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有的神明, 哪怕有復生的神職,能夠重生,也因為對這個世界的失望而放棄機會。
有的神明, 哪怕一次又一次被封印在深淵中,連神職權柄都只有一半, 卻始終想方設法,爭取一線生機。
希雅感慨歸感慨,洛山達女神不愿回歸,她也沒辦法。就算她將洛山達女神的事跡復現,吸引來更多信仰晨曦之光的信徒, 重塑一個晨曦之光的神位,那么也不會是原來的那位女神。
至于黑夜女神, 當初被洛山達女神封印祂數千年之久, 僅僅是漏了點縫, 接受了教廷的血肉祭祀, 就能養出八足魔獸那種血腥可怖的邪靈, 還能讓崔斯蒂成為不死者,可見其神力的強大和邪性。
但無論封印下的黑暗女神有多邪惡, 現在這個牙都沒長出來的女嬰,就算有一雙黑夜之瞳,希雅也沒法就憑這個先下手為強地殺了她。
可面前這還是個孩子,還是個不確定會不會最終成為黑夜神使的孩子, 就為了未來可能發生的事兒殺人……如果那樣做的話, 她早晚也會步上教皇的覆轍。
她的猶豫,引起了沃森的不安。
沃森小心地說道:“先前蘭斯大人在抵抗教皇安布羅斯時, 安布羅斯說蘭斯大人也受到了黑暗的侵染,早晚會墮入黑暗, 可蘭斯大人卻說——魔法并無善惡之分,真正有善惡之分的,是人心。”
“是啊!”希雅看著卡特琳娜,感慨地說:“小家伙,黑夜給了你一雙黑色的眼睛,能不能用它來找到光明,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沃森震驚地看著她:“領主大人……居然也知道這句話?”
“啊?什么話?”希雅不解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居然看到這位布雷福德家族族長的眼里,難得地多了幾分對自己真正的敬意。就算先前他彬彬有禮,一口一個“領主大人”叫著,可仍然能讓人感覺到那是屬于貴族的客氣禮儀,并非真正的尊敬。
結果順著他的話,隨口說了句話,居然就獲得了他真心的尊敬?希雅實在不明白,自己這句話,踩到了什么特別的技能點嗎?
沃森有些激動地說道:“就是你剛才說的——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要用它來尋找光明。這是蘭斯大人留給我們的訓誡,警醒我們,不可墮落于黑暗,哪怕身處黑夜之中,也要心向光明。”
希雅沒法說,自己這是因為有另一個世界的記憶,所以順著他的話,說出了那句經典詩句,可沒想到,這句詩居然在這個世界也有人說過,雖然略略有些尷尬,但也不得不佩服,那位蘭斯大魔法師的心志。
哪怕沒有成為光明神的信徒,這位大魔法師對光明的領悟和信念,恐怕比那位安布羅斯教皇還要純粹。
那就行了,既然沃森族長也不反對,希雅就只剩下一個問題了。
“安吉麗娜知道她還有一個妹妹嗎?”
沃森搖了搖頭,“蘭斯大人原本讓安吉麗娜放棄姓氏,到女巫領托庇于領主大人麾下,自然不便與我們相認。只是沒想到,王都會這么快淪陷,布雷福德家族,也成為過去……”
看到安吉麗娜身上的魔力波動,沃森就知道她已經覺醒了,女巫領主對她不薄,而且顯然已經知道她的來歷,并未有什么排斥之舉,那么他們先前替她隱瞞身份的事,反倒顯得欲蓋彌彰,多此一舉了。
倒不如老老實實地交代,反正他們原本也只是想保住安吉麗娜,避免她被教廷帶走,并沒有想要對女巫領不利的意思。
現在坦白,總好過日后被人翻出來,到那時就算沒事,說不定也會變成有事了。
希雅略作沉吟之后,便問他:“那你是不打算告訴她了嗎?剛才你好像說,這是她目前唯一的親人了。”
沃森苦笑了一下,“原本是怕影響到她,畢竟,安吉麗娜是蘭斯大人之后,我們族中魔法天賦最強的孩子。她到了女巫領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覺醒,還要感謝領主大人對她的照顧。”
希雅并不贊同他們這種“為了她好”就自作主張地瞞著安吉麗娜的家事,但畢竟這是人家家族內部的家務事,她也不便干預,只能提醒他:“修煉魔法并不是全靠閉關就行,心性和精神力都很重要。更何況這關系到她的親人,你們這樣瞞著她,并不好。”
沃森看著那趴在手術床上還在沖著他們哇哇大哭的女嬰,沉默了良久,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以后安吉麗娜會留在學院學習魔法,這個孩子……”
希雅大方地接過來說道:“可以留在我這里。在她能夠控制自己身上的魔力之前,恐怕不方便和普通人待在一起。”
沃森一驚,先前是他一直帶著卡特琳娜,結果就連他假腿里的黑暗邪靈也逃過了魔法學院的邪惡偵測,若是換了別人——
他忍不住問道:“哈麗娜——就是照顧這孩子的女人,她現在怎樣了?”腦海就忍不住浮現出在王宮前,那些倒在自己親人口下的族人。在那最為混亂和絕望的黑暗之中,不知有多少是親人間的自相殘殺,只要心一軟下不去手,就必然會倒在那些已經變異了的吸血魔和邪靈嘴下。
現在的卡特琳娜是被手術床那邊的圣光魔法陣困在里面,根本無法離開,就這樣,她身上的黑暗氣息也有若實質般纏繞在她的周身,若是能看到魔力元素的人,或許還能看到無數的黑暗魔力元素,正在通過她的那一雙黑夜之瞳,源源不斷地涌入她的體內。
沃森不知道,如果沒有圣光的保護,在卡特琳娜身邊的人,會不會被她身上的黑夜氣息侵染,尤其是這種黑暗之力,雖然沒有永恒黑暗之主薩瑞茲頓的黑暗之力那么強大,但也同樣有感染人心誘人墮落的屬性,若不是他曾經聽到蘭斯大人的教誨,堅定信念,說不定今晚那一關他就栽了。
哈麗娜只是個普通女人,根本沒有任何魔力感知能力,她照顧了卡特琳娜好幾天,若是有個什么意外,真就是他害了這個可憐的女人了。
“她沒事,已經睡下了。放心,安娜給她用過圣光術,她并沒有被黑暗侵蝕。”
希雅又看了眼卡特琳娜,見她似乎是哭得累了,干脆趴在手術床上,哼哼唧唧地閉上眼,也不知是在睡覺,還是懶得動彈了。
“卡特琳娜雖然還不能熟練控制自己身上的黑暗之力,但在黑暗之境,也沒有什么黑暗邪靈敢靠近她。我會想辦法教她控制自己的力量。”
沃森松了口氣,“那就好,既然這樣……”猶豫了一下,他還是下了決心:“就請領主大人讓安吉麗娜過來,我親口告訴她這件事吧!”
希雅點點頭,隨手丟出一只小紙鶴,說了句“安吉麗娜,跟著它過來。”
那紙鶴就振翅而飛,朝著安吉麗娜的宿舍飛去。
看到沃森有些意外的表情,希雅笑了笑,“小傀儡術,用折紙造物消耗的魔力值最小,沃森族長沒有試過嗎?”
沃森搖了搖頭,哪怕是個半廢了的中階魔法師,他也能感應到那只紙鶴上的魔力元素少得可憐,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好奇,這么點連個小火球都無法點亮的魔力,怎么能驅使紙鶴精準地傳遞消息呢?
結果是小傀儡術……就讓他的心情有些復雜起來。
他那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得多米尼克忍不住嗤笑了一聲,說道:“怎么?還覺得傀儡術是黑暗系魔法,不該學嗎?”
沃森被噎了一下,按照傳統魔法師的技能劃分,傀儡術這種黑魔法,的確不屬于光明系魔法,在原來教廷執掌大陸權柄的時代,一點有人敢用這種黑暗系魔法,那是妥妥的邪術異端,要被神圣之火燒死的下場。
可他才剛剛說了,魔法不分善惡,如果現在就說傀儡術是黑暗系魔法的話,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希雅看出了他的尷尬,便出言替他解圍:“其實按照原來的傀儡術,以人類或者魔獸為傀儡的,剝奪原主的生命與靈魂,控制軀體成為傀儡,的確屬于黑暗系魔法。但實際上,傀儡術本身,并沒有黑暗與光明之分,你看我用它來操控這些原本沒有生命的東西,使之成為我的傀儡,幫助我做一些小事,在沒有剝奪其他生命與靈魂的情況下,應該就不能算是黑暗系魔法了吧?”
沃森聽她這么一說,終于松了口氣,連連點頭:“的確如此。普通魔法與黑暗系魔法的區別,關鍵之處,就在于施展技能所用的材料,若是剝奪無辜者的生命與靈魂,以殺戮為樂的,才屬于黑暗系邪惡魔法。像領主大人這樣使用傀儡術的,我以前從未見過,不過看起來,的確很方便。”
魔法師之間的通訊,大多是通過持有相同魔法符文的魔法道具,還必須有強大的魔法陣作為基礎,就像當初奧蘭王國的三位宮廷魔法師,就能夠通過控制王都防御魔法陣的三枚令牌遠程通訊,只是超出一定距離后,通訊效果會非常差。
那種長距離通訊法陣消耗的魔力元素非常可怕,所以除了三位高階魔法師之外,大多數魔法師,需要送信之類的事,還是寧可派個學徒去跑腿,反正魔法學徒的勞動力又不值什么錢,總比消耗自己寶貴的魔力或者魔晶石的好。
可若是換成眼前這個小紙鶴,上面消耗的魔力元素,甚至不如一個小火球,就算是低階魔法師也能用得起。
那就可以降低許多跑腿的功夫,甚至還可以設置一些保密符文,用來傳送消息再方便不過。
沃森還在想著怎樣充分利用這種小傀儡術,就聽到門外傳來了安吉麗娜清脆的聲音。
“領主大人,是您通知我來這里的嗎?”
“是我。”希雅朝著門口走去,順便沖多米尼克和安娜招了招手,帶著他們一起離開。接下來是布雷福德家族的內務,就不需要他們在這里旁聽了。
以安吉麗娜的性子,想必也不會希望自家的事情張揚出去,畢竟,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憶。
圣塔已經認主了安娜,他們就算不在里面,有什么動靜,安娜也會第一時間感應到,并且通過圣塔里的魔法陣進行控制,別說沃森只是個半廢的中級魔法師,就算是卡特琳娜這個半覺醒狀態的神使,在充滿圣光的圣塔之中,也無法發揮出黑夜女神的力量。
畢竟,若是論起戰力,擁有圣光的光明神認第二的話,恐怕沒哪個黑暗系的神明敢冒頭去搶那個第一。
可以說是妥妥的誰上誰死的節奏。
走出圣塔實驗樓,小紙鶴落在了希雅的肩頭,希雅收回了上面的魔力,它又變回了一只平平無奇的紙鶴。
多米尼克看得有些眼熱,“領主大人,這種傀儡術,能不能推廣到魔法學院?”
希雅想了想,搖搖頭,“就算要推廣,也得換個名字,再重新加點設定。不能叫小傀儡術。”
多米尼克有點不服,“你剛才不是都已經說服了沃森,連他都承認傀儡術不算黑暗系魔法了,現在也沒有教廷的人再出來搗亂,怕什么?”他差點就想說,這算不算逃避挑戰?難道勇者不是應該在遇到質疑時迎難而上,將那些懷疑他的人打得啪啪作響,最后徹底臣服在腳下嗎?
希雅忍不住笑道:“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真沒必要。難道你做出新的傳訊器,說這是用小傀儡術操控的,還得給每個使用者去解釋這種傀儡術并不會傷害人類,也不會吸收他們的靈魂……那得花費多少時間和精力?只需要改個名字就能解決的事,何必那么麻煩?”
她想起另一個世界永遠存在的杠精和鍵盤俠,又補充了一句:“想要挑刺的反對者,無論你是不是黑魔法都會給你找出毛病來,我們只需要記住,這些人不是我們的客戶,我們沒必要給他們提供答疑服務,他們愿意怎么想,隨他們去,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問心無愧就是了。”
“呃……”多米尼克無言以對。
希雅說得沒錯,就算他可以用事實證明,這種傀儡術是無害的,并不是黑暗系魔法,但大多數人,還是習慣性的望文生義,光是看名字就會對這種冠以“傀儡”之名的魔法感到恐懼,更加會擔心使用這種魔法道具后,會讓自己的靈魂受到損傷。
有那個跟人一個個解釋的功夫,他干點什么不好呢?愿意接受的接受,不愿意的人,費那個口舌也毫無必要。人生苦短,還有大把的事等著他去做,又何必將時間和精力浪費在這些無意義的事情上?
他的心境豁然開朗,原本一直憋悶在心底的一股抑郁之氣,也跟著消散無蹤。
多米尼克其實一直有個心結,就是關于他的出身。
作為一個妓女的兒子,原本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就因為一次瀕死的溺水,覺醒了魔力之后,他被認回了科拉姆家族,卻仍然無法擺脫這個出身,一直受到家族其他的人歧視。
“妓女的兒子,那么骯臟低賤的血脈,簡直玷污了科拉姆家族的榮耀!”
“魔法之神怎么會庇護這樣一個骯臟的賤奴?”
……
尤其是他年幼時,不知道收斂,展現出了過人的天賦,結果不但沒給自己帶來好處,反而引來更多的妒忌和忌憚,如果不是因為阿爾文看上了他的天賦,早不知道在成長起來之前,死過多少次了。
年少時的他,叛逆任性,也曾經偷偷研究過黑暗魔法,試圖用這些殺傷力強大的黑暗系魔法去對付那些欺負過他的人,結果還沒動手就被阿爾文發現,將他關在法師塔的實驗室里整整十年,讓他每天除了學習魔法知識就是做實驗,累得精疲力盡,根本沒功夫再去想報仇的事。
后來……后來不知道過了多久,等他再次出法師塔時,成為中級魔法師,原本還想著去看看那些仇人驚愕的嘴臉,結果卻發現,包括他那個瓢蟲父親在內,還有那些歧視他算計他的族人,最年輕那個,都已經滿頭白發,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其他的人,早就入土化作一把白骨。
他頓時就覺得索然無味。
阿爾文大魔法師輕描淡寫地告訴他,“身為魔法師,你的生命能夠隨著實力的提高而不斷延長,而這些普通人,就如同螻蟻一般,朝生夕死,你不去追求魔法的奧秘,浪費時間去跟這些螻蟻斗氣,何必呢?”
那時他還覺得不服氣,不甘心,因為他都沒來得及向那些人證明,就算是妓女的孩子,也比他們這些貴族的子女更聰明更有才華,什么狗屁血脈,根本不值一提。
現在看到希雅連篡改黑暗系魔法的定義,都如此云淡風輕,甚至不屑于跟人解釋的態度,多米尼克忽然就對自己昔日的執念釋然了。
是啊,何必呢?
人的一生會遇到許許多多種人,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有針鋒相對的敵人,更多的事只會吃瓜看熱鬧的路人。
就算是本該人見人愛的金幣,都會被人吐槽這一屆的金幣圖案太丑,那一批的金幣分量不足,更何況是一個人?杠精總是難免的,人生看開一點路就寬了。
小傀儡術又怎么了,反正沒剝奪生命沒掠奪和控制靈魂,就算改個名字,不叫傀儡術,叫飛鳥傳訊術,誰還能去揪著這種魔法的核心結構到底是不是傀儡術去研究呢?
更何況,說是小傀儡術的話,大家還得想想怎么控制,會不會涉及靈魂,控制這個傀儡后,要用來做什么。
改成飛鳥傳訊術,簡單明了,一看名字就知道是干什么的了,還能夠簡化操作和上手難度,一旦形成規模,想不火爆都不行呢!
多米尼克越想越是興奮,立刻跟希雅說了自己的想法。
“飛鳥傳訊術?的確不錯。”希雅點點頭,看他的眼神有點古怪,是不是該說,像他這樣出身底層,從小看人的眼色求生的人,更懂得揣摩人心,更理解那些人的需求,才會起出這樣簡單易懂還上口的名字來。
“以后還可以根據載體的不同,推出不同版本的傳訊鳥。”
“比如這種紙鶴,就是基礎版的飛鶴傳訊術,稍微好一點的木制傀儡,哦不,木制的鴿子或是大雁,就可以叫飛鴿傳訊術或者飛雁傳訊術……”
“對對對!甚至可以根據貴族們的家族守護魔獸,開發定制版的傳訊道具。比如咱們女巫領的,就可以有雪鷹傳訊術!”
一說起開拓市場,多米尼克就來精神了,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自己的想法來,說到興頭上,干脆一揮手,“反正安吉麗娜和那個黑眼睛小家伙的事,也跟我沒關系,我這就去實驗室煉制一批傳訊道具,明天拿給其他女巫們試一試——”
說完,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根本不給希雅挽留的機會。
反正對他來說,今晚要看的熱鬧已經看完了,要抓的黑暗邪靈也抓住了,還收獲了這么一個新魔法道具的創意,讓他想起來就激動萬分。
能夠開發出一種可以遠距離傳訊的魔法道具,這簡直就是魔法界一件劃時代的大事不說,還能夠借機摻入私貨,把傀儡術這種曾經被教廷定義為黑暗系魔法的技能改頭換面,若是等以后人人都用習慣了這些用小傀儡術制造出來的傳訊道具,他再揭曉謎底之時,不知道會驚掉多少人的下巴!
簡直有種即將搞個大的惡作劇的快樂氣泡,噗嗤噗嗤冒出來,充滿了他的整個胸腔,讓他連走路的時候,都腳下生風好像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一般。
安娜就很不理解:“老師,為什么多米尼克會這么高興?”
希雅摸摸她的頭,反問道:“到目前為止,你最喜歡做什么事?能夠讓你高興的那種?”
安娜不假思索地答道:“老師讓我做的事,我都喜歡做,只要能讓老師滿意的事,我都高興。”
好吧,這孩子完全不考慮自己的喜好,光想著她。希雅有些無奈,卻也難免歡喜且心疼這個孩子。她的過去有太多苦難,曾經被人嫌棄的日子,在她心底留下太深刻的烙印,尤其是當她覺醒后,滿心歡喜地去找母親時,卻發現原本一直護著她的母親,卻搖身一變,更加護著她的那些兄弟姐妹。
回想起過去的遭遇,讓這個孩子對母親徹底失望,而在這個時候,給她帶來新生的希雅,就成了她的另一個精神支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將她從痛苦之中拯救出來。
希雅已經很努力地想要讓她看到自己的力量,接受更多人的喜愛和感激,甚至在底層民眾里,已經有人私下里偷偷叫她是小圣女,小天使,用一些并不精美的木偶或畫像作為她的象征來進行祭拜,以表達他們的感激之情。
好在安娜幾乎是有樣學樣,跟著希雅一樣,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這些信仰之力傳遞來的力量,完全靠著自己的修行和對圣光的領悟升級,簡直就像是開了掛的人形金手指一般,讓希雅有時候都不得不感嘆她的運氣。
“多米尼克和你一樣,找到自己喜歡做的事,能夠滿足他的興趣,所以就特別高興。”
希雅看著安娜,認真地說道:“安娜,老師也希望你能夠找到自己真正喜歡做的事,不是為我,也不是為別人,而是發自內心的,只要想起來,能夠去做,就會很開心的事。”
“老師……”安娜有些迷茫地看著她。
希雅笑了笑:“老師也跟你一樣,只要能讓安娜開心的事,老師也會非常高興的。”
信任和快樂,本就是雙向的事,一味的索取或一味的付出,都會使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失衡,失去平衡的關系,終究不會長久。
更何況,她是真心實意地希望,安娜這樣純粹善良的孩子,能夠找到自己喜歡做的事,而不是被民眾的意愿或她的想法裹挾著前進,成為一個只知道工作的機器。
就像那些神明,一開始能夠獲得權柄的神力,是因為祂們的所作所為,契合光明的要義,才能夠掌握這種神職權柄,可隨著祂們成為高高在上的神明越久,對人的感情就越淡漠,加上對信徒們的反饋,被信仰之力的侵蝕,最終使祂們徹底喪失了情感,成為執掌權柄的“機器”。
這種程序化地應對信徒們的祈求,從接受祈求,到給予賜福,再到收獲信仰,周而復始,幾千年下來,完全流程化的工作,讓失去了情感的神明,也同樣失去了對人心的洞察,反正最后能收獲信仰,強化自身就可以,至于中間的過程中出點什么小問題,那不是還有贖罪券嗎?
安娜小可愛這么單純,希雅可不希望她以后也變成那種毫無感情的“圣女”。
安娜聽到她這么說,小臉也微微紅了紅,忽然又想到了圣塔里的卡特琳娜,有些擔心地說道:“老師,那個小嬰兒的情緒有點激動,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黑夜之女只要一醒來,觸碰到手術床上的圣光結界,安娜就會有感應,希雅知道這一點,便點點頭,帶著她回到圣塔實驗樓。
實驗樓的隔音非常好,哪怕在門口,都完全聽不到卡特琳娜的哭喊聲,否則那兩幢宿舍樓里住著的王都幸存者們,恐怕還會以為她們在對這個小女嬰做什么慘無人道的實驗,才讓小家伙哭得這么聲嘶力竭。
希雅和安娜直接穿過結界進入“手術室”,看到安吉麗娜站在圣光結界外,表情復雜地看著手術床上的小女嬰。
若是從五官輪廓上看,她們姐妹的確很像,只是卡特琳娜現在無法控制自己身上的黑夜之力,導致雙目出現黑夜之瞳的異狀,若是在外面,被人看到非嚇一跳不可。
好在沃森族長和安吉麗娜并不害怕,只是更擔心她這樣哭下去會不會把自己哭壞了,一看到希雅和安娜進來,都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安吉麗娜:“領主大人,我妹妹哭得很厲害,能不能打開結界,讓我抱抱她?”
希雅微微挑了挑眉,問道:“就算你肯接受她是你的妹妹,但她現在的情況,你覺得她能夠接受你這個姐姐嗎?”
不是她要挑撥這對姐妹的關系,而是安吉麗娜在族地閉關三年,她的父母生下這個妹妹前后根本沒有通知過她,加上她的母親也是因為生育這個孩子難產而亡,若不是沃森族長關注著他們家的事,單憑那個渣爹的態度,這個女嬰恐怕根本活不下來。
就算安吉麗娜肯認她,可她覺醒黑夜之力,以后會成為黑夜女神的神使,肯不肯認這樣一個姐姐還是問題呢。如果她不接受,那么她身上的黑夜之力,就會影響到安吉麗娜,輕則消耗她的精神力,重則甚至會同化她,引誘她也成為黑夜女神的信徒。
這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而是一個黑夜女神的未來神使。
安吉麗娜神色十分堅定:“無論她接不接受,她都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會好好照顧她,讓她能夠和我一樣,走上正確的魔法之路。”
她朝著女嬰伸出雙手,擺出一個有些笨拙的擁抱的姿勢,十分不熟練地沖她說道:“卡特琳娜,我是姐姐,可以讓我抱抱你嗎?”
女嬰的哭聲戛然而止,臉上還糊著不少眼淚鼻涕的小家伙,抬起頭來,淚水朦朧地看著面前的這個少女,也張開了白白胖胖藕節般的雙臂,十分努力地發出了一個音節:“抱——”
安吉麗娜欣喜地上前,雙手穿過了圣光結界,第一次抱住了這個與她血脈相連的親人,忍不住將她抱在懷里后,毫不嫌棄地在她那臟兮兮的小臉上親了一口。
“真乖!”
卡特琳娜地抬起小臉來,學著她的樣子,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糊了她一臉的口水,然后摟著她的脖子,沖著希雅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無齒的笑容。
“我的姐姐!我有姐姐了!壞人,不怕你!”
感應到她傳遞到自己腦海中的念頭,希雅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好吧,這還是個腦子沒長好的嬰兒,就算是黑夜女神給她賜福,給予她黑夜之瞳的力量,依然不能改變她是個嬰兒的事實。
或許等到她成年之后,成為真正的黑夜神使,能夠接受黑夜女神降臨在她的身體內,但現在的她,依然只是個會哭會鬧,會吹鼻涕泡泡,會顯擺姐姐會罵人的小屁孩。
沃森族長顯然也徹底放下心來,甚至覺得自家血脈的力量真是十分強大,就算是有黑夜之力的女嬰,也能夠壓制住黑暗氣息,表現出正常的情感。
“既然這樣,安吉麗娜,你就先在這里陪著她,等她身上的黑夜之力能夠收斂回去,她能夠自己控制住這些力量不至于逸散出來影響到別人,就可以帶她回你的宿舍和你一起生活了。”
“多謝領主大人!”安吉麗娜喜不自勝,抱著妹妹就開始教她:“卡特琳娜真厲害,來,讓姐姐摸摸你的小肚肚,看看你怎么去掉這些黑氣……”
有個又聰明又卷的姐姐,小家伙恐怕是想偷懶都不行了。
希雅有些同情地看了卡特琳娜一眼,然后對沃森族長說道:“目前安娜才剛剛晉升到中級魔法師,她的圣光之力還不足以施展大治愈術,沒法替您恢復斷腿。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讓人先給你訂制一個金屬假肢,方便你平時行走,等到安娜的等級足夠以后,再為你治療斷腿,你看如何?”
沃森卻搖搖頭,拍拍自己坐著的輪椅說道:“假肢就先不用了,我覺得這個自動輪椅就挺好。我也需要重新開始修煉,哪怕斷了條腿,應該也有我能夠使用的魔法技能,大不了,我還可以跟多米尼克一起去研究一下傀儡術……”
“飛鳥傳訊術!”安娜突然開口,糾正了他的說法。
沃森愣了一下,望向希雅。
希雅微笑著說道:“多米尼克覺得,這種通過仿制的鳥類進行傳遞訊息的魔法,叫飛鳥傳訊術,更加簡單明了,更容易讓人接受。”
沃森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也點了點頭,笑道:“的確如此,我倒是十分期待,飛鳥傳訊術以后的應用,會給魔法師的生活,帶來什么樣的改變。”
“不止是魔法師。”希雅更正了一下他的說法,“我們研究的所有魔法道具,都會盡可能地降低魔力元素消耗,并且通過魔法符文控制魔法道具的啟動方式,從而讓沒有魔力的普通人,也能夠使用這些魔法道具。”
“畢竟,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人,都是沒有魔力的普通人啊!”
“讓給所有沒有魔力的普通人也能夠使用的魔法道具?”沃森不禁有些動容,“這……能夠實現嗎?”
“當然可以啊!”希雅理所當然地點頭,“從魔法燈,魔法冰箱,到魔能炮,不都是普通人可以使用的魔法道具嗎?魔法如果不能改變普通人的生活,而是局限于魔法師的小圈子里,那么就永遠談不上改變這個世界。”
沃森族長震驚地看著她,作為昔日王都三大魔法家族的成員,他接觸過的魔法道具不計其數,可從未想過,這些魔法道具,能不能給普通人使用。
在魔法師的心里,從他們真正覺醒的那一刻開始,無論是生命形式還是其他,都已經與普通人完全不同了,那么他們的生活方式,自然不會去考慮普通人能不能夠接受。
希雅也是跟多米尼克接觸之后,才知道王都的這些魔法貴族世家們,其實生活的舒適程度和各種魔法道具的應運,根本不下于科技時代的普通人。
他們雖然沒有馬桶,但是有清潔術和凈化術,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家政魔法,能夠解決到各種瑣碎而繁雜的家務勞動,讓他們的生活品質完全不亞于希雅原來那個世界的新人類。
可大多數魔法師并不覺得這些“小”魔法有什么用,作為貴族子弟,他們從生下來就有無數女傭和仆人照顧,屬于典型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要不是多米尼克屬于半路被認回家族的“賤種”,不光受到族人的歧視,就連那些仆人也其他人的唆使下處處冷待他,讓他不得不養成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習慣,才能夠發明出那么多用于生活服務的魔法造物。
就算如此,多米尼克原本也沒想過,讓這些東西變成普通人也能用的魔法道具。
直到女巫領推出的魔法冰箱打開了他的思路,才讓他看到了一個更加廣闊的市場,幾乎是看著源源不斷的金幣就在那邊擱著,只要他打開這扇門,就會一股腦朝著他們涌過來。
魔法燈是一個嘗試,而未來的飛鳥傳訊器,將是一個更新更神奇的領域,給普通人打開一扇通往魔法科技生活的大門。
“咕咕!咕咕!”
在晨曦之城的一家旅館窗口,一只巴掌大的木雕雪鷹落在了窗臺上,沖著里面的人叫了起來,尖尖的鳥喙敲了幾下窗上的玻璃,發出清脆的聲音。
房間里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跑到了窗前,看著窗外栩栩如生的小雪鷹,發出了一陣驚呼聲:“媽媽媽媽!快看!這是雪鷹!女巫領的雪鷹啊!”
作為女巫領的吉祥物,晨曦之城的許多地方都有雪鷹的雕像和畫像,甚至商業街上還有一家店專門賣各種雪鷹形象制品,從徽章到玩偶、抱枕、翅膀背包等等,簡直讓每個外來的孩子們都愛不釋手,只要走過路過的,都控制不住要買上幾個。
據說,這家店還是經過了雪鷹族長授權的,賺取的利潤里,還有一部分是要給雪鷹們買食物用的,所以大家的購物熱情就更加高漲,完全不考慮這些小東西的售價和成本是否匹配。
問就是喜歡,為雪鷹花錢就是高興,一點問題沒有。
現在,看到這只木制的雪鷹居然會飛會叫,還會敲窗戶,怎能不讓小女孩欣喜若狂。
女孩的媽媽也趕了過來,打開了窗戶,剛準備放這只雪鷹進房間,就看到從它的翅膀里飛出了一封信來,輕飄飄地落在了她的手上,信封上寫著——
“洛山達魔法學院錄取通知書”!
