有任何魔力。”
“我就知道,她根本不會魔法,卻依然被當做女巫處死。那么……如果被指認為女巫,按照裁判所的審判規則,根本無法自證清白。”
“然后呢?”希雅看著她亮晶晶的雙眸,就知道自己沒看錯人。
安吉麗娜鼓起勇氣說:“然后我就去找了蘭斯大人,告訴他,我想學習魔法。”
她和蘭斯的輩分相差太遠,兩百年的時間,就連蘭斯都記不清她是自己第多少代后人。
可她依然記得這位長者當時對她說的話:“魔法的力量的確十分強大,但更強大的,是人的內心,如果你有想要守護的東西,才能夠施展出最強大的魔法。如果只是為了逞強斗狠,那么,魔法并不適合你。孩子,你想學魔法,是為什么呢?”
安吉麗娜看著希雅,說道:“我當時回答蘭斯大人說,我不想嫁人,不想成為別人的妻子,每天不是在想生孩子的事,就是在想男人的事。”
哪怕是十歲都不到的安吉麗娜,心智也比同齡的孩子成熟得多。
因為她的父親是個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除了她的母親之外,還有數不清的情人,可母親卻只能在家里等著他偶爾回來,其他的時候不是在照顧弟弟妹妹們,就是向她抱怨父親在外面又有了幾個情人,生了幾個私生子,抱怨她為什么不是個男孩子,如果她是布雷福德家這一代的長子,那她的父親說不定就不會出去鬼混……
安吉麗娜并不覺得自己是個女孩有什么不好,她的那些堂兄弟和表兄弟們,年齡差在三歲以內的,沒有一個能打得過她的。
當然,她的母親并不知道,她小小年紀已經在家族內外打遍兄弟姐妹無敵手了。
她甚至還跟著表哥去學騎馬、刺劍,如果不是見識到蘭斯大魔法師的風采,恐怕她的理想就是成為一個獨立的女騎士。
那些勒得人喘不過氣的束胸和刑具一般的高跟鞋,她才不愿意去穿。
蘭斯大魔法師在聽了她的理由后,沉默了許久,然后伸手放在了她的頭頂上,替她檢測了魔法感知力。
結果她就被檢測出來,擁有極高的魔法天賦,可以說是自蘭斯大魔法師以下,布雷福德家族兩百多年來魔力感知最強的孩子。
蘭斯并沒有親自教她,而是把她交給了家族這一代的族長,族長就立刻要求她的父親和外面的情人斷絕關系,老老實實回家繼續跟她的母親生孩子。
安吉麗娜原以為族長是為她做主,心生感激,結果沒想到她想去向族長致謝的時候,無意中聽到族長和其他人的談話,才知道原來母親是出自另一個魔法家族布尼斯家族的后裔,只是因為她并沒有覺醒魔力,才會被嫁給她父親。
現在既然知道她生下的孩子具有如此優秀的魔法天賦,當然要讓她多生幾個,最好還能生出個具有同樣優秀天賦的男孩子才好。
安吉麗娜的心一下子就涼了,然后才知道,原來她的祖母,也是個有魔法血脈的女人,只是她同樣沒有覺醒,因為魔力感知力太弱,哪怕覺醒了也只是個最低階的魔法學徒,與其在他身上浪費資源,不如充分利用她的血脈,生育更多的孩子,說不定哪個就能繼承了她的血脈,成為一個出色的魔法師。
結果沒想到,在她父親這一代人身上并沒有出現覺醒魔法的孩子,反而是到了她這一代,出現了她這樣的天才。
族長同樣在感喟,為什么她不是個男孩子呢?
女孩子就算覺醒了魔力,也不會專心研究魔法,哪怕天賦再好,也不可能達到蘭斯大魔法師的高度。有點魔力感知,能夠選擇一個合適的丈夫,生下更多的子女,才是對家族最大的貢獻。
安吉麗娜臉上露出諷刺的笑容,“族長和其他人都覺得我不行,可我偏偏就不信,我會比其他人笨,男孩子能學的我都能,甚至比他們學得更好,只要給我足夠的機會,我一定能成為蘭斯大人那樣的魔法師。”
她并沒有說,自己為了做到這一點,付出了多少努力。在其他姐妹們忙著打扮自己,學著怎樣展示自己的“魅力”時,她在學習魔法符文,學習魔法基礎知識,學習一些其他女孩子根本不會接觸的知識。
因為她知道,錯過這個機會,她就只能像母親和其他布雷福德家族的女孩一樣,成為生育的機器。
那是她絕對不想看到的未來。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因為她的出色,族里對她的資源傾斜,引起了族中其他未覺醒魔力的魔法學徒的不滿,甚至偷偷將她的情況告訴了教廷中的人。
那是她第一次聽說,蘭斯大人動怒,將那個出賣她的族人直接處死,并警告族中所有人,如果不想做布雷福德家族的人,他可以立刻將他們逐出家族。
可就連蘭斯大人也不可能拒絕教皇的要求,他只能拖延時間,說她年紀太小,說她生病體弱,甚至讓人將她關在族地里整整三年,連父母都不曾見過。
直到這次王都出事,蘭斯大人才召見了她,讓兩個一直服侍在他身邊的騎士帶著她和他的見面禮去女巫領。
安吉麗娜神色有些黯然地說道:“蘭斯大人精通占卜術,或許他早就看到了自己的未來,才會讓我離開。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這么快……”
她的淚水終于流了下來,哪怕只是見過短短三次,可每一次,都改變了她的未來,如果沒有蘭斯大人的干預,或者她已經被父母安排嫁人,或者她已經被教廷帶走成為“圣女”。
以前她或許還以為圣女是光明教廷的門面,直到在女巫領見過了那些曾經在黑塔地牢里度過黑暗歲月的女巫們,知道了前任圣女崔斯蒂的事,才知道,蘭斯大人當時為什么會動怒殺了那個族人。
希雅伸手輕輕地替她擦去淚水,柔聲安慰她:“別難過,蘭斯大魔法師早有預見,卻依然堅持留下來,說明他并不懼怕死亡,而是希望你能夠繼承他的傳承,在他看來,你就是布雷福德家族的希望之火,安吉麗娜,你不會讓他失望吧?”
安吉麗娜哽咽著點點頭:“不會的,我不會讓蘭斯大人失望,我會努力成為一個像他一樣的大魔法師!”
當她說完這句話時,身上忽然泛起了一圈白光,有無數的魔力元素迅速地朝著這里涌來,形成了一道強烈的魔力漩渦,圍繞在她的周身,瘋狂地吸收著周圍的魔力元素。
希雅后退了一步,微微有些驚訝,“安吉麗娜,你要覺醒了,記住前兩天我跟你說過的,控制好自己的魔力,構建魔力池!”
“好的!”安吉麗娜迅速地坐在地上,按照先前向希雅請教過的魔力控制手法,不急不緩地牽引著魔力元素流入自己的體內,流轉過全身之后,在腦海中形成一個魔力池的雛形,然后就如同雀鳥筑巢一般,一點點地吸收著魔力元素,將這個小小的魔力池搭建起來,再向里面注入魔力元素。
希雅跟她說過,任何一個等級的魔法師,魔法的上限取決于魔力池的大小和魔力恢復速度的快慢,如果在覺醒之初,能夠構建的魔力池越大越穩定,以后的成長速度和上限就會遠高于其他的魔法師。
所以覺醒魔法并不是越早越好,反而是有了充分的準備后,穩扎穩打的構建魔力池,才能夠實現魔力最大化。
希雅自己是個特例,因為她血脈中兩種完全相沖的魔力元素,在覺醒時,本該像她同族的其他人一樣,再水火相沖中被折磨得死去活來,甚至爆體而亡,可她偏偏是個來自異世界的靈魂,懂得那么一點點與這個世界不同的元素理念,才會引導著兩種魔力元素在體內形成了一個相生相克的太極形狀的魔力池,覺醒后的威力竟然遠超過了一般魔法師,才能夠有機會反殺了等級高過她的澤菲魯斯主教。
而后來的安娜,是她帶去魔晶石礦里覺醒的,在那里安娜不僅吸收了大量魔晶石里的魔力元素,還得到了光明神的青睞,哪怕她拒絕了光明神,沒有得到信仰的光明神依然給予她賜福,讓她成為目前整個奧斯維拉大陸上唯一擁有圣光的魔法師。
總結了她們兩個覺醒的前因后果,在對比艾爾維拉千辛萬苦的升級經歷,多米尼克連說都不想說的苦逼表情,希雅就知道,沒準備的自然覺醒,肯定比不上對魔力池有理解和認知后有準備的覺醒。
而現在的安吉麗娜,將是她驗證這個想法的又一個例子。
房間里的氣溫在迅速降低,凜冽的寒氣從安吉麗娜身上散發出來,連她身下的地板上都泛起了一片寒霜,呼吸之間,白色的霧氣從她的口鼻之中散發出來,給她的頭發上染上了一朵朵晶瑩剔透的霜花。
“咦?直接覺醒冰系魔力嗎?”
希雅耐心地看著,安吉麗娜的覺醒速度非常快,得力于她平日的積累和對魔法知識的掌握,原本屬于布雷福德家族的水系魔力血脈,竟然直接變異成為冰系魔力。
不過想想安吉麗娜的性子,倒也正常,水系的柔和治愈,可比不上冰系的肅殺凌厲,她根本不想做個治愈類的魔法師,而是要成為一個最強的大魔法師。
冰霜從她的身下蔓延開來,將整個房間的地面都變成了一片光滑如鏡的冰面,就連屋頂上,都垂下了一道道冰棱,閃爍著凜冽的寒光。
當魔法師覺醒的那一刻,也是第一次與魔力元素建立聯系的時刻,能夠牽引的魔力元素多少,預示著以后能達到的高度,在這一刻爆發出的魔力潮,甚至有可能是一個魔法師畢生唯一一次的高度。
因為這并不是魔法師自身能夠控制的魔法,而是魔法世界在向這位新成員展示的未來。
無法超越自己的,一生的高度便僅限于此,唯有能夠超越自己的,將來才有可能突破大魔法師的上限,成為一個足以牽動魔力元素世界的魔導師。
很顯然,安吉麗娜所展示出的未來,絕不是一個普通的高階魔法師,或許她真的有機會超越蘭斯大魔法師,成為布雷福德家族新的高階魔法師。
希雅十分欣慰,這個時候覺醒,對于安吉麗娜來說最好不過。
因為她也不知道,蘭斯大魔法師救下來的那些族人里,有沒有安吉麗娜的父母。現在沒有了蘭斯大魔法師的庇護,如果安吉麗娜尚未覺醒,勢必會被他們當成更好的交換棋子,去與其他魔法家族聯姻生子,以求實現對家族的最大“貢獻”。
這并不是安吉麗娜想要的未來。
希雅原本不想接受那些王都的魔法貴族成員,可從雪鷹們送回來的消息里,蘭斯大魔法師在臨死之前,做出的最后一個預言,是只有光之城才能拯救他們,所以這些原本眼高于頂的魔法貴族們,都聽從蘭斯大魔法師的遺囑,正朝著女巫領趕來。
雪鷹無法看到法師塔里的情況,并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只能先回來送個信,畢竟那座全憑浮空裝置飛出王都的法師塔,在剛剛離開王都沒多久,就因為失去蘭斯大魔法師的魔力供應,缺少魔晶石而墜落下去。
赫爾曼只好先回來送信,順便求援,雪鷹們就算有風系魔法,也無法搬動那么大一座法師塔,可偏偏那些人都是死腦筋,非要帶著法師塔一起走,甚至哭著哀求它們,搞得雪鷹們也沒辦法。
希雅知道,他們將那座法師塔,看成了蘭斯大魔法師的化身,在王都被黑暗包圍著失去了安全感的人們,只有藏在那里面才能感到安全,所以哪怕離開了王都,這些人依然無法離開法師塔的庇護。
看起來,這三大魔法貴族世家,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兩百多年前能出三個大魔法師,可到了現在,根據多米尼克說,三個家族加起來都不到五個中級魔法師,五十個初級魔法師,要不然就憑他這樣死宅的性子和與家族對著干的脾氣,早就被逐出家門了。
魔法師的壽命與魔法等級息息相關,初階魔法師能夠活到一百歲以上,中階兩百歲,高階三百歲,雖然比不上雪鷹動則五百歲的上限,可在和平時期,只要不是自己作死,這些有家族背景的魔法師們,大多還是能夠活到壽數上限的。
這也是希雅從記憶里得知這個時代人均壽命時,一開始還覺得四十來歲的平均壽命,甚至比她原來那個世界的古代要好得多。
可后來才知道,這是普通人和超凡者平均后的壽命,哪怕超凡者人數再少,可動則幾百年的壽命與那些二三十歲的人一平均,結果就一下子拉高了平均數。
更何況,他們沒去掉最高數,卻去掉了最低數,那些三歲以下夭折的嬰幼兒,根本就沒有計入平均數之中。
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里,因為普通人的壽命短暫,就愈發使人注重生育,在那些大貴族和王族眼里,讓女人們不停地生孩子,總好做什么改革創新,因為每一次改革變動,都會觸動上層階級的利益。
要維護自己的統治和利益,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壓榨最軟弱的群體。
所以,女人的天職是生兒育女,不會生育的女人等于一個廢品,只有生的孩子越多,才越能體現一個女人的價值……諸如此類的說法,從幼時開始,就被灌輸進每一個女孩的腦海中。
仿佛只有生育,才能拯救一個家族,甚至一個國家。
這種洗腦的方式,希雅在原本的世界也聽說過,到了這里,才真正見識到這種令人窒息的做法,對女人的迫害有多深。
他們甚至讓女人們自發地相信“圣母”的光輝,用這種無形的鎖鏈,將她們束縛起來,成為一個個生育機器,懵懵懂懂地出生,稀里糊涂地死去,叢生到死,都被利用殆盡,甚至還以為是自己做出的“貢獻”,心甘情愿地為家族付出,甚至成為他們的幫兇,繼續去洗腦下一代。
這種銘刻在思想里的鋼印,比什么魔法都要可怕。
事實上,拯救一個國家的辦法,難道只有生孩子嗎?
希雅可不這么認為。她并沒有對女巫領的居民下任何強制命令,結婚與否,生育與否,都是個人選擇,只要你看清楚自己想要的未來,生與不生,都是每個人的自由。
隨著女巫領的發展,各種工作都向女人們開放,尤其是在領地發展初期,因為威斯特領特殊的人口結構,大量青壯都跟著老威斯特伯爵戰死在外,領地里以老弱婦孺為主,所以第一批工人里,幾乎八成以上都是女人。
這些女人出來工作之后,才發現原來自己并不是除了生孩子之外什么都不行,她們能夠織出精美的布料,縫制出合體的衣物和甲胄,能夠烹飪美味的食物……甚至當領主大人感謝她們的付出時,她們才霍然驚覺,原來就連威斯特領地那上萬畝的良田里,大多數時候,灑下的也是她們的汗水。
為什么以前就沒有人承認過她們的勞動和付出,承認她們也能夠做男人們能做的事,甚至比他們做得更好。
這個時候,再讓這些女人們回家生孩子,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因為她們能夠自己賺到足夠生活的錢,就算沒有男人,她們也能夠獨立生活,甚至活得更自由自在。而女巫領的法令也保護著她們,讓她們有勇氣對男人們說不。
她們可以說,我不想回家,我不想生孩子,我不想做家務。
嗯,因為我賺的錢比你多。
就仿佛以前那些忍氣吞聲在家里辛辛苦苦做家務帶孩子都得不到承認的女人們,一夜之間忽然挺直了腰桿,看到了外面更廣闊的天地,不再將生兒育女視為自己理所應當的義務。
就像安吉麗娜一樣,敢說出我不想結婚的女孩,也開始多了起來。
上一個這樣說的女孩,在被父親打了一頓之后,偷偷跑去了政務廳求救,貝爾曼夫人就根據女巫領最新頒布的法令,派人將她的父親抓到了政務廳,以虐待子女和包辦婚姻兩項罪名,當眾處以鞭刑。
這還是因為那個女孩替父親求情的結果,按照女巫領的法令,家暴虐待妻兒情況嚴重的,不僅要當眾處以鞭刑,還要服苦役三到五年不等,若導致家庭成員喪命的,則處以死刑。
女巫領的死刑并不算多,大多數高強度的苦役,畢竟北方的各個礦場里都十分缺人,讓囚犯去做礦工服役,總好過白養著他們。
可對于強暴和家暴這類罪行,希雅是深惡痛絕,對弱者下手的人,根本不值得活在這個世上浪費糧食,在這個亂世里,唯有重刑才能警示那些根本不講道理的人。
他們害怕的,只有比他們更強更狠的人,只有用鮮血和死亡作為警示,才能讓他們收斂自己的行為,明白現在的女巫領,已經不再是過去的威斯特領。
不愿意遵守女巫領法令的人,女巫領的大門一直都開著,隨時可以歡送他們的離開。
而那些即將加入女巫領的人,也必須先接受女巫領的法令,才能夠成為這里的正式居民,享受到女巫領的福利與教育。
那些前來求學的各地貴族子弟,連同他們的家人,在進入女巫領的時候,都會從政務廳領取一份晨曦之城的《城市行為規范守則》,看到里面多達上百條城規,一開始都有些懵,后來甚至覺得匪夷所思。
但如果不肯接受的,別說交擇校費,就算捐一個教學樓或者校舍,也別想進入洛山達魔法學院。
好在對他們來說,讓孩子們在這里學習魔法時第一位的,反正他們又不打算在這里定居,就先忍過這幾天,離開之后,回到自己的領地,就誰也管不到他們在哪里拉屎撒尿,跟幾個情人上床,打沒打老婆孩子……
反正女巫領的領主說的是,在她的領地上,就要守她的規矩。
那么他們回到自己的領地,愛怎么做,她總管不著了吧!
就憑這龜毛的城規,他們才不信,會有貴族愿意在晨曦之城定居,忍受如此繁瑣嚴苛的城規。
就在各地貴族們期盼著洛山達魔法學院早日開學,他們也可以早一天離開這座晨曦之城時,就忽然看到,一座高達九層的法師塔,竟然緩緩地朝著晨曦之城飛來。
好些貴族震驚得差點把眼珠子都給揉了出來,看了一遍又一遍,才確定那座法師塔的確是“飛”在了半空中,緩緩地朝著晨曦之城移動。
雖然說速度并不是很快,但一座能夠飛的法師塔啊!就足夠這些貴族和商人們記一輩子,回去跟任何人說起來都會十分有面子的傳說現場呢!
尤其是當這座法師塔飛進了洛山達魔法學院,在學院的西南方空地上降落時,更是吸引了無數人的眼球,甚至連正在測試魔力的準學生們,都恨不得自己也能插上一雙翅膀飛過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就當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女巫領展示出來的新魔法奇物時,法師塔的一層白光亮起,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光漩,開啟了里面的魔法門,從里面踉踉蹌蹌地走出了一群人來。
在那邊的廣場旁,希雅早就安排人準備好了幾十桶肉粥和瓷碗,看到法師塔降落后,就讓人開始盛粥,擺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等著里面的人出來。
那邊的學生和家長們都一臉懵逼地看著這些猶如難民般的人走出法師塔,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那些人渾身的衣衫破破爛爛,有不少人身上還帶著傷,所有人都十分消瘦,神情恍惚,可當他們走出法師塔之后,就聞到了一股濃冽的食物香味,下意識地朝著那邊看過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幾張擺滿了粥碗的長桌。
幾乎沒有人開口,所有人都朝著那邊沖了過去,只是到了跟前時,他們卻沒有爭搶,而是由一個老者帶領著,先向希雅行了一禮。
“沃森·布雷福德,代表布雷福德、布尼斯和科拉姆家族,以及王都幸存者,感謝威斯特領主的救援。”
希雅淡淡地受了這一禮,說道:“你們一路辛苦,還是先吃點東西,我已經讓人安排了宿舍,等你們吃完以后,可以先去洗漱休息一下,其余的事,等你們恢復過來再說。”
“多謝領主大人!”沃森的視線一轉,落在了她身后的安吉麗娜身上,卻并沒有與她相認,而是招呼著身后的人排隊上前來領取食物。
再一旁圍觀的貴族們,先是看得目瞪口呆,后來忽然有一個人驚呼了起來。
“布雷福德?難道是王都布雷福德家族?”