第82章
這一天, 從早到晚,十只憨態可掬的木制小雪鷹飛遍了晨曦之城的各大旅館,甚至沒放過在中央廣場上的馬車和睡袋, 為這些即將進入洛山達魔法學院的學生們送去了入學通知書。
不光是接到通知書的孩子們震驚+好奇+歡喜+被萌得一臉,就連陪他們一起來的家長和隨從, 甚至是每個看到了小雪鷹信使的路人,都被這可愛的小家伙吸引了視線。
當天就有許多人去找多米尼克打聽消息,想知道這雪鷹信使是洛山達魔法學院專用的,還是女巫領以后要推廣的送信方式。
這些敏感的商人們,對女巫領尤其是煉金工廠負責人多米尼克的行事風格, 已經十分了解。
如果這種神奇的魔法造物不對外出售的話,多米尼克才不會這么大張旗鼓地放出來, 還在每個小雪鷹身上打了個印記, 每個買過女巫領魔法道具的人都認得, 那是女巫領煉金工廠新換上的標記, 按照晨曦之城政務廳商務部的說法, 這叫“商標”,簡單來說, 就是商品的標記。
打上商標,那就擺明了是要出售的新款魔法奇物啊!
無論是最早靠魔法冰箱賺取暴利的布里斯奇商行,還是后來到女巫領采購魔法藥劑和魔法燈的各地商行負責人,一看到這些雪鷹身上的商標, 就知道這肯定是多米尼克做出來的“樣品”。
那不趕緊去找他, 怕是就要被其他人搶先了呢!
在這個以馬車為主要交通工具的時代,長途傳訊的成本非常高不說, 中途遺失的概率也非常高。畢竟就算是聯通各大貴族領地的官道,路上也難免會有盜賊出沒, 更不用說占據險要之地的大小魔獸,路上的危險之高,一般人根本沒法獨自遠行。
尋常平民可能一輩子從生到死,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家鄉。那些走南闖北的商隊,在跑商之余還憑借自身的商譽,身兼信使,哪怕一封信可能要送上幾個月甚至一年半載的,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已經是十分不易了。
當然,大貴族和王室有專用的快件渠道,靠著皇家騎士團的名聲,官方的加急信件,都是由這些專職信使快馬送往各地,帶著皇家信使徽章的信使,無論經過哪個貴族領地,都可以享用免費食宿,并且由當地貴族提供換乘馬匹,以確保王國政令通暢,信件傳送安全及時。
這種送信方式速度的確比商隊快得多,但缺點是只有伯爵以上的大貴族才能享用,中小貴族若是搭個順風信,都要付出不菲的代價,商人和平民就不用想了,有錢人家也不會替你送信。
以前的確有人曾經利用鴿子或飛鷹來送信,但是同樣存在安全問題,加上這種方式被人攔截的概率太高,風險自是不言而喻。
可眼前這小雪鷹木偶就不一樣了,一看就是魔法造物不說,還打上了女巫煉金工廠+雪鷹一族的標記,一般人誰敢動?
上一個敢偷魔法路燈的人,被掛在路燈上示眾,晾了足足三天,每天還有安娜小女巫去刷個圣光術保證他死不了,可這種刑罰,簡直讓人比死還難受。
按照女巫領主的說法,這屬于“社會性死亡”,簡稱“社死”。
從那以后,哪怕晨曦之城里各種公共魔法設施毫無保護地擺在大街上,也沒有人敢再手賤地去薅一把,實在是因為這犯罪成本太高了!
就算是買個魔法燈,也就是三五個銀幣的事,為了好奇心或者省錢導致這種公開處刑的結果,名聲掃地不說,以后想在晨曦之城里找個工作可就難了去了。
是的,外來的難民和商戶,以及送孩子上學的家長們,都發現了晨曦之城正在大量招工的情況。
畢竟,在這個尚處于半封建半奴隸制時代的王國里,王權不下貴族領,大部分領地都是自給自足的生活,商業行為僅限于各大主城之間的貿易,工業就更不用說了。
而領地里除了少數自由民之外,大部分人都屬于領地貴族的財產,領主能給他們管吃管住餓不死就已經算是天大的仁慈,哪里會有什么私人財產。
沒有私人財產,就談不上購買力,單靠少數的自由民,根本支撐不起一個正常的市場。
可在這個時代,失去貴族保護的奴隸,一無所有,大多數人甚至害怕失去貴族的庇護,給他們自由都不敢接。就如同習慣了被圈養的家畜和籠中的雀鳥,哪怕打開牢籠,他們也失去了在野外獨立生存的能力。
所以希雅在一開始時先利用女巫們的魔法種了一波田,然后開始安排農奴們“包產到戶”,只要種夠上交給領主的糧食,多種出來的都歸自己。甚至還讓他們組織了生產競賽,每季畝產量最高人能夠獲得一幢由領主大人獎勵的小木屋,第二名和第三名則是退役的駑馬和農具。
原本完全看天收獲的農奴們一開始都有些茫然,他們甚至擔心這是領主的陰謀,按照以往的慣例,交完給領主的糧食之后,他們能剩點麩皮就算不錯了,怎么可能還有多余的糧食。
可很快他們就看到了第一批得到獎勵的農奴,畢竟這些經過女巫們用魔法催生的糧種,生長期遠遠比正常要短,不到兩個月時間,當他們收割回沉甸甸的麥穗時,就知道這次是真的能夠給家里攢下余糧了。
當他們看到同伴得到了小木屋、駑馬、農具之后,就終于相信,現在的女巫領主,是真的打算讓他們成為自由農民,而不是世世代代的奴隸。
有了這些余糧,他們再也不用擔心冬天要餓著肚子擠在一起取暖,不用擔心每天早上醒來時,身邊都有人無聲無息地死去,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
接下來希雅又頒布了新的土地法規,分包到各家各戶的田地,連續三年完成足額交糧任務后,便可以一個極低的價格,分五到十年購買這塊土地的所有權,同時也燒毀了原本的奴隸契約,將這些完成了第一季生產目標的農奴們都釋放為自由農民。
也就是說,他們不光現在是自由民了,而且最多辛苦十三年,他們就能擁有一塊完全屬于自己的土地。
新生的農民們認為這是領主大人的恩典,給予他們新的人生,故而不僅對女巫領主感恩戴德,也對這些未來會屬于自己的土地充滿了熱愛和勞動積極性。
以前需要被鞭子抽打著才慢吞吞干活的農奴們,這下根本不需要監工們的皮鞭,甚至一個個都開始卷了起來,都想做下一季能夠奪得領主嘉獎的幸運兒。
要知道,上一季的三個幸運兒,剛剛得到領主嘉獎,就成為女巫領的新自由民中最受歡迎的婚嫁對象。
是的,這次的前三名里,除了第二名之外,另外兩個都是女人。
尤其是獲得第一名的羅蒙娜,她的丈夫作為一個農奴,隨著老威斯特伯爵的騎士大軍上了前線,一去不回,給她留下了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如果去年沒有得到領主的救濟,她們一家都得餓死凍死。
所以她對于女巫領主的命令是毫不猶豫地執行,絲毫不打折扣,女巫們說松土就松土,說施肥她就施肥,說澆水就澆水,牢牢地記住了女巫們用魔法種田時的每一個細節,在接手自己耕種時,也努力讓田地能夠保持女巫們用魔法時達到的濕度和肥力,伺候起莊稼來,比照顧孩子還要細心。
甚至在抽穗灌漿時,她連著幾天都住在了田邊地頭,生怕出點意外毀了這一季的收成。好在天道酬勤,她的辛勤付出沒有白費,果然獲得了第一季收成冠軍的榮譽。
她原本以為,這種獎勵里的小木屋,或許就跟她們以前住的茅草房差不多,四壁薄木板上面加幾根橫梁,鋪上一層干草捆成的草墊做屋頂,能夠遮風擋雨就算不錯了。
就算那樣的小木屋,都是許多農奴求之不得的庇護所,有不少農奴,一輩子都是跟他們飼養的牛羊住在一起,冬日里就全靠抱著那些牲畜取暖,才不至于凍成冰塊。
所以當羅蒙娜看到那幢刷著白色防蟲防腐油漆,有著紅色木制屋頂,據說有三室兩廳的“小”木屋時,整個人都驚呆了。
別說是他們這種出身卑賤的農奴,就算是城鎮里的自由民和小商人,都未必能有一幢這樣又大又精致的房子,竟然就因為她做了自己本該做的事,領主大人就慷慨地獎勵給了她?
其他的農奴們也驚呆了,對她各種羨慕嫉妒,甚至還有人想要借著娶她的名義住進這幢房子,結果都被羅蒙娜打了出去。
女巫領頒布的法令里,鼓勵男女婚嫁自由,父母不得包辦干涉,更重要的一點是,女人可以自立門戶,無論是否結婚,都能夠自己當家做主,擁有獨立戶籍。
在羅蒙娜看來,這房子是自己和三個孩子的,她辛辛苦苦掙回來的房子,那些男人想靠一句“我娶你”就騙過去,誰知道以后他會不會找借口打自己打孩子,霸占了這幢房子。這種事,她可是見過不少,才不是那種被男人三言兩語就哄得什么都交出去的傻女孩。
更何況,從上一季的收成看,她完全有能力種好更多的地,養得起自己的三個孩子,甚至還有機會擁有自己的土地。那么以后,她的孩子們,也有機會去上威斯特公學,哪怕沒有覺醒魔力,也能學到一技之長,養家糊口是不成問題的。
那她又何必去冒險“娶”一個男人進來,讓人可以有合法的身份來分享甚至霸占她的房子?
第二名的男奴沙克和第三名的女奴蘇瑪就不這樣想,而是歡歡喜喜地接受了提親,很快就擁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和更多的土地。
也只能說,人各有志。
看到這幾個吃到甜頭的農奴翻身做了自由民,日子一天天好了起來,其他的農奴們也終于動了心思,不再像以前一樣需要監工們盯著干活,而是學著能干的農奴們,精心照顧自己分到的土地,以求下一次的收成時能夠獲得更多的收獲,到時候就算是進不了前三,能夠多種出來的糧食也是自己的,不上心可不行。
以后領主大人可不會管他們的伙食,全靠他們自己種多少吃多少,不下死力氣干活,以后就只能看著別人吃干飯白面包,自己喝湯吃黑面包。
也有一些心靈手巧的農奴,看到鎮上的自由民可以自己做買賣,或者進各種工廠做事,不光管飯還有工錢,就主動放棄了種地,將分到手的土地轉給別人,自己進城去打工。
由于整個領地尚處于大開發階段,人力嚴重不足,就算有魔法師們的全力施工,很多東西還是需要工人們出力,所以第一批工人們的待遇都非常不錯,讓他們在吃飽喝足之余,生平第一次有了余錢,可以買一些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生活用品。
有了這些人,女巫領的市場才真正開始正常發展起來。
讓進入女巫領的商人們,不光可以從女巫領買到各種魔法奇物,還可以出售他們帶來的各種商品。如此有來有往,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商人進入女巫領,也隨之帶來了大量的移民和難民。
移民還好,都是有點家底,但出于各種原因,逃離原本的居住地,來女巫領尋找新的發展機會。他們大多以家族為單位,人多不說,手頭還有點錢,能夠在女巫領買個鋪子或者買塊地,無論開店還是種地,在這個新興的城市中,都能夠賺到足夠生活的回報。
難民就不一樣了,無論是早期從其他領地逃難來的,還是后來從淪陷的王都逃來的難民,幾乎都是一無所有,就算昔日王都的平民,沒點自保之力的,在這一路上也被路過的貴族各種收稅收到扒去幾層皮,根本不會讓他們帶著一個銅幣進入女巫領。
這些人大多進了各種工廠,就連女人們也可以去酒館和旅館做服務生,因為這幾個月來女巫領的商行數目一增再增,酒館和旅館的數量也跟著增加,需要的服務生人數也不少。
于是當這些來自全國各地的貴族們送孩子來學魔法時,就震驚地發現,這座有史以來建成時間最短的晨曦之城,竟然出乎他們意料的繁華整潔,百業興旺,充滿生機與朝氣。
就算建筑新了點,缺少大貴族世家的奢華裝飾,甚至有些過于簡單的風格,卻被滿城的綠樹和鮮花裝點得別有一番風味,令人不覺簡陋,反而感覺清新自然,格外舒適。
就連他們都有些心動,考慮是不是在這里買套房子,讓孩子在魔法學院上學期間,也能有個隨時可以去改善一下生活的住處。
更何況那些普通人。
原本只是想送孩子們來碰碰運氣,若是能被魔法學院收下,他們就不用再擔心孩子的特別之處會被人發現,招來一場大禍。
哪怕現在教廷不復存在了,可誰能保證,若是被領地貴族發現他們的孩子有魔法潛力,會不會把人搶了去?聽說當初教廷的一個主教,就曾經拿那些有魔法潛力的孩子煉制魔法藥劑,萬一其他的貴族或魔法師里,也有這種邪惡存在呢?
只有女巫領,這里的領主仁慈又大方,愿意給每個擁有魔法潛力的孩子提供指導,哪怕沒錢交學費,也可以向領主貸款,等到學成畢業以后,在煉金工廠里打工償還學費。
聽說,女巫領主在招生時就告訴大家,絕不可讓一個想上學有潛力的孩子上不起學。
所以哪怕他們住不起旅館,只能在中央廣場上喝噴泉里的水,露天睡睡袋,他們也要將孩子送進魔法學院去上學。
現在,這些家長甚至覺得,這是他們一生中所做出的最佳決策,不光是孩子們有了上學改變未來命運的機會,就連他們自己,也在晨曦之城里找到了各種臨時工作,幾天下來,不光沒花錢,反而還賺了點錢。
一開始有點恍恍惚惚的,后來,這些平民家長們,就下定決心,干脆留在晨曦之城,反正在這里也能找到更好的工作,總比回去繼續苦哈哈地給那些貴族老爺們當牛做馬的強。
最后,魔法學院一共招收了一百二十七名學生,其中貴族學生九十八名,平民學生二十一名,還有兩名混血學生和六名北方部落來的學生。
年齡最小的只有七歲,年齡最大的……那孩子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年齡,就連送她來的老婦人,都說已經跟她一起生活了三十年,可她依然看起來像個十一二歲的孩子。
經過希雅和亞歷山大族長的檢查,最終確認,這孩子竟然是個混血精靈。好吧,雖然在奧斯維爾大陸上目前還沒有精靈種族的生活跡象,可是在幾千年前,大陸分裂之前,這個世界里不光有人類,還有巨龍,精靈,獸人,人魚等等多種生物共存。
只是因為幾千年前的神戰,大陸分裂,奧斯維拉成為“神棄之地”,魔力元素不斷減少,就連人類的魔法師,到達魔導師高度之后,都無法在這片大陸生存,就更不用說那些天生具有魔法的種族。隨著他們的遷徙,奧斯維拉大陸上就只剩下了與他們有關的傳說,而很難再看到他們的存在。頂多,也就是一些具有上古異族血脈的混血兒,一個個都因為物以稀為貴,成為貴族們爭奪的“收藏品”。
這個半精靈少女,身上的精靈血脈已經十分稀薄,但天生的美貌和尖尖的耳朵,依然使她從小就成為一件珍貴的收藏品。可惜因為她實在長得太慢,熬死了三代主人才長到十來歲的模樣,結果不等新主人“享用”,她就趁著交接的功夫,逃出了那座貴族莊園,甚至還順手帶走了那個負責照顧她的小女仆。
否則因為她的逃走,那個小女仆肯定會被管家活活打死。
兩個少女逃進了山里,躲避著貴族的追捕,艱難求生。稀里糊涂地,居然過去了不知道多少年。只是當初的小女仆如今已經變成滿頭白發的老嫗,半精靈少女卻依然只有十一二歲的模樣。她們偶爾也會去人類聚居的城鎮用山貨交換些衣物和生活用品,聽說了女巫領和洛山達魔法學院的事后,就果斷前來報名求學。
希雅不禁咋舌,別的不說,這個半精靈少女的壽命,恐怕比雪鷹們還要長。真不愧是傳說中有名的長生種族。
人類需要苦苦修煉才能延長幾百年的壽命,可對于精靈族來說,三百年才算是真正成年,隨便一個精靈都是以千歲為計算單位,和巨龍一樣,都是見證過這個世界神戰的長生種。
只是當初他們離開了這片“神棄之地”,只留下一些混血精靈艱難求生,到如今,已經很少有人能看到活著的混血精靈。想不到這次招生,居然還會有這樣一個意外之喜。
如今隨著黑暗之神降臨,打破了大陸結界,魔力元素開始迅速恢復,那些失傳已久的魔法種族們,或許就會重新出現在這片大陸上。
而另一個混血學生,則是個半貓人女孩。她還是黑貓們從一艘商船里“偷”出來的,據說是被冒險團捕捉后賣給商人做奴隸的。
黑貓們直接將這個貓女帶到了魔法學院,交給了女巫們,并憤怒地回去攻擊了那艘商船。
希雅趕緊派人去查封了那艘商船,以其販賣非法違禁品——奴隸的罪名,沒收非法所得,將商船所屬的商行一并驅逐出境。
至于商船上的人……都已經不用她去驅逐和懲罰了。
貓貓們嫉惡如仇,發現這艘商船上的獵手不光捕獵半獸人,還獵殺了不少女巫領明令禁止捕殺的珍稀魔獸,比如有著五色鹿角的森林鹿,渾身皮毛柔軟潔白的雪狐,有七彩斑斕羽毛卻只能跳不會飛的卡達爾野雞……
他們為的是森林鹿的鹿角,雪狐的皮毛,卡達爾野雞的羽毛,所以只帶走了這些材料,而將血淋淋的尸體拋棄在山林之中。
黑貓就是被船上的血腥味吸引過去,就看到了無數魔獸的怨靈在船上哀嚎,跟著上船后,才發現里面還藏著一個半獸人貓女。
它們最終將那些船上的獵人和商人都撕成了碎片,希雅讓人扣下并沒收這艘船,主要就是為了替貓貓們善后,光是清理船上的血污殘骸,那就不是一個小工程。
貓女膽子很小,卻有非常微弱的魔力,能夠召喚貓貓……與她所處地方圓五公里范圍內的貓系生物進行心靈連接,這也是黑貓們會莫名其妙從洛山達魔法學院跑去碼頭那邊的原因。
雖然貓貓們說是聞到血腥味上船,可貓女很清楚,自己的特殊魔力時靈時不靈的,能吸引來這些黑貓們,完全是因為它們雖然弱小,但都已經開靈生智,不再是普通的貓,而是擁有靈性的靈貓。
就沖著貓貓們的面子,就算貓女的魔力再微弱,希雅也給了她一份錄取通知書,讓她成為洛山達魔法學院的一員。
那些已經在帕瓦爾山脈的礦場和鹽場里落戶生活的北方部族們,哪怕一開始是作為戰俘的存在,但很快在發現這些奧蘭人并沒有傳說中的兇橫嗜殺,只要他們老老實實干活,都能吃飽肚子,還能夠有足夠的木柴取暖。
祖祖輩輩生活在北方荒原上的部族人,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不用擔心睡著之后火塘熄滅就會凍死人,不用擔心明天下雪找不到食物就要餓肚子。
對于他們來說,礦場的工作,雖然辛苦,但是能讓他們吃飽穿暖,以他們簡單的思維而言,已經是十分幸福的生活。
不就是挖點礦,搬點磚嗎?這種辛苦,比起在荒原上苦苦尋找食物,什么草根老鼠都吃過的部族人來說,根本算不得什么。
于是,安穩的工作了不到一個月,就有人提出,能不能將他們留在北方荒原上的親人也接到礦場來。因為青壯勞力都南下掠奪覓食,留在北方的老弱婦孺,如果等不到他們帶回去的戰利品,恐怕根本無法度過這個冬天。
本來就缺少人口的女巫領,當然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并且派出兩只雪鷹帶路,免得他們迷路成為山脈中那些復蘇的魔獸加餐。
結果就是他們真的速去速回,幾乎將整個北方部族的老底都給搬來了。
這也怪不得他們輕信,實在是因為北方荒原的冬天來得太早,帕瓦爾山脈中才到秋天的時候,北方荒原已經開始飄起雪花,他們要走得再晚幾天,恐怕留下的老弱婦孺就會開始成批地死亡。
現在既然有了新的生存之地,那么就算里面可能有什么陰謀或危險,也好過留在原地慢慢等死。
族老們果斷火速打包了東西,就帶著女人和孩子們跟著去報信的部落人前往帕瓦爾山脈中的礦場。
此時的帕瓦爾山脈中已經有三個大礦場和一個鹽場,分別是位于阿烏尤尼峰下的火山巖礦場,位于雪峰下的魔晶石礦場和位于千河谷的鐵礦場。
其中以阿烏尤尼峰下的礦場占地面積最大,不僅要開采火山巖和硫磺礦,還要負責火山山腹中挖出來的火焰晶石包裝運輸,收集火山灰來制造水泥等等。
此外還有五個磚窯和兩個瓷窯,都是艾爾維拉和茱莉婭一手建成的,在這片區域內如果修木屋的話,很容易被火山噴射出來的巖漿和火焰晶石引燃,反倒是用火山泥燒制的磚塊耐熱抗燒,非常適合蓋房子。
所以在這個礦場和磚廠的宿舍,都是用這種火山泥磚建成,除了顏色都是紅褐色的看著有些單調之外,住人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有了房子住之后,這些部族人們更加干勁十足,挖出的礦石越多,他們的生活環境就能得到更多的改善,甚至當筑路隊終于將礦場到鷹愁谷要塞的水泥路修通之后,第一批雪白的小麥粉被運到了礦場,用烤爐烤制出蓬松香軟的白面包時,許多部族人甚至只吃一口就舍不得再吃,想要留下等著自己的家人們從北方荒原下來之后,讓他們嘗嘗這種香甜松軟完全不拉嗓子的面包。
對于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來說,這甚至是他們有生以來吃過最好吃的食物。
當卡爾看著這些比他塊頭還高還大、平時扛幾百斤巨石都面不改色的部族漢子們,居然因為吃上幾塊白面包就激動得掉淚時,也不禁有些心酸。
若是在以前,他是絕對不會同情這些和威斯特人有著幾百年世仇的部落人的,他一直認為是這些野蠻人天性殘忍嗜殺,才會一年又一年地攻打威斯特領。
直到領主大人俘虜了這些部族人之后,他奉命接管了這邊的俘虜營,一開始還覺得領主大人太過仁慈,給這些俘虜好吃好喝的根本不值得。后來慢慢了解了他們之后,卡爾也心聲無奈。
說到底,幾百年的世仇,都是為惡劣的生存環境所逼迫的求生之路。
但凡能有口吃的餓不死,部族人也不想去拼命打仗,更何況威斯特領幾百年來的威名在那放著,多少部族人的先輩都死在鷹愁谷要塞外面,可他們若是不去,部落里的人口過剩,物資根本不足以支撐他們過冬,只有通過戰爭,一邊消耗人口,一邊收割帕瓦爾山脈里的魔獸作為過冬干糧,哪怕打不下鷹愁谷要塞,他們也能帶著一路的收獲回去與族人過冬。
盡管這種方式十分殘酷,卻是部落聯盟這幾百年來的生存之道,唯有經過血戰歷練的勇士,才能誕下更堅韌不拔的孩子,在這種殘酷的磨煉中,他們才能一代代地保持強健的體魄,在北方荒原的惡劣環境下艱難生存。
這種情況下,能活著已經十分不易,就不用想什么生活品質,追求什么美味食物的好事了。
其實卡爾原本的生活狀況,比他們也好不到哪里去,直到希雅小姐覺醒了魔法之后,干掉了那幫教廷的走狗和出賣威斯特家族的王國密探,才開始改變了威斯特領地居民們的生活。
而現在,這些北方部落人徹底放下了武器,高高興興地當著一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礦工,為每天能吃到面包,喝到肉湯而努力工作,甚至還攢下了一些工錢,等到每周一次補給車運送物資來時,還能買上一點在北方荒原看不到的生活用品。
最受歡迎的,就是聚火術符文卷軸,這種批量制作出來的符文卷軸,都是用巴掌大小的魔鼠皮制作而成,只要打開,就能生成一團火球,可以燃燒6-8個小時,用來燒水做飯加取暖都不成問題,售價只需要5個銅幣。如果用不了那么長時間的,還可以收起卷軸,火球收回后,剩余時間可以下次再用。
這個價格,就算是放在王都,也是讓王都魔法師們唾棄的跳樓甩賣價。
堂堂魔法師出手畫個符文,那都是至少以金幣為計量單位的,就算是最少的1金幣,相當于100枚銅幣,那也能買上20個最低階的聚火術符文卷軸。
他們根本無法想象,女巫領是怎樣能將成本降低到這種地步的,難道魔法師的勞動力就完全不值錢了嗎?再簡單的魔法符文,繪制也需要消耗魔力和時間的!這些成本,對于魔法師來說,賣1個金幣他們都覺得虧本,更何況是5個銅幣!
沒辦法,魔鼠的繁殖力太強,當初的魔獸潮里,盡管被燒死了不少,還是有大量魔鼠死后留下了層結實的鼠皮,就被希雅安排人都做成了皮紙,用來制作這種最低階的魔法符文卷軸。
后來為了方便取材,希雅甚至還讓人辦了個魔鼠養殖場,專門喂養魔鼠用來制皮。反正這些魔鼠什么都吃,十分好養活不說,繁殖得十分迅速,一個月一窩崽,最少四五只,最多能有十只,幾個月下來就能繁育出一大群魔鼠來。
有艾爾維拉幫忙,制作出的符文刻印機更加精準,大大降低了原來的符文雕刻機的失敗率,進一步壓縮了低階魔法符文卷軸的成本,才能夠讓這種方便耐用的符文卷軸賣成了白菜價。
現在從女巫領出去的人,身上不帶上幾十個聚火術和聚水術符文卷軸的,簡直就不敢自稱是女巫領的人。
尤其是鷹愁谷要塞和山中礦場的守軍們,自從有了這些魔法符文卷軸,就再也不用為了尋找水源去跟魔獸們廝殺,不用為了生火辛辛苦苦地砍柴燒炭。
原本他們還覺得帕瓦爾山脈里多得是樹,無論砍多少都砍不完,頂多就是辛苦一點而已。
可希雅來了之后,就叮囑他們盡量少砍伐樹木,每砍伐掉一株大樹,就必須補種一些樹苗,以確保山林中的樹木數量,維持山林中的生態平衡。
士兵們雖然不懂得什么事生態平衡,可希雅告訴他們,如果過度砍伐樹木,遇到暴雨時節,山上缺少樹木穩固山體,就會發生山洪和泥石流,許多在他們看來的天災,其實追根究底,都是人禍。
聽到領主大人的解釋之后,大家哪怕依然不是十分明白,卻也知曉其中厲害,加上魔法符文卷軸更加方便好用,又是領主免費給大家裝備的出行物資,他們當然也樂得不去砍樹,省下這分力氣。
部落人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神奇的魔法,哪怕是先前被火焰龍龜獸攻擊時見識過魔獸的強大魔法,在他們看來,也沒有這最低級的聚水術和聚火術來得神奇。
因為那些強大的魔法必須由魔法師來施展,可這小小的魔法符文卷軸,卻是他們這種毫無魔力的普通人也能夠使用的。
當他們對魔法生出了好奇,派出去的族人也帶著原本留在老家的老弱婦孺們歷經辛苦來到了礦場,震驚地看著他們一個個用聚火術形成的魔法火焰烤肉,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是不是到了神國,才能看到這種連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兒。
等弄明白了這些魔法符文卷軸的來歷后,族老們沉默了許久,終于意識到,曾經與威斯特領能夠有來有往打得勢均力敵的時代已經徹底過去,如果他們還想活下去,就只能按照那位女巫領主給他們提出的條件,在這片山林中為她打工。
他們開了好幾天會之后,終于還是決定舉族徹底向女巫領主投誠,唯一的條件,就是希望領主以后能將他們視為女巫領的領民,能夠享有和女巫領其他奴隸相同的待遇。
他們還沒敢直接要求當自由民,從俘虜到奴隸還好說,想一步登天成為自由民,就怕女巫領主會懷疑他們的用心,萬一以為他們是一時示弱,以后還想翻身作亂就糟糕了。
可沒想到,卡爾卻說,現在女巫領已經沒有奴隸了,原來的那些奴隸,都已經被女巫領主燒毀了奴隸契約,成為租賃領主土地的自由農民。
至于領主能不能接受這些部落人,他還得向領主大人匯報才行。
希雅并沒有拒絕,但也沒有讓這些部落人直接進入威斯特領,依然讓他們在山中礦場工作,只是允許他們每個月派出十個人進入威斯特領地采購生活物資。
哪怕礦場工人們管吃管住,可這些遷徙來的老弱婦孺還是需要大量的生活物資,都需要他們靠自己的勞動力去換取。
正是在他們前往晨曦之城采購的時候,得知洛山達魔法學院招生之事,就忍不住請卡爾去請示領主大人,他們族中有魔法天賦的孩子,能不能報名去洛山達魔法學院學習魔法。
希雅同意了。
于是,洛山達魔法學院里,就有了六名來自北方部落的學生。
當這一百二十七名不同出身、不同種族的學生們齊齊走進洛山達魔法學院時,希雅看到學院正門處的那尊洛山達女神像,發出了一道朝霞般明麗璀璨的光柱,直沖天際,染紅了半個天空,如同流動的極光,點燃了天空,讓整個世界都沉浸在這奇異而瑰麗的晨光下。
無數魔力元素,噴薄而出,讓所有進入魔法學院的學生們,都感應到了那強大的魔力源,正在沖刷著他們的身體,讓他們如同被浸泡在溫泉中,暖洋洋地享受著這次魔力浴。
誰說奧斯維拉大陸的魔力元素在減少來著?明明都跑來女巫領了啊!