“他還說有科拉姆和布尼斯家族,是王都的三大家族!他們竟然也來女巫領了?”
“何止,還有王都的幸存者!天啊,神明庇佑,居然還有人從王都逃出來了!”
王都陷落之事,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傳遍了整個王國,最早逃出王都的人,大多去投奔各地的貴族親眷,也有一些跟著奧古斯特他們來了女巫領,只是那時大家都以為王都徹底淪陷入黑暗之后,就再也沒有人能活著出來。
可誰能想到,都過了快兩個月,竟然還有這么一大群人活著出來!
“是那座法師塔的緣故吧!會飛的法師塔,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何止是第一次見,連聽都是第一次聽說呢!”
“是布雷福德家族的法師塔,我以前去王宮的時候,曾經見過的!想不到這些魔法師這么厲害,竟然連法師塔都能搬到這么遠的女巫領來。”
“天哪,這簡直是神跡一樣啊!”
“就是不知道,這些魔法師們,會不會也留在洛山達魔法學院呢?”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看著這些從王都逃難來的人們,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后來的好奇,甚至有人忍不住上前去詢問,結果卻被這些人冷漠地拒絕。
這些幸存者經歷了生死大劫,甚至親眼看著自己的親友在黑暗中被邪靈吞噬,或是被吸血魔咬傷后變異,好不容易逃進了法師塔里,苦苦支撐了四十多天,全靠著蘭斯大魔法師燃燒靈魂才逃出了王都,再經過十多天的長途飛行,已經是疲累之極,根本沒有心力去滿足這些人的好奇心。
就連沃森,也牢記蘭斯曾經說過的話,安吉麗娜是他派去女巫領,從離開的那一刻開始,安吉麗娜就不再是布雷福德家族的人,無論生死成敗,都與家族無關。
甚至連她的名字,都被蘭斯親手從族譜上抹去。
此時沃森看到安吉麗娜就站在女巫領主的身后,如同冬日綻放的冰雪玫瑰,帶著一種凜冽森冷的氣息,就連他這個一族之長,對上她的雙眼時,都感覺有些無形的壓力。
他甚至不敢告訴她,從一開始,她的父親就在王宮魔法防御結界破開時,被黑暗邪靈吞噬,就連她的母親和兩個弟弟,也在混亂中下落不明。
在黑暗的王都之中,下落不明,就等于死路一條。
現在她的至親,就剩下了一個不滿周歲的妹妹,因為在搖籃中被蘭斯大人拎進了法師塔,才得以幸存到現在。
為了不暴露安吉麗娜的身份,沃森并沒有打算將那個孩子交給她,而是打算繼續由自己撫養著,也算是族里對他們一家人做出的補償。
安吉麗娜仔細地辨認著從法師塔里走出來的每個人,說不上自己的心情是害怕還是擔憂。
從兩個弟弟的陸續出生,母親就將大部分的注意力和時間都放在他們身上,而她在松了口氣之余,難免有些失落,卻更加不甘心。
哪怕她做的再好,母親永遠看不到她的出色之處,甚至在她被關在族地里的三年時間,都不曾收到母親的一封信。似乎就像是族長說的一樣,就當那個家里,沒有她這個女兒。
無論是她成為圣女,還是成為魔法師,都將脫離那個小家的束縛,成為新的人生。
可在此時此刻,當她已經覺醒,成為一個初級冰系魔法師時,原本想要告訴蘭斯大人,想要告訴母親,可她反反復復找遍了每一個地方,都找不到她想要告訴的那個人。
“蘭斯大人,媽媽,我成為魔法師了,你們看到了嗎?看到了嗎?”
第79章
熱粥下肚, 一眾死里逃生的王都幸存者們,才終于緩過神來,開始打量現在所處的地方。
先前哪怕被人圍觀, 被人議論,他們都恍若未聞, 眼里心里就只有那香噴噴的食物。
其實一開始王都的幸存者并不少,作為奧蘭王國的國都,擁有最多的高階騎士和超凡者,還有大量的貴族世家和商人,能夠買得起魔法燈的人并不少, 就算沒有魔法燈,發現燈火的光可以讓黑暗邪靈退散之后, 也有不少人干脆拆了自家的房子, 將所有的木料和家具都拿來燒, 可以說是想盡辦法制造光亮。
尤其當他們看到了王宮里那座亮起魔法之光的法師塔后, 都從躲避的地方出來, 想盡辦法點燃火把,朝著那里靠近。
所有人都知道, 整個王都,除了光明教廷圣地之外,防御力最強的地方,就是王宮, 而王宮之中, 防御力最強的,就是那三座法師塔。
現在法師塔既然亮起了光, 顯然就是里面的魔法師傳遞出來的信號,為王都的幸存者們, 指點逃生的方向。
有人互相扶持,抵擋黑暗邪靈和吸血魔的攻擊,不惜為保護家人和親友而犧牲;也有人為了自己逃生,將其他人推進了邪靈的爪下擋刀……在黑暗之中,危機時刻,人的本性暴露無遺,善的至善,惡的至惡。
只是黑暗不分階層,不管你過去是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還是貧賤的黑街妓女或乞兒,暴露出黑暗內心的一刻,就會被黑暗毫不猶豫地系上羈絆,哪怕手舉著火把,也會被拖入黑暗之中,讓他們徹底與黑暗融為一體。
正如蘭斯大魔法師所說,黑暗是一場危機,也是一次機會,每個人在這里做出的任何選擇,都會決定他未來的命運。
最后能夠進入法師塔的幸存者,不管以前是什么樣的人,至少黑暗降臨之后,在進入法師塔之前,沒有犯下任何錯誤。
法師塔里的三大魔法家族成員里,原本也有一些不想接收這些幸存者的人,可是很遺憾,正如在王宮魔法防御陣被破后,一些被黑暗之索纏身的魔法師根本無法逃進法師塔,哪怕進入法師塔的人,心生惡念后,也會發現自己身上產生了一道無形的黑線,與外面的黑霧連在一起,就算有法師塔的魔法防御陣保護,也無法控制被黑暗侵蝕后發生異變。
這些人里,不乏三大魔法家族里的正式魔法師,尤其是布尼斯家碩果僅存的一位中級魔法師都沒法抵擋黑暗侵蝕,最后只能絕望地沖出法師塔,在黑霧之中自爆而亡。
蘭斯大魔法師發現了這個問題后,特地警告了塔里的族人,并獨自上了塔頂,開啟了魔法陣,為外面的幸存者引路,才有了這次救援行動。
有了那些活生生的例子在先,塔里的人也不敢再拒絕幸存者,甚至看到他們被追殺到法師塔前時,還會主動出去營救,讓他們不至于倒在法師塔的門前,盡管也有人為此付出了生命,卻再沒有人抱怨和后悔。
經過這樣一場殘酷的篩選,能夠活下來的幸存者,至少在這場災難中,心性都是經過考驗的,希雅也是知道這一點后,才讓人準備好了食物和宿舍,敞開來接收這些幸存者。
就算如此,整個奧蘭王都原本六七十萬人口,通過布雷福德家族的法師塔活著逃到女巫領的,也不過是九百三十七個幸存者,其中還包括了兩個襁褓中的嬰兒和一個不滿周歲的幼女。
三大魔法家族剩下的,加起來也不到兩百人,原本都是上千人的大家族,其中一大半都死于王宮魔法防御陣被破壞的瞬間,還有一些是后來被黑暗侵蝕發生了變異,哪怕只剩下這些人,匯集了三座法師塔里的存糧,也沒法支撐這么多人的開銷。
蘭斯大魔法師讓他們施行食物配給制,僅能維持每個人基礎的生存所需,尤其是隨著一次次救援,進入塔里的人越來越多,糧食的消耗越來越大,魔法師們就不得不想盡辦法來解決幸存者們的食物問題。
好在聚水術符文卷軸可以為大家提供清水,不用擔心飲水和洗漱問題,否則以現在的人員密度,將整個法師塔從一層到八層都擠得滿滿當當的,要不是蘭斯大魔法師讓人在一四七三個樓層特地給魔法師們留出實驗場地,魔法師們恐怕都要被擠得發瘋了。
昔日五谷不分四體不勤的魔法師們,被迫學會在不見陽光的情況下,催生各種植物,只是他們的等級有限,加上不敢消耗魔晶石,以免影響到整個法師塔的防御陣和后來安裝上的浮空法陣,加上三大家族里,一共就只有兩個木系魔法師,加上兩個水系魔法師能夠催生植物,所以產量十分有限。
其他的魔法師們還要負責凈化塔里的空氣,為傷病者施術治療,調試和維持魔法防御陣,組裝浮空裝置等等,比起那些普通幸存者來說,這十一個初級魔法師可以說幾乎累成了狗。
科拉姆家族的人,這會兒尤其想念多米尼克。當初那家伙整出個魔晶石充魔法陣時,大家都覺得他是窮瘋了才能想出這種辦法。
可到了這會兒,人人都在想,如果有多米尼克在,或許他們就不至于如此缺乏魔晶石,不至于讓蘭斯大魔法師燃燒自己的靈魂來催動法師塔。
沒辦法,哪怕多米尼克當初用這個也賺不少錢,可很快就有人舉報他充魔后的魔晶石不如原版的魔晶石魔力充沛,屬于假冒偽劣商品。于是科拉姆家族就以家族的名義,沒收了他的充魔法陣,并且警告他不得再私自出售“假”魔晶石,就連這充魔法陣也只能用于家族內部。
他們送給了阿爾文大魔法師,為此給多米尼克換來個去女巫領“淘金”得名額,就再沒有其他的補償了。
在他們看來,多米尼克身為科拉姆家族成員,如果沒有家族資源,怎么可能晉升到中級魔法師,既然得了家族的資源和支持,那么他所研究出的成果自然也屬于家族。
好吧,當初搶奪多米尼克充魔法陣的人,早在第一場混亂變故中就已經死在了黑暗邪靈的爪牙之下,現在活著的人,后悔的是當初的冷漠旁觀,誰也沒想到,當初根本不當回事的東西,現在卻能成為他們的救命稻草。
如果沒有科拉姆家族魔法師從那座法師塔里拆過來的一個充魔法陣,他們早就已經消耗光了魔晶石,根本無法維持法師塔上的光,畢竟以他們現在的魔力恢復速度,任何一個低階魔法的消耗,都需要他們冥想半天才能恢復過來。