第83章
在這個清晨, 整個奧斯維拉大陸的人,都看到了這幅奇異的光影畫卷。
那沖天而起的光柱,變成虹彩的光帶在天空中舞動, 染紅了大半片天空。在那流動的光河之中,光影的形狀也在不斷地變化著。
從一開始仿佛燃燒的火焰, 從地面沖上天空,氣勢洶洶地占據了大半的天空后,又化作了蜿蜒流淌的光河,在天空中綿延流轉。忽而變成巨大的水晶,折射著奪目的光芒, 忽而碎成萬千細小的光鉆,紛紛揚揚地灑落在天空之中, 看得人目眩神迷, 完全挪不開眼。
這場奇異的光影盛宴, 足足持續了接近一個小時, 將整個奧斯維拉大陸都籠罩在了一片神秘而瑰麗的氛圍之中。
在普通人無法看到的空氣中, 無數魔力元素在片虹光的照耀下,閃爍著五色光芒, 仿佛無數小精靈般,在空中翩翩起舞。
在人類無法抵達的地底深淵中,巖漿沸騰起來,帶著無數狂熱的火系魔力元素, 沖破了封印, 朝著外面奔涌而去。
人們仰望著天空中的光幕,臉上露出了驚奇和敬畏的表情。甚至有人跪在地上, 虔誠地向光明神禱告。
哪怕他們沒有覺醒魔力,也能感覺到周圍的氣氛變化, 知道這絕不是什么普通的自然現象,而是某種神秘力量的覺醒。
尤其是那些從王都逃出來的幸存者,他們曾經接觸過黑暗,才能更加感受到這晨曦之光中蘊含的新生力量,能夠讓他們滌凈心靈,治愈靈魂,徹底消除那場黑暗給他們帶來的傷害。
而那些覺醒了魔力的魔法師們,以及各地殘存的教廷神官們,都在震驚地感受到周圍魔力元素不斷增加的同時,也開始猜測這場盛大而輝煌的光幕盛宴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樣的秘密。
那些曾經被人們遺忘的古老傳說,再次被翻了出來,那些隱藏在歷史長河中的秘密,開始一點點被揭開面紗。
就連那已經徹底被黑暗籠罩的奧蘭王都之中,教皇安布羅斯也驟然睜開了雙眼,朝著北方的天空望去。
他的身下,無數邪靈和吸血魔密密麻麻地堆疊在一起,驚恐不安地嘶吼著,甚至互相撕咬,靠著不停地吞噬來安撫來自靈魂的恐懼。
哪怕他們已經墮入黑暗,成為失去了神智的黑暗生物,可那來著晨曦的神光之力,似乎有種能夠穿透黑暗的力量,讓它們都感覺到極大的恐懼,唯有拼命地吞噬身邊的同伴來強化自身,才能抵抗這種本能的恐懼。
“是光,晨曦之光嗎?”教皇安布羅斯喃喃地自語著,周圍已經沒有一個人能夠與他說話,從蘭斯化為光點回歸大地之后,整個王都里,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哦不,或許現在的他,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他的整個身體,都是抽取了王都中無數惡念和黑暗欲念形成的黑霧組成,昔日由無數金線紋繡出魔法符文的圣潔法袍,如今都變成了純黑色翻滾涌動著的黑霧,在這“黑袍”的下方,密密麻麻數不清的黑暗之索從他的身下蔓延而出,連接在那些黑暗邪靈和吸血魔的身上。
王都里沒能逃走的數十萬人口,已經化為他身體的一部分,既給他提供力量,也從他這里獲取力量。
正是因為要吸收和融合如此數量龐大的力量,安布羅斯才無法出城去阻截蘭斯。或許,他也想看看,那個不甘與他一同沉淪的老友,最后會變成什么樣。
可惜,蘭斯沒能抵達他所說的光之城,剛離開王都不遠就已經徹底隕落消散。
就連他原本準備的后手都沒能夠成功。
他原本接受了永恒黑暗之神薩瑞茲頓的神諭,去尋找被封印在洛山達大教堂下的黑夜女神,可在那里,他只看到了一個無底的深淵,里面濃郁的黑暗氣息,讓他都不敢輕易下去。
他甚至能夠感覺到,王都里的黑暗之力,并沒有完全被他吸收,有接近三分之一都被填進了這處深淵之中,就算他成為黑暗之神的使徒,也無法靠近這片封印之地。
就在前天,他感應到那些隱藏在布雷福德家族之中的黑暗尸蟲被激活后,迅速被滅殺,那些從他身上分裂而出的蟲卵,帶有他的氣息,也能讓他感應到它們身上的遭遇。
那是他曾經無比熟悉的圣光之力,光明正大,浩瀚無匹。
他曾經憑借這種圣光之力,戰勝了無數對手,贏得了無數榮譽加身,也治愈了無數被疾病和傷痛折磨的人,得到他們感激涕零的膜拜。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圣光遠離了他呢?
他記不清,也不愿再回想。
他只是想活著而已,有什么錯?
成就越高,地位和權力越高的時候,就越是不愿意放手,尤其是他還有那么多的理想不曾實現,有那么多的事業尚未完成,怎么能輕易地倒在死亡之神的腳下?
光明神既然拋棄了他,那他就選擇黑暗之神,只要能活下去,能繼續掌握著無上的力量,他根本不在乎手中的力量是光明還是黑暗。
唯獨在感應到那純粹的圣光之力時,安布雷斯心底還是有那么一點點的酸澀和失落,作為光明神的人間代行者,被信奉了兩百多年的神明,一朝棄若敝履,任是修煉多年的圣徒,依然無法保持平靜。
尤其是他還遭到了圣光反噬,幾乎毀去了大半根基,被迫躺在那棺材般的地下室中閉關修行,他甚至能感覺到,若是他繼續閉關下去,或許那一天醒來,就會發現雅各布拿走了神器,將他取而代之。
可惜,雅各布功虧一簣,只是他的作為招惹來那群雪鷹的報復,才讓安布羅斯徹底下定決心選擇轉投永恒黑暗之神薩瑞茲頓。
黑暗之主可沒有光明之主那么好伺候,每一次使用黑暗力量,都將他與黑暗同化,哪怕他現在擁有了數十萬由他操控著的黑暗邪靈和吸血魔,可他同樣也不過是黑暗之神的傀儡。
外面的晨曦之光,是那么絢爛瑰麗,恢宏盛大,可他卻再也沒有了朝拜光明的資格。
光之城嗎?安布羅斯怒吼著,整座王都上空的黑霧都跟著他一起翻涌呼嘯,朝著城外蔓延而去,可一旦碰上那些在城外散布四野的光板,就會如同冰雪遇到篝火般迅速消融。
他竟是不知道,那些該死的雪鷹,什么時候在王都周圍布下了這么多的微光照明術符文板,哪怕再微弱的光,這些符文板上的圣光符文也能吸收外界的陽光,來驅散靠近它們的黑暗之力。
真是天生的屬性克制,任安布羅斯如何怒吼咆哮,都依然無法突破這些看似不起眼,看似十分脆弱十分渺小的光板組成的光帶束縛。
只能猶如一頭巨大的困獸,瘋狂地咆哮著,掀起無數黑色的霧浪,如同海岸邊沖擊山崖的浪花,一次次沖上去,被拍得粉碎,再重新沖上去,化作無數稀碎的光點。
他只能重新凝聚力量,朝著那些單獨的光板,指揮著吸血魔,以同歸于盡的方式沖上前自爆,就這樣也往往要花費幾十個吸血魔,才能毀掉一兩個光板。
這些該死的女巫和魔法師,怎么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制造出這么多的符文光板?
安布羅斯百思不得其解,其他的人也同樣難以理解。
只有進入煉金工廠的魔法師們,才在多米尼克的帶領下,見識到了所謂魔法工業的力量。
最早的那批魔法師,現在都已經是各個煉金工廠的骨干力量,他們從一開始盼著熬到家人來贖回自己,到后來習慣了女巫領的生活,到現在……他們在這里跟家人團聚了。
只是一開始見面的時候彼此都有些尷尬,王都的幸存者們,為家族當初對這些被俘魔法師的冷漠而感到羞愧,而女巫領的魔法師們,也為自己居然忘了家族榮譽而感到羞愧。
雙方一見面,自然少不了尷尬與冷場。還是多米尼克打破了僵局,根本懶得管他們各自心里怎么想的,稀里嘩啦安排下一堆的工作去,面臨領主大人給的強大壓力,多米尼克只能想辦法從這些人甚至榨取更多的勞動力,而不是什么事都親力親為。
沒見他這個月又胖了十斤嗎,這可是傳說中的壓力肥,就連威斯特公學出來的廚藝大師們看到他都不愿意再給他提供美食,怕他繼續超重下去,領主大人怪罪下來,連累他們的美食都要被掛上個致人肥胖的不健康標記。
反正除了布雷福德家族之外,科拉姆和布尼斯家族都有魔法師在女巫領當了幾個月的俘虜,已經對這里的工作流程和生活環境十分熟悉,他只需要按照家族分配了任務,讓他們自己去協調處理就行。
至于布雷福德家族,有沃森在,其實他也不必太擔心。
只是沒想到今日一早,沃森就說要去送安吉麗娜上學,魔法學院正式開學的第一天,作為家長,他是必須要去送孩子入學的。
多米尼克就跟著去湊了個熱鬧,然后就看到了洛山達女神像散發出的萬丈光芒。
別的人只顧著看那天空中的絢麗流光,感受著空氣中迅速增加的魔力元素,他卻看到,女巫領主身上閃爍著的金色光芒,簡直差點閃瞎了他的一雙眼。
領主大人不是水火兩系魔法血脈的女巫嗎?什么時候,居然身上又多了一種魔力元素?
不光是他在震驚,希雅自己也十分震驚。
當初在洛山達大教堂的地穴里封印黑夜女士,的確是借助了洛山達女神的殘留的神念,但更多的是安娜出力,甚至當時收獲最多的也是安娜。
她只是感覺到自己體內那猶如太極陰陽魚般的魔力池里,多了兩個小小的光點,如同給那兩條魚點上了眼睛,讓它們之間的魔力流轉更加暢通,甚至能夠在彼此碰撞中產生更炸裂的魔法效果。
她原本以為那樣只是加強了她的魔法力量,卻沒想到,今日在迎接學生們入學之時,竟然會引發洛山達女神像展露神跡,甚至也引動了她體內的光點旋轉,從兩個“眼”,變成了兩個漩渦,飛速地吸收著空氣中不斷增長的魔力元素,并讓她也煥發出了傳說中那金燦燦的晨曦之光。
在能夠看到晨曦之光的人眼中,她現在就跟個小金人沒什么區別,被那濃稠到快要化為實質的金光包圍著,無數魔力爭著搶著涌入她的體內,被那兩個小小的光點迅速吸收,偏偏那兩個光點漩渦就像是無底洞一般,無論“吃”下去多少魔力元素,都絲毫不見變大。
她也不知道它們要“吃”多少才能停下,只能控制著和自己身上的金色晨曦之光,揮灑在周圍的女巫和學生們身上。
當然,那些機靈的跟著女巫們來上學的黑貓們,也蹭到了不少晨曦之光。
這些暖洋洋的,帶有生機之力的光落在它們身上,讓它們也感覺到十分舒服,甚至都主動湊到了希雅的身邊,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喵喵叫著享受這場難得的陽光沐浴。
送孩子們來上學的家長們也都震驚了,他們是親眼看到洛山達女神像身上發出的沖天光柱,化作了漫天光幕,這樣瑰麗奇幻的畫面,見過一次,都能回去吹上一輩子。
這可是真正的神跡啊!
當初無論光明神教的神官們傳教時說得如何天花亂墜,大家相信他們,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圣光能夠治病療傷,的的確確給大家帶來好處。
可那些圣光術和神圣之火,哪里能跟面前這場盛大的光影盛宴相比,那簡直就是用螢火蟲的光芒去碰瓷初升的朝陽,一點黑暗里的微光,怎么比得上帶著萬丈霞光出場的燦爛朝陽呢?
此時此刻,在他們心中,這金燦燦的晨曦之光,完勝了圣光。
讓他們更加堅定了這次送孩子來魔法學院的事是無比英明的決策,那些鼠目寸光當初還阻攔他們的族人和其他貴族,現在看到這情形后,一定會后悔得把頭磕掉吧!
可惜,洛山達魔法學院一年只招生一次,那些人只能等下一年了!
不過,他們還可以回去選擇一些貧困孤苦的族人,送來這邊的威斯特公學學點技術,聽說現在晨曦之城里新開的飯店和酒館里,都是請威斯特公學廚藝班的老師和學生們出來兼職,他們拿出許多種聞所未聞的新式菜肴,已經征服了這些挑剔的貴族們。
還有其他的一些技術班,都讓各地貴族們看得眼睛都紅了。
這么多種技術,隨便一種拿出來,都能讓一個普通人當成傳家寶世代賺錢,居然就在威斯特公學里開放給所有的人學習,那以后他們將教出多少的工匠和技術人員啊!
有點遠見的貴族們都能夠想象得到,要不了幾年,就會有大批的工匠從威斯特公學畢業,那么女巫領,晨曦之城的各種工業產品,必然會大量產出,就現在他們生產的那些低階魔法符文板,已經從數量和價格上碾壓了所有的魔法師,價格便宜得甚至比那些魔法師的成本還低。
若是等那些工匠們畢業出來,更多的工廠建立后,必然會生出出更多的產品,而女巫領如今雖然人口增長的速度飛快,但始終還是比不上昔日的王都和藍達港這樣的老牌城市,他們自己消化不完的商品,肯定會被商人們帶往全國各地……
打價格戰是肯定打不過的,既然已經明眼看著未來肯定打不過的,那就不如從現在開始就爭取加入其中。
不就是收點學費嗎?他們就當是投資了,只要派來的學生能學到威斯特公學的技術,也能夠促進他們領地的發展,不至于被落下太多。
反正現在連國王和王子都已經失蹤許久不見,說不定已經死在了王都的那場黑暗之災里,這些貴族們也樂得不用再遵守貴族的約定,聽從國王的征召去討伐女巫領。
希雅并不喜歡長篇大論,但還是在開學的第一天,借著這場由洛山達女神帶來的光影盛宴,向學院的第一批學生們傳達了洛山達魔法學院的理念。
“我們的學院,名叫洛山達,是新生與復蘇之神的字,祂代表著生命與光明,正如祂的圣徽,是晨曦下的陽光之路。”
“親愛的學生們,我希望你們從進入學院大門開始,踏上魔法之路,就能夠秉承著心懷陽光,永不放棄的信念,成為一個追求世界真相的魔法師,不畏懼強權,不欺凌弱小,勤學好問,自強不息!”
“我們的魔力來源于這個世界,也當用它們來改造這個世界,讓它變得更加美好,而不是為了個人的私欲,破壞大自然的恩賜。”
“要記住,魔法的存在,是奇跡,而你們的存在,是奇跡的開始!”
“來吧,孩子們,跟我一起踏上這條魔法之路吧!”
放開了父母的手,這些孩子們興奮地跟著女巫領主跑向學院大會堂,在那里,他們將開始魔法學院的第一堂課,就是由女巫領主為他們上課。
聽說,第二堂課的老師,是雪鷹一族的族長,一只活了四百多歲的雪鷹長者為他們上課呢!
想想就感覺無比激動!
家長們先是面面相覷,有種被孩子拋棄了感覺,又迅速地回過神來,跟相熟的人打了個招呼,就飛快地離開了洛山達魔法學院。
他們還得趕緊回旅館去,先派人送信回家,讓人再選送一些可以去威斯特公學求學的孩子,這封信里還得寫上他們親眼目睹的神跡。見過神跡不吹牛的人,那跟買了漂亮衣服一個人大晚上在無人的街上逛游有什么區別?
更何況,炫耀之余,還要從家里要更多的支持,然后在晨曦之城買房買地,這筆投資絕對是以后最賺錢的投資,稍晚一點出手都會虧的那種。
畢竟,他們在晨曦之城這才住了幾天,就能明顯地感覺到,這里的房價簡直是一天一個漲幅,漲得比菠菜都快。
肯定是有些不講究的貴族,在背后偷偷背著他們出手了!
否則就以晨曦之城里的普通平民和剛剛得到自由的奴隸們,哪里有那么高的購買力,買得起每天漲價的房子。
甚至有些地方還是一片空地,政務廳才剛剛掛出來牌子在這里要開放公寓,就有人飛快地跑來交錢買房,根本不管那房子連一塊木板一塊磚都沒有呢。
這種熱火朝天的市場激情,他們根本沒見過,只是看著一天天漲價的房子,每過一天,都覺得自己又虧了一筆,要不是身上帶的錢不夠,他們真是恨不得立刻撲上去有多少買多少,大不了過一陣子,再倒手賣給下一批送孩子來求學的貴族們,那絕對是穩賺不賠的生意啊!
遠在王國南部的奧格瑪五世和他的兩個兒子,也看到了這場奇異的光幕盛景,只是在南方看到的光帶比較遠,沒有北方那么恢弘壯麗,但依然能夠感覺到周圍的魔力元素在迅速增長,就連根本沒有魔法感知力的菲利克斯都感覺有種說不出的壓力。
奧格瑪五世在年輕的時候也有過一點魔法感知力,就屬于那種差一點點突破覺醒的界限,也曾經得到上任國王的器重,成為第一順位的繼承者。
只是到老國王死的時候他也沒能覺醒,繼位之后就更不用說了。
如今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大兒子覺醒之后,變得像是換了個人一般,再不似從前的恭順有禮,而是囂張霸道得完全不將他這個父王看在眼里。
此時此刻,魔力元素暴漲,他那桎梏數十年無法完成構建的魔力池,竟然像是干涸多年龜裂的土地般,得到魔力的滋潤,開始一點點修復,慢慢地在體內成形,只要再踏過這一關,他也能夠覺醒魔法,重塑國王的威嚴。
“咕呱!——”刺耳的獅鷲叫聲傳入耳中,亞歷克西斯從獅鷲背上一躍而下,落在了奧格瑪五世的身邊,一把握住了他的肩膀。
“父親你為什么不告訴我,那個希雅女巫,竟然也有圣光的力量?”
奧格瑪五世皺了皺眉,有些不滿地看著曾經令他最為驕傲的大兒子。
“誰說她有圣光的力量了,那是她手下的一個小女巫,聽說也就十來歲,原本是個又聾又啞的貧民女孩,得到了光明神眷顧,賜福于她,才有了圣光之力。”
王國密探在威斯特領并不少,盡管最早位置最高的那批,都因為當初出賣了希雅,在澤菲魯斯“審判”希雅時跟隨這位紅衣主教一起,被希雅覺醒后用一個大火球給燒成灰揚了,可還是有不少小嘍啰分散在平民和士兵之中,打探到威斯特領地情報送往王都。
可惜這些探子們,在路德維格去女巫領之后,就一個個陸續斷了聯系,不知道是死于那場魔獸潮,還是被發現了身份暗中處決,反正女巫領的情報后期是越來越少,也讓奧格瑪五世越來越不安,才會準許菲利克斯故意送消息給宮廷御用大魔法師們,刺激他們出手。
誰能想到,堂堂兩位高級魔法師,活了兩百多歲的人精,竟然會一去就栽在了女巫領主的手里,死無全尸,就連帶去的十個中低階魔法師,也成了人家的俘虜。
奧格瑪五世原本已經覺得自己高看了這個女巫領主,可每次派去的人,都會用生命響亮地回敬他一個耳光,現在再聽到亞歷克西斯的質問,他當然沒什么好脾氣回應。
只要再吸收一點魔力,他就能夠覺醒……他的心情忽然又雀躍起來,原本已經五十多歲的年紀,按照大陸普通國王們的平均壽命,他都已經算是長壽的了。可當初奧格瑪王室的開國國王,是個覺醒魔力大地騎士,哪怕沒有升入高階魔武騎士,那也是活了近兩百歲的時光,熬死了不知道多少代繼承者。
如今,只要他覺醒,就能多至少五十年的壽命,若是再升級的話,一百年,也未必不可能!
滿心想著能夠恢復青春,延長壽命的奧格瑪五世,根本沒注意到兒子臉上的神色變化,而是不耐煩地說道:“你不是說很快就能摧毀那些叢林野人的部落,領兵重回王都嗎?這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還要多久……”
“很快!”亞歷克西斯突然說道:“父王,很快我就會親自領兵回王都繼位,奪回屬于我的王都……”
“繼位?”奧格瑪五世一怔,有些惱怒地說道:“我什么時候說要傳位給你了?你若想要繼位,還不聽我的話去整軍……”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頓住了,愕然地看著一截從自己胸口冒出來的劍尖,上面還帶著一串殷紅的血珠,正淅淅瀝瀝地滴落在地上。
鉆心的刺痛傳來,奧格瑪五世有些茫然地看了眼雙手都放在他肩膀上的亞歷克西斯,艱難地轉過頭去,看到身后雙手握劍從背后刺入他身體的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為……為什么?”
“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菲利克斯一下子松開了劍,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父親,你如果覺醒了,那我還有什么用?是你逼我的,為什么你們都能覺醒,只有我什么都感覺不到……為什么?”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父王最喜歡的兒子,無論他在外面惹了什么禍,回來都有父王的庇護,他的風流浪蕩,任性跋扈,都是父王一手寵出來的。
哪怕他曾經嫉妒過大哥可以統領王國過半的兵馬在南方作戰,嫉妒過路德維格的過人天賦,十幾歲就已經成為大騎士,而他連中級騎士都是勉勉強強通過。
可他看看自己的父王,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憑借國王的寵愛贏得繼承權,無論大哥還是四弟,都是給他當臣子的命。
可當他跟著奧格瑪五世逃到了南方之后,看到亞歷克西斯不光覺醒了魔力,還收服了一只獅鷲成為魔武雙修的天空騎士,就連父王都不被他放在眼里,他才知道,自己依仗的寵愛,是那么空虛無力。
甚至是亞歷克西斯親口告訴他,幾個王子之中,只有他是個完全沒有魔法感知力的廢物,就連路德維格,都因為從小就有魔法感知力,才能夠那么快成為大騎士。
若不是奧斯維拉大陸的魔力元素稀薄,他們早就能夠突破覺醒魔力池,壽命也會跟著延長,他們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做,靜靜地看著他老死,都能剩下漫長的壽命。
只有他,會像個普通人一樣衰老、死去,化為枯骨。
今天忽然出現的天際神光,迎來的魔力潮,就連垂垂老矣的父王都感知到了魔力,開始進行修行,唯獨他什么都沒感應到。
奧格瑪五世艱難地抬起頭來,喉嚨里咯咯作響,“蠢貨!蠢貨……”他真的開始后悔,哪怕知道這個兒子蠢,他也愿意寵著他,就是為了給其他兒子壓力,讓他們明白,只有他的寵愛,才是他們最大的依仗,只有他,才能決定下一任國王是誰。
可他沒想到,就是這個被他寵壞的兒子,會在他馬上就突破覺醒的時刻,給了他一記背刺。
亞歷克西斯點了點頭,非常贊成他對這個弟弟的評價,“父親說得不錯,菲利克斯的確是個蠢貨。我只告訴他,王室血脈里是擁有魔法傳承的,但并不是每個人都有,我和路德維格,還有被你送去藍達港聯姻的菲奧莉娜,都有魔法感知力,或多或少,唯有他一點兒都沒有。”
“嘖嘖,多可惜!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得寵的孩子,卻不知道他是最廢物的一個。”
“所以我就告訴他,如果想要重新擁有魔法傳承血脈,就必須以血親獻祭,吃下至親血脈的心臟,奪去魔法血脈,才有可能改變命運。”
“胡說……那不可能!”奧格瑪聲嘶力竭地怒吼,嘴里大量的血沫噴涌而出,被刺穿的心肺,讓他每個呼吸都生疼,原本吸收進體內的魔力,現在無法再繼續構建魔力池,而是在渾身上下亂竄,讓他如同被凌遲般渾身劇痛不說,口中還充滿了血沫。
菲利克斯驚恐地看著他這副模樣,除了哭泣之外,完全不敢動彈。
亞歷克西斯點點頭,抬手從他背后拔出了長劍,丟給了菲利克斯。
“是啊,我就是看他可憐,隨便說說而已,那怎么可能呢?沒想到他真的信了,在看到父王你即將覺醒的時候,終于還是動手了啊!”
“不!是你讓我動手的!是你騙我!是你!——”菲利克斯沒想到他竟然會這樣說,腦中嗡的一聲巨響,整個人都崩潰地大叫著,下意識接住了他扔過來的長劍,起身就朝他一劍刺了過去。
可他的這點花拳繡腿,哪里是常年在外征戰的亞歷克西斯的對手。
亞歷克西斯甚至一只手握住搖搖欲墜的奧格瑪五世,只伸出一只手,就彈飛了他手中的長劍,跟著在劍柄上一撥一轉,這把還沾著奧格瑪五世鮮血的長劍,就調頭刺入了菲利克斯的脖子。
鮮血瞬間從菲利克斯的頸間噴涌而出,為了避免被血濺在身上,亞歷克西斯甚至還抬起長腿一腳將他踢飛,讓他的身體撞在了后面的墻壁上,留下了一大片殷紅的血跡后,緩緩滑落在地上。
他瞪大了雙眼,眼里已經流不出淚水,只是滿眼的難以置信,定定地望著亞歷克西斯。
亞歷克西斯嘆了口氣,抱著奧格瑪五世轉了個身,讓他能夠看清楚菲利克斯現在的模樣。
“父王,你看,我替你報仇了。”
“我會向王國貴族們送去詔書,告訴他們,菲利克斯圖謀篡位,行刺國王,父王不幸遇難。而我,替您報仇之后,將接過奧蘭王國當前重任,繼位為奧格瑪六世。”
“在我的帶領下,王國軍隊必將以鮮血清洗昔日的恥辱,重新奪回王都。”
“在這個魔力回歸的新時代,只有我,亞歷克西斯·奧格瑪六世,才能讓奧蘭王國起死回生,重現昔日的榮光與輝煌。”
他伸手輕輕替奧格瑪五世擦了下嘴角的血沫,露出由衷的微笑。
“父王,你放心,我會讓人保存好你的尸體,帶你一起回王都,將你安葬在王陵之中,不會讓你埋葬在這片蠻荒的叢林之中。”
奧格瑪五世悲哀地看著對面已經斷氣的菲利克斯,感覺到自己生命的消逝,哪怕有再多的不甘心,終于還是閉上了雙眼。
“國王駕崩!——”
亞歷克西斯緩緩起身,走出這間宮室后,朝著外面守候的副將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滿面沉痛地說出了這個噩耗。
“傳令下去,大軍準備收兵,護送國王靈柩回王都安置。”
“我將帶領諸位,奪回王都,讓王都重現光明,讓奧蘭王國榮光再現!”
已經在南方叢林苦戰了三年多的士兵們,聽到這個消息時,最關注的不是國王之死,而是他們終于可以回去了,終于可以離開這個吞噬了他們無數同伴生命的黑暗叢林,回到他們原來的故土。
只是他們此時還不知道,他們將面對的,是更加黑暗的未來。
第84章
遙遠的海面上, 幽暗的海水原本平靜無波,所有的光線落在這里,都被這片幽暗的水面吸收, 根本無法抵達水下。
所以在水面之下游弋的生物,模樣都長得奇形怪狀, 肆無忌憚。
只是這一日,平素漆黑一片的海底,忽然有一條光帶落下,將深海中本懶散游弋著的海獸都驚得四下逃竄,不敢留在那片光帶之中。
尋常深海海獸畏懼這些光影, 可同樣有一些海獸卻歡喜地從海底的砂石中探出頭來,如同撲火的飛蛾般, 朝著投入海底的光影沖了過去, 哪怕那只是從遠方天際投入海底的影子, 也惹得它們跳進光影中追逐著那些跳躍流動的光點, 興奮得攪動海底的泥沙, 將好不容易有了點光亮的海底攪得一片混沌。
而隨著那海底泥沙翻涌,亦有星星點點的魔力元素, 從底部噴涌而出,融入那片光影之中,將原本只是虛幻的光影,變成充斥著魔力元素的元素海。
正在追逐著光點的海獸們, 撞上了這些魔力元素, 任憑它們涌入體內,隨之便開始迅速發生變化。
不少海獸都如同被吹了氣一般迅速膨脹, 體型變大,也有一些忽地從背上冒出一排骨刺來, 或是口中的牙齒突然變長,長得支棱到外面不說,遠遠望去不像是尖牙利齒,倒像是頭上憑空生出的骨角。
那些軟體的海獸,則是生出了更多觸手,有些觸手上的吸盤里,甚至還分出了口器和眼睛,只是不知那些會骨碌碌轉動的眼睛,在這黑暗的海底能看到些什么。
除了在這遙遠的無人知曉的海底,還有那些深山之中,冰原之下……甚至連那原本寸草不生的荒漠之中,也忽然發生了一些奇異的變化。
前往帕瓦爾山脈獵取魔獸的冒險團們,是第一波迎接這場變化考驗的。
一溜火光躥上百米高空,在半空中炸開了一朵紅色的煙花。
希雅的火藥實驗是徹底失敗了,哪怕最后能點燃的煙火,也無法實現原本世界里炸藥的威力,或許和這里大多數樹木和礦石中都蘊含魔力元素有關,導致這些看似和原世界相同的材料,卻無法出現相同的效果。
反倒是純粹的火焰晶石彈,能達到她預想中的效果,所以也就沒再為無法復刻出威力巨大的炸藥而難過了。
只不過,她放下了的研究,倒是被好奇的多米尼克撿了起來。
那些“火藥”雖然談不上什么威力,也就能冒出點火花來,殺傷力十分有限,可里面若是摻入不同的礦物,點燃的火花就會出現不同的顏色。
多米尼克覺得好玩,就做了一個實驗給希雅看,倒是讓希雅靈機一動,讓他做成了□□和信號彈,前者可以用來節日助興,后者則成為各城防守軍和巡邏小隊的標配物資。
這可比點烽火傳訊更加顯眼,還可以根據信號彈的不同顏色來區分情況,迅速收到了士兵們的歡迎。
后來就有冒險團找多米尼克求購這種信號彈,因為原本的信號彈屬于軍用物資,而□□過于龐大分量又重,遠比不上信號彈小巧輕便容易攜帶。
冒險團去帕瓦爾山脈狩獵,那也是真的要冒一定風險的,運氣好的能碰上魔法藥草和女巫領允許狩獵的魔獸就能賺一筆,運氣不好的,若是找不到魔法藥草,還碰上個厲害的魔獸,那就有可能虧掉老本不說,連命都有可能丟在山里。
如果有了信號彈,就能向附近的冒險團和領地軍團求救,哪怕事后支付一部分救援金,也好過將命丟在里面。
威斯特領地的守軍自從沒有了北方聯盟軍的威脅之后,也開始組織人手定期進入帕瓦爾山脈狩獵練兵,他們有軍方配備的武器和魔法藥劑,每次出動的隊伍都會有覺醒魔力的魔武騎士輪番帶隊,實力不容小覷,加上他們還有能夠召喚雪鷹的魔法號角,若是遇到危險之時,還能夠召喚雪鷹幫忙,故而在山中狩獵可以說是無往不利,消滅了好幾只占山為王的中階魔獸,大大降低了帕瓦爾山脈的魔獸威脅度。
他們互相之間以信號彈傳遞信息,也會對那些在山里遇險的冒險團施加援手,所以就讓一些冒險團的人萌生了求購信號彈的需求。
畢竟,純靠運氣等救援的話,那真是要看命運女神的眷顧,可若是有信號彈的話,那就完全不同了。
這個需求提供給多米尼克之后,他就立刻匯報給了希雅,畢竟信號彈是軍用物資,如果擅自賣給冒險團的話,萬一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買去,故意給威斯特領的山地軍團設伏,那他豈不是要成了幫兇。
人類王國內部從不缺乏陰謀家,而女巫領現在別看內部建設蒸蒸日上,外部交易紅紅火火,可周圍那些大貴族的忌憚之心始終未去,教廷沒了,黑暗生物還在,王都沒了,國王和幾個王子還在,這些人都不會看著女巫領一直這樣高速發展下去,能有下絆子挖陷阱的機會,他們是絕不會放棄的。
可若是放著不管,也難保這些冒險團不會鋌而走險,黑市的交易里,只要出得起足夠的價錢,連人命都能買到,更何況是一些物資。
堵不如疏,這一點希雅跟多米尼克說過,貝爾曼夫人當初對付那些想要操控市場的商人時,也是用特許經營的方式瓦解了商人們的聯盟,打破他們的壟斷買賣,讓女巫領的商品能夠批量高價售出不說,還堵住了他們逃稅的路子。
對于冒險團來說,信號彈可以出售,但僅限于簽署魔法協議的冒險團才能購買獨家定制的信號彈,價錢雖然比軍用信號彈稍貴一些,但光是獨家定制這四個字,就能值回這部分溢價。
因為每個冒險團的信號彈發射出去后,炸開的煙花顏色和形狀各不相同,他們在軍方都做過登記,這樣巡邏隊只要看到求救信號,一眼就能認出是哪個冒險團出事。
而簽署了魔法協議后,這些信號彈上都會觸發禁制,只有簽署協議的冒險團成員才能使用信號彈,一旦轉手則無法發射,也就斷絕了他們倒賣的路子。
更何況,簽署了魔法協議的冒險團成員,如果背叛女巫領,對山地軍團產生惡意,就會遭到魔法反噬,同時也會觸發留在晨曦之城里的冒險者工會警示器,讓工會能夠及時提醒領地軍團做好防備。
對于這一點來說,希雅不得不承認,魔法在涉及人心的領域上,比她原來那個世界的科學技術更加方便好用。
因此,當剛剛巡視完鹽場的卡爾看到天空中炸開的求救信號彈時,就毫不猶豫地帶著一隊人馬趕往信號彈升起的地方。
“是弗迪南德冒險團的信號,以弗迪南德的水平,恐怕是遇到什么大家伙了!”
當初女巫領主剛剛覺醒的時候,弗迪南德還是盧修斯伯爵的守護騎士,負責看守威斯特城堡,結果看到希雅覺醒,踏浪而來,他就果斷投降,灰溜溜地帶著十幾個騎士回了王都。
后來聽說他在王都淪陷的時候,大發神威用魔能炮炸死了一只地獄雙頭犬,救下了數萬逃難的民眾,護送著奧古斯特一行人來到女巫領,成立了自己的冒險團。
就連領主大人也給他特批了一份魔法學院旁聽生的許可證,沒想到魔法學院那邊都開學了,他竟然還在帕瓦爾山脈里沒出去,還遇上了需要求救的大家伙。
卡爾本就負責帕瓦爾山脈中幾個礦場的守衛工作,對山地軍團的巡邏情況了如指掌,看到弗迪南德冒險團發來信號的方向,就讓手下士兵先提高警惕。
“那邊應該靠近北方高原,沒有什么厲害的魔獸啊!弗迪南德他們跑去那邊干什么?他不是干完這筆后就要去魔法學院上課嗎?”
卡爾很是不解,在弗迪南德這次進山時,還曾經遇到了他,兩人打了個招呼,并沒有提及當初的丑事,只是作為如今山地軍團的高級軍官和一個普通冒險團團長的正常禮儀,弗迪南德甚至還很驕傲地給他出示了女巫領主的特許旁聽證,說自己以后也能成為一個像卡爾一樣魔武雙修的大地騎士。
卡爾當時禮貌地但笑不語,他雖然到現在也不是很明白通過冥想覺醒魔法的魔法師和騎士,跟他們這種擁有魔力血脈自行覺醒的有什么區別,但他記得領主大人曾經說過,他的血脈是非常厲害的大地之熊傳承,只要他勤修苦練,以后一定能成為大陸數一數二的魔武騎士。
原本他是沒有那么高的追求的,可是看到外來的女巫和魔法師越來越多,領地還開辦了魔法學院,他也有了點危機感。
如果不能更快地提升自己的能力,那么他就無法保護領主大人,成為她麾下最有用最能干的騎士。
如果不是領主大人,他和他的家人早就在去年的災難中餓死凍死,哪里能過上現在的好日子。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人搶走自己威斯特領第一騎士的名號的。
看到弗迪南德炫耀的魔法學院旁聽證后,卡爾還覺得有點委屈,他都沒有機會進入魔法學院進修,怎么就讓這個曾經當過墻頭草的家伙搶了先。于是在當日匯報工作的時候,卡爾就在工作匯報的末尾附加了一句,哪怕他是血脈覺醒的魔武騎士,其實也想去魔法學院進修一下,多學一點兒魔法知識。
如今軍中已經收到了領主配發的雪鷹信使,讓他們可以及時與晨曦之城通信,別看這些木制的雪鷹信使只有兩個巴掌高,可是飛行的速度一點兒也不慢,從山地軍團駐地到晨曦之城,一個晚上就能打個來回。
雖然比不上真正成年大雪鷹的飛行速度,可用來傳信已經足夠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卡爾就收到了女巫領主的回信,還附上了一封聘書。
原來女巫領主不是沒給他準備旁聽證書,而是專門開設了一門魔武騎士的修煉課程,由他來負責講課。讓他盡快做好準備,如果備課的時候有什么問題,還可以及時寫信與領主溝通。當然,他的課程都會排在他輪休期間,不會影響到山地軍團的正常公務,就是會讓他辛苦一點。
至于他想要的旁聽魔法課程的事,作為特邀老師,他隨時都可以去旁聽任何一個老師的課程。
卡爾先是呆了一下,完全沒想到,自己這個半年前還大字不識的小兵,竟然也會有給人當老師的一天。雖然這半年以來,他在修煉之余也沒落下學習,領主大人安排的軍中掃盲工作,他帶頭響應,半年下來,寫個簡單的工作匯報和個人信件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只是當老師這種事,他還是有點犯怵,畢竟在他的印象里,只有那些學識淵博的人才能夠有資格當老師,而他現在其實還是個半文盲,除了日常工作所需的文字工作外,什么王國歷史,什么魔法基礎知識,他都差得一塌糊涂,甚至連摩根娜那個三歲小孩都比不上。
可他又舍不得辭去這個職務。
這代表著領主大人對他的信任,如果拒絕,就等于辜負了領主大人的信任,這是讓他萬萬不可能接受的。哪怕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他也要做出一份漂漂亮亮的授課方案來,不辜負領主大人對他的期待,也讓所有人看到,領主大人用人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當然,他也很期待,弗迪南德去魔法學院進修時,看到授課老師竟然是他的時候,臉上會有什么樣的表情。
昔日的大騎士和小兵,現在變成了學生與老師,想想就很期待啊。
只是沒想到,還沒等到上課的時候,弗迪南德竟然就出事了。
卡爾是第一個趕到信號彈升起的地方的,他經過強化藥劑的強化后,如今已經達到了大騎士中段,短短半年時間,從一個騎士學徒,晉升為大騎士的,無論在奧斯維拉大陸哪個國家,都堪稱為天才速度。
如今的他身形高大健碩,哪怕不穿重甲,普通的戰馬都已經駝不動他,而他在戰時能夠召喚出大地之盾,只要站在地面上,就能擁有無窮無盡的熊之戰力,就連雪鷹們都不大樂意跟他這個皮糙肉厚的熊系魔武騎士肉搏。
在山地中戰馬行走不易,尤其是靠近北方高原地帶,尚未修通水泥路,所以其他的騎士們都被他甩在了身后,只有他靠著一雙腿跑得比戰馬還快,第一個趕到了現場。
就看到一只巨大黃土怪物正在揮舞著拳頭狠狠地砸向弗迪南德。
弗迪南德舉著護盾擋下了它的攻擊,卻忍不住吐出口血來,盡管如此,他仍是一步都不敢后退,他身后是冒險團小隊的六名傷員和兩具尸體,在這種時候,作為冒險團的最強戰力,他后退躲開的話,那么其他的人都會被這怪物捶成肉餅。
就算如此,他在心里默默計算,自己頂多也就能再挨兩下,這次已經感覺到手臂骨頭裂開,五臟六腑都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內傷,吐出來的血里,甚至都有內臟的碎塊。
再等不到救援的話,他就真的要死在這只黃土怪的拳頭下了。
黃土怪被盾牌擋住攻擊后,仰天怒吼了一聲,無數細碎的黃土和砂石從他的身上稀里嘩啦地落下,可他那高達十來米的龐大身軀依然不見縮小,甚至還高高抬起一只腳,狠狠地朝著弗迪南德踩下去。
“完了!這下我的小命要丟在這里了!”弗迪南德暗暗叫苦,他才得到了女巫領主的許可,可以進入魔法學院學習,看到了晉升的希望,才帶人進山來做最后一筆生意,想要多賺點錢給團員們在晨曦之城安家,免得他去上學后沒時間帶他們賺錢。
可沒想到,就像許多騎士小說里說的一樣,最后一次這種話,真的是不能隨便說啊!
看到那掉著碎石黃土的巨大腳掌在頭頂出現時,弗迪南德居然還在想,這黃土怪的腳這么大這么臟,被它踩中的話,是被踩死的還是臭死的?
“閃開!”一聲咆哮聲從身后傳來,不等弗迪南德反應過來這話是對自己說的還是對黃土怪說的,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自己的身邊掠過,猶如一枚魔能炮的炮彈般,狠狠地撞在了前面的黃土怪身上。
以那黃土怪巨大的身軀,尋常人撞上在它的身上,它根本不痛不癢,而撞上它的人,卻跟撞在山石上沒什么區別。
弗迪南德先前在跟它搏斗時,就已經砍斷了兩把長劍,震得自己的雙手虎口開裂流血,才發現這家伙雖然渾身掉渣,可本體卻是無比堅固的巖石,根本不是普通人力能夠斬殺的怪物。
故而看到沖上去的人是卡爾時,他都忍不住喊了一聲“小心!”替他狠狠地捏了把汗,甚至準備接應即將被反震回來的莽撞小子。
可沒想到,先前他砍斷了兩把劍都只能砍掉點碎石渣渣的黃土怪,被卡爾這么一撞,竟然踉踉蹌蹌地后退了幾步,轟隆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卡爾怒吼一聲,周身泛出土黃色的光環,那是獨屬于大地之熊的土系魔法,讓他周圍的人都感覺身上仿佛被壓了幾百斤重物,根本抬不起頭,挪不動腳步。
而他卻一步步朝著那黃土怪走去。
看著他走出十余米距離,弗迪南德才長出了一口氣,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有些羨慕地看著面前這個還不到二十歲的魔武騎士。
“這小子——真行啊!”
他身后的團員們也都松了口氣,他們認得卡爾,知道這個年輕人是女巫山地軍團的高級將領之一,手下有五百龍鱗馬重甲騎士團,還經常帶領巡邏小隊在帕瓦爾山脈中練兵狩獵魔獸,聽說在當初魔獸潮來襲時,他曾經親自出城迎戰,手撕過不少中階魔獸。
更讓人羨慕的是,他還不到二十歲就有了這么高的成就,還是個擁有魔力血脈傳承的魔武騎士。
聽說這種血脈傳承的魔武騎士和魔法師,與一般后天覺醒的魔武騎士和魔法師不同,他們在覺醒后就能得到血脈力量傳承,隨著等階晉升,能過自動領悟魔法技能,不像普通的魔法師還需要自己學習魔法。
最重要的是,這魔力血脈,是可以傳給子孫后代的,哪怕是相隔幾代甚至十幾代人,只要體內有這種魔力血脈,在一定的機緣之下,就能夠覺醒。
如果說普通人中,擁有魔法感知力,能夠覺醒成為魔法師的人,是千里挑一甚至萬里挑一,那么擁有血脈傳承的家族里,就是幾十個甚至十幾個人里就有可能出現一個,至于能不能覺醒,那就完全要看運氣了。
就像女巫領主的家族,第一代族長和夫人都是擁有魔力血脈的超凡者,可是后來的十幾代人里,卻沒有一個能夠真正覺醒血脈,哪怕通過契約魔獸雪鷹的幫助,也只有族長能夠勉強成為半個天空騎士。
可誰能想到,看著人丁稀少都要徹底敗家滅族的威斯特家族,會在最后一個子嗣希雅小姐身上,突然覺醒了水火雙魔力血脈,一舉打破了王都和教廷的封鎖,不但宣布女巫領獨立,而且一次次擊敗了王國和教廷的陰謀,成為目前奧蘭王國最強盛的勢力之一。
所以對于這個年輕的大地之熊血脈傳承者,從一開始,就有不少貴族和王國密探想要拉攏他,就連國王都通過密探向他傳訊許諾,可以給予他皇家騎士稱號,甚至直接封為子爵,并且可以將一個王室宗族的女人嫁給他。
其他大貴族們,也紛紛提出聯姻邀請,只要他點頭,各種類型的美女都會主動送到他的床上,甚至不結婚都可以,只要做一夜情人,能夠借種生個孩子,對他們而言就足夠了。
結果這個傻小子憨憨地拒絕了這些邀請不說,還把人一股腦都送去了領地監獄,并且向女巫領主立下誓言,終身效忠于女巫領主,無論是他的婚事還是他的家人,都將完全聽從領主大人的安排,絕不會接受外人的任何拉攏。
當時就把那些貴族們氣得一個倒仰,簡直無法理解這個從貧賤的農民一躍成為魔武騎士的傻小子的腦回路。
作為一個魔武騎士,已經可以無視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的律法規則,就連國王都會待為上賓,更何況他獨特的血脈傳承,讓他能夠享受到比國王還受歡迎的桃花運,可以讓無數貴族小姐和夫人們放下身段與他共度良宵,他也可以借機開枝散葉,創立一個屬于自己的魔武騎士家族。
可他居然將所有的榮華富貴、數不清的美人統統放棄,甚至立下的誓言,簡直就是在赤果果地說,他不愿意給別人當種馬,可若是領主大人下令,他什么都愿意做。
這種區別待遇,簡直讓人懷疑,女巫領主是不是還會什么魅惑人心的魔法,才能讓一個堂堂大地之熊的血脈騎士變成這樣死心眼的忠犬。
可無論多少人鄙視他的死心眼,羨慕他的桃花運,痛恨他身在福中不知福,都不能不承認,這是一個非常靠得住的小伙子。
就像現在,連他們的團長弗迪南德都倒下后,看著卡爾卻十分安心地跟同伴們吐槽著他。
這小子身披大地之熊的重力光環,在他周圍十米之內都要承受三到五倍的重力增幅,要不是弗迪南德退的快,恐怕自己就要被自己的份量壓趴下在地上了。
他的三倍重力也就是幾百斤,都已經差點讓他喘不上氣來,那個黃土怪怕不是有幾千斤,要承受的力量遠遠大于他,所以才會一屁股坐下后就徹底起不來身了。
弗迪南德原本還擔心卡爾也像他一樣砍不動那只黃土怪,可沒想到人家根本連劍都沒拔出來,就是揮舞著拳頭,狠狠地一拳又一拳地朝著那黃土怪砸去。
“轟!”
“轟!!”
“轟!!!”
一拳又一拳砸下去,無數石塊在卡爾的拳頭下碎裂開來,滾落在地上,而他卻絲毫不停,直接跳到了黃土怪的肩身上,狠狠地朝著他那巨大的頭顱揮拳而去。
黃土怪顯然已經發現這個新來的人類不好對付,嘴里發出嗚哩哇啦的怪叫聲,伸出巨大的手掌想要抓住他,可他的手剛一碰到卡爾周身的土黃色光環,原本由黃土砂石構成的大手就開始一寸寸消融,露出里面青黑色的巖石“骨骼”來。
而被他拳頭砸中的地方,也是一砸一個大坑,不光是里面的石頭碎裂,連外表的黃土砂石也跟著稀里嘩啦如流水般散落一地,根本無法恢復原狀。
原本弗迪南德一行人攻擊它時,根本不破防的黃土怪,第一次感覺到了生命受到威脅,有靈智以來,第一次產生了害怕的感覺,可是它想要逃離時,卻覺得身上像是有千萬斤巨石壓著,根本連站都站不起來,每一次揮動手臂,都要耗費它大量的魔力。
“嗚嗚!嗚嗚——”黃土怪終于感到驚恐,開始向卡爾求饒。哪怕它才剛剛醒來沒多久,卻也知道,打不過的時候,求饒可以免死的。
這似乎是傳承記憶中的保命法門,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可看到自己破破爛爛的身軀,黃土怪還是決定求饒。
卡爾卻根本沒理會它的求饒,又一拳頭下去,打斷了它的手臂,然后伸手戳進了它的心口,在那里,他能夠感應到,有一股熟悉的魔力元素在召喚著他。
是屬于土系魔法元素的召喚,當大地之熊發狂之時,只有撕碎了對手,將對手的血肉生吞下去,才能讓沸騰的血液冷卻。
剛才看到這只黃土怪要踩死弗迪南德一行人時,卡爾就感覺到一股熱血上涌,無數魔力元素迅速地涌上他的周身,在他的身體表面形成了一層薄薄的護盾,并且外放了獨屬于大地之熊的重力光環,才能夠讓他一擊即中,打倒了這只黃土怪。
可當他的拳頭砸在這只黃土怪的身上,他不但不覺得疼痛,反而覺得在拳頭接觸到黃土怪身體的時候,有無數的土系魔力元素,源源不斷地從那只黃土怪的身上順著拳頭涌入他的體內,讓他不但沒有覺得魔力消耗過大,甚至覺得體內的魔力元素越來越多,甚至越打越帶勁,體內瘋狂涌動的魔力元素,讓他的血脈也跟著沸騰起來,就仿佛一個真正的大地之熊,站在這片土地上,就無人能敵。
而面前這只奇異的黃土怪,簡直就像是給他送經驗的禮包,每一拳下去,他都能感應到它身體結構的變化,能夠吸收到它體內精粹的土系魔力元素,這是比他平日修煉時能夠吸收到的土系魔力元素更多更純的土系魔力元素,讓他的力量澎湃如大海怒濤,如果不能發泄出去,絕對會生生將他憋死。
今兒個就是他這樣純靠著一雙拳頭,硬生生地將這只足足有十來米高的黃土怪捶得分崩離析,從外表覆蓋的黃土和碎石,到里面青黑色的骨骼架子,一點點砸開砸爛,最后都碎成了一地渣渣。
弗迪南德和他的團員們從一開始的緊張擔心,到最后看得目瞪口呆,在一切結束之后,看到阿爾身上的光環終于散去,他們才敢上前。
“卡爾,這次多謝你了!”弗迪南德本想拍拍他的肩膀表示一下謝意,可是抬起手來,才發現這小子已經跟自己里一樣高……呃不,好像更高一點,畢竟卡爾穿著的是威斯特領的制式皮靴,沒什么高跟,他穿著騎士長靴,至少能增高個五六厘米。
他這樣伸手拍過去,似乎有點不怎么尊敬……弗迪南德略有些尷尬地收回手來,撓撓自己的腦袋,沖著卡爾尷尬地笑了笑,“我會向工會繳納救援金的,除此之外,我還欠你一個人情,以后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說!”
卡爾有點迷茫地回過頭來,他方才戰斗得太過投入,甚至都忘了身后的這些人。
聽到弗迪南德的話,他下意識地回答:“不用客氣,這是我們山地駐軍應該做的事。當然,救援金必須繳納,這個我說了不算。”
為了確保冒險者們遇險后都能得到周圍人的救援,冒險者工會設立了救援基金,專門用于獎勵那些看到信號主動救援的人,無論是其他的冒險團還是威斯特山地軍團,只要出動救援,就能得到獎勵。
這也是希雅定下的規矩。
勇者可以無欲無求,但受益者不可不回報。
唯有讓見義勇為的救人者得到獎勵,才能鼓勵更多的人加入救援行動,而不是因為被救者的貧窮或吝嗇或翻臉無情導致勇者得不到應有的獎勵。
她以前就見過,見義勇為者犧牲或受傷致殘,卻得不到應有的獎勵,被救者甚至說是他自己愿意救人,又不是他求著救人的,拒絕支付醫療費,或者在獲救后悄然離開。
每當這樣的事件出現一次,就會讓一些本來可以挺身而出的勇者望而卻步,讓這個世界上原有的熱忱和勇氣逐漸消散,變成一個冷漠無情的荒蕪世界。
所以在發放求救信號彈和建立這種救援制度時,希雅就讓冒險者工會成立了這種救援基金,將每個進山冒險者冒險團繳納的稅金和進山費撥出一部分到這個基金里,還有一些接受了救援的冒險者也會繳納救援金,以此來嘉獎那些主動參與救援的勇者們。
畢竟,在這種地方,每次救援都是要冒著生命危險,對于這樣的勇者,唯有給予足夠的獎勵,才能讓每一個勇于救人的勇士無后顧之憂。
卡爾自己現在對錢沒有什么更高的追求,但他手下的騎士們還要負責將這些冒險團成員運回駐地,替他們包扎傷口,一樣也是冒險跟來的,當然也應得這份獎勵。
只是他覺得自己再多得弗迪南德一份人情,有點過意不去,只能小聲地對他說的:“其實這次我也得了不少好處的,這只黃土怪是土系元素怪物,不知道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我打敗他之后,晉升了一個小階段,現在應該已經是大騎士高段,只要找到合適的高階魔獸坐騎,我就能夠成為真正的大地騎士了!”
原本滿腔感激之情的弗迪南德,只覺得一口血憋在了胸口,看著這小子的眼神都有些不對了。
原來把自己揍了個半死的黃土怪,在這個小子手下,竟然是個經驗大禮包?!
他居然還這樣直接告訴他,難道就不怕他羨慕嫉妒變成恨嗎?
好吧,就算恨了,他現在也打不過這個得天獨厚的幸運小子了,弗迪南德心里酸溜溜地想著,嘴上卻說道:“好吧,那我先提前恭喜你早日成為大地騎士。不過,我這次回去也要進入魔法學院學習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我也能成為魔武騎士,到時候就看看咱們誰先成為真正的大地騎士吧!”
卡爾聞言,笑呵呵地摸摸自己的后腦勺,有幾分不好意思地說道:“哦,我剛剛接到領主大人的通知,讓我這次輪休的時候,去魔法學院當兼職老師,教授一些魔武騎士的入門經驗……”
“噗!——”弗迪南德終于忍無可忍地噴出一口血來,在內心悲憤地狂吼:“神啊!為什么生了我弗迪南德,還要生出一個卡爾這樣的人哪!”
第85章
“奧斯維拉大陸的結界鎖, 被打開了……”
隔海相望,一個纖長的身影站在海邊的懸崖之上,任海風吹拂她的長發與衣衫, 巍然不動,一雙冰藍色的眸中不帶一絲感情, 倒映著的,是海那邊的虹彩光幕。
那跳動的光點在她的眼中,像是燃燒的小火苗,哦不,正確的說, 是火星,太過渺小微弱, 仿佛風一吹, 就會飄散熄滅。
可她知道, 那些一點燃起, 就不會輕易熄滅。
“奧蕾莉亞, 你在看什么?”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她回過頭去, 微笑,只是因為不知多少年未曾笑過的原因,牽動面部肌肉的動作十分僵硬,那表情看上去就十分古怪。
“我在看光, 從奧斯維拉大陸傳來的光——”
“奧斯維拉?那個神棄之地?”身后的老人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 “連神明的真面目都看不清的愚蠢人類,還沒有滅絕嗎?”
“黛拉, 你對人類的韌性和生存力,還是太小看了啊!”
奧蕾莉亞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 三百年不曾笑過,真的是笑一笑都覺得臉疼了呢。不過,這種酸疼,更加讓她感覺到自己還活著的感覺。
“神棄之地——是啊,連神明都遺棄了的地方,魔法種族們跟著離開,剩下的,就是那些普通人在茍延殘喘對吧?”
“所有種族都以為,離開了神明,沒了高等種族的庇護,那些只會低階魔法的人類,早晚都會在那片大陸上滅絕。”
“可你怎么忘了,無論是你,還是我,不都是從那片大陸上出來的人類嗎?”
“難道就因為換了個地方,就連自己的出身和種族都要忘記?”
“閉嘴!”名叫黛拉的老人顯然憤怒了,臉上的每一根皺紋里都寫著痛恨和鄙夷,“從覺醒血脈開始,我們就與那些低賤的種族再無干系!你忘不了,只能說明你還沒提純自己的血脈,這樣下去,會毀了你的……”
“提純血脈?”奧蕾莉亞哂笑一聲,用手將自己的唇角向上推起,沖著老人做了個下鬼臉,“你看到奧斯維拉的光了嗎?真正血脈最純正的后裔,還在那邊呢!”
“不許笑!”老人的神色一僵,看著她,簡直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冰雪圣龍的修煉法則,最忌諱心浮氣躁,大喜大悲,你笑上一次,這十年修煉就白費了啊!”
“白費就白費唄!”奧蕾莉亞無所謂地繼續笑,哪怕肌肉僵硬,她還有手,捏捏自己的面頰,干脆伸手凝結出一面冰鏡,對著這面冰鏡來校準自己的表情,“你知不知道,其實我是有酒窩的人呢!可惜這么多年沒笑過,我的酒窩呢?”
她無視老人快要抓狂的表情,對自己的面頰又捏又戳,扯著嘴角做出各種笑臉,終于看到在嘴角上翹時,兩側面頰上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一雙眼也笑得彎了起來,從毫無表情的藍色冰淵,變成了月牙一般。
她這才松了口氣,“原來還在啊!還好還好!”差點以為,自己為了保持這個形象三百年,真的讓這張戴了太久的面具,同化了自己的臉,讓原本曾經被稱贊為帕瓦爾地區最甜美的笑容永遠消失了呢!
可看到她的酒窩,老人真的就差點瘋了:“你瘋了嗎?要是被人看到,會把你逐出雪龍嶺的!”
“逐就逐唄!誰稀罕!”奧蕾莉亞長出了口氣,仿佛這個身份給她帶來的并非榮耀,而是某種枷鎖,一但放下,似乎連呼吸都變得輕松了許多。
三百年了,她曾經為此付出了許多,以為只有這樣,才能夠徹底擺脫過去的一切,成為傳奇中最強的生物,可今天看到那片從神棄之地傳來的光影,她忽然覺得自己過去的一切努力都變得那么蒼白可笑。
就跟面前這個老人一樣,嫌棄自己的出身之地,認為自己血脈中流淌的高貴傳承,就該拋棄那些低賤的血脈和族人,成為這片新大陸的一員。
可黛拉卻不曾想過,這片新大陸上的主流種族,看她們的眼神,也跟她們看那些神棄之地的人一樣。
哪怕是同一血脈的族群,也會嫌棄她們體內的血脈純度不夠,等級太差……讓她們唯有拼命地修煉,想方設法爭取資源去提純血脈,才能夠爭取到更好的待遇和地位。
可血脈提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成功固然可以大幅度提升自身魔力池,可若是失敗一次,就會不進反退,想要修復起來是千難萬難。
若不是黛拉功虧一簣,也不會將所有希望都寄托這奧蕾莉亞的身上,希望她能夠替自己爭口氣,如果能夠完成最后一步,成為真正的純血圣龍,那么她也能跟著沾點光,不至于每日被破損的魔力池折磨得飛速衰老,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下個紀元的日出。
奧蕾莉亞知道黛拉的心思,也無法怪責她,畢竟在渡過無盡之海的女巫里,活了一千歲的黛拉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多少人曾經以為離開了奧斯維拉大陸,來到這片新大陸上,就能夠獲得新生,得到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擁有與實力相媲美的地位。
畢竟,傳說中的魔法大陸,是以實力為尊,只要你努力,就能獲得尊重。
可沒人說,努力了的人,就一定能夠獲得成功啊!
就像古老傳說中,說天才是1%的天分+99%的努力(注1),可真正努力過的人才知道,沒有那1%的天分,就算你付出9999%的努力,也一樣白費。
更何況,在這片魔法大陸上出生的種族,絕大多數,從一出生開始就擁有魔法天賦,那都不是1%,而是5%、30%甚至100%,讓她們這些起步時連1%都沒有的人,要怎么努力才能追得上呢?