逃出王都后,雪鷹們倒是給他們提供了幾次食物,但雪鷹都是直接捕獵野獸或魔獸,一只羊或一頭牛,分給近千人,就只能燉成湯每人喝點肉湯,吃點肉末的份。
近兩個月的煎熬之下,人人都餓得眼冒金星,看到食物的時候,哪里還能顧得上什么禮儀風度,什么貴族氣質,只有先吃進肚子里的東西,才能讓他們感到踏實和安全。
吃完之后,他們才注意到周圍那些裝扮和氣質都熟悉的人。
平民也就罷了,昔日的貴族和魔法家族的成員,發現圍觀他們的,竟然有不少是貴族打扮,身上還有著各地貴族族徽的時候,表情都僵硬了一瞬,卻很快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逃也似地跟著希雅安排的人去宿舍休息。
希雅在安排人帶他們去宿舍的時候,已經大略了解了一下這些人的構成,三大魔法家族中,以布雷福德家族幸存者最多,有九十二人,其中水系中階魔法師一名,低階魔法師五名。
布尼斯家族家族幸存者有六十七人,低階魔法師七名。
科拉姆家族幸存者只有三十八人,其中低階魔法師三名。是三大家族中損失最為慘重的。
而剩下的七百四十名幸存者,竟然是以騎士為主,有三百八十二名騎士,卻連一個大貴族都沒有,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平民和商人,最讓人意外的是,里面還有四個黑街妓女和五個乞兒。
平民里,還有兩個是布里斯奇商行的伙計,當時沒有跟著奧古斯特離開,以為可以靠著商行里的魔法燈支撐到光明重現,結果一天天等下去,不但沒有等到光明重現,反而因為食水耗盡發生內亂,最終只有他們兩個活著逃到了法師塔。
希雅派人去給奧古斯特送了個口信過去,如果他愿意接收這兩個人,回頭再安排他們過去。
但目前,所有人都必須先去學院的宿舍里進行各種檢查,以確保他們身上沒有沾染黑暗邪靈的氣息和其他疾病后,才能夠離開。
對于黑暗之神和祂的使徒,希雅不憚于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哪怕這些人是經過了黑暗篩選的,她依然擔心會有什么黑暗生物跟著法師塔里的人潛入女巫領。
那些邪靈的感染性極強,當初崔斯蒂一個不死者就能搞翻了圣騎士軍團上萬人馬,希雅可不希望,這里面跟來個“贈品”,從內部突破了女巫領的防御。
她特地劃定這片區域讓法師塔降落,就是提前一晚上和艾爾維拉等幾個女巫一起在這里布下了魔法結界,里面帶著邪惡偵測法術,一旦有黑暗邪靈跟著進來,就會立刻發出警報聲。
至于宿舍那邊,當初修建的時候,里面就有她和安娜合作鐫刻下的圣光魔法陣,雖然說光明教廷那些神官和教皇從下到上都腐爛透了,可圣光魔法陣的治療和安神效果,地其他任何魔法陣都無法比擬的。
當然,對于黑暗生物的克制和偵測效果,那也是一等一的強,比普通的邪惡偵測術更加細致入微。
讓幸存者們住在那里,既能夠安神休息恢復身體,還能夠再給他們做一次身體檢查,按照亞歷山大族長的說法,就算再能偽裝的黑暗邪靈,也沒法在圣光魔法陣的范圍能堅持二十四個小時。
在這個充滿危機的時刻,再怎么謹慎都不算過分。
安吉麗娜一一辨認了自己家族的成員后,有些失魂落魄。她甚至不知道,是自己三年沒見父母和弟弟們結果認不出他們來,還是他們真的……已經不在了?
她自己的變化也很大,從十二歲開始被關在族地里學習魔法知識,到十五歲被蘭斯大魔法師派往女巫領,臨走之時,她原本可以去看一看自己的父母,可到最后,她還是選擇了放棄。
看了,是舍得,還是不舍得呢?當初她被送往族地的時候,母親是一臉送瘟神般的表情,父親亦是如釋重負的模樣,顯然他們并不希望她繼續留在家里。
他們扛不住教廷的壓力,也擋不住其他人對她的嫉妒和算計,更不愿為了她而得罪人,送走了她,對家里所有人都好。
就連兩個弟弟,也巴不得她離開后,就沒有人再壓在他們的頭上,訓斥他們連個女孩都不如,比你們姐姐差遠了……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血脈相連的姐弟情,也會被消耗得一干二凈。
她生怕自己再回去時,不但父母認不出她來,甚至會將她拒之門外。寧可抱著一線希望,悄悄地離開,也不想最后那點念想都變成了空。
可誰能想到,黑暗來襲,就連蘭斯大人這樣的高階魔法師都隕落了,家族上千人,十不存一,她似乎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孤兒。
她的視線忽然落在了沃森的身上,他是族中唯一幸存的中級魔法師,也是教過她魔法基礎知識的老師,可他卻一直在刻意回避著她的眼神,就讓她忍不住有些忐忑不安,最終還是沒有在外面叫住他,而是等著他們都進入了宿舍之后,才找安娜要了些魔法藥劑,挨到天黑之后才去宿舍。
在夕陽降臨的時候,那些幸存者們都十分緊張。
經歷了四十多天的黑暗之后,幸存者們第一次看到外面的陽光時,甚至被刺激得雙目流淚,都舍不得擋住陽光。
只有曾經失去過,才知道這些曾經司空見慣的陽光,是多么的寶貴。
所以當看到夕陽落下時,他們甚至擔心這次黑暗的降臨,會不會又是漫長無邊的黑夜。
可就在落日收斂余暉,夜幕緩緩落下之時,他們就看到,一盞盞燈光,如同從夜空中落入凡間的星星,次第亮起,將外面的道路照亮,就連洛山達魔法學院廣場上的噴泉里,也亮著霓虹般的燈光,隨著水流噴濺,星星點點,美麗得像是一個精靈的夢境。
宿舍是兩幢六層樓,男女分開入住。每幢樓的一層是寬敞明亮的大堂,大堂中央擺放著一張長長的橡木桌,桌上整齊地排列著一些煉金試管和工具書籍。兩側的墻壁上掛著一些古老的魔法地圖和高級魔獸畫像,為整個空間增添了幾分神秘氣息。
當然,一進門迎面最醒目的,莫過于一只巨大的雪鷹畫像。據說是根據雪鷹族長亞歷山大的形象繪制,作為洛山達魔法學院的吉祥物,每個進入魔法學院的人都要向它致敬。
宿舍樓里并沒有這個時代常見的壁爐,雖然現在已經是深秋時節,可屋里的人完全感覺不到寒意,除了大堂里巨大的水晶吊燈散發出明亮的燈光之外,每層樓的樓梯兩旁,墻壁上都鑲嵌著一些發光的魔法符文板,它們在夜晚發出柔和的光芒,驅逐了黑暗與寒冷。
看到這些燈光,幸存者們終于安下心來,再也不用擔心魔晶石耗盡,魔法師們的魔力耗盡之后,燈光熄滅,就會有無數的黑暗邪靈和吸血魔從黑暗中伸出魔爪,將他們拉入黑暗中撕碎吞噬。
噩夢終于過去!他們終于可以定下神來跟著接引人員進入自己臨時居住的宿舍。
這里的宿舍都是雙人間,配備好了舒適的床鋪、書桌和儲物柜,還有一個獨立的衛生間。床鋪上鋪著柔軟的床墊和溫暖的被子,讓人一躺上去便能感受到家的溫馨。這些疲憊之極的幸存者們,在接引人員的幫助下,學會用衛生間里的沐浴噴頭洗澡,讓那帶著淡淡治愈之力的溫水清洗掉滿身的臟污和疲憊之后,幾乎是頭一挨到枕頭就沉沉地睡去。
這里原本是用作學生宿舍的,但因為要接待這些幸存者,其他地方也沒有這么大的旅店,希雅就先安排他們在這里臨時入住,而那些正在接受檢測的學生們,三天后才正式入學,完全來得及收拾干凈了重新提供給學生們使用。
至于像多娜和安吉麗娜這樣提前入學的學生,則被安排在了另外一幢單人間宿舍樓里。
因為她們都是在報名前就已經覺醒了魔力的初級魔法師,和那些尚未覺醒的魔法學徒從課程到待遇都完全不同。至于多娜媽媽,希雅并沒有安排她跟多娜一起住,而是讓她住在食堂的員工宿舍那邊。
多娜媽媽沒有什么特長,但完全能夠勝任食堂的雜務工作,讓她住在那邊,既方便她的工作,也能夠提高多娜的獨立生活能力。
每個女孩,在成長的過程中,如果一直躲在媽媽的羽翼之下,就無法長出屬于自己的長翎,獨立地飛上天空。
這是雪鷹們的育雛經驗,希雅覺得,也同樣適用于學院的學生們。
更何況,希雅看得出來,多娜媽媽對女兒的保護欲很強,為了躲避教廷的捕獵,她一直將多娜藏在家里,導致多娜已經十歲了,心智卻依然單純稚嫩,不諳世事。
她特地安排多娜和安吉麗娜住在一起,就是希望安吉麗娜能夠帶著多娜,以后還會讓茱莉婭和安娜也住在這里,幾個孩子們多接觸多交流,或許能讓多娜的情況盡快好起來。
多娜媽媽雖然有些擔心女兒,但看到了多娜的房間后,就立刻安心下來。
這單人間的宿舍比員工宿舍和雙人間宿舍要好的多,不光有獨立的衛浴,還有個獨立的小實驗室,可以讓學生們在這里學習和實驗,那用原木打造的單人床周圍有藤蔓纏繞,這些都是活著的魔植,會保護學生驅逐蚊蟲,哪怕是個幼童也不會輕易掉下床來。
若是不放心的話,平時多娜媽媽也可以到宿舍來陪她,幫她洗漱整理房間,等晚上熄燈后再回員工宿舍也可以。
多娜雖然有些舍不得媽媽,但還是向她保證,自己一個人睡沒問題,安吉麗娜也答應會隨時注意她這邊的情況,多娜媽媽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這一洛山達魔法學院里的幸存者和學生老師們都睡得十分安寧,整個學院上空,一層無形的魔法護罩將這里與外界完全隔絕,偶爾有些飛蟲撞在上面,瞬間化為飛灰,泛起一圈光波漣漪,才會讓人注意到這層魔法護罩的存在。
在學院對面的旅館里,頂樓最大最豪華的一間套房里,三個貴族打扮的男子看著對面的魔法學院,臉上都露出了十分凝重的神色。
“那些幸存者里,竟然沒有幾個王都里的貴族,這怎么可能?”