那些純血龍族,生下來起步就是魔導師級別,什么都不用練,只需要吃了睡睡了吃就能蹭蹭地漲等級。
而她們則需要不斷修煉,不斷收集魔法材料煉制提純血脈的藥劑,一次次經歷血肉蛻變的痛苦折磨,那種仿佛將整個身體都拆散了揉碎了再從新組裝起來的感覺,尋常人根本無法忍受。
更何況,在這個步驟中,稍稍有一點差池,輕則等級下降,重則魔力全失甚至直接變成一灘血肉爛泥,根本無法再恢復原形。
這就是她們那99%的血汗,哪怕成功,也會被那些原本就站在巔峰的種族居高臨下地俯瞰,輕描淡寫地說一句:“以你的資質,能做到這個地步,算是不錯了……”
三百年,奧蕾莉亞已經經歷了四次血脈提純,從一開始稀薄的只有一絲絲冰雪圣龍血脈,到如今已經有50%的純度,如果這次她能夠通過半龍族試煉,就有機會進入龍族圣地,進行一次血脈煉化,有機會成為真正的純血龍族。
對此,黛拉比她還要激動,不知說過多少次,如果她能夠成為純血龍族,就不必再留在這片大陸最荒蕪的外海區域,而是可以入住龍族圣地,那里的魔力元素比這里勝過百倍,以后她哪怕躺著睡覺也能繼續升級,再也不用忍受那血肉重組的痛苦。
奧蕾莉亞自己很清楚,前四次她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和運氣,第五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看起來是一半一半的成功率,可事實上,她積累的魔力元素根本不夠,別說進入圣地扛住血脈煉化的痛苦,就連通過試煉的希望,都十分渺茫。
她也是來到這片大陸上才知道,那些傳說中的高等魔法種族,當初離開奧斯維拉大陸時,幾乎掏空了奧斯維拉的魔晶石礦脈,才能在這片被稱為泰摩拉的魔法大陸上立足。
精靈和龍族是這片大陸的最高統治者,其他的各種獸人、人魚、矮人等種族都被稱為半人族,而那些從奧斯維拉大陸千辛萬苦度過無盡之海抵達魔法大陸的“人類”,要么放棄人類的身份,提純血脈融入這些種族,要么就成為這些種族的奴隸,與原本想象中美好的魔法世界完全不是一回事。
想起在奧斯維拉大陸上,人類也同樣奴役著那些被魔法種族們拋棄的混血種,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荒謬感。
新大陸的確有遠超過奧斯維拉大陸的烏托邦,那里的精靈們不愁吃喝,壽命漫長,追求高雅的藝術與美妙的音樂,享受著奧斯維拉大陸上的人類夢寐以求的生活。
可那些美好的生活并不屬于這些“移民”來的人類魔法師,哪怕她們放棄自己的出身和種族,努力變成和這里種族一樣的外表,都無法得到真正純血種的承認。
如果說奧斯維拉是神棄之地,那么這里,也絕非受到神明眷顧的樂園。
就在一天之前,奧蕾莉亞還在苦苦計算著自己通過試煉的機會有多少,需要做什么準備才能扛住龍族圣地的血脈洗練……可今天一起來就看到的那片光影,讓她忽然之間,就覺得這世界變了。
被逐出雪龍嶺算什么,大不了她就一直守在這座荒島上,還能第一時間看到奧斯維拉大陸上的變化,說不定,還能第一個看到那座久違了的大陸上來的新人呢!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下。
奧蕾莉亞真的如釋重負,因為她能感覺到那片光影對她的影響,很奇妙的感覺,就像是從遙遠的地方,血脈相連之處,獲得了一種奇異的力量,這種力量,甚至能夠通過血脈回溯到她的身上,讓她也感應到這片光影里的溫暖和力量。
這絕不是普通超凡者能夠擁有的力量,哪怕是傳奇,甚至是半神都無法跨越大陸,連接血脈,賜予這種全新的力量屬性。
她沒有告訴黛拉,是因為這種力量太過神奇,哪怕是龍族和精靈族知道,也會想方設法從她身上追溯源頭,她可不希望現在給對面那片大陸的孩子們帶去危險,要保守秘密,就要放棄試煉,放棄成為冰雪圣龍的機會。
可那又怎樣?
她甚至找回了屬于自己的笑容,三百多年了,第一次笑得這么開心。
“奧蕾莉亞,你會后悔的!你一定會后悔的!”黛拉在她身后憤怒地大吼著,然后眼睜睜地看著奧蕾莉亞縱身一躍,從懸崖上跳了下去。
在半空中,她后背上忽地張開了一雙白色的鱗翅,雙翅的翼展足足十幾米寬,上面的骨刺和鱗片潔白如玉,在陽光下反射出虹光,與遙遠天際的極光相互輝映,帶著她從懸崖上飛掠而下。
當她從海面上掠過時,原本平靜的大海忽然掀起一股巨浪,幾根粗壯的觸手從水下迅速飛出,朝著她卷了過去。
奧蕾莉亞以前若是遇到這只海怪,還需要跟它大戰上幾百回合,可是今天不知是因為心境大變,還是那片光影給她帶來的力量,她只是輕輕地揮動翅膀,靈巧地避開了觸手的攻擊,骨翅劃過觸手的時候,不但沒被這些流淌著黏液的觸手吸住纏上,反而如同一把利刃劃過,將觸碰到骨翅的觸手直接切斷。
斷口處,瞬間被薄薄的冰層封住,掉落的觸手轉眼消失不見,而那層薄冰卻順著斷口處繼續朝著觸手的根部蔓延而去,大有要將它的本體一并凍結的架勢。
海怪頓時大驚,它跟這個半龍族相斗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接近五十年來,他們在這片海域不知道爭斗過多少次,都是互有損傷,只是今天它看到她貿然俯沖下來,那么近的距離,誘人的半龍族血脈氣息,讓它根本忍不住食欲,就瘋狂地沖出海面。
可這次居然跟以往都不一樣,她的魔力居然能夠在攻擊結束后繼續增長,讓它不得不忍痛直接斷掉了這幾根受損的觸手,徹底甩掉后,就以最快的速度沉入海底。
有多快跑多快,八根觸手就剩下了三根,再不跑就連腦袋都要被吃掉了呢!
海面上浮起了五根被凍成冰棍的巨大觸手,奧蕾莉亞收入空間了兩根,操控著海水卷著另外三根,扔給了還在懸崖上發呆的黛拉,然后愉快地乘著海風,飛向另一片海島。
那座海島上,還長著不少在奧斯維拉大陸十分罕見的魔法草藥,她需要提前圈下來,該收割的收割,留著給自己的后輩用。
她相信,總有一天,那個孩子會走出奧斯維拉,來到她的身邊的。
不知道這些見面禮,那孩子會不會喜歡呢?
接受了洛山達女神像帶來的好處后,希雅的第三種魔力源終于穩定下來,跟安娜純粹的圣光系魔力池不同,她的三種魔力元素形成的魔力池,在她的體內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平衡,原本該是水火不容的陰陽魚,被點上了金色晨曦之光的眼睛后,變得更為靈動。
希雅甚至能感覺到,以后都不需要她刻意地維持著兩種魔力元素的平衡,避免發生失衡帶來魔力紊亂,現在它們在自己體內活了過來,憑借晨曦之光的復蘇之力,就可以自行調息轉化,從而達到平衡穩定。
原本她還需要借助洛山達女神像上的光讓學生和民眾們信仰女神,可現在她終于知道,洛山達女神像從這一刻開始,已經徹底失去了神力。
她拒絕接受信仰,而是將神力化為鑰匙,打開了奧斯維拉大陸上最后的封印,如果說黑暗之神的降臨帶來的魔力元素復蘇是一個開始,那么這把鑰匙,帶來的就是一場新生。
是整個奧斯維拉大陸的新生。
神棄之地,從現在開始,將重新進入眾神的視野,封印的魔力一旦開啟,這片大陸上所有的生物都有了新的進化機會。
甚至,新的成神機會。
沒多久,希雅就收到了從各地傳來的消息,在北方高原發現了十多米高的黃土怪,據說是充滿了土系元素的元素類生物。
在海邊的城市則遭遇了一場海獸潮,許多種從未見過的深海海獸如同瘋了一般沖向岸邊,哪怕它們沖上來就會四分五裂地嘔血而死,都不肯后退半步。
就好像海中有什么可怕的怪獸在驅趕著它們,留在海底,或許就會成為怪獸的食物。
雪鷹們四處巡邏,也傳回來一些消息。
在帕瓦爾山脈深處,一株本已經被蝗蟲吃光樹葉枯死的千年老樹忽然復蘇,長出了無數血紅色的枝條,將方圓數十里內的魔獸都吃得干干凈凈,已經獨占了整片山谷。
西北方的荒漠之中,還有一條巨大的沙蟲從流沙中沖了出來,直接撲向飛在空中的雪鷹,要不是那只雪鷹飛得夠高,就差點被那條沙蟲口中黑黝黝的漩渦吸力給拽下去吞掉。
就連一直被黑暗籠罩著的王都里,這一天都傳出了一陣陣巨大的吼聲,甚至連大地震動引得外面的光板都跟著顫抖了許久,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城里翻天覆地的大戰了一場,讓外面巡邏的雪鷹都不敢靠近。
……
諸如此類的消息數不勝數,都明明白白地昭告著:新時代來臨,奧斯維拉大陸的天,要變了。
魔法學院里的孩子們,則是沉浸在歡樂之中。
他們也沒有想到,就在進入魔法學院的第一天,就能看到真正的神跡不說,還都收到了不小的好處。
那一場溫暖的晨曦之光沐浴下來,大部分孩子都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體內的魔力池開始有了雛形,只需要接下來的時間里不斷修煉吸收魔力元素,他們在一年內覺醒的機會超過八成以上。
小部分雖然沒有開始構建魔力池,也驚喜地發現自己對魔力的感知能力更上一層,如果說以前只能模模糊糊地感應到周圍有魔力元素的存在,現在簡直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五色魔力元素在周圍跳舞!
這種全新的感受,讓孩子們對魔法學院的信任幾乎達到了頂峰,也讓家長們對女巫領的信心更加充足,恨不得立刻就能在女巫領買房置地,成為家族新的發展區域。
反正,女巫領主根本沒有將晨曦之城定為威斯特家族獨占領地的意思,從市政廳的各項舉措,到開放的商業環境,讓這些外來貴族和商人們敏銳地覺察到,她在打造一個完全不同于奧蘭王國的新城。
是的,現在已經沒有人再將女巫領當成奧蘭王國的屬地,甚至如果哪一天,女巫領主自己立國稱王,他們都不會覺得有什么意外的。
只是現在得趕緊安排人手,在這個新興的城市,未來的新國之中,安插下自己的力量。
反正做為貴族世家,樹大分枝,分散到幾個國家的事情也是常有的,就算是亞歷克西斯王子和奧格瑪五世回來,也無法指責他們這些貴族世家叛國。
分出去的分支,可不能代表留在國內的本家啊!
有人歡喜有人憂,帕瓦爾山脈中的不少冒險團都遭遇到了突然變強的魔獸攻擊,不得不釋放出信號彈求救,導致卡爾一行人救了弗迪南德之后,在回去的路上又陸陸續續救下了七八支隊伍,這些人有的跑得快的只是受了點傷,有些則直接喪命成了魔獸的食物。
在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殘酷,弱肉強食,那些魔獸打不過他們的時候,就是他們的獵物,被他們扒皮剔骨做成魔法材料,可若是他們打不過魔獸的時候,也同樣會成為魔獸的食物。
卡爾讓人將這些冒險者送回鷹愁谷要塞后,就吩咐守關的士兵,近期封閉關口,暫時不要放冒險者進入帕瓦爾山脈狩獵,等這股新生的魔獸潮過去之后,他們探明各等級魔獸的占領區域,再重新安排狩獵區。
他們并不知道,如果不是當初的雪鷹孵化時吸引來的那批魔獸潮,被他們清理了一大半,剩下的逃回山中后,又陸陸續續被冒險者們獵殺了不少,導致這次魔力潮帶來的機緣中,真正能夠升級的強大魔獸并不多,等級也不算太高,否則他們將面臨著更大的危機。
亞歷山大族長上完自己的第一堂課之后,就帶著六只小雛鷹和十幾只成年雪鷹飛回了帕瓦爾山脈,前往雪鷹族地,那里有它們雪鷹一族的傳承和魔晶礦脈,哪怕準許女巫領在那開礦挖取魔晶石,也仍然是帕瓦爾山脈中魔力最充沛的區域之一。
除了讓雪鷹寶寶們回去接受傳承,吸收魔晶石之外,亞歷山大族長還擔心這次魔力潮會不會再從那里生出什么強大的魔獸來,霸占了自己的老巢。
它的預測不能說沒有道理,當它們飛到雪峰之上時,就看到布魯斯和他的族人就在被數十條巨蛇追逐著。
因為當初布魯斯對赫爾曼的行為,導致他被赫爾曼反契約,成為了雪鷹的奴隸,最后就被安排在這片雪峰下的魔晶石礦場負責挖礦,挖出來的魔晶石一半交給雪鷹們,一半運去女巫領。
布魯斯已經習慣了這種苦力生活,從一開始的屈辱和悲憤,到最后的麻木,在看到族人們并沒有被折磨死,反而因為有了足夠的食物,不光心甘情愿地當起了礦工,甚至還讓人送信接回了在北方荒原上的家人,他就徹底死了心,老老實實地當個礦工頭子。
可誰能想到,他今天剛剛感應到下面的魔晶石里涌出了大量的魔力元素,一舉沖開了他一直堵塞魔力源,竟然形成了一股炙熱的魔力,從他的手中冒出火來。
他才剛剛為自己的覺醒而欣喜若狂,都沒來得及向族人們宣告這個好消息,就聽到礦洞里發出一陣陣驚呼和慘叫聲,一群族人驚慌失措地從礦洞中跑出來,沖著他大喊“蛇!有大蛇!”
就見一個足足擋住半個礦洞的蛇頭從他們的身后躥出來,一口就咬住了跑在最后面的一個礦工,將他的身體直接吞了下去。
布魯斯只覺得一股火從心底冒出來,與族人們逆向而行,朝著那條大蛇沖了過去,一團炙熱的火球從他的手心涌了出來,直接砸在了那條大蛇的蛇頭上。
那條原本雪白如冰雪般的大蛇被火球砸得渾身一抽,整個礦洞都跟著震動起來,緊接著就從地下和旁邊的山壁上,又鉆出了十幾條大蛇,張著血盆大口,吐著猩紅的蛇信,朝著他們撲了過來。
布魯斯只能大吼著讓族人們快跑,自己在最后面,拼命發射火球,想要攔住這些大蛇。
這些渾身雪白的大蛇,顯然對火很是畏懼,不光是先前被他炸了一臉的那條大蛇,還是其他的大蛇,對上他的火球,都是能閃就閃,實在閃不過的,也都盡量用蛇尾抽散了,避免燒到臉上或是要害處。
可布魯斯眼看著從礦洞里鉆出來的大蛇越來越多,自己已經是滿頭大汗,魔力池幾近枯竭,這才剛剛覺醒的火系魔力,除了一開始剛覺醒引動的魔力元素能夠放一波大招之后,就越來越弱,越來越小,到以后甚至連個火星子都放不出來了。
而那些被他用火球燒過的大蛇,從四面八方圍著他,高昂著蛇頭,陰冷的豎瞳死死地盯著他,仿佛下一刻就要沖上來將他撕碎。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族人們已經跑出去數百米,只有落后的幾個人,還在被大蛇追逐著,大部分大蛇因為被他拉得死死的仇恨值,顯然是打算先吃了他再去追捕獵物。
他只能攤了攤雙手,真是榨不出一點兒魔力發射火球了,不禁有些絕望地想,原本以為要死在雪鷹爪下,或是被那只雪鷹折磨至死,可誰能想到,他當奴隸這么久,沒死還長了點肉,好不容易覺醒了魔力,卻要死在這些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大蛇口中。
就是不知道,他如果被大蛇吃掉的話,那只雪鷹發現契約奴隸死了,會有什么反應?
“咕咕!”正當他閉上眼,不想看到自己被群蛇分尸的畫面時,就聽到一個熟悉的鷹啼聲從頭頂傳來,緊接著就是后背上一緊,熟悉的刺痛從后背上傳來。
那是赫爾曼想起他這個人類奴隸時,就會沖到礦洞這邊來抓起他丟幾次的動作,只是它身上有安娜的治愈術卷軸,就算把他摔成骨折,也能很快治好,繼續壓榨他的勞力去挖礦。
可現在這熟悉的痛楚,卻讓布魯斯一下子睜開眼來,欣喜地叫了一聲:“赫爾曼!”
“咕咕!叫我主人!該死的愚蠢的奴隸!”赫爾曼憤怒地沖他大叫,然后抓著他一個俯沖,扔進了前面那群礦工的人堆里。
這次布魯斯在落地的時候,感覺到一陣風飄過來,像是托住一片樹葉般,在他的身下托了一把,讓他毫發無損地落地,根本沒有受到任何傷。
他一骨碌爬起來,就連忙召喚族人們到他的身邊,圍成圓陣,看著面前的鷹蛇大戰。
赫爾曼在救出他之后,就一轉身沖向了距離礦工們最近的一條大蛇,他雖然不如小雪吃得三支強化藥劑變得那么大,但是速度已經是成年雪鷹中數一數二的快,如同一道閃電般沖過去,鋒利的鷹爪一把抓住了蛇頭,直接就將它撕成了兩半,鮮血噴涌而出,那條大蛇的蛇身還在地上瘋狂地扭動了半天,才終于流干了血停止抽搐。
“咕咕咕!”赫爾曼高興地大叫起來,其實就連它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的爪子現在居然變得這么鋒利了,以前就算是那些還沒進化的冰原蝮蛇,它想要一爪子抓透那些蛇頭都不容易,因為冰原蝮蛇的頭部長著嘴堅硬的鱗片,普通的兵器都扎不穿刺不透,更何況它的爪子。
可現在它不光是速度快了,就連爪子也變得更加鋒利了,一爪子下去都能抓透冰原蝮蛇的頭骨,撕起來別提有多帶勁了!
雪鷹本就和冰原蝮蛇是死敵,這些家伙數百年來不知偷吃了它們多少雪鷹蛋,還年年在雪鷹孵化期偷襲,原本以為上次魔獸潮已經消滅了這些家伙,可沒想到魔力潮才剛剛出現,這些家伙就又從地底下冒出來找死了。
亞歷山大族長指揮著雪鷹們朝著冰原蝮蛇進攻,它們本就是這些冰原蝮蛇的天敵,如今雪鷹們在女巫領基本上都吃過一輪強化藥劑,比原來的實力更強,在魔力潮到來之時,吸收到的魔力也更多,哪怕冰原蝮蛇得到了進化變大變強,可它們也變得更強了!
一道道風刃密密麻麻地飛下去,將一條冰原蝮蛇身上的鱗片幾乎全部刮了下來,流得遍地都是血,那雪鷹才俯沖下來,從容地撕開了它的腹部,直接一口將蛇膽吞下后,將蛇頭踩了個稀巴爛,然后從里面抓出魔核,丟給了身邊的小雛鷹。
那才幾個月大的小雛鷹,完全不怕這些猙獰可怖的冰原蝮蛇,一張口接住了帶著紅白腦漿的魔核,咕嚕就吞了下去,然后歡快地發出“咕咕嘰嘰”的叫聲,顯然是想要“再來一顆”!
布魯斯和族人們看著這副血腥殘暴的畫面,都忍不住滿頭大汗。
平時就看到這些長得圓頭圓腦的雪鷹們賣萌,給女巫們當坐騎,從未見過它們捕獵的場景,甚至還覺得它們是不是被女巫們飼喂得失去了野性,可到了這會兒,他們才算是真正見識到了雪鷹們的實力。
布魯斯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歡快地爪撕大蛇的赫爾曼,不禁苦笑了一下。
覺醒又算什么,他就算覺醒了,也還是赫爾曼的奴隸啊!
這輩子,就甭想翻身了!
“看來這些冰原蝮蛇還挺懂事的!知道我們要回來,就上趕著給寶寶們送餐來了啊!”
亞歷山大族長滿意地看著小雛鷹們跟在成年雪鷹身后給那些冰原蝮蛇補爪,成年雪鷹們也從蛇頭從取出魔核來,喂給這些小雛鷹們。
蛇吃鷹蛋也吃雛鷹,如今被打敗之后,也是小雛鷹們最佳補品,對于它們的成長進化來說,都是最及時的補品,亞歷山大族長原本還以為這些冰原蝮蛇在魔獸潮死光了,這次回來怕是逮不到了,就沒想到,這雪峰下面,恐怕還藏著不少蛇卵,在魔力潮的催動下,竟然迅速孵化,還進化成了這么大只——這下就足夠雪鷹寶寶們接受傳承期間的營養補充了。
不得不說,大自然的饋贈,真是香啊!
原本在礦洞深處,還準備沖出去的冰原蝮蛇們,也感應到了天敵帶來的威壓,紛紛調頭鉆回了地底,只留下了一條條帶著黏液的痕跡,沒有一條敢再沖出去的。
那些蛇口逃生的曠工們,這會兒終于回過神來,紛紛沖著雪鷹們跪下叩拜。
“感謝領主大人,感謝雪鷹之神!”
“感謝雪鷹之神!”
赫爾曼落在了布魯斯的身邊,得意地沖他翻了個白眼,“小奴隸,怎樣,還不趕緊跪拜你的主人?”
素來倔強的布魯斯,以前讓他下跪時,都得摔上幾次才行,赫爾曼還以為這次也一樣,可沒想到,布魯斯這次居然毫不猶豫地跪了下來,朝著它深深地叩拜行禮。
“感謝主人救了我們,我們一族,以后都將奉雪鷹為族中神獸,永遠銘記雪鷹對我們的恩情!”
呃?赫爾曼難得地呆住了。神獸?!
第86章
當神獸, 別說是赫爾曼,就連亞歷山大族長都不敢想這種“好”事兒。
不過這些礦工們愿意喊,它們也不介意收下, 順便就將那些撕爛了的冰原蝮蛇丟了幾條給他們,算是當做今天的壓驚加餐吧!
布魯斯還主動提出, 他和幾個礦工會剝皮剔骨,可以將這些冰原蝮蛇的皮剝下來,回頭鞣制好了再交給“主人”,哦不對,是“主鳥”。
從一開始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迫成為赫爾曼的奴隸, 到現在,布魯斯是真的認了這個主。
如果沒有雪鷹們及時趕到, 他和他的族人們, 今天全要成為這些大蛇的腹中餐, 哪里有機會吃上這樣一頓營養豐富的魔獸肉大餐。
尤其是他剛剛覺醒就消耗了大量魔力元素, 差點導致魔力池干涸崩潰, 還是赫爾曼丟了條大蛇給他,往他嘴里灌了點蛇血之后, 他才反應過來,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了個飽,這才發現,這魔獸血補充魔力元素的效果也非常強, 甚至還能滋養魔力池。
再看看那些雪鷹們, 都吃的很刁,成年雪鷹只吃蛇膽蛇心, 至于蛇頭里的魔核都挖出來喂給了雪鷹寶寶們,像蛇肉這種相對魔力少的, 它們連吃都懶得吃,直接就丟給了那些礦工們。
剛剛大難不死的礦工們,得到了這么一大堆蛇肉,也沒敢都自己吃了。
畢竟這屬于魔獸肉,還是品階不低的魔獸肉,里面蘊含的魔力非常暴烈,普通人吃下去,非得被里面的魔力給撐爆了身體不可。
也就是布魯斯這樣覺醒了魔力的大騎士,一口氣喝下去不少蛇血后,吃塊蛇肉都被凍得全身打哆嗦,還是靠他身上的火系魔力恢復過來,才勉強扛住。
他們只能用工地上平日做飯的大鐵鍋燒水燉湯,一人喝碗蛇羹湯,吃上一兩片薄薄的蛇肉,那蛇肉被布魯斯切得極薄,幾乎是放進鍋里一燙就熟,入口即化,口感居然還帶著幾分涼絲絲的,正是冰原蝮蛇特有的冰系魔力元素。
剩下的蛇肉,布魯斯帶著人都做成了肉干,小心翼翼地問亞歷山大族長:“這些蛇肉和蛇皮,你們是直接帶走呢,還是交給女巫領的人?”
亞歷山大族長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它見過的人類不少,看到好東西,大多都恨不得自己能夠多吃多占,輕易不肯分給別人,這個北方部落人成為赫爾曼的奴隸之后,在這里挖礦挖了幾個月,竟然還懂得經營守軍的關系了。
“既然給了你們,就由你們自己決定吧!”反正它們吃不完的,丟了也是浪費,這些礦工愿意自己吃還是給別人,它才不管。
布魯斯感激地說道:“因為我的族人都沒有覺醒魔力,吃不下太多魔獸肉,與其被我們浪費了,倒不如跟山地軍團的人換點東西。”
負責帕瓦爾山脈巡邏的女巫領山地軍團,每隔兩日就會到他們這里來轉一圈,這種上等的魔獸肉,礦工們根本吃不完,倒不如分一部分給那些巡邏兵,也能請他們下次再給礦工們帶點其他食物和生活用品。
現在帕瓦爾山脈幾個礦場之間的水泥路已經基本修通,可以直達鷹愁谷要塞,從那里進入威斯特領,幾乎每日都有車馬將帕瓦爾山脈的各種魔晶礦、火焰晶石、火山灰水泥、精鹽、瓷器、紅磚、木料等等運往晨曦之城,回來的時候再給他們帶來各種生活用品和食物。
如今不光是阿烏尤尼峰下的水泥廠、磚廠和窯廠蓋起了房子當宿舍,倒是雪峰這邊的魔晶石礦場,礦工們直接就住在洞穴里,能夠遮風擋雪不說,還有皮毛和聚火符文卷軸取暖,完全不用再費力氣挖掘這里的凍土蓋房子。
同在帕瓦爾山脈之中,相隔也就五百里,阿烏尤尼峰下是一年四季的灼熱如夏,而雪鷹領地這邊則是只有三四個月的融雪季,還僅限于山腳下,從半山腰往上,基本上就是成百上千年不曾融化過的冰雪了。
這雪峰里的洞穴,不少都是當初被冰原蝮蛇們鉆出來的洞,曲曲折折的,外面看著不大,里面倒是十分寬敞,只需要打開條通道,就足夠讓這些礦工們住進去。
畢竟這些蛇洞對于雪鷹來說太小,可對于普通人類來說,還是足夠用了。
只是原本以為這里面的冰原蝮蛇都在上次的魔獸潮死光了,沒想到這次又冒出來這么多,盡管雪鷹們來得及時,也有五六十個礦工被吞食或咬死。
這些北方部落的人早就見慣了生死,找回了部分同伴的尸體后,將他們火化,埋入了土地中,并沒有修墳立碑。在他們看來,人死之后就會回歸大地母親的懷抱,以自身的骨肉靈魂,化作大地的一部分,等到來年,也能讓荒原上的牧草長得好一點,可以飼喂出更健壯的牛羊作為族人的食物,也算是他們對部族所做的最后一點貢獻吧。
剩下的蛇肉大一部分做成肉干準備交給山地軍團的巡邏兵,小部分被搬到蛇洞里冷藏起來,這里不像阿烏尤尼峰那么熱,尤其是蛇洞下半部分,寒氣逼人,他們平時都住在外層山洞,里面用來儲存食物倒是不用擔心放壞了。
守著魔晶石礦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愁沒魔晶石用,哪怕成品的礦石都要交給女巫領,可就算是掉下來的碎渣,也足夠他們驅動魔法燈和聚火符文卷軸、聚水符文卷軸的,給他們的生活帶來了很大便利。
亞歷山大族長想了想,還丟給了布魯斯一個小號的魔法腰包,“回頭我會跟希雅領主說一聲,這個魔法腰包就先給你用,等你們處理好蛇皮就裝進去,我會讓雪鷹送到領主那去的。”
布魯斯打開魔法腰包一看,里面還裝著一些魔法藥水和幾根雪鷹褪下的羽毛,連忙謝過了亞歷山大族長,便開始帶著族人們開始處理那些大蛇起來。
作為礦工,可沒有什么鋒利的武器,整個礦場就能找出兩把菜刀來,根本剝不下這些已經進化成中階魔獸的冰原蝮蛇,反倒是亞歷山大族長給他的翎毛,堅硬如鐵,還十分鋒利,剝皮割肉的速度,遠遠勝過普通菜刀。
布魯斯忍不住看了眼赫爾曼。
赫爾曼似乎感覺到他的視線,沖著他舉起一雙大翅膀,露出傲嬌的表情來,“看什么看,還不趕緊干活,小奴隸!”
布魯斯看到它翅膀上的翎毛在陽光下亦是寒光閃閃,那里是普通的羽毛,那就是一把把鋼刀利劍啊!
他當初真是被牛糞蒙了心,竟然敢打這雪鷹的主意,真是活該他給雪鷹當奴隸了。
雪峰這邊的雪鷹們剛回來就收獲了一頓豐盛的大餐,鹽湖那邊的摩根娜和茱莉婭的運氣也同樣好得讓兩個小家伙眼睛都亮了。
她們帶著梅麗莎爾到鹽湖時,梅麗莎爾一開始聽摩根娜說要來尋找一個寶藏,還以為是小孩子的游戲,只是她從二次覺醒了水系魔力之后,就對這位小人魚十分親近,一聽她有事,那是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下來。
別說只是陪她玩個尋寶游戲,就算是真的讓她上刀山下火海,梅麗莎爾都不帶猶豫的。
她能夠二次覺醒,也是多虧了摩根娜,否則她恐怕到死都無法解開自己的出身和母親之死的心結,一直被罵成通奸的私生女,還被昔日的家人送去了教廷當成實驗品折磨了這么些年,結果卻發現這只是因為她具有兩種魔力血脈,當初的覺醒并不完整,才會出現那么大的誤會。
如果不是女巫領主救出了她,不是摩根娜激活了她的第二種魔力血脈,她一輩子都不知道這個真相,更不用說報仇之事。
她連坐在馬車上的時間,都在爭分奪秒地冥想修煉,就是為了爭取提高自己的實力,以后才能親手復仇。
鹽湖周圍已經建起了兩排房子,湖邊被鹽場的工人們分隔出一片片鹽田,等到里面的鹽水蒸發得差不多,再進行過濾、精煮等工序,最后制成白花花的精鹽,裝進皮革制成的防水袋里,等著下一趟運鹽車來拉回晨曦之城。
梅麗莎爾在藍達港長大,藍達港除了是個繁華的海港城市之外,領地擁有漫長的海岸線,自然也少不了用海水煮鹽,只是那邊的工藝遠不如女巫領現在用的這么復雜,完全是看天吃飯,卻也是藍達港的一項重要收入。
摩根娜看到她對鹽田這么好奇,就問她:“你不是從海邊城市來的嗎?你們那邊難道沒有鹽田嗎?”