“有一些應該是在黑暗降臨的第一天就已經逃出城了,聽說當時跟著奧古斯特他們逃出城的就有上萬人,如果不是弗迪南德用魔能炮炸死了那只地獄雙頭犬,恐怕這些人都逃不出來。”
“我知道,那些人大多逃去了藍達港,聽說也有些去其他貴族領地投奔親戚去了,可就算這樣,城里的貴族們,難道就沒有幸存者了?”
“我看那些人,大多應該是低階騎士,還有些平民,連女人和孩子都有,怎么會沒有貴族?”
他們的家族昔日也是王都貴族之一,只是后來分封到各地駐守,才離開了王都,對王都的人事非常了解,今日看到這些幸存者的裝扮和舉止時,就能認出他們的大致身份來。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三大魔法貴族家人的還是有不少。”
“那本來就是布雷福德家族的法師塔,肯定少不了這些魔法貴族。可其他人呢?我叔叔是特拉斯圖伯爵,他的伯爵府距離王宮不到兩公里,怎么可能沒有人逃出來呢?如果他們是第一批逃出王都的,應該會來找我啊!”
“我舅舅是奧爾多伯爵,住的也離王宮不遠,也沒有他們一家的消息。”
“我家也是!”
三人對過消息之后,更是心情沉重,如果說一個兩個沒有消息,或許是偶然,可若是王都里所有大貴族都沒有逃出來,那這情況就有些古怪了。
“難道是女巫領不接受這些大貴族?”
想想當初他們在老威斯特伯爵戰死之后,各家都在王室的示意下爭奪利益,瓜分伯爵領周邊領地,高價賣糧、趁機挖墻腳的事都沒少做。
結果誰也沒想到,看似已經后繼無人要徹底被取消封號的威斯特家族,竟然會有個天賦卓絕的女巫覺醒,繼承了三百年前冰雪女巫的強勢,一出手就重創教廷裁判所,將前去抓捕她的光明神教主教和王室使者盧修斯伯爵連同他們的隨從都一把火燒死了。
緊接著就是這位女巫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操作,不但沒有被教廷打壓下去,還一次次反擊了王室和教堂,說四王子路德維格死于魔獸潮,連具尸體都沒留下,誰信?
說教廷的三千圣騎士軍團是被前任圣女崔斯蒂變成了吸血魔,成為攻城炮灰,上萬人馬一戰而沒。
這里面沒有女巫領的手筆,誰都不信。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再女巫領對外宣稱成立洛山達魔法學院之后,就急匆匆地帶著家族里有天分的孩子們趕來女巫領打探虛實。
畢竟,短短半年時間,從一個幾乎被旱災蝗災禍害成白地的地方,竟然能夠覺醒了四五個女巫,相對于那些傳承了數百甚至上千年的魔法貴族世家不知多出多少倍去,怎能不讓各地的貴族們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以前各家如果出現有魔法潛力的孩子,要么被教廷帶走,要么與魔法貴族世家聯姻,無論以后發展的怎樣,都無法留在自己家里,成為家族的助力。
可現在不一樣了,教廷已經墮落,魔法貴族世家也衰敗下去,沒有人再強逼著他們交出自家的魔法種子,而女巫領公開招生,就算學成后需要在女巫領工作一段時間,但魔法師的壽命原本就遠遠超過常人,更何況他們的知識是存在腦子里的,只要培養出一個魔法師,以后就能成為家族的支柱,為家族培養出更多的魔法種子。
說不定再過上幾百年,他們也能成為新的魔法貴族世家。
可現在看到這些王都逃回來的幸存者們,卻讓他們心里隱約生出了幾分不安來。
如果女巫領并不歡迎那些大貴族,就算接受他們的孩子入學,也區別對待,不教給他們真正的魔法知識,那他們豈不是賠了錢又賠了人?
盡管如此,誰也不愿意就這樣離開,只能惴惴不安地等著明日學院公布這次報名的新生魔力檢測結果,就像是一個個等待揭盅的賭徒一般。
希雅看著多米尼克手上的統計表,“這次檢測出一百二十六個擁有魔力感知的孩子,最小的六歲,最大的十八歲,還不錯。”
多米尼克卻苦著臉,說道:“一百二十六啊!我們一共才十個老師,你安排了那么多課程和工作,我就算是一天到晚也忙不完啊!你看看,我這兩天,都瘦了六斤了!六斤肉沒了啊!”
希雅看了他一眼,十分誠懇地說道:“如果是其他人,六斤或許很明顯,但放在你身上——多米尼克,作為一個兩百多斤的重量級人物來說,或許你多吃一頓飯,這六斤肉就長回來了。”
艾爾維拉笑道:“別說是六斤,再減上六十斤,你還是個胖子!你可別想著偷懶,煉金術基礎課程,領主大人說了,將作為所有孩子們的必修課,就算以后沒法覺醒的孩子,只要有魔力感知力,也能夠成為助手,進入煉金工廠工作,所以你可別偷懶,你以后的煉金工廠能不能做大,可就看這些學生能不能帶出來了。”
多米尼克卻翻了個白眼,說道:“就這些孩子,你還指望他們進煉金工廠?一百二十六個里,貴族子女占了八十七個,他們就算沒法覺醒魔力,也一樣衣食無憂,還能帶著在學院里學到的魔法知識,成為他們家族里下一代的啟蒙老師,怎么可能去煉金工廠工作。”
希雅笑了笑,說道:“那也沒關系,反正他們簽署的協議里,在學院完成六到八年的學習后,都要進行兩到五年實習工作,到時候就可以安排在你的煉金工廠里實習。至于以后他們是愿意留下還是愿意回去,不就得看你教得怎么樣了?”
“嘖嘖!”多米尼克上上下下看了希雅一番,“他們還說我又摳門又會算計,我哪里比得上領主大人您那!瞧瞧這把人安排得直接到十年后去了,可比我狠得多了……”
他還沒說完,就被艾爾維拉啪的一巴掌拍在腦袋上,“敢詆毀領主大人,你最近是不是飄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多米尼克訕訕地說道:“我就開個玩笑,領主大人都沒生氣,你氣什么。更何況,自從我決定留在女巫領,就已經不要那個姓氏了,姓什么都無所謂啊!”
反正他原本就不想當個科拉姆,只是無力反也無處可去,稀里糊涂地跟著阿爾文到了女巫領,反而找到了一個可以充分發揮所長的地方。
就沖著領主大人手里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魔晶石和各種魔法材料,多米尼克都打算賴在這里一輩子不走了。
身為一個煉金術師,最痛苦的事,莫過于明明有天才的想法,卻沒有合適的魔法材料來實現,更多的時候,別說是異想天開的天才創意,就連普普通通的魔法奇物,都需要大量的魔法材料。
每一個煉金術師,都是無數的魔晶石和寶貴的材料燒出來的等級,這讓他怎能不精打細算,摳門到底呢?