梅麗莎爾搖搖頭,“我們那邊的海鹽,都是由煉金師工會控制的,聽說他們用煉金術能夠煉制精鹽,只是他們煉成的鹽沒有你們這么白這么細,還一點兒都不苦。”
摩根娜好奇地問道:“你們家族不是有人魚的血脈嗎?難道不會水系魔法?用水系魔法也可以從海水里提煉出鹽啊,根本不用什么煉金術!”
她是天生的人魚,或許還是千年前碧空海留下的最后一只人魚,從一孵化,就覺醒了血脈傳承,直接繼承了人魚一族的血脈魔法,雖然現在能用的都是一些低階魔法,但是隨著她實力的不斷提升,就能解鎖出更多的傳承記憶,無需學習,就直接獲得更高的魔法技能。
梅麗莎爾略有些尷尬地說道:“我們家族到我這一輩,就算有人魚血脈的,已經十分稀薄,幾代人里,連一個高階魔法師都不曾出過,現在還活著的,也只有一個長老是中階魔法師,連族長都只是個覺醒低階魔力的大海騎士。”
“至于你說的能夠從海水里提煉鹽的水系魔法,我根本聽都沒聽說過。”
她所知道的,水系魔法都是怎么運用水,或者說是控制水元素,可從海水里提煉出鹽來……這難道不是煉金術該做的事嗎?
摩根娜搖搖頭,說道:“媽媽跟我說過,魔法需要想象力的。不能只看著以前有過的魔法技能,就只會跟著別人的學,而不是動腦子自己想想怎么控制魔力元素。”
“就像水元素,既可以是液體的水,也可以通過降低溫度變成固體的冰,還可以通過提高溫度變成水汽,每一種變化,都需要靈活控制魔力,像這樣——”
說著,她隨手就從旁邊的鹽湖里,召出了一團足足有直徑一米的水球來,然后在她的指揮下,那水球開始旋轉,然后冒出白色的蒸汽,然后不斷地縮小、縮小、凝結……最后竟然真的徹底控干蒸發了水分后,只留下一團小小的,頂多也就蠶豆大小的白色鹽球。
梅麗莎爾看得目瞪口呆,“這……還能這樣?”
面前這個小人魚,看著頂多也就是個三五歲的幼童,竟然能夠將魔法施展得如此輕巧嫻熟,是種族的優勢,還是人家是天才?
她也嘗試著召喚出一團水球來,可是剛剛控制著水球升空,就嘩啦一下墜落下來,澆了她一頭一身都是,她不禁尷尬地看著摩根娜,“看來是我的等級還不夠……”
“不用擔心!”摩根娜神秘兮兮地說道:“只要你跟我們一起去尋寶,找到了寶藏之后,你就能飛快升級,到時候想怎么練就怎么練。還可以回去搶了那些煉金術師的生意呢!”
別看她孵化出來的時間短,可她在蛋里呆了上千年,孵化后接受了血脈傳承,跟著茱莉婭和艾爾維拉學習,對人類的世界一點兒也不陌生。
尤其是在女巫領全力發展工商業時期,她跟在希雅身邊耳濡目染,也學了不少。
一開始為了保護她,希雅特地安排她住在鹽湖這邊,平時有艾爾維拉和茱莉婭陪她,希雅自己也經常讓小雪帶著過來看她,就是為了防備王國密探和教廷的人。
后來國王攛掇來的兩位高階魔法師冒進而亡,教廷的圣騎士團又被前任圣女搞得全軍覆沒,希雅也就不再藏著她了,反正在女巫領的地盤上,有中階巔峰魔法師艾爾維拉和初階魔法師茱莉婭帶著她,一般人根本別想打她的主意。
摩根娜本就是閑不住的性子,還有點人來瘋,跟著茱莉婭簡直是一見如故,從鹽湖到阿烏尤尼峰的水泥廠窯廠,就沒有她們倆沒玩過的地方。
若不是有艾爾維拉攔著,她們都真能鉆進山里去當百獸之王了。
現在艾爾維拉的事務越來越多,也沒法一天到晚陪著她們,摩根娜就干脆拉上了梅麗莎爾,反正按照領主媽媽的話,一定要有大人在身邊看著,她們才能出去玩。
她和茱莉婭安娜都是小孩,梅麗莎爾總該算是大人了吧!
梅麗莎爾并不知道這兩個孩子要去哪里尋寶,就跟著她們走到了鹽湖的一角,看著離鹽場有些遠了,她也不禁有些擔心起來,“這里離鹽場有點遠啊,會不會有危險?”
摩根娜笑嘻嘻地說道:“怕什么,反正我們都是要下水的,離遠點才好,省得弄臟了那邊的鹽池。”
說完,她就率先噗通跳下水去,她現在還沒法讓自己的魚尾轉化成人的雙腿,平時全靠著用水系魔法召喚出一個大水球來,腰部以下都泡在水球里,漂飛在半空中“行走”。
現在一入水,哪怕只是個鹽湖,她也游得十分歡暢,還朝著茱莉婭和梅麗莎爾招手,“你們快下來啊!”
茱莉婭兩眼亮晶晶地,熟練地取出了一對珍珠耳飾掛在耳朵上,注入魔力之后,就有個圓形的魔法屏障從那對耳飾中伸展出來,將她的腦袋整個籠罩在里面,若不是梅麗莎爾能看到那上面的魔力元素流動的光芒,恐怕根本不會發現她居然還帶著這樣的魔法奇物。
不等梅麗莎爾想明白這東西的用處,茱莉婭已經歡快地跳進了水里,直接朝著摩根娜追了過去。
梅麗莎爾怕她們跑得遠了,也無奈地趕緊下水跟上。
她現在可還沒長出人魚的尾巴,哪怕已經覺醒了水系魔法,也不如這兩個小家伙游得快,尤其是在發現她們竟然朝著湖底游去時,梅麗莎爾更加緊張起來。
“湖底太深了,你們小心啊——”
她只能用思維溝通術魔法與她們在湖底交流,可得到的反饋,是小家伙們更加興奮地沖她招手,在湖底的一處地方停下等著她。
“梅麗莎爾,快過來塊過來!”
看到摩根娜從湖底抓起了一塊黑黢黢的石頭,梅麗莎爾莫名地眼皮一跳,感覺一股強大的魔力威壓從四面八方涌來,嚇得她連忙伸開手抱住兩個孩子,“快丟掉那石頭,危險!”
摩根娜聽話地將石頭丟了出去,可已經晚了,方才她拿起石頭的地方,忽然變成了一個黑色的漩渦,里面涌出一股奇大無比的吸引力,將她們三個人一起吸了進去。
梅麗莎爾后悔不迭,早知道如此,就不該讓她們下來玩,可這時候說什么都晚了,她也只能用力抱住兩個孩子,試圖用自己并不寬厚的肩膀和身體替她們擋下漩渦里的危險。
周圍變得漆黑一片,梅麗莎爾只覺得天旋地轉,卻死死地抱著兩個孩子不松手,那湖水旋轉的力量,幾乎要將她的身體都跟著攪碎,她咬著牙硬生生地忍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覺得眼前一亮,然后整個人就隨著一股水柱被噴上半空中。
她順著那水柱向外一翻,一看到下面離地竟然有十幾米高,頓時心里一涼,就算她覺醒了魔法,這么高摔下去,不死也要重傷。不論如何,她得先保住摩根娜和茱莉婭才行。
正想著在落地之前給她們當肉墊,梅麗莎爾身下卻感覺一涼,有什么東西托住了自己,然后便朝著下面“滑”了下去。
直到滑落到了地面上,看著身后那股足足有兩三米粗,十幾米高的水柱,和一道從水柱上垂落到地面、用水做成的“斜坡”,梅麗莎爾就有些呆滯,低頭看著懷里正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一臉無辜表情的摩根娜,“……是你做的?”
“是啊!”摩根娜點點頭,還一臉求表揚的表情,“好不好玩?像不像城堡花園里的滑滑梯?”
梅麗莎爾并不知道滑滑梯是什么,但知道領主大人因為城堡里的孩子多,不光是這幾個小女巫當她的學生,還有不少仆人的孩子們也會在那邊玩,所以給他們打造了不少的玩具,都是她以前聽都沒聽過的。
整個晨曦之城的孩子,都以能夠去領主大人的城堡玩一次為榮。
而這種榮耀,只需要在威斯特公學的月考成績進入前三名,就可以受到領主大人的邀請,進入城堡游玩一天,這也成為進入公學的學生們,最大的學習動力之一。
只要是領地里的孩子,哪一個不想讓領主大人看到自己,更別說還能再領主大人的城堡里游玩一天,這種榮耀和幸福,簡直讓他們成為整個女巫領最耀眼的崽兒。
梅麗莎爾才聽摩根娜說過女巫領主教她使用魔法時要懂得幻想,就看到她居然能這樣使用水系魔法,也不由得心中一動,對魔法的領悟,似乎不知不覺地增長了一些。
可現在,她哪怕有頓悟的機會,也不敢繼續想下去,趕緊觀察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這是什么地方?我們突然從鹽湖失蹤,那些鹽工們如果匯報上去,領主大人一定會很擔心的。”
“我這里還有三枚信號彈,先發射一個,看能不能有人發現我們……”
“先別發信號彈!”摩根娜連忙攔住她,有些心虛地說道:“其實這個地方,我和茱莉婭來過的!”
梅麗莎爾一怔,想起她那么熟悉地去忽地翻那塊黑色的石頭,剛才施展魔法弄出水滑梯的動作又如此熟練,果然不像是第一次來的。
她不禁沉下臉來,“這里是艾爾維拉大人不讓你們來的地方吧!”她算是明白了,兩個小家伙,肯定是被艾爾維拉拒絕了,才故意哄著她出來玩,帶她們來這里探險。
這兩個小小年紀都已經覺醒了魔法的家伙,根本不會像一般小孩子那樣玩過家家的游戲,她們嘴里的尋寶探險,恐怕是真的冒險,才會被艾爾維拉拒絕,結果自己卻稀里糊涂地,被她們哄著來了。
現在可好,到這個地方……要怎么回去她都不知道,該怎么向領主大人請罪呢?
她已經看清楚了周圍的環境,極目遠望,遙遙能看到西南方有青黑色的山脈,可周圍卻是大片的黃沙,就連那股從地下噴涌而出的水柱,也只能原地噴水,看著噴出來不少水,可是一落下來,就迅速地滲入黃沙之中,別說形成個水池,連水坑都沒注滿。
剛才的水滑梯已經消失,水柱也跟著停止噴涌,最后一滴水落下后,迅速消失在黃沙中,地面的流沙從四面涌來,淹沒了水柱留下的痕跡,很快就讓人無法找出剛剛將她們三人噴出來的地穴水柱在什么位置了。
梅麗莎爾感覺一陣頭疼,“這地方都是黃沙,你們要找什么寶藏?就算找到了,這里離鹽湖那么遠,我們怎么回去?”摩根娜既然說她們來過這里,肯定有回去的辦法,只是她看著這兩個熊孩子一臉興奮的表情,就覺得自己簡直蠢到家了,被小孩子哄著走不說,到現在還要靠著她們。
茱莉婭從懷里掏出個藍色的項鏈墜來,遞給了摩根娜,“喏,這是你要的,我好不容易才從艾爾維拉那要過來的,就看你能不能打開了。”
當初艾爾維拉是在生死一線時,進入了碧空海人魚遺跡之中,不僅得到了人魚魔法師的傳承,還拿到了不少魔法奇物和珠寶首飾,這些東西哪怕過了上千年,依然熠熠生輝,漂亮得讓人轉不開眼去。
摩根娜從她手里接過項鏈,打開了上面的暗扣,將那塊足足有鴿子蛋大小的藍色寶石取了出來,遞給梅麗莎爾,“你也有人魚血脈,滴幾滴血在上面試試——”
梅麗莎爾有些愕然地看著她,“我?我的血脈很稀薄啊!”她有些納悶,摩根娜自己是純正的人魚,為什么要用她的血來開啟這個魔法寶石。
摩根娜圓圓的小臉上露出與年齡不符的笑容來,“我還沒成年,滴血會被拒絕的。”
她的話理直氣壯,讓梅麗莎爾無言以對,到了這個時候,她不出點血夜不可能了,只好伸出手來,咬破指尖,將殷紅的鮮血滴落在那枚藍寶石上。
血珠落在光滑的寶石上,并沒有滑落下去,而是被那枚寶石迅速地吸收進去,在寶石面上形成了一條條紅色的脈絡,就像是植物的根莖,人類的血管,密密麻麻地布滿整塊寶石,散發出詭異的紅光。
“真的可以!”摩根娜興奮地叫了起來,將藍寶石對準了太陽,緩緩轉動著。
陽光落在這枚奇異的藍寶石上,光線穿透了寶石,落在地上時,卻詭異地折了個方向,并非一條直線落地,而是折向了摩根娜身后的地面。
地面的黃沙被那道光柱一照,忽然陷落下去,無數砂礫紛紛揚揚地落下,露出了一個黝黑的洞口。
這洞口并不算大,頂多也就一米來寬,一眼望去,深不見底。
梅麗莎爾想起先前在湖底出現的漩渦,一下子把她們帶到了這片荒漠上,再看到這個黑洞,就覺得頭皮發麻,“這地方看著有些陰冷,我們還是先回去跟領主大人說一聲,至少帶幾個厲害的魔法師過來再下去吧!”
摩根娜卻滿不在乎地說道:“怕什么,這下面是人魚城的遺跡,茱莉婭的媽媽以前都去過呢。我們三個一起去,一點兒問題都沒,走吧!”
她不等梅麗莎爾回答,就縱身一躍,直接跳了進去,茱莉婭自然也不甘落后,跟著跳了下去,梅麗莎爾伸出去的手根本沒拉住她們的半片衣角,只能嘆口氣,硬著頭皮跳進了黑洞之中。
好在這下面看著幽暗陰冷,深不可測,跳下去之后,居然是一條十分通暢的甬道,旋轉著通往地底深處,讓她又體驗了一把坐滑滑梯的感覺。
“到了!”聽到前面傳來摩根娜歡快的笑聲,接著就是撲通撲通的落水聲,梅麗莎爾眼前一亮,也跟著從那條甬道里滑了出來,掉進了一個水池之中。
再回頭看,身后的這個甬道,竟然是個巨大的海螺,她們是從上面海螺的尖角處進來,轉了幾圈后,順著海螺外沿滑落進水池里。
難怪上面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下來之后,梅麗莎爾卻覺得眼睛都快要被晃瞎了。
誰能想得到,在地面無邊無際的黃沙荒漠之中,竟然會藏著這樣大的一座地底遺跡,而這下面不光有個巨大的水池,似乎還有活水經過,淅淅瀝瀝的水聲不絕于耳,只是找不到來處。
全都是因為在這地下“宮殿”里,無論是四周的墻壁,還是前面的“宮殿”,到處鑲嵌著發光的珍珠和水晶,跟這里的水晶和珍珠相比,茱莉婭帶走的那條藍寶石項鏈,簡直不值一提。
摩根娜和茱莉婭上次也只是找到入口,卻沒法進來,完全是憑借著摩根娜對自家族地的感應,猜到這下面就是當初碧空海人魚遺跡,只是沒想到真正下來以后,才發現這里哪怕已經沉入黃沙之下,竟然還沒有多少損壞,甚至能感覺到四周有魔法陣保護著,為這片宮殿撐起了一個防御陣,才能保持千年不壞。
茱莉婭不禁驚嘆起來,“好漂亮啊!摩根娜,這里就是你的家嗎?”
摩根娜點點頭,“是啊,我的傳承記憶里,我的族人就是生活在這片宮殿中的。這里肯定有好多好多寶貝,我們都裝回去送給媽媽吧!”
兩個孩子幾乎是連飄帶跳地朝著前面那座水晶宮殿跑去尋寶,只留下了梅麗莎爾還站在水池里發呆。
梅麗莎爾剛剛恍惚了一下,就是因為腦海中突然多了一份古怪的記憶,一道悠遠的嘆息聲,傳入了她的耳中。
“你的血脈如此稀薄,為什么能打開水晶宮的通道呢?”
梅麗莎爾下意識地朝摩根娜的方向望去,不用說出口,腦海里的聲音就驚詫地叫了起來。
“那個人魚?!那個人魚為什么還有火系魔力?”
水火不相容,這幾乎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常識,在日常普通的人的生活中,頂多也就是火大了燒干水,水大了澆滅火,可換了魔法師,若是同時擁有這兩種魔力,光是魔力在體內的沖突,就足以讓一個人血脈沸騰,魔力回路崩壞,最后甚至整個人都爆體而亡。
梅麗莎爾只能說出每個女巫都知道的事實:“她的媽媽,我們的女巫領主,也是水火兩系魔力血脈一起修煉的。”
她隱約覺得,或許摩根娜忽悠她滴血開門,就是因為她的血脈里,有火系血脈,會受到這里的人魚抵觸?
梅麗莎爾莫名地想起自己當初在覺醒時,因為沒有覺醒霍奇森家族的水系魔法血脈,媽媽就被以通女干罪名處死,看來無論是人類,還是人魚,對于超出自己認知的事,都會先以懷疑的態度去猜度,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摩人心,才會造成那么多的悲劇。
她的神色冷淡下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摩根娜無論是什么血脈,她都是這個世界上最純正,最善良的人魚。”她始終記得,在她第一眼看到摩根娜時,體內潛藏著的水系魔力種子終于萌發出來,讓她二次覺醒。
而她還被摩根娜撲進懷里,抱著在面頰上親了一口,說她代表大海給她賜福,祝福她會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尾巴……
哪怕她的人魚血脈再怎么稀薄,或許一輩子都不會長出真正的人魚尾來,可她依然記得,摩根娜給她的祝福。
所以無論小家伙尾什么哄著她來這里,梅麗莎爾都不會說說她半個字的壞話。
那聲音似乎震驚了一下,在她的腦海中沉寂了許久,方才再次幽幽長嘆。
“是啊,她或許是我們碧空海最后一條純血人魚,覺醒什么樣的魔力,又有什么區別呢?”
人魚之中,以覺醒水系魔法的居多,偶爾也有幾個土系或風系雷系的,以她上千年的記憶里,真的是找不出一個擁有火系魔法的人魚。
可那又怎么樣呢,無論千年前她們有多么輝煌燦爛的魔法,不都已經隨著碧空海的消失,一起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現在進入水晶宮的,哪怕是一個只有不到10%人魚血脈的人類魔法師,還是一個變異了居然有水火雙系血脈的人魚幼崽,都是她這點殘魂唯一的選擇。
“人類,你愿意接受人魚的傳承,并輔佐那條純血人魚,重建碧空海嗎?”
“愿意?”梅麗莎爾先是一喜,繼而一驚,“重建碧空海?那怎么可能?”
就算這下面的水晶宮再怎么美輪美奐,也無法掩蓋這里過去了上千年,滄海桑田,水都已經干涸的地面,變成了黃沙荒漠,怎么可能重建碧空海?
那可是傳說中北方人魚的圣地,就憑她一個半血人類,和一個人魚幼崽,接下這么大的任務,怎么可能?!
第87章
“碧空海?你說那個人魚要我們重建碧空海?”
摩根娜聽梅麗莎爾說起接受到的人魚信息, 也吃了一驚。她雖然有傳承記憶,看到茱莉婭在玩的項鏈,認出是人魚的魔法奇物, 艾爾維拉從人魚遺跡中帶出來,但因為她沒有人魚血脈, 根本無法打開這個魔法奇物,結果就收了起來,后來還成了茱莉婭的玩具。
正好摩根娜想要給希雅媽媽送個禮物,就想到了人魚遺跡,只是艾爾維拉說她去過的那個遺跡, 在她拿到傳承后就崩塌了,要不然她也不會逃去北方荒原。
摩根娜堅信既然當初碧空海有那么大一片地方, 怎么可能就只有一處小小的遺跡, 而且聽艾爾維拉給她和茱莉婭的描述, 與她記憶中的人魚之城相差甚遠, 就想著找機會要跟茱莉婭一起探險尋寶。
原本找艾爾維拉是最好不過的, 可最近艾爾維拉都忙著跟多米尼克研究那幾艘戰艦的事,還要準備魔法學院開學收授課備課, 已經忙得團團轉,根本顧不上這兩個孩子異想天開的打算。
更何況,希雅當初說過,等她們到了高階之后, 再去看看當初人魚和獸人們最后決戰的地方, 畢竟那是有神器隕落的戰場,連曾經強盛的人魚族和獸人族都在一夕之間滅族, 實力不足的時候去冒險,那不叫冒險, 叫作死。
摩根娜和茱莉婭在鹽湖這邊來過幾次,那塊黑石傳送陣也是她們找出來的,可先前來的時候,就算摩根娜用自己的血想開啟藍寶石機關,結果卻失敗了。她以為是因為自己沒成年的緣故,才想辦法哄來了梅麗莎爾。
結果現在聽她這么一說,居然是因為她體內的火系魔力元素,讓這里的人魚不敢認她……就感覺十分委屈。
“這也不能怪我吧!聽媽媽說,她是在阿烏尤尼峰下的火山巖漿里發現我的呢!是一只火焰龍龜獸把我泡在了巖漿里孵化,也不知在那里孵了多少年,要不是我能夠吸收火系魔力,恐怕早就被煮熟吃掉了呢!”
要不她為什么那么感激希雅,固然卵生種幼崽有印隨習性,但對于她這樣天生就覺醒魔法的長生種人魚來說,在接受了傳承記憶之后,其實就已經很清楚自己和希雅根本不是同類。
但如果沒有希雅,她要么會成為火焰龍龜獸的食物,要么就會被那家伙孵化后成為它的寶寶,想想都覺得后怕。更何況,在她記憶中的人魚一族繁殖力并不低,同一批的人魚卵也不少,到最后竟然只剩下她這么一個獨生卵,還是在人魚都已經滅絕了不知幾千年后才孵化的,肯定是因為希雅媽媽的緣故。
要不然,那火焰龍龜獸孵蛋孵了那么久,怎么都沒把她孵化出來,希雅媽媽一來,她就直接能夠破殼了呢?
而且她覺醒的,還是跟希雅媽媽一模一樣的水火雙系魔力,可見她注定就該是希雅媽媽的女兒!
聽她這么一說,梅麗莎爾也深深覺得有道理,也跟那個進入她腦海中的人魚聲音說了自己被希雅拯救,直到遇到摩根娜,才覺醒了水系魔力,發覺自己也有點點人魚血脈的。
“重建碧空海,憑我們兩個肯定是不可能的,如果能說動我們領主大人,或許還有希望。”梅麗莎爾十分客觀地說,“領主大人不光魔法厲害,而且才智過人,拯救了許多女巫,還帶著我們一起建了所魔法學院。只要她想做的事,一定能成……”
“是啊是啊!我希雅媽媽最厲害了!”摩根娜時不折不扣的希雅吹,一聽梅麗莎爾說起希雅,就跟著狂吹,若是讓希雅本人聽了,恐怕都要懷疑她口中那個無所不能的希雅媽媽,到底是不是她本人了。
濾鏡絕對十米厚。
那人魚沉默了許久,最后無奈地在梅麗莎爾腦海中長嘆一聲:“我只是當初人魚族長留下的一道殘魂,等會引你們進入族地后,我就會徹底消散,至于重建碧空海之事,你們是自己做,還是求助于那個女巫領主,我也管不了……來吧,跟我走……”
梅麗莎爾一手一個,拉住了茱莉婭和摩根娜,就看到自己面前出現了點點熒光,仔細一看,竟是從這處地穴宮殿的頂部投下來的珠光,也不知這種珍珠是什么品種,投下的光點還一閃一閃的,如同螢火蟲般,明明滅滅間,向她們指出了一條路來。
這里的地面上鋪著一塊塊十分圓潤的巴掌大小的石頭,每塊石頭上的顏色和紋路都不相同,珠光投映在上面,便如一條條瑩白的小魚在水中流動。
光點引著她們走到了那座水晶砌成的宮殿門口,剛才摩根娜和茱莉婭就過來轉了一圈,卻發現這里看起來是美輪美奐的,由無數精美的珊瑚、寶石和珍珠構成,還有許多海葵和海藻點綴其中,可是這些東西失去海水滋潤,憑借那個小小的地下水池根本無法保養這么多海底植物,結果就是她們輕輕一碰,這些東西就會化為齏粉,悄然散落在地上,撿都撿不起來。
摩根娜心下黯然,她一觸碰,就知道,原本人魚的宮殿都是由海底的活物生成,可是為了保留這處宮殿,不光是開啟了這里的魔法結界,還抽取了這里所有活物的生命力,千年過去,這里的一切看似完好,實際上只剩下了空架子而已,一碰就散。
她不敢再碰,就怕找不到能夠送給希雅的禮物,反而把這里保留的最后一點念想都毀了,才回去找梅麗莎爾,沒想到居然聽說她接受了一個人魚族殘魂附體,還要她們重建碧空海!
兜了個大圈子,結果現在她還得梅麗莎爾進入這處宮殿。
只是這次她小心多了,還告訴梅麗莎爾,旁邊那些看著紅艷艷華美無比的珊瑚叢,其實都是珊瑚蟲的尸體,現在也已經朽了,千萬碰不得,一碰就會碎……
梅麗莎爾點點頭,聽她嘰嘰咕咕地一邊說一邊抱怨著,也有些同情這孩子,明明她才是正牌的碧空海人魚,結果先是被魔獸給弄去火山巖漿里孵化,然后覺醒了火系魔力,反而成了到家門口都進不去門的倒霉孩子。
而她只是藍達港一個血脈稀薄的半人魚混血,居然能夠得到這里的守護靈承認,難怪小家伙會有那么多怨言呢。
原本在她腦海中沉默指路的人魚聽到摩根娜的抱怨,也感應到她的想法,忽然說道:“當初碧空海,就是遭遇天火襲擊,才會瞬間蒸發,無數人魚死于火中,所以對我們一族來說,火系魔力是我們最痛恨的魔力元素,并不是故意針對你的……”
她的聲音這次不光傳給了梅麗莎爾,也同步傳入了摩根娜耳中,摩根娜立刻瞪大了一雙原本就圓溜溜的眼睛,不服氣地說道:“希雅媽媽都說我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說我就是因為在蛋里經受了火的考驗,才能夠產生火系魔力,這是進化,你懂不懂?”
人魚再次沉默。哪怕她只是一抹殘魂,只剩下一點辨認血脈和負責引路殘念,但在靈魂記憶中,也從未有過任何一個人魚敢對她如此無禮。
可她偏偏覺得,摩根娜說得沒錯。
“進化是嗎?若是當初我們也像你一樣,能夠經得起烈火的考驗,進化出火系魔力,或許就不至于落到滅族的結果……”
只是如果永遠只能是如果,時光無法逆轉,她在這里等候千年,已經瀕臨潰散,徹底消失,若不是這幾日忽然有魔力大量涌出,讓她終于恢復了一部分記憶和能力,就算摩根娜和梅麗莎爾打開這條通道,恐怕也無法開啟族地接受真正的傳承。
不過,看到這條生機勃勃的小人魚,聽她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是進化種,她在難過之余,亦有些欣慰,就算在幾千年前,哪怕是人魚王族,也很難生出這樣充滿活力和生機的小家伙來。
看來,她的那個希雅媽媽,真的把她養得很好啊。
隨著她們踏上這座宮殿的石階,上方那扇由巨大貝殼組成的正門,緩緩向兩邊合攏,露出了當中長滿海藻的通道來。
只是這些暗紅色的海藻,在她們走過時,被她們腳步帶起的風輕輕一觸,就化為齏粉,紛紛揚揚地散落在地上,將整片地面都鋪上了一層暗紅色的粉末,看上去就像是干涸的血液一般,讓人心頭發瘆。
好在梅麗莎爾經過多年黑塔地牢的生活,遭受那么多折磨還能夠堅持到最后,毫無疑問心志堅定。而摩根娜和茱莉婭完全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甚至還對宮殿里那些熠熠生輝的水晶有些好奇,不知道這些水晶會不會也像珊瑚一樣,一碰就碎呢。
光點最終都落在了宮殿中心的那張無比華美的水晶床上,那是由八條海馬狀的石柱托舉著的白色水晶,直徑足足有五六米,她們三個一起躺在上面都不會嫌擠。
“躺在上面吧!”
梅麗莎爾有些猶豫,“茱莉婭不是人魚,也可以嗎?”
茱莉婭眨眨眼,“我是要當萬獸之王的,我是摩根娜的姐姐,你們去哪兒,我也要去!”
她才不要一個人被丟下呢,尤其是在這個地方,看起來十分華麗,可是一直有種陰嗖嗖冷冰冰的氣息,讓她渾身都不舒服,加上照顧妹妹是老師和媽媽交給她的任務,她可是堅決不會離開摩根娜的!
人魚殘魂顯然已經累了:“去吧,有你們帶著,她也能夠進去,至于能夠得到什么,就要看你們自己的運氣了!”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仿佛有一道水波憑空生出,卷起她們三人,將她們托上了那張水晶床。
摩根娜是一點兒也沒害怕,還十分好奇,抓著茱莉婭的手說道:“姐姐不怕,只要我有的,你喜歡就給你!”
沒等她說完,三人正好落在了水晶床上,就見水晶床上光芒大盛,幾乎一轉眼之間,上面的三人瞬間都消失不見了。
“噗!怎么又進水里了!”茱莉婭只覺得眼前一亮然后又是一暗,就從那個美麗的宮殿變成了水底,若不是她平時跟摩根娜經常下鹽湖里玩,還真是受不了這動不動就被丟進水里轉圈圈的感覺。
好在她一直沒松手,還能感覺到摩根娜和梅麗莎爾都拉著自己,三人互相拉著手,被轉成圈圈也沒松開,這會兒看到茱莉婭連著吐出了一串跑跑,摩根娜也趕緊吐出一串泡泡來,和茱莉婭互通消息。
“這里的水是咸的,難道她又把我們丟回鹽湖了?”