現在好了,領主大人既然已經早有打算,讓他培訓出新的苦力們來當助手,那他就不用太客氣,要好好地調教一下這些出身貴胄的貴族子女們。
至于今天幸存者里那些科拉姆家族的人,他也不愿去接觸,跟他一起被俘的另外九個魔法師,現在都已經去聯系自己的家人,只有他,徹底放下了科拉姆這個姓氏后,反而一身輕松。
反正,領主大人才不會在乎他到底姓科拉姆還是拉姆科呢。
希雅沉吟了一番,說道:“其實根據我的觀察,這些貴族子女的身體素質都比平民家的孩子要好,但實際上的魔力感知等級卻不如那些平民家的孩子。恐怕是因為他們雖然打下了良好的身體基礎,所以才能感知到魔力。而平民子女沒有那么好的條件,但凡能感知到魔力的,都是突破了身體限制的天才。”
“如果我們以后能給平民們提供更好的生活條件,讓他們的子女也得到充足的營養,那么以后或許還會有更多的平民孩子感知魔力。”
多米尼克愣了一下,點了點頭:“這倒是有些道理。別看我覺醒的晚,可是在我那一輩人里,我是唯一一個突破了中階的魔法師。科拉姆家族那些從小就開啟了魔力感知的嫡系子女,到最后反而都不如我。”
“所以你現在到底多大了?”艾爾維拉很是好奇。俘虜里的另外兩個中階魔法師都是超過一百歲的老魔法師,據他們所說,是在多米尼克突破中階后才知道科拉姆家族有他這么一個人的存在。
至于他用了多長時間才到中階,她一直很好奇。
“不說不說就不說!”多米尼克惱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曾經為自己的成就所驕傲過,可是跟面前這兩個人一比,一個是覺醒后半年就突破中階,一個自學成才不到八年就從魔法學徒晉升成為中階魔法師,讓他滿心的驕傲都像是被刺破的水囊一樣,徹底沒了底氣。
“男人的年齡也是秘密!你還沒說,茱莉婭打破的那套煉金器具什么時候賠我?”
希雅有些好笑地看著自己的左膀右臂,有時候看他們左右互搏的斗嘴,也是一樁蠻解壓的樂事。
只不過——
“別吵了,宿舍那邊有動靜了!”
她的目光一凝,望向幸存者們暫住的兩幢宿舍樓。
因為幸存者們畏懼黑暗,所以今晚整幢宿舍樓都沒有熄燈,原本燈火通明的兩幢大樓,這會兒忽然變得有些朦朦朧朧的,像是被一層霧氣籠罩著,連里面的燈光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紗,變得幽遠縹緲,若隱若現。
“看來我猜的還真沒錯,的確有邪靈跟著他們來了!”
多米尼克立刻摩拳擦掌,興致勃勃地拿出了一桿千里鏡,朝著宿舍樓方向望去。
“來得正好,讓我看看,到底是什么品種的邪靈,居然敢往圣光里鉆!”
第80章
沃森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明明當初他在實驗失敗時, 損傷的只是一條右腿,只是因為魔力紊亂,導致無法通過正常的圣光治愈術治療, 不得不截肢后換了條假腿,也因為導致他的魔力運轉不暢, 這輩子也就止步于中級魔法師初段,再無晉升的可能。
可現在,他竟然看到自己的腿,正籠罩在一團黑霧之中,從假腿的鏈接處, 開始生出無數肉芽,血管和經絡從里面延伸出來, 像是觸須般輕輕顫抖著, 纏繞著, 隨即有森森白骨生出, 肉芽瘋長, 變成了結實飽滿的大腿、膝蓋、小腿、腳掌……
真實得像一場夢境。
他似乎都能感覺到,自己只需要心念一動, 就能抬起這條腿,將魔力灌輸進去,以前的遺憾就會消失,他也可以繼續從中級魔法師向上突破, 成為家族下一個高級魔法師。
似乎有魔鬼在耳畔低語:“是啊, 只要你將魔力灌輸進去,這條腿就重新屬于你, 你就可以重新開始修行,成為下一個高級魔法師, 甚至布雷福德家族第一個魔導師、大魔導師、傳奇魔法師……”
夢想,看似唾手可得。
沃森猶豫著,伸手摸了摸這條腿,溫暖有彈性,觸碰的真實感,絕不是原本的假腿可以比擬的。
三十年了,他幾乎都要忘記自己原本的右腿是什么模樣,是什么觸感,可現在看到的、摸到的,讓他都切實感覺到,這是自己的腿,一點兒也沒錯。
他的手指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耳畔的聲音更加低沉,帶著幾分誘惑般的笑意。
“來吧,只要你把魔力灌輸進去,就可以……”
魔力,從他的指尖涌出,朝著那條曾經失去了三十年的右腿涌去——
“咔嚓!”沃森捏碎了假肢,身體朝一邊傾斜,他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鮮血剛從斷口處流出,就立刻被凍結成一層薄薄的血色冰層,封住了傷口,避免大量失血。
他看著那條“腿”上的黑氣褪去,露出了假肢的原形,只是已經被他捏碎的斷腿里,忽地有無數手指粗細如同大頭蝌蚪般的黑色生物涌出,一股腦朝著他身上沖去。
只是當這些黑色生物剛剛涌出假肢時,房間里的魔法燈忽然亮了起來,原本只是淡淡的柔和的白色燈光,卻在那條假肢碎裂后,燈光乍然亮了數倍不止,耀眼的白光瞬間充斥在整個房間里,讓所有的黑暗生物無處遁形。
“該死!”耳畔的聲音從篤定的誘惑,變成了驚慌失措甚至有些氣急敗壞,“你竟然敢——你怎么敢——該死——”
沃森的臉色已經變得煞白,卻依然從容地笑道:“布雷福德家族的人從十歲開始,就知道,天上從來不會掉餡餅,魔鬼的誘惑里永遠藏著收買靈魂的誘餌。”
“輸入魔力就能換回一條腿?然后把靈魂交給你?你也未免太小看我們布雷福德家族的人了。蘭斯大人寧可燃燒靈魂也不愿向黑暗妥協,如果我們愿意妥協,根本不可能走到這里——”
家族里的確有墮落者,只是那些墮落者連法師塔都進不去,他雖然不知道這個邪靈是什么時候藏在了自己的假肢里,但他知道,在重重防御的洛山達魔法學院里,只要他不妥協,那么這里的圣光魔法防御陣一定能保護他,凈化這些自投羅網的邪靈。
蘭斯大人的預言里,只有光之城,才是他們未來的希望。
在看到了這個城市里璀璨的燈光,沃森就知道,這就是蘭斯大人所說的光之城。在這里,他又怎么會怕這些之感藏在他假肢里的邪靈?
“你會后悔的!你一定會后悔的!”邪靈的尖叫聲,像是無數稀小聲音的合集,在憤怒和恐懼中變得更加稀碎,隨著那些黑蝌蚪們在圣光魔法陣中變成一股股黑煙消散,這聲音也漸漸弱了下去,發出對沃森一連串惡毒的詛咒和謾罵之后,終于徹底安靜下來。
沃森長出了口氣,低頭看著自己的斷腿,哪怕用冰凍術凍住了傷口,可先前一下子流出來不少血,依然讓他這個半殘的身體變得十分虛弱。自從斷了這條腿之后,不僅廢了他的晉升之路,也讓他的魔力感知大大降低,若非如此,這些邪靈也不會趁機藏在他的假肢里這么多天,都沒被查出來。
一道白光忽然落在了他的傷口上,薄薄的冰血溶解,下面的傷口自動開始收口,形成了一層薄薄的膜覆蓋在斷腿傷口處,里面的血肉迅速生長,只是到了斷口處,并未再繼續生長,而是迅速封口,又恢復了原本斷腿處猶如肉球般的模樣。
“領主大人,多謝!”沃森抬起頭來,望著剛剛推門而入的希雅和安娜,還有她們身后誰都遮擋不住的胖子多米尼克。
他臉上露出了微笑,“多米尼克,好久不見。”
多米尼克略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沃森,好久不見。”他今天特地回避了接待王都幸存者的事,就是不想看到科拉姆的人,作為一個主動放棄姓氏的人,對上昔日的熟人,難免會有點尷尬。
沃森并沒有在意他的態度,而是沖著希雅行了一個標準的貴族禮,哪怕他現在坐在血泊之中,斷了條腿無法起身,依然姿態優雅從容。
“仁慈的領主大人,感謝您和安娜小姐的救援。想必,你們早就發現這些邪靈了吧?”
“那倒沒有。”希雅走過來仔細看了看地上被他捏碎的假肢,說道:“我只是覺得王都的情況有些古怪,所以對那邊出來的人,都會多檢查幾遍。以防萬一。”她當然不會說自己有火力不足恐懼癥和被迫害妄想癥,對那些黑暗生物,從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猜測它們的行動。
謹慎無大錯,粗心卻很容易就丟了性命。
她也并不介意讓沃森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能夠預見未來,掌控一切,無所不能的神人,不光自己對自己要有清楚的認知,其他人也一樣。
讓別人對自己抱有不切實際的過高期望,只會讓人盲目崇拜,大意輕敵,從而失去面對未知危險的謹慎。
畢竟,別說她不是神,就算是傳說中無所不能的神靈,不也一樣有隕落的時候。
所以她還是比較欣賞懂得自救的人,比如面前這位:“倒是你,怎么發現這些邪靈的?”
沃森笑了笑,說道:“先前領主大人安排我們住進這兩幢宿舍樓的時候,我就有些疑問,因為這里的防御符文多得堪比一座法師塔,根本不是正常學生宿舍應該有的。”
“更何況,我們從已經淪入黑暗的王都而來,無論多么謹慎的防備,都不為過。”
他收起了笑容,甚至有些苦澀地垂眸說道:“如果當初我能夠有領主大人這份警惕心,或許我們的許多孩子,就不至于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死在自己親人的手里。”
上千族人,其實有接近一半,不是死于邪靈和吸血魔之手,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那些被黑暗之索羈絆住的人,受到黑暗侵蝕之后,有一部分突然變異,成為嗜血的吸血魔后,第一時間就轉頭攻擊身邊的親人,尤其是那些年幼的孩子們,而那些孩子們被咬之后,也很快發生變異,再次轉向身邊的人……當時那一個接一個的感染,甚至連進入法師塔的人都有些發生了變異。
如果不是蘭斯大法師當機立斷,帶人將這些吸血魔盡數斬殺焚燒,恐怕他們幸存下來的人會更少。
若是從一開始,他就提醒族人們一直警惕著身邊人的變化,或許就不會出現那一幕幕親子相食的慘劇。
希雅和安娜都見過圣騎士軍團的情況,自然能夠想象得到吸血魔肆虐時會發生的情況,多米尼克卻沒見過,便忍不住問道:“還有那個嬰兒,你們是怎么把她帶出來的?”