鹽湖幾乎都成了她倆的小天地,被她們翻了個遍才找到那個黑石傳送通道,難道還有其他的地方她們沒去過?
一直安靜的梅麗莎爾卻眼神有些恍惚,輕聲說道:“這里不是鹽湖,是大海!”
“呃?你怎么知道?”摩根娜好奇地問,就連她這個純血人魚都沒覺察出這片水域和鹽湖的區別,梅麗莎爾怎么會知道?
“因為這是藍達港的外海,傳說中的無盡之海……”
梅麗莎爾看著她們下沉的過程中,那些從她們身邊或是驚惶、或是好奇地游走的魚類,還有不遠處的珊瑚、海葵、海龜……這片海水里無比熟悉的氣息,是她從懂事開始,就最習慣的味道。
作為藍達港掌權人霍奇森家族的女兒,從小就被培養親近大海,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夠覺醒水系魔力,繼承霍奇森家族的人魚血脈,成為霍奇森家族繼續統治藍達港和外海的力量。
她也曾經希望自己能夠覺醒,可最終,只因為一點兒差錯,就徹底顛覆了她的人生。
哪怕被關在黑塔地牢里這么多年,梅麗莎爾依然能夠記得這片大海的味道,所以在進入這片海域的第一時間,她就感應到了那熟悉的氣息。這曾經是霍奇森家族成員在成年時必須進行的試煉和挑戰之地,唯有敢闖入無盡之海,還能活著回去的,才有資格成為霍奇森家族的繼承人。
年少時她的魔力感知力是兄弟姐妹們最強的,母親也在她身上寄托著最大的希望,請人從小就在無盡之海外圍鍛煉和培養她的水性,讓她能夠熟悉這片海域,在覺醒后就可以進去試煉。
可那股從水晶床帶著她們入海的水流,卷著她們三個一直向海底深處沉去,根本不給她任何觀察和回憶的時間,就將她們帶進了一片漆黑的海溝之中。
若不是那股水流自帶著一圈光暈,她們恐怕這會兒是真伸手不見五指了。
就這樣,依然可以看到,海溝深處,一些長相奇奇怪怪的魚類和海獸,被這股水流驚動,倉惶四散,生怕被這三個突然闖入的家伙給吃了。
不知下沉了多久,就連一直最多話的摩根娜也悄悄地步說話了,甚至有些緊張地看著那些體型越來越大,模樣也越來越怪的海獸們,抓著梅麗莎爾和茱莉婭的小手都緊了又緊。
茱莉婭完全憑借那對耳飾才能在水下自由呼吸,感覺到摩根娜的害怕,便努力做出大姐姐的模樣安慰她:“別怕別怕,這些丑魚怪看起來兇,吃起來一定也很美味,等會停下以后,我就抓一條弄給你嘗嘗!”
摩根娜聽她這么一說,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點點頭:“好的,我才不怕它們,它們嚇唬我,我就吃了它們!”
梅麗莎爾聽得哭笑不得,兩個看著精靈乖巧可可愛愛的小家伙,居然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這些怪魚惹上她們,真算它們倒霉!
正說著話,旋轉的水流忽然停止,炸開成無數細碎的水泡,融入海水之中,消失不見。
而她們三人也終于沉到了海底,腳下踩著有些軟綿綿的砂礫,摩根娜第一時間拿出了枚拳頭大小的圓球,注入魔力后,三人瞬間被白色的光籠罩在其中,正好看到一張布滿了密密麻麻不知多少排牙齒的大嘴在她們面前張開,想要一口將她們三個都吞下去。
“啊!”摩根娜尖叫了一聲,抬手就一個火球直接朝著那張大嘴喉嚨里扔了進去。她召出的火系魔力和一般的火系魔法師不同,或許是因為她被浸泡在火山巖漿中太多年,不知道吸收了多少火山巖漿中的火系精華元素,所以放出來的都不是一般的火球,而直接是類似熔漿一般的火焰熔漿球,這種火球看著不大,卻是連水都無法澆滅的,哪怕在這深海的海底被召喚出來,也絲毫不影響它的威力。
那張大嘴顯然沒想到會有“食物”直接投進嘴里,可那灼熱的熔漿一進口中,就將它的嘴里烤熟,直接鉆進它的喉嚨之后,根本不給它吐出去的機會,就一路從咽喉燒盡了肚子里,從里到外,冒出了一股香噴噴的烤魚味道。
這條怪魚直接連嘴都沒來得及閉上,就向后一仰,嘴里冒出了一股黑煙,身體打了個旋兒,開始向上浮去。
摩根娜眼疾手快,連忙操縱水流,將它拖到了自己面前,這才發現,別看著這條魚的嘴大得可以一口吞下一個人,里面還這么多排細密的牙齒,看著兇殘無比,可一翻過來,除了這張嘴……這怪魚的身體甚至還不如頭大,難怪一記熔漿球就直接把它給烤熟了。
“這是什么魚啊?長這么大嘴,身上卻沒多少肉,就光知道吃嗎?”
梅麗莎爾搖搖頭,神色鄭重地說道:“我也不認識這種魚,以前這片海域應該沒有這種魚,或者它們只能生活在海底?”
摩根娜倒是不嫌棄,直接拿出小刀,從魚身上刮鱗后削下塊魚肉來,分給茱莉婭和梅麗莎爾,“先嘗嘗好不好吃。”就算這怪魚的頭大身子小,可整個算下來,身體也有接近兩米,足夠她們三人吃到撐了。
她到了海里,完全是真正的魚入大海,毫無畏懼,故而一看到魚就想到吃,仿佛是骨子里就帶著的本性。
梅麗莎爾也沒有拒絕,她在海邊長大,也沒少吃過生魚,更何況這還是被摩根娜從里面烤得半熟的魚,只是剛吃了一小口,她就意外地輕呼了一聲:“這魚……是魔獸!”
魔獸和普通生物的最大區別,就在于魔獸跟魔法師一樣,也能夠吸收空氣中的魔力元素,甚至能夠將這些魔力元素轉化為自身的能力,從而釋放出魔法技能。
而這些魔獸的身上,無論是骨血皮肉,都蘊含著魔力,并且根據其生前等級不同,所蘊含的魔力元素也各有差異。
對于魔法師和能夠感知到魔力的魔法師學徒、大騎士來說,這些蘊含魔力的魔獸肉,都能夠促進你吸收魔力,是不可多得的大補食物。
所以當初的魔獸潮,對于剛剛成立不久的女巫領來說,既是一場危機也是一場機遇,正是因為那次魔獸潮里的豐厚收獲,不光讓女巫領多出了七名魔武騎士,還擁有了大量了魔獸肉和魔獸材料,若非如此,也無法讓希雅在短短時間里,從一個初級煉藥師晉升到中級。
就連王都的那些御用魔法師,有一個國家的支持給材料供應,想要通過這么個燒材料的方式去提升煉藥等級都不可能。
女巫們也是在晨曦之城里,聽說過那次魔獸潮的事情,整個女巫領的人都對此津津樂道,就是因為那次魔獸潮,女巫領才有了第一個自由交易市場。
到現在,那些去帕瓦爾山脈捕獵魔獸的冒險者們,還會到這里去出售他們打回來的魔獸肉和其他材料。
梅麗莎爾小時候,也曾經吃過家里供給這些有魔力感知的孩子們的魔獸肉,那也是一種海魚,只是味道十分腥氣,而且都是生吃,從未有任何加工。據說只有這樣,才能保存里面的魔力元素不被浪費。
可那時候吃過的魔獸肉,小小的巴掌大一片,據說就要上百金幣,她也就在每年海神節的時候能吃上那么一次,感應到里面少得可憐的魔力元素,還要受到哥哥們嫉妒的眼神。
甚至就連家族里的藍鯨,對她也比對其他的孩子更親近。
或許俱是因為對她的期望太高,蒙迪·霍奇森才會投入了最多的資源在她的身上,卻在她覺醒的并非霍奇森家族的水系魔力后,就從期望變成失望和憤怒,毫不猶豫地認定她是母親出軌的產物。
想起那些兄弟姐妹們昔日羨慕嫉妒恨的眼神,梅麗莎爾此時此刻卻忍不住想笑。
當初她吃過的魔獸肉,若是算起來,頂多也就是1、2級的初階魔獸肉,就已經那么珍貴稀少,可現在,在這片深海之中,摩根娜隨手燒死一條怪魚,身上的肉蘊含的魔力,至少都有3階以上。
這魚肉鮮嫩細膩,入口即化,里面蘊含的魔力元素正是純正的水元素,對于摩根娜和梅麗莎爾來說都大有好處,就連茱莉婭那也是吃得贊不絕口,甚至比她們兩個加起來都吃的多。
茱莉婭理直氣壯地說道:“我以前在山里,有得吃的時候,就使勁吃,很多食物你不及時吃掉,不是被其他野獸搶走,就是壞掉,所以一定要盡快吃掉。這樣吃一頓飽的,可以頂好幾天呢!”
被野猴子養大的孩子,從小求生能力就十分強,能吃能消化,茱莉婭的胃口絕對是小女巫里一等一的好。
而且還是那種光吃不長肉的類型,無論吃多少食物下去,她的小肚皮都不帶臌脹的,吃完以后也不怎么長肉,讓希雅都懷疑,她的胃里是不是藏了個能夠通往次元空間的黑洞,要不然怎么多少食物都填不飽呢。
三人也不著急,美美地先吃掉了這條一上來就想吃了她們的怪魚,然后才開始打量那個人魚殘魂將她們送來的地方。若是沒記錯的話,她說這里是傳承之地,可左看右看,這里就是一個深海海溝,上不見天,四面八方都是海水,若不是感覺不到壓力,光是看這黑暗陰森的海底,時不時冒出來奇形怪狀的海獸,就足以讓她們打退堂鼓的了。
茱莉婭忍不住問道:“那個什么人魚,會不會搞錯了啊?這里什么都沒有啊……還是過去的時間太久,你們的傳承之地也沒了?”
摩根娜搖搖頭,小臉上的神色倒是有些嚴肅起來,“不會沒有的,我們人魚的傳承,需要靠我們自己去找,茱莉婭姐姐,你也可以找一找,說不定就藏在哪個石頭下面呢!”
茱莉婭點點頭,干脆向下一撲,將手按在了海底的砂礫上,“看我來翻沙子……”
她的土系魔法技能,幾乎都在女巫領的基建項目中刷到了滿級熟練度,就算不用化石為泥或者化泥為石的技能,對于控制這些海沙來說,根本費不了她多少魔力。
海底的砂礫頓時被她“掀”了起來,如同一條翻滾的長龍,攪渾了整片海溝里的海水,讓那些原本藏在沙底和石縫里的海魚和海獸們,都被嚇得紛紛鉆了出來,朝著三人撲了過去。
摩根娜興奮地大叫了起來:“好多魚啊!看我的!”她一個熔漿火球術砸過去,就能烤熟一片魚,然后茱莉婭就熟練地抓住那些翻起肚皮的魚,免得它們都浮上海面去。
梅麗莎爾卻在仔細地觀察和尋找線索,這條海溝一側是嶙峋猙獰的石壁,上面長滿了藤壺和各種海藻,另一面則是一道斜坡,緩緩向著遠方延伸,可以看得出,她們三個就在坡底最深處,背靠峭壁,面前朝深海。
或許順著海坡向上,就能離開這片海溝,但沒有找到人魚的傳承之前,她并不想這么空手而歸。她已經感覺到,那個人魚殘魂在送走她們之后,就已經徹底消散,最后還在她的腦海中,念念不忘地提醒她“碧空海”。
答應了她的事,梅麗莎爾覺得自己還是要努力去做,更何況知道這里就是無盡之海后,她就越發不甘心,若是能夠得到人魚傳承,提純血脈,她就能回到霍奇森家族,堂堂正正地將證據甩到蒙迪·霍奇森的臉上,讓他們去后悔,去痛苦,將原本屬于她的一切還回來。
她邊走邊想著,忽然覺得腰間一緊,一條透明的觸手纏在了她的腰間,將她朝著海溝一側的石壁上拖了過去,她頓時大吃一驚,一低頭,頭上的蘑菇灑落無數粒細小的孢子,落在觸手上,哪怕那觸手幾乎是透明的,又冰涼滑膩,她伸手拽都拽不開,可那些蘑菇孢子卻如同跗骨之蛆般,一沾上就鉆了進去。
幾乎肉眼可見的,孢子鉆進透明觸手后,就順著那觸手朝里面鉆去,一邊鉆,一邊迅速吸收著觸手里的養分和魔力,開始迅速膨脹起來。
從花粉般細小的顆粒,生芽抽條,變成細長的蘑菇后,蘑菇頭抖一抖,又會落下無數新的孢子,繼續朝著里面生長,吸收,生長、繁育、灑落孢子,繼續生長……
短短幾個呼吸之間,纏住了梅麗莎爾的那根透明觸手里面,就長滿了五顏六色的小蘑菇,還順著它的觸手一直向上,長到了它的身體里去,將那原本透明得幾乎跟海水與石壁融為一體的身體,都染成了五顏六色的,像是一個裝滿了蘑菇花的透明容器。
摩根娜看得目瞪口呆,第一次對梅麗莎爾刮目相看,“莎爾阿姨,你真厲害啊!這么多小蘑菇,居然能夠長這么快啊!這可是魔鬼水母,看著足足有十幾米長的身體,恐怕已經是3階魔獸了,想不到會死的這么……好看!”
梅麗莎爾也不得不承認,這只魔鬼水母死的真是十分好看,它就吸附在她們身后的石壁上,因為透明的身體,隨著海水流動的觸手,若不是它主動出擊,根本看不出來。
就算是摩根娜,碰上這東西也會十分頭疼,因為這種魔鬼水母不光透明仿佛隱身,身上的出觸手還是帶毒的,具有很強的麻痹性,若是被它纏上,很可能被吃光血肉,都感覺不到絲毫疼痛,莫名其妙就會被觸手剮掉皮肉變成了白骨。
可梅麗莎爾不怕毒,她在黑塔地牢里被灌了無數種魔法藥劑,不知多少次從死亡邊緣又活下來,才會從原本的治愈系木系魔法技能,變成了蘑菇不說,就連長出的蘑菇也都是毒蘑菇,這世上恐怕沒什么比她自己的毒蘑菇更毒的東西,哪里還會怕魔鬼水母的毒。
反倒是蘑菇的孢子寄生能力,完全是靠魔力催生,若是換了其他的海怪或者低階魔獸,小蘑菇還真長不了這么快,可偏偏這魔鬼水母體內的魔力元素十分充沛,小蘑菇孢子進入它體內之后,根本不需要梅麗莎爾再提供魔力進行繁殖,而是完全吸收和吞噬魔鬼水母體內的魔力,就能夠迅速地繁殖下去。
可以說,是魔鬼水母自己體內的魔力催生了小蘑菇的快速生長,活活將它給吃空吃干凈,只剩下了外面一層皮,里面滿滿的都是吸收了足夠魔力元素的毒蘑菇,別提有多滋潤了。
梅麗莎爾看看那只已經變成了容器的魔鬼水母,再看看自己的手,忽然抬頭問摩根娜:“摩根娜,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的魔力池里的魔力多了一點呢?”
覺醒魔力池之后,初級魔法師的魔力池容量有限,就是要靠不斷地冥想修煉,吸收魔力,擴大魔力池,才能夠升級。從初級到中級魔法師,最關鍵的就在于魔力池的容量和魔力回復速度。
她憑借小蘑菇吸收魔力,原本消耗就不算多,在感覺到魔鬼水母的生命力徹底消失后,她甚至能感應到,自己的小蘑菇還吸收了一顆透明的類似水晶的東西,或許那就是女巫領主曾經說過的魔獸魔核,然后就感覺到自己的魔力池變得十分充盈,里面的魔力像是要滿出來一樣。
只是那種漲滿池水的感覺,瞬間消失,魔力池像是被撐開了一樣,幾乎擴大了一倍,梅麗莎爾有點迷茫。
難道這就是從初級魔法師的初段,升到了中段?這么容易的嗎?
她所知道的整個霍奇森家族,初級魔法師也不超過五個,據說那些早已隱居專心修煉的長老里,也只有一個中階魔法師。就連她的父親,藍鯨騎士蒙迪·霍奇森,也就是初級高段魔武騎士,相當于3級魔獸。
而她真正恢復過來,覺醒水系魔法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月,現在也就是殺了一只魔鬼水母,吸收了它的魔力,就直接從1級變成了2級?
這升級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摩根娜聞言,也感應了一下自己的魔力池,頓時眼睛一亮,“真的啊!原來人魚的傳承之地……就是讓我們來這里打魔獸,吃魔獸升級的嗎?”
人魚的試煉和傳承,就是這么簡單粗暴的嗎?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有些后悔地說道:“剛才我還真沒注意呢,我的傳承記憶里也有,人魚從出生開始,就要不斷地食用這些海獸和水魔獸的魔核,才能夠更快地提升等級。看來莎爾阿姨你剛才殺的就是水魔獸啊!我也要殺水魔獸,找魔核!”
茱莉婭也有些躍躍欲試,雖然她感覺自己沒有太大的變化,可是這些魚類和海獸,大多是1-2級魔獸,既好殺又好吃,何樂而不為呢?
梅麗莎爾臉上露出的微笑,“行吧,那我們就一起殺水魔獸,通過這次試煉吧!”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完成人魚的試煉,升級之后,去上面的藍達港看一看了呢!
第88章
看到一天跳了三個地方的坐標, 希雅覺得自己的腦神經都快要跟著抽成一團亂麻了。
在籌建魔法學院期間,為了保護這些學生,避免在外來人員混雜的時間段發生意外, 希雅跟艾爾維拉、多米尼克一起研究了許久,結合了多種十分隱秘甚至包括黑魔法在內的魔法陣, 才做出了一套實時監控魔法陣。
這種魔法陣里包括了陣營偵測、魔力檢測、定位、黑暗預警等多種功能性法術,可以為佩戴了魔法陣牌的學生提供安全監護和定位支援等功能。
原本奧蘭王宮的王都守護魔法陣也有類似的部分功能,只是需要大量魔力支持,也僅限于綁定了魔法陣的三個高階魔法師才能使用。
這次王都陷落后,蘭斯·布雷福德大魔法師不光提前將基礎魔法知識交給安吉麗娜, 還在生命的最后時刻,燃燒靈魂, 帶走了整座布雷福德家族的法師塔, 將三大宮廷魔法師幸存的族人也一并送去了女巫領, 就等于將這些家族的魔法知識也都帶到了女巫領。
經過和當初“被俘”留在女巫領的魔法師們的交流, 這些幸存者將自己所保留的魔法知識作為收留他們的報酬, 也都交給了希雅,并按照各自不同等級, 在魔法學院里獲得了老師或研究員的工作,無需再為以后修煉所需要的資源而操心了。
從一開始要交出魔法傳承知識時還有些不甘心的魔法貴族幸存者們,在真正進入魔法學院,成為其中一員時, 才看到了魔法學院里最宏偉的一幢建筑——魔法圖書館。
在這個被貴族壟斷了知識的世界里, 每種有價值的知識,都是貴族們珍藏的傳家寶。
若不是王都淪陷, 若不是家族中大部分魔法師都已經死在了黑暗之中,這些魔法貴族絕不愿交出這些寶貴的傳承知識, 可當他們逃進女巫領時,已經是一無所有,除了這些東西之外,甚至連一塊魔晶石都拿不出來。
反倒是那些一度被家族放棄的“俘虜”們,居然在這里過上了他們意想不到的生活,并告訴他們,除了家族的魔法知識之外,他們身上根本沒有其他能夠與女巫領交易的東西。
等他們心痛萬分地交出那些傳承知識后,不光獲得了家族子弟在洛山達魔法學院就讀的資格,就連族中的幸存魔法師們,也都被安排在魔法學院里工作,并享有女巫領提供的魔晶石和各種魔法材料來支持他們繼續做各種魔法研究。
然后他們就看到了擺滿各系魔法基礎知識的圖書館,不光有他們三家珍藏已久的魔法傳承知識,還有一些他們從未見過的,應該是屬于原來威斯特家族的傳承知識,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筆記……這些都讓他們為之瘋狂,完全不記得當初交出傳承時的痛心疾首,而是恨不得撲進這片知識的海洋里,就干脆在里面安家不出來了。
原本以為這已經是最好的待遇了,收了他們一份傳承,慷慨地讓他們看到更多的知識。可等他們到了實驗室,才知道自己真的是沒見過世面。
原本他們只是提了下自己在原來的法師塔里尚未完成的工作,并不想當魔法學院的老師,而是想要繼續研究,希雅就一口答應了。在一號實驗樓里安排初階和中階魔法師的獨立實驗室分配給他們,只需要他們在完成日常研究工作外,按照學院提供的配方以及他們自身特長,完成一定數量的魔法藥劑或煉金材料的煉制就可以。
如此寬松的條件,讓他們一開始以為這里的實驗室恐怕就是個空架子,可等他們進入自己名下的實驗室之后,才驚愕地發現,這里的實驗器材之齊備完善,甚至超過了他們在原來法師塔所擁有的實驗室。
更重要的是,在這里有足夠他們實驗所需的各種魔法材料,哪怕偶爾有缺項的,只要他們提出要求,也會有人在最短時間內給他們送來。
至于魔晶石,那就更不用說了,在王都大家都摳摳索索地用上了多米尼克發明的反復充魔式魔晶石,哪怕明知道里面的魔力元素不足且不算穩定,但在魔晶石有價無市的情況下,大家有得用就不錯了,還挑什么挑。可到了女巫領,這里的魔法學院里,哪怕剛覺醒的女巫都能用魔晶石進行修煉,甚至還用魔晶石去喂雪鷹和黑貓……在他們看來簡直就是一種浪費。
可人家有錢(魔晶石),就是任性,能怎么樣?等自己加入進去,才能體會到什么叫“真香”啊!
正是在這些魔法師們的“慷慨”捐贈魔法傳承知識和加入研究之后,希雅才能夠完善這個用于監控和保護魔法學院所有師生們的大型魔法陣,并使之與多米尼克的充魔法陣相結合,大大降低了使用時消耗的魔晶石,從而能夠實現長期開放,實時監督的作用。
一開始,希雅還有點擔心,這種方式,會不會侵犯到學生和老師們的個人隱私權。畢竟,只要戴上這枚身份牌,固然可以在危險時刻開啟防護并向主陣求救,得到魔法學院的加急雪鷹飛行隊支援,可也同樣會將自己的行蹤和魔力變化暴露在魔法陣的監控之中,哪怕目前能夠享有全面監控權的只有希雅一個人,那也等于將自己的隱私權完全交出,再無隱蔽。
誰知道她只是提了一下,就見多米尼克不以為然地說道:“這算什么隱私權?我們又不是強制他們加入魔法學院的,更何況,加入魔法學院的學生和老師都簽署了契約,這枚陣牌只是對他們履約情況的一種監督和保護。”
“要不是領主大人慷慨仁慈,提供這樣的保護和救援,本就該簽署更為嚴格的主仆血契,將他們的生死都握在手里才對。像現在只是記錄一下他們的行蹤軌跡,檢測一下自身和周圍的魔法陣營,完全是出于保護的目的,他們求都求不來的好事,怎么可能會怪領主大人侵犯他們的隱私權?”
說著,他就搶先領了一塊魔法學院的校徽,還是老師專用的金色徽章,高高興興地別在了自己的胸前,得意地說道:“你看著吧,以后這都是榮耀的象征,大家搶著要都來不及呢,怎么會有人舍得拒絕這樣的保命奇物?”
希雅這才意識到,這個世界上的人,生活在這種殘酷的世界法則之下,最重要的就是求生,只有活著,才能有未來。至于她原來那個世界的人所在意的隱私權,根本比不上能夠保護他們安全重要。
甚至當她說出,只要佩戴上校徽,注入自己體內的魔力元素,就會被錄入學院的魔法防御陣中,受到魔法防御陣保護的同時,他們所處的位置和行蹤也會被魔法陣記錄,并且會受到魔法陣實時檢測,無論他們自己還是周圍出現黑暗邪靈或黑暗系生物,都會被魔法陣發現時,大家聽了不但沒覺得害怕或擔憂,反而一個個都爭著搶著來領校徽,尤其是那些王都的幸存者們,第一時間就戴上了校徽,注入魔力后,感應到校徽與魔法陣之間的聯系,這才松了口氣。
唯有經歷過黑暗的人,才知道,現在這種安全感,有多么的來之不易。那些天他們戰戰兢兢地生活在法師塔里,看著那些黑暗邪靈神出鬼沒般吞噬著外面的人,而自己周圍不知道什么時候還會出現感染了黑暗氣息的人突然發生變異,那種提心吊膽的感覺,真是差點將他們逼瘋了。
現在好了,只要戴上洛山達魔法學院的校徽,就會自動偵測自己和周圍十余米范圍內的魔力波動,如果發生黑暗生靈活著變異反應,都會及時反饋到學校的魔法陣中,由學院的老師和領主大人以最快速度消滅危險。
這種好事,還是白給,外面的人想買都買不到的,他們又怎么可能為了個什么“隱私權”而拒絕?想要“隱私權”還是要命,這筆賬,誰都會算。
只不過這事兒梅麗莎爾很清楚,摩根娜和茱莉婭卻未必放在心上。這兩個貪玩的孩子在一起,都不是1+1>2的問題了,那簡直是翻倍的行動力和破壞力,在能夠保證安全的前提下,希雅都已經不再限制她們的活動范圍了。
畢竟,她們雖然只是兩個孩子,可無論天賦還是能力,比一般的大人不知道強多少倍。就算遇到中階魔獸,對上這兩個帶著魔法腰包,被各種魔法道具武裝到牙齒的孩子,也絲毫不懼。
雖然前幾日發生過一次摩根娜和茱莉婭的坐標突然大幅度變化的情況,可時間很短,希雅只當她們是在鹽湖下面發生了什么特殊領域,那邊畢竟與昔日的碧空海相通,摩根娜解鎖傳承記憶之后,找到一些人魚遺跡進去玩玩也沒什么稀奇的。
若真有什么事,希雅也可以通過魔法陣與校徽的聯系感應到,及時調配人手給予援助。
可她沒想到,這一天變三個地方的坐標,跨度還那么大,難不成這兩個小家伙還真的找到了什么特殊的傳送陣
上一次她們傳送到了北方荒漠中,那邊原本是屬于人魚的碧空海遺跡,很快又回到了鹽湖,可見并沒有什么危險,這次還有梅麗莎爾陪著,希雅就沒怎么關注,卻沒想到真的會出意外。
而且根據魔法陣反饋回來的坐標變化,方向竟是在西南方,那邊本該是藍達港的地方,再往外就是無盡之海了,她們又怎么會突然從碧空海遺跡跑去了藍達港外面的大海里呢?
希雅只能請來了亞歷山大族長,向它求教。
亞歷山大族長看到她面前的魔法陣和投影在墻上的魔法地圖,也是大大的吃了一驚,接著就有些不服氣地說道:
“你們什么時候做的這個東西?這種校徽,為什么不給我們也配上?難道我的課是白上了嗎?”
希雅汗顏地說道:“戴上校徽,注入魔力之后,就會將自己的位置傳送到這個魔法陣里來,我在這張魔法地圖上就能看到戴著校徽的人的位置。雪鷹生來自由,是屬于天空的精靈,我怎么敢向族長您提出這冒昧的要求,束縛雪鷹們的自由呢?”
“什么自由?都是人類自己想出來的。”亞歷山大族長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開始自爆家丑。
“你是不知道,我們族里總是會有一些腦袋沒長好的,飛出去就找不到回來的路了。說是去人類世界歷練上幾十年,結果一去不回來的鷹也不少。”
“有些是自己不想回來,可有一些,純粹就是找不到回來的方向。”
亞歷山大族長一說到這兒,就露出恨鐵不成鋼的神色來,“如果早有這種魔法陣能夠定位和指引方向,我們出去的鷹,就不至于浪費那么多年時間在路上了。”
“呃……鳥類不是天生就能辨別方向的嗎?”希雅大為震驚,且大惑不解,鴿子哪怕被蒙著眼帶出去幾千里,都能找到方向飛回老家去,同為鳥類,還是高階魔獸的雪鷹居然還會迷路?
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鳥設?
亞歷山大族長略有些尷尬地說道:“這是我們一族被留在奧斯維拉大陸時,受到的一種詛咒。作為高階魔獸,如果不是受到限制,我們這么多年也不會只剩下這一百多只鷹口。我們失去了方向感,所以很難飛過無盡之海前往魔法大陸,只能留在族地,靠少數成年雪鷹在歷練期外出探索世界,尋求更多的晉升機會。”
“我原以為,在我死之前,都無法解決族群的繁衍問題,沒想到,你們威斯特家族在失去傳承三百年后,竟然又出了個你!”
“所以,現在可以把這些校徽給我了吧?不光是我,我們族里的每只雪鷹都要配上一個!”