“嬰兒?”沃森愣了一下,幸存者里唯一的嬰兒,就是安吉麗娜的妹妹,那個還不滿周歲的女嬰,他交給了族里的一個喪夫喪子的寡婦照顧,畢竟,他是真的不會照顧這么小的孩子。
他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們。
多米尼克卻不滿地說道:“那個嬰兒不是你們布雷福德家族的嗎?她身上那么重的黑暗之力,難道你們都看不出來嗎?”
希雅卻攔住了他,說道:“還是請沃森族長跟我們一起去看看那個孩子。她身上有些古怪,雖然有黑暗之力,但和邪靈似乎有些不同。”
沃森是真的一頭霧水,完全沒想到,安吉麗娜的妹妹身上,竟然也會有黑暗之力,他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強忍著疼痛,扶著旁邊的桌子站起身來,可是一條腿終究還是站不穩,身形一晃又差點摔倒。
多米尼克以與他身形極不相符的速度沖過去將他扶住,從自己的魔法腰包里取出來一個輪椅,扶著沃森坐了上去,還有些心疼地嘀嘀咕咕:“這可是我剛做好,自己都沒來得及坐過的呢……”
希雅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你的腿好端端的,怎么會想著坐這個?”
多米尼克理直氣壯地說道:“那還不是因為你給我安排的工作太多,我每天要從學院到煉金工廠還得去碼頭盯著戰艦的事,要是全靠兩條腿走路,豈不是要累死我?”
安娜好奇地問道:“多米尼克叔叔,你不是有馬車嗎?”
“呃……”多米尼克略有些尷尬地說道:“馬車嗎?我讓他們去拉貨了,我一個人,還是坐這種自行輪椅比較方便。”這還是他在看到希雅讓人給那些傷殘的老人做的輪椅來了靈感,從普通的木制輪椅,請艾爾維拉親手打造了一張精鐵輪椅不說,還安裝了上魔能驅動,這下連手都不用動,直接靠魔力操作,就能坐在上面,想去哪里去哪里,可是比馬車要方便得多。
“你就懶吧,越懶越長肉!”希雅都有些無語了,“你這兩個月又胖了不少,自己沒感覺嗎?”
多米尼克吸了口氣,收了收肚子,“沒辦法,最近出現了不少新開的酒館和飯店,我總得去嘗嘗鮮吧?看來威斯特公學的廚藝班真是教出來不少好學生,這還沒畢業呢,水準就這么高,以后恐怕能橫掃整個奧蘭王國,哦不,橫掃整個奧斯維拉大陸都沒問題!”
就連沃森都忍不住笑了笑:“肉粥的味道的確不錯。”
看著他們這會兒還有心情說閑話,沃森的心也安穩了許多,至少那女嬰的情況應該不會太糟糕,否則他們哪里會這么輕松。
除非這位領主大人根本不在乎那個女嬰的生死?應該不會的。
出于謹慎,沃森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他們:“其實那個孩子,是安吉麗娜的親妹妹。是在她離開家以后生下的,她母親因為難產而亡,我們一直都瞞著她。這次黑暗來襲之前,原本蘭斯大人讓所有族人都進入法師塔避難,可她的父親因為令娶了一個貴族小姐,并沒有住在族地里。”
他頓了頓,有些難過地說道:“后來他只帶了新妻子來避難,沒有帶安吉麗娜的兩個弟弟,就在我問他孩子在哪時,他和那個女人一起發生了變異。”
不用再問,那兩個才十來歲的孩子,被父親丟下,在這種滿城黑暗邪靈和吸血魔肆虐的情況下,怎么可能幸存。
“所以這個女嬰,是安吉麗娜現在唯一的親人了。如有可能,還請領主大人想辦法救救她。”
他也知道,如果真的被黑暗之力侵蝕,就算是光明教廷的教皇都未必能將一個嬰兒無傷凈化,可剛才希雅說那孩子的情況特殊,他總是抱有那么一點希望。
既然是情況特殊,說不定就沒事呢?
“原來是安吉麗娜的妹妹啊!”希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教過安吉麗娜構建魔力池,在覺醒時還幫她梳理了魔力回路,對她身上的血脈氣息十分熟悉,難怪剛才檢查那個女嬰時,會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只不過,這種熟悉感,還不僅僅是來自于安吉麗娜。
她并沒有告訴其他人,這孩子身上與普通邪靈截然不同的氣息,不像是黑暗之力,倒像是黑夜的氣息。
在洛山達大教堂里,是她親手幫助洛山達女神的殘余神念再次封印了黑夜女神,可誰能想到,她這邊前腳剛封印了黑夜女神,那邊教皇就搞了個大的,直接把黑暗之神請來了,將整個王都都變成了黑暗之地。
簡直就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不作死就不會死。
好吧,她又濫用俗語了,只是當時聽亞歷山大族長說起教皇居然獻祭了教廷所有的神官去召喚黑暗之神時,心里簡直就如同萬馬奔騰,無數句臟話想說,都找不到一句能夠完美表達自己心情的。
只能說,書到用時方恨少,舌到罵時方恨短。
好在黑暗之神也得受到世界法則的約束,不可能一降臨就開個滅國的大招,還是得通過教皇這樣的使徒來擴張勢力,而當初希雅通過奧古斯特賣去王都沖擊魔法奇物市場的魔法燈,又在這個時候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讓許多人發現了燈光可以驅散黑暗,才能在教皇尚未轉化完成之前逃出了王都。
邪神的力量來自于人類的靈魂和信仰,他們需要大量的血肉和靈魂祭祀才能獲得更高的力量,弗迪南德用魔能炮炸死了那只地獄雙頭犬,打開了北城門外的頭顱,聽奧古斯特說,當時至少有數萬人都跟著他們一起逃出了王都。
雖然相對于王都數十萬人口來說,逃走的可能還不到十分之一,但留下的人里,還有著像蘭斯這樣的大魔法師,他們依靠著法師塔,哪怕傷亡慘重,同樣也殺傷了不少的黑暗邪靈和吸血魔,使教皇的力量無法擴張出王都。
否則光是靠希雅讓雪鷹們投放在王都外圍的那些微光照明燈板,也未必能困得住王都里的黑暗生靈。
現在,就要看看這個身懷黑暗之力的女嬰,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了。
多米尼克推著沃森走出了宿舍樓,并沒有去隔壁那幢女子宿舍樓,而是去了前方一幢獨立的三層白色大樓。
沃森從未見過這么奇怪的建筑,完全沒有什么雕飾和立柱,就是個四四方方的三層樓,若不是上面有大塊的玻璃窗,看著十分敞亮,簡直就像是個……監牢一般。
還是那種建造得十分粗糙簡陋的牢獄。
可等他進去以后,就發現了這里的不同之處。這房子四四方方,簡簡單單,沒什么審美造型,可里面窗明幾凈,氣流通暢,一進門就能看到幾張白色的長桌和上面的煉金器具,以及兩面墻壁前擺放著的陳列架。
沃森的臉色微微變了變,脫口而出:“圣塔?”
“咦?這也能認出來?”多米尼克是真的吃了一驚,就連他,都沒有想到,安娜居然會搬回來了教廷圣地的圣塔不說,還能夠在領主大人的指點下,將圣塔改造成了現在這種模樣。
在他看來,恐怕就算是教皇親自到這里,都未必能認得出圣塔現在的模樣,沒想到沃森這個看似濃眉大眼的家伙,居然還認得出這是圣塔的變形?
沃森苦笑了一下,說道:“當初因為我的腿,蘭斯大人曾經求過教皇相助,請雅各布紅衣大主教為我治療這條腿,我有幸進過圣塔,也見過里面的東西。”
他并沒有細說,因為里面有太多顛覆三觀和認知的事物,與他的理念不合,甚至讓他無法接受,所以最終也沒能接受雅各布的治療,寧可就用著這樣一條木制假肢,做一個廢人。
他雖然沒說,可是看到他的腿的現狀,希雅等人也明白,他最后肯定沒有接受雅各布的治療。
希雅點點頭,說道:“你當初沒接受他的治療就對了,他那種治療方式,是用人和魔獸來做拼接實驗,甚至有些還是用活人來做材料。當時他被吸血魔抓傷,自斷一條腿,就是在圣塔里,綁來了自己家族的一個后輩,要砍下他的腿給自己換上。我不知道他當時給你要換的,是你自己族人的腿,還是其他魔獸的腿,無論哪一種,恐怕都不會有什么好結果。”
沃森聽得冷汗涔涔而下,下意識地抹了把額頭,汗顏地說道:“他倒是跟我說過,因為同族之人的血脈相近,移植手術的成功率會比較高,尤其是像我這樣因為魔力紊亂無法通過大治愈術肢體再生的,最好是換上一條原本就有魔力源的腿。”
“如果因為我,就要砍斷一個族中已經覺醒魔力的后輩的腿,那我就算能恢復,又怎么面對族人?至于其他魔獸的腿,就更不用說了。”
想到自己身上多一條不知道是魔熊還是魔猿的腿,那種感覺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沃森幾乎是一聽完雅各布的介紹就果斷拒絕,哪怕已經欠下了教廷的人情,他也放棄了這次治療。
只是沒想到,后來他們還是借此事向布雷福德家族討要安吉麗娜做教廷的圣女,這才惹惱了蘭斯大人,寧可讓安吉麗娜裝病留在族地三年不出門,都硬扛著不肯交人。
作為為一個進過圣塔還能活到現在的王都人,沃森就算認不出圣塔的外形,可里面那種十分古怪的,充滿生機卻又充滿死亡氣息的感覺,讓他第一個想起來的,就是圣塔。
他生平只在圣塔之中,有過這種奇異的矛盾感覺,這一次,哪怕這里的生機之力大于死亡氣息,仍然讓他感覺到了相似之處,所以才會脫口而出。
希雅聽他說完自己的經歷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讓多米尼克推著他一起去了那間雅各布曾經用過的“手術室”。
當日的手術床上,現在只放著一個小小的襁褓,白色的床面和那布滿黑色霧氣的襁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任誰一眼都能看出,這上面的黑暗氣息十分濃厚,簡直比沃森的那條假腿里藏著的成百上千黑蝌蚪邪靈還要可怕。
“卡特琳娜,她……她怎么會變成這樣?”
沃森看得目瞪口呆,先前做檢測的時候,他是親手抱著這孩子一起經過魔法陣的邪惡偵測,根本沒有發生任何的動靜,怎么會到了晚上,就突然變成了這樣。
希雅說道:“或許正是因為她,才讓你身上的邪靈也跟著蒙混過關呢!”
沃森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襁褓,下意識地向前走了幾步,近兩個月來,都是他幫忙照顧著這個孩子,才讓她不至于在一片混亂之中夭折,可他怎么也無法想象,這個孩子,竟然會是黑暗……
“別過去!”多米尼克按住了輪椅,不讓他靠近那張手術床,“那邊有圣塔的結界封印,她無法離開那張床,但你要是靠近的話,會被黑夜之力侵染的。”
“嗚哇!——”似乎感應到了這邊的人,原本一動不動的襁褓里,伸出一雙猶如藕節般白嫩肥胖的小手臂來,跟著便是響亮的哭泣聲,哭得十分傷心,似乎在為這些狠心的大人不肯過去照顧她而憤怒難過。
“她哭了……”沃森干巴巴地說道:“總不能讓她一直這么哭下去吧?孩子會哭壞的。”
希雅倒是沒想到,這位看起來十分嚴肅的爺爺輩長者,居然如此心軟,便說道:“不用擔心,她哭得這么有力氣,一時半會哭不壞的。安娜會看著她的。”
安娜認真地點了點頭,抬手就是一個圣光術扔在了手術床上。
白色的圣光籠罩在襁褓之上,甚至連上面的黑氣都被凈化了不少,那嬰兒的啼哭聲也跟著卡殼了一下,只是頓了一下之后,又再次嚎啕大哭起來,這次更加響亮,哭得更加難過。
就連沃森都能感應到,那嬰兒身上散發出來的怨氣。
你們這些壞人,不但不來哄我,還用光來燙我,壞人壞人壞人!
哇哇的哭聲之中,她的意念直接傳入了在場每個人的腦海中,清晰得像是直接在他們腦子里說話一般,那稚嫩的聲音和語氣,倒真像是個孩子。
希雅只能對沃森說道:“看到了吧,她沒事。”
雖然圣光沒法“治愈”她,但顯然她哭得中氣十足,還能夠有余力給她們直接進行思維傳輸,根本不會有什么問題。
對比沃森,恐怕是沃森出事的概率,都大于她出事的概率。
就連她身上的圣光,也很快消散,她伸胳膊蹬腿地,掙開了襁褓,努力地翻了個身,趴在床上,朝著他們望了過來。
那原本白白胖胖的小臉上,一雙眼睛猶如黑夜一般,看不到半點眼白,完完全全充滿了黑色的霧氣,甚至在眼睛中間還有個一對漩渦在緩緩轉動著,里面深不見底,隱約透出一點亮光,就如同黑夜里的一枚星子。
被這樣一雙眼看著,哪怕只是個不滿周歲的嬰兒,任何人都會有種后背發涼的寒意。
沃森愕然地看著面前這副詭異的畫面,這下無論如何也無法辯解,這種異樣的眼睛,在傳說中,只有黑夜女神才會有。
希雅和多米尼克當時發現這一點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她曾經懷疑過安娜跟光明神的關系,但直到光明教廷覆滅,黑暗之神都神降策反了光明神教的教皇,那位神明都毫無動靜,安娜這邊也毫無異狀,她就暫時放下了這件事,就算神明真的有什么轉世重修的情況,現在的安娜依然是她的學生,該怎么教就怎么教,絕不會讓她再走上信仰之路就行。
可沒想到,光明神還沒動靜呢,這個女嬰身上竟然出現了黑夜之瞳,哪怕她連爬都爬不動幾步,可身上特殊的氣息,還是讓希雅把警覺性提到了最高,趕緊將她送進了這座用圣塔改建成的實驗樓里,然后請來了沃森族長。
正好,沃森族長那邊也出了點小狀況,好在宿舍樓里的圣光防御陣嚴密防守,沒給那些黑暗邪靈可趁之機,在它們剛一冒頭還沒吸食血肉成長之前就直接凈化掉,算是把危機掐滅在了萌芽階段。
現在的問題就在這個女嬰身上了,希雅和多米尼克齊齊望著沃森族長,等待他的決定。
沃森咽了口口水下去,艱難地說道:“這是黑夜之瞳,傳說中黑夜女神的神使才會有的,可為什么……為什么會是一個嬰兒?”
希雅也有點發愁,想了想,還是將自己在洛山達大教堂的地下洞穴里發現黑夜女神封印的事告訴了沃森,反正那里已經變成了一座深淵,別說一般人根本下不去,就算是能下去,守衛黑夜女神的那些八足魔獸和邪靈們也不是吃素的。
按照道理說,黑夜女神只是被封印后沉睡,根本不可能轉世,更不可能突然冒出來賜福給一個女嬰,將神使這么重要的身份給她。
神使哎!要是換在奧斯維拉大陸魔力充足的時代,一個神明的代行者,那都是堪比人形天災的存在,傳說中這些大殺器,走到哪里感染,哦不,散播到哪里。
像黑夜這樣的都算是好的,上古時代,人神混居的時候,災厄之神、瘟疫之神出來溜達一圈,那就是走到哪死到哪的節奏,亡國滅種的事都司空見慣。
在神明眼里,人類和螻蟻并無區別,祂們只是執行自己的神職,至于影響到人類還是其他生物的存亡,根本不在祂們的考慮范圍之內。
那時弱小的人類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祈求神明大發慈悲,至少不要降臨到自己頭上,到后來漸漸養成了習慣,祈求神明庇佑的時候,奉上的信仰,使得接受到信仰的神明開始發生了變化,在回應祈求的同時,給與他們賜福與神力,甚至讓一部分人成為神明的代行者,去對抗那些災厄與瘟疫。
也有一些智者,獲得了神力后,研究處了更適合人類使用的方法,可以讓一些能夠感應到天地之間魔力元素的人覺醒魔法,利用這些自然界存在的魔力和法則,來對抗天災和神“禍”。
這是希雅在冰雪女巫的筆記里,看到的魔法起源史,盡管和其他魔法傳奇書籍里有些出入,但無論是哪一種傳說里,神明的代行者,簡稱為神使的,都能擁有一定的力,放在凡俗世間,那就是妥妥的無敵大殺器。
就算是黑夜女神被封印中,可神明畢竟是神明,能夠對抗神明的,也只有神明,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嬰兒神使,別說她還不滿一歲,就算是剛生下來,那也是個無敵的存在。
難怪當時王都那么混亂的情況下,布雷福德家族都死了十之八九,這個無父無母的嬰兒,居然還能好端端地活到最后,果然哪怕是被封印的黑夜女神,這神力也是妥妥的無敵狀態。
可是……一個嬰兒神使,要怎樣才能替黑夜女神傳道,幫她招攬信徒,吸收信仰之力呢?
沃森聽完希雅的話,才恍然大悟地說道:“原來是洛山達女神封印了黑夜女神,難怪教廷將裁判所設在洛山達大教堂,那一片區域一直防備森嚴,就連我也不曾進去過。”
“或許就是因為教皇召喚了黑暗之神,才會讓黑夜女神在封印中醒來。”
他大膽猜測,“有傳說記載,永恒黑暗之神薩瑞茲頓的權柄之中有詭術,黑夜女神從祂的手中分去了詭術的權柄,祂們之間的關系,或許并沒有那么好。”
“詭術?”希雅只知道黑夜女神和永恒黑暗之神都有黑暗權柄,沒想到連詭術都撞上了,這兩人,哦不,兩位神明,若是想吸收信仰增強神力,勢必得先拼個你死我活吧?否則就算王都陷入黑暗之中,那些靈魂的歸屬,是該屬于黑暗之神薩瑞茲頓呢,還是屬于黑夜女神呢?
薩瑞茲頓如今還礙于世界法則無法降臨世間,只能賜予教皇使徒的身份來替祂開拓黑暗神國,可黑夜女神的情況更糟糕,雖然不至于隕落,但也是被封印了不知道幾千年,剩下的神力甚至無法抵擋洛山達女神留下的殘余神力,被希雅再次封印在深淵之中。
論實力,黑夜女神恐怕根本干不過那位永恒黑暗之神啊!
神明之間的戰爭同樣是無比殘酷的,甚至比凡人更為酷烈。至少在奧蘭王國,貴族還可以投降用贖金保命,可神明之間為了權柄之爭,那就只有你死我活的份。
就如同當初的洛山達女神和光明神,都是屬于光明系的神明,有著重疊的神職和權柄,哪怕明明都是打著正義的名號,最終都只能有一個存活下來。
那么現在的黑夜女神——
希雅看著面前這個沖著她張大了嘴,露出一個天真無齒的笑容的女嬰,有種莫名的想笑的感覺。
這是黑夜女神的神使嗎?還是她的轉世身?
無論是哪一個,現在落在她的手里,和安娜在一起,不知道以后會是光明的力量強一些呢,還是黑夜的哭聲響亮一點呢?
她的想法,似乎傳到了那個女嬰的腦海中,正在沖著她笑的嬰兒忽然頓了一下,再次張開嘴,哇哇大哭了起來。
“壞人壞人!你們都是壞人啊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