面對亞歷山大族長理直氣壯的要求,希雅只能說是——求之不得,趕緊將預留的一百枚校徽都給了亞歷山大族長,由它去安排雪鷹們佩戴。反正目前這個“魔法監控室”,就算其他人進來,得不到希雅的授權,也無法看到魔法陣展示的畫面。
現在還多了個亞歷山大族長,畢竟以后如果出什么問題,還需要雪鷹們配合載人救援,現在雪鷹們愿意主動佩戴校徽,就比希雅原來設想的更加方便了。
拿到了校徽,亞歷山大族長這才滿意地看著希雅給它說明摩根娜和茱莉婭、梅麗莎爾三人“失蹤”的情況。
“摩根娜和茱莉婭上次也是在鹽湖這里,突然被傳送到了北方荒漠一次,那里原本是人魚族所居住的碧空海,后來聽說因為和獸人之間的戰爭,動用了什么神器,結果兩族同歸于盡,導致原本的碧空海和獸人草原變成了一半黃土一半荒漠的死地。”
“先前艾爾維拉在逃亡時,穿越帕瓦爾山脈,就是在黃土高原和荒漠邊緣,發現了一處人魚遺跡,在里面得到了一份金系魔法師的傳承,才能夠在不到十年時間成為中階魔法師。”
“那兩個小家伙,或許就是想去尋找人魚遺跡,所以上次她們的坐標變化了一次,時間非常短,我也就沒去追問,可是沒想到今天連續變化兩次,最后停在了藍達港外海,到現在已經有三四個小時沒有變動過了。”
她一邊說,一邊操控著魔法陣,將摩根娜和茱莉婭曾經去過的位置在魔法地圖投影上指出來,看得亞歷山大族長一雙眼都瞪得圓溜溜的,充滿了好奇之色。
這張魔法地圖,是希雅乘著小雪,親自飛遍了整個奧斯維拉大陸,用光影魔法做過記錄之后繪制而成的,不光能夠與監控魔法陣融為一體,在上面標注出校徽佩戴者的位置,還可以利用記錄在魔法陣中的圖像,展示出該地區的實景環境。
沒辦法,現在還沒有研制出攝影魔法道具和魔法監控攝像頭,只能用這種魔法投影來彌補,雖然沒法實時展現當地的情況,可有了區域實景圖,對于后面的救援工作卻是一個很大的幫助。
亞歷山大族長年輕時也飛過千山萬水,見過無數地方的風景,可自己看到的,和別人記錄下來的總是不同,尤其是這種在地圖投影上點一點,就能看到當地的畫面,更是讓它新奇不已。
“她們現在停留的位置,應該還沒進入無盡之海。”希雅有些發愁地說道:“我原本想著,在晉升高階之前,先不去動人魚和獸人戰場的事,可沒想到那兩個孩子心急膽大,恐怕真是找到什么線索……只是怎么會突然從北方荒漠跑去無盡之海了呢?”
“那有什么奇怪的,人魚本來就是海里的啊!”
亞歷山大族長挑挑雪白的長眉,“碧空海跟無盡之海相比,那就是個小池塘,里面生活的人魚,原本就是從無盡之海逃過去的,只是運氣不好,隨著奧斯維拉大陸的魔力降低,和獸人對上了,結果兩敗俱亡。”
“你撿回來的那條小人魚,恐怕是恢復了一些傳承記憶,才會帶著茱莉婭去找人魚遺跡。只不過,這兩個小家伙膽子也夠大的了,從碧空海傳送到無盡之海,可沒什么好受的感覺。”
身為一只能夠日行千里的雪鷹,就算不屑于用傳送陣,也不代表它沒用過。
活了四百多年的亞歷山大族長,在年輕時候,也曾進過一次傳送陣,只不過那種在傳送空間中差點被撕裂壓碎的感覺,讓鷹實在不舒服,從那以后,哪怕再遠的路,只要能飛得動,它是堅決不會去偷懶用人類的魔法傳送陣。
希雅看了它一眼,沒好意思說,不好受的原因,或許是因為亞歷山大族長的體型著實太過龐大,對傳送陣的壓力太大,才會造成在傳送過程中的不適感加重,像摩根娜和茱莉婭這樣的小家伙,頂多是有點頭暈,一會兒就能好。
“可我對無盡之海那邊一無所知,她們去了這么久,不知道會不會有事。”
“這你不用擔心。”亞歷山大族長毫不猶豫地說道:“她們能夠從碧空海的遺跡傳送去無盡之海,肯定是得到了人魚的傳承,就算有點危險也不算什么,不吃點苦,幼崽怎么能長大呢?”
好吧,雪鷹一族自己就是那種只要練不死就往死里練的養崽心得,當然不會覺得人魚傳承試煉有什么問題。
可對于希雅來說,還是難免擔心。畢竟摩根娜孵化出來才幾個月,而梅麗莎爾更是才覺醒沒多久,反而是茱莉婭從小就在山里長大,戰斗經驗比她們兩個都要強得多。
但自己的崽自己疼,她還是更希望,孩子們能平平安安長大,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這樣一直等下去,我總是擔心會出什么事……要不,亞歷山大族長,你和我一起去那邊看看是什么情況?”
只要拿著監控魔法陣的核心陣牌,魔法陣這里有足夠的魔晶石維持運轉,無論希雅走到哪里,都能夠看到佩戴著校徽的學生和老師們的定位,學院這邊如今也算是步上正軌,她短時間離開問題不大。
亞歷山大族長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這樣會寵壞那些幼崽的,唉,算了,我就跟你飛一趟吧!不過小雪那邊,你可得先說好了,它為我上次搶了它的活,跟我生氣了好幾天呢!”
小雪一直認定了希雅是自己一只鷹的伙伴,甚至主動“認主”,哪怕希雅沒有要求,它也會叫她主人,得了希雅三支強化藥劑后,有生以來第一次打贏了赫爾曼,更是高興得不得了,一發現希雅居然有次是跟亞歷山大族長單獨出行的,就生氣了整整一天,還是希雅又哄又給它用治療之雨沐浴按摩了好半天,才算是放下了。
可無盡之海是傳說中達到魔導師以上級別才能飛躍的魔鬼海域,也有人說就連那些魔導師都未必真的能過去,很可能直接死在那里面,要不怎么會過去了幾百上千年,只聽說有人去闖無盡之海的,卻沒有聽說一個活著回來的。
小雪雖然現在的體型比原來大了許多,等級也有所提升,但畢竟還是個剛成年的雪鷹,比起亞歷山大族長這樣經驗豐富的老雪鷹來還是差了許多,加上希雅聽亞歷山大族長說雪鷹因為受到大陸法則的限制,方向感被破壞,更是不敢帶小雪一起去,免得它萬一迷失在海上就麻煩了。
再加上藍達港雖然沒有明確表示,但顯然并沒打算與女巫領友好結盟,先前就拒絕出售戰船,后來因為奧古斯特將三艘大型商船送去女巫領改造后,甚至開始限制商船出行,導致兩地的商人都受到了不少牽連。
王都淪陷入黑暗之中后,第一批跑出城的人,與各地貴族有親的自然是去投奔了親戚,沒什么家族關系的小貴族和平民,一部分逃來了女巫領,而另一部分人,則是逃去了藍達港。
畢竟,以前的藍達港,就是以自由貿易出名的海港城市,奧蘭王國三分之二的海運貿易都要從這里過,論起海軍力量,就連王室都比不上藍達港的霍奇森家族。
王都逃出來的貴族們,雖然也曾經享用過女巫領的魔法奇物便利之處,甚至有不少人這次就是靠著女巫領出產的魔法燈才逃過一劫,但他們對于女巫領的許多政策并不贊同,更不愿意“屈居”于一個女人的統治之下。
甚至還有一些人,依然相信教廷當初的洗腦,甚至覺得正是因為女巫領的獨立,才使得女巫增多,影響到教廷,導致了這次黑暗降臨,毀滅了王都。
嗯,習慣性遷怒和甩鍋給女巫,已經不止是貴族們的政治正確,而是他們的本能反應。
原本希雅并不在乎藍達港的立場,而是在知道了梅麗莎爾的身世之后,才明白霍奇森家族對自己的敵意由來。哪怕他們并不知道梅麗莎爾還活著,更不知道她已經成為女巫領的一員,但——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反之,做過虧心事的人,哪怕沒有鬼敲門,他們自己也會心懷鬼胎,疑神疑鬼的,早早就把她們當成了假想敵。
只能說這是他們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自己種下的因,當然到時候就得吃下這個苦果了。
想到此處,希雅忽然心念一動,“亞歷山大族長,我們還是先去造船廠那邊看一看吧!看看多米尼克他們,將那三艘戰船改裝得怎么樣了。”
摩根娜可不知道家長很快就要找來了,而是在為自己的快速成長興奮得快要“飛”起來了。
人魚可不是那些人類傳說中,嬌嬌弱弱只能靠美麗的外表和歌聲來魅惑人類,獵取食物的。她們原本就是海中霸主,別說是普通的魚類,就算是海底的那些魔獸,也都是她們的獵物。
她那看起來纖細白嫩的小手,現在長出尖銳鋒利的指甲,手指到手背上都覆蓋著細密的鱗片,現在她一爪子抓下去,比希雅給她的小刀子還要鋒利,可以直接手撕那些低階海獸,插入它們的腦袋挖取魔核。
而她身上的鱗片也長大了不少,后背和腰腿兩側都長出了細長的骨刺,收攏的時候就如同覆蓋著輕紗的魚鰭,美麗無害,可是一旦張開,那些骨刺,就是一把把利劍,隨便一根都能將那些圍攻上來的海獸刺個對穿。
她那條又大又長的魚尾,也變得格外有力,一尾巴甚至能夠抽飛一條足有七八米長的海鯊。
后來茱莉婭把那頭海鯊拖回來挖魔核的時候,才發現海鯊滿嘴的尖牙利齒,居然都被摩根娜一尾巴給拍碎了,難怪其他的海獸現在看到摩根娜就趕緊逃開,顯然是這小家伙身上的殺氣和血腥氣已經大到無法遮蓋,形成的威壓對這些小魚小蝦小海怪們來說,簡直無法忍受,當然是有多遠逃多遠了。
梅麗莎爾也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海獸,只知道自己一定要護住這兩個孩子,她可是這里唯一的成年人。
那只巨大的魔鬼水母在被她吸干了魔力和魔核之后,成為小蘑菇的載體,里面無數的毒蘑菇和孢子,都能夠在她的控制下,被種到那些試圖攻擊她們的大海獸身上。
這些毒蘑菇看起來十分弱小,根本不被那些海獸放在眼里,只當它是那魔鬼水母的新皮膚,花里胡哨的還挺吸引海獸的視線,一碰上就毫不猶豫的咬斷,吞下。
結果,就復制了魔鬼水母的死亡經歷。
毒蘑菇的快速繁殖,完全是靠吸收海獸體內的魔力元素和血肉,作為木系魔法生物的變異物種,它唯一怕的就是光和火。可這些海底魔獸們,一輩子都有可能沒見過光和火,根本無法覺醒這兩種魔力元素,更是完全不知道這種小蘑菇的可怕之處。
對于魔獸來說,升級那就是吃吃吃,睡睡睡,能吃會長才能晉級,所以對于這些有魔力波動的生物,一上來就張嘴吃下去,完全是本能。
可沒想到毒蘑菇一進入它們口中,就會讓它們神經被麻痹,無知無覺之中,成為蘑菇們的繁育場,等到血肉魔力被吸干,魔核也被蘑菇的主人吸收完,最后就剩下一張空蕩蕩的皮,和皮下密密麻麻數不清的小蘑菇。
梅麗莎爾終于認識到了自己這種魔法能力的可怕之處,原本還覺得這是因為她在黑塔地牢里被砍斷了最初覺醒的治愈藤蔓后,因為魔力池枯竭崩潰,才會從藤蔓系變成了這種生長在陰暗潮濕的地底,靠著死亡和腐爛的血肉繁殖的毒蘑菇,心情還一度十分郁悶,還是希雅開導了她一番,才勉強接受了自己魔力變化的結果。
誰能想到,自己剛覺醒的家族血脈魔法都沒派上用場,就靠著這毒蘑菇強大的寄生和繁育能力,她單殺了這么多的3階魔獸,吸收的魔力元素,讓她的實力飛漲,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這種奇跡竟然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看到摩根娜大殺四方,變成了一條渾身上下都是骨刺武器的“兇”魚,梅麗莎爾再看看自己身后被吸干吃凈的魔鬼水母、巨型章魚和一種奇形怪狀的海獸,忽然覺得兩條腿有些癢癢的感覺,低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她先前只顧著與海獸們戰斗,哪怕是釋放了毒蘑菇孢子進入海獸體內,如果她自己不及時閃避,只要被這些兇殘的海獸咬上一口,那尖利的牙齒輕輕松松就能將她咬成兩截。
希雅曾經教過女巫們,如果遇到敵人,一定不可以硬撐,要學會評估對手的實力,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女巫是魔法師,沒必要像那些騎士一樣跟人近身戰硬碰硬,要學會從遠處丟魔法,放風箏,否則送上臉的魔法師,就像是當初那兩個高階宮廷御用魔法師一樣,再厲害的魔法技能,被人近身后脆弱的身體依然扛不住一劍穿心,所以第一個教她們的,就是逃跑的技巧和閃避魔法。
梅麗莎爾學得十分認真,在這里似乎激活了她體內那十分微薄的人魚血脈,讓她也能學著摩根娜一樣,自由地在水中游走,靈活地避開這些海獸的攻擊,就仿佛自己也成了一條真正的人魚,能夠操控著海底的水流,來幫助自己進行戰斗。
在戰斗過程中她只覺得自己在水中的阻力越來越小,游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尚未覺得有什么變化,而現在停下來一看,就看到自己的雙腿兩側不知什么時候也長出了兩排細長的骨刺,而兩只腳的腳趾之間不知何時生出了一層薄薄的肉蹼,將腳趾連在一起不說,還長出去一大截,像是延伸出去的魚尾。
從腳趾到腳背,一直到小腿上,都開始長出一層細密的魚鱗,和摩根娜的魚尾一樣,都是金紅色的,再水中還閃動著粼粼熒光,十分漂亮。
梅麗莎爾都不由得看呆了,她只是吸收了一些海獸的魔核,吃了點海魚的肉,怎么就直接長出魚鱗和魚尾了?哪怕現在兩條腿還是分開的,可她能夠感覺到,如果自己再升一級,就有可能自行控制雙腿和魚尾的變化,到那時,她就真的成了一條人魚了!
“摩根娜!你……你快看看我啊!”她緊張地叫了一聲摩根娜,有些不知所措。
摩根娜聞聲回頭,第一眼就看到了她腿上正在生長的魚鱗,頓時高興地大叫了起來,“太好了!你終于開始長尾巴了!這顆魔核也給你,你多吃一點,快快長啊!”
梅麗莎爾只覺得有種奇怪的顛倒的感覺,明明自己比摩根娜大許多,可這會兒,她卻更像是個成熟的人魚,而自己卻下意識乖乖地張開嘴,接受了她的投喂。
“嘩啦!——”
“嘩啦!——”
水浪翻滾中,沖上海灘,若是從前,有許多的漁民和藍達港的居民都會在這片海灘等著海潮的到來,因為退潮之后,海灘上都會留下許多的海菜和海魚海蝦,以及各種貝類、海蟹等等,都是十分美味的食物,對于這些底層民眾而言,是不可或缺的食物來源。
只是從一個月前開始,原本被海潮帶上海灘的海貨忽然開始變大,以前能撿到個巴掌大小的海蟹還蝦都是運氣,而現在沖上海灘的,居然有臉盆大小的海蟹,足有一米長的海蝦和一些奇形怪狀的海魚。
一開始漁民們還十分興奮,覺得這是海神給他們送來的禮物,沖上去想要第一個撿回這些海鮮的漁民,結果第一個倒在了海蟹的大鉗子下。
那些體型變大的海蝦海蟹的鉗子可不是擺設,一夾就能將一個成年漁民的手腳夾斷,還會夾起斷掉的手腳咔嚓咔嚓地吃下去。見了血的海獸們更加兇性大發,朝著海灘上的人們沖過去就是一陣屠殺,若不是有人喊來了藍達港的城防軍,用戰艦上的魔晶炮炸爛了這些海獸,都不知道那一天要有多少人會死在這些昔日的海鮮口里。
從那天開始,每天沖上海灘的海獸體型變得越來越大,藍達港也下令封海,沒有戰艦的保護,普通人根本不敢進入海域之中。
現在就連戰艦也不敢輕易離開藍達港,因為三天前他們還看到了一只足足有十幾米長的海鯊被幾根觸手追殺著,慌不擇路地沖上了海灘擱淺,結果還是被那些觸手拖回了海里,只留下大片泛紅的海水,就徹底消失不見。
光是看那些巨大的觸手,他們都不敢想象這只海獸的體型有多大,如果離開港口進入大海之中,這只海獸恐怕能夠直接將他們的戰船掀翻在海中,然后再將他們一個個吃掉。
就算有魔能炮,消耗大量的魔晶石不說,想要炸死這種藏在深海中的巨獸也是千難萬難。
更何況這種巨型章魚類海獸,還有非常強大的斷肢再生能力,若是不能一下子射中它的頭部魔核,那它就算斷掉幾根觸手,過幾天再長出來更加要與他們不死不休。
惹不起惹不起,只能縮在港口,等著這次的海獸潮過去。
蒙迪·霍奇森伯爵作為藍達港的領主,也是目前霍奇森家族唯一的藍鯨騎士,能夠與他的坐騎藍鯨心靈相通,得知是因為最近海底爆發魔力潮,使許多的海獸都迅速進階,就連它也跟著升了一小階,只要能夠突破,就會要成為高階魔獸。
所以最近藍鯨也在海中捕獵海獸們,多吃多長,這也是它的進階之道。
霍奇森伯爵只能讓城防軍阻止漁民們下海,等著這波海獸潮過去,這些海獸們自相殘殺,進階完成后,自然會退回大海深處食物充足的地方,而不會在藍達港久留。
可是今天,他忽然一陣心跳加速,感應到藍鯨不同尋常的情緒波動,就沖到了港口的碼頭處,朝著遠處的大海望去。
海面上一道水柱噴起了十幾米高,那是他的藍鯨還歡快的鳴叫著,追逐著進入港口的海獸們,大口吞食。
這種景象已經持續多日,剛剛的士兵和水手們本該司空見慣,可是今天卻不同,在那只巨大的藍鯨頭部,竟然多了三個人。
蒙迪瞇起眼來,極目遠眺,他的視力遠遠勝過普通士兵,看到坐在上面的是一個成年女人和兩個女孩。
第一眼,吸引住他視線的,并不是她們的容貌,而是其中那一大一小兩個女人身下那長長的,金紅色的魚尾,在陽光下,發出耀眼奪目的光彩!
第89章
藍達港的人, 幾乎沒有人不認識那頭藍鯨。
哪怕它現在的體型,比最早一批見過它的人已經大了四五倍,尤其是最近一個月, 它簡直像是吃了魔藥一樣,比一個月前大了一倍還多。
就連與它簽訂契約的蒙迪·霍奇森伯爵, 這一個月來不敢出海的原因,不僅是那些海獸們突然變大的體型和暴戾嗜血的反常,還有藍鯨希維爾每天都在長大的體型,也同樣給了他莫大的壓力。
他已經能夠感覺到,他與希維爾之間的聯系被拉長拉細得如同一根蛛絲, 稍有風吹雨打,就有可能徹底破裂。
契約魔獸反噬的故事, 自古有之, 最重要的一點, 就是主人與魔獸直接的實力差距過大, 弱小的主人已經無法控制日趨強大的魔獸, 當魔獸不甘于被弱小的主人拖累自己的升級速度時,反噬所消耗的生命和魔力比不上脫離束縛后獲得的新生和進階, 自然就會毫不客氣地噬主。
魔獸的反噬,真正意義上的(吞)噬主(人),連皮帶骨,連點渣都不會留下。
蒙迪·霍奇森看到自己的藍鯨一天比一天龐大的軀體, 張開嘴時, 那雪亮的森森白牙,一口就能將一只剛剛兇橫地卷翻一艘戰艦的巨型章魚觸手咬斷, 一吸氣大量海水裹挾著無數魚蝦蟹貝直接涌入它的口中,張皇失措地想從它那龐大的口中逃出來。
希維爾吃得非常歡快, 它的情緒能夠清晰地傳遞到蒙迪的腦海中。
“吃吃吃!長長長!”
不僅是這些從深海中冒出來的海獸,包括希維爾在內,都已經受到了這次魔力潮的影響,本能地知道這是它們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趁著這個機會,拼命吃,拼命壯大自己,才能在以后的廣袤海域中,擁有更多的生存權。
魔獸的世界不存在失敗者,因為失敗就意味著成為食物,以自身的血肉來成為對手進階的養分。
所以就算他阻止,希維爾也不會服從,甚至會回到深海,繼續它的這頓美食大餐,反而會壞了他們之間的契約。
現在他不阻止,希維爾就留在藍達港外,快樂地享用這些聞到大量“食物”氣息前赴后繼趕來藍達港的海獸大餐,連尋找獵物的功夫都省了,簡直就跟送到它嘴里差不多。
蒙迪只能安慰自己,希維爾這樣,也是守護了藍達港,讓藍達港的船只和漁民不至于被海獸潮毀滅,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至于希維爾不斷長大的體型……他也只能提心吊膽地忍著,知道有朝一日希維爾真正突破成為高階魔獸時,和他之間的契約就徹底失去了束縛力,他主動點放棄,大家還能好聚好散,若是強求,恐怕后果會更加難堪。
就算這樣,在他心里,希維爾也是屬于霍奇森家族的,就算解除契約放走,也不可能交給別人。
可他現在看到的是什么?!
一大一小兩條人魚,還帶著一個人類女孩,竟然坐在希維爾的頭頂上,那是連他都輕易不會久坐的位置,希維爾不但沒有把她們撕碎吃下去,反而還流露出歡喜的情緒,甚至比他帶著出去巡游外海,吃到它最喜歡吃的冰川銀魚時,還要高興。
它很喜歡這兩條人魚。
甚至比喜歡蒙迪更多。
蒙迪心里有些酸溜溜地想,就算是當初他年輕時,成為家族第一個能與希維爾溝通的大騎士,希維爾在他的面前,依然是驕傲的,連他們之間的契約,都不是那種魔法師與仆從魔獸之間的奴隸契約,而是相對約束小的多的主仆契約,一旦他與魔獸之間的等級差距超過兩個大境界,就會自動廢止。
畢竟,與人類契約的魔獸,是要分享一部分自己的力量給人類,差距過大,不光會拖累魔獸,也會讓人類無法承受這種強大的力量而崩潰。
可就算是希維爾升級不跟他續約了,那也不至于這么快就找到下家,還帶到他面前來吧?
看到希維爾那么高興地朝著自己游過來,蒙迪·霍奇森的臉都僵了,完全無法保持貴族應有的風度,來面對即將要搶走他契約魔獸的人魚。
或者……他拿下這兩條人魚,讓她們成為自己新的契約魔獸?人魚都是靠聲音來魅惑人類,這兩個女性人魚看起來不像很厲害的樣子……
在徹底解除契約之前,或許他還能再命令希維爾替自己做最后一件事,為他找到一個新的契約魔獸?
這個念頭一起,他望向希維爾和它頭頂那兩條人魚的眼神就開始變得火熱起來。
就在這時候,希維爾歡快的情緒,傳遞給他一個十分清晰的信息:“崽崽!崽崽!蒙迪你的崽崽回來了!”
蒙迪·霍奇森的表情,瞬間石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哦不對,希維爾是直接將信息通過他們之間的契約鏈接,傳入他的腦海中,在他的腦中炸開了花。
他有多少孩子,他的確數不清。
正如他曾經有過的情人,許多已經被他遺忘,早已不知是死是活,她們生下的孩子,有的被接回了霍奇森家族,有的或許在出生前就已經死去,有的則是在出生后沒多久就沒了。
他從沒有在意過。
蒙迪·霍奇森現在已經一百零九歲,看上去仍然像是個三十多歲正值壯年期極富魅力的男人,哪怕因為常年被海風和陽光熏染得肌膚并非王都貴族那么白,而是健康的小麥色,依然很受女人們的歡迎。
作為一個覺醒了初級魔力池的大海騎士,哪怕只有一點點稀薄的人魚血脈,按照家族的慣例,他的正常壽命也可以長達一百五十歲以上,如果有機會突破中階魔力池,他甚至可以活到兩百五十歲以上,能夠與王都那些高階魔法師相媲美。
不過霍奇森家族近幾百年來都沒出過高階魔法師,就是因為祖傳的人魚血脈越來越稀薄,導致他們的子孫不光覺醒困難,壽命也大不如從前。
傳說中就連最普通的人魚,都有五百歲以上的壽命,人魚王族甚至都是以千年為單位來計算壽命的。
無論是出于個人私欲,還是家族繁衍需要,他從十幾歲開始,就有無數情人,這么多年下來,到底有多少子女,他完全就沒正式算過。
反正這些事,都會有管家替他處理,無論是打發走那些上了年紀的情人,還是接回流著霍奇森家族血脈的私生子女,以霍奇森家族的財力和人力,根本無需他來費心。
甚至大多數子女,都沒見過他幾次。
他活得太久,第一個妻子十八歲嫁給他,不到三十歲就去世,只留下兩個兒子,到現在,那兩個兒子也早就過世,甚至連孫子的孫子都有了吧?
他記不清,也不曾在意。
凡是沒有覺醒魔力的子女,作為普通人,只有短短幾十年的壽命,能夠在霍奇森家族的領地上當個衣食無憂的平民就算不錯了。
能夠成為騎士甚至大騎士的,才算有點價值,可以進入藍達港的海軍和城防軍,卻依然沒有家族繼承權。
按照霍奇森家族的傳統,只有覺醒了人魚血脈魔力池,才有資格成為家族繼承人的候選之一。
是的,僅僅是候選之一。
因為家主必須是血脈覺醒者,就導致他們的壽命都非常漫長,如果不是有特殊情況,活到一百多歲都很正常。而繼承人們能不能活著熬到家主過世,就看他們自己的命有沒有那么長了。
這種繼承者之間的爭斗廝殺,對于霍奇森家族來說,早就司空見慣,每一任家主都是踩著兄弟姐妹的尸骨上位,只有成為最強者,才能得到藍鯨的認可,結下契約,成為真正的家主,擁有守護藍達港的力量。
蒙迪不在乎自己的子嗣,是因為他們之中,尚未出現一個真正的強者,一百個廢物加起來,也比不上一個能夠覺醒血脈,繼承藍鯨的強者。
可現在希維爾卻告訴他,它帶來的人里,有他的孩子?
通過和希維爾的契約鏈接,哪怕現在距離至少超過三里,別人頂多能看到藍鯨頭頂上多出來的三個小點,他卻已經能夠看清楚她們的樣貌身形。
除了那兩個人魚之外,就只有一個人類女孩,十來歲的年齡,身形瘦小,眼睛很大,亮晶晶的充滿好奇之色,可
無論是褐色的眸子還是土黃色的頭發,小麥色的皮膚……臉上還有幾個雀斑!
蒙迪看著這張臉,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自己什么時候曾經與一個容貌如此普通的人女人有過關系,居然能生下一個這么平平無奇的小崽子?
希維爾有他的契約,不會認錯他的血脈,如果這孩子真的覺醒了,還有那兩個人魚作伴,他也不是完全不能考慮給她一點希望。
只要她乖乖地將那兩只人魚上交家族,無論她的出身多么卑賤,蒙迪·霍奇森伯爵還是可以慷慨地給她一個女兒的名分,甚至賜給她一處莊園和土地,給她選一個貴族丈夫,讓她的子女能夠成為一個真正的貴族。
他這么想著,臉上的表情也終于緩和過來,“希維爾,帶她們過來吧!讓我看看——”
“不!”希維爾卻傳來了拒絕的信息,只是情緒依舊歡快活潑,一反它這段時間因為食欲大增出現的暴躁與嗜血,“崽崽要和我簽訂新的契約,蒙迪,她要當著霍奇森家族所有人的面接受你的傳承!”
“什么?這不可能!”蒙迪·霍奇森差點跳下碼頭沖進海里去,腳步踩在碼頭邊緣的石塊上,蹉掉了無數碎石,噼里啪啦地落進海中,濺起一串水花,他低頭看著腳下的大海,面色陰沉。
“希維爾,根據家族和藍鯨的契約,只能在成年子嗣間傳承……那個孩子,并未得到我的認可!”
“嗚嗚!嗚!——”希維爾沒有回應他的憤怒,而是發出了長長的鯨鳴聲,它不是普通的鯨魚,而是生于無盡之海的魔獸,從出生開始就覺醒水系魔法,有著長達千年以上的漫長生命,如今它已經到了中級巔峰,距離突破6級,成為7級的高階魔獸,只有一線之隔。
而它的叫聲,聽著并不算大,卻能夠清晰地傳入方圓五十里內,所有霍奇森家族成員的耳中。這也是第一代與藍鯨簽訂契約的霍奇森寫入血脈傳承中的烙印。
藍鯨不僅僅是霍奇森家族的契約魔獸,也是家族的守護者,只有得到它認可的繼承人,才能成為真正的家主。
幾百年來,霍奇森家族的子嗣除了內斗之外,也有人選擇另辟蹊徑去討好這位守護魔獸,想著如果能走偏門得到它的直接承認,就不用跟其他人爭得你死我活的。
可事實上,討好這位魔獸大人,比討好家主的難度還高。
希維爾的周身始終有魔力環繞,感應不到魔力的普通人連靠近它的資格都沒,就算是覺醒魔力的繼承者們,靠近它之后,也會被那強大的魔力威壓和龐大的體型震懾,失去在海中自由呼吸的能力。
哪怕它根本無意傷人,這些心懷叵測的家伙,靠近它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會被它一個翻身,一個甩尾,一個呼吸間,就要了小命。
沒有家族傳承令牌,靠近希維爾,基本跟找死沒什么區別。
可現在,它居然會跳過現任家主蒙迪,直接選擇了下一任繼承者,怎能不讓蒙迪直接破防失態。
偏偏它的叫聲,召喚著所有的霍奇森家族成員,顯然是要讓他們來見證這次傳承過渡,根本無視了蒙迪的反對,氣得他胸中一顆心狂跳得差點蹦出來,喉嚨里更是充滿腥甜液體,若是現在一張口,恐怕就能立刻吐血。
“我不會承認她的!希維爾,只要我不承認她,她沒有家族傳承令牌,就不能和你結成契約!”
他握緊了脖子上的令牌,那是霍奇森家族傳承數百年的令牌,是初代家主與藍鯨契約時留下的魔法契約,就是憑借這個令牌,才能讓他們一代又一代繼承這只強大的契約魔獸,成為藍達港的主人。
他還能活幾十年,根本不到交出權力的時候,更何況,一個女兒,怎么可能承擔起守衛藍達港的責任?哪怕是覺醒了人魚血脈的女兒,在霍奇森家族,也只有繼續與族人內部通婚,生育下一代的用處,絕不可能成為真正的繼承者的。
令牌堅硬的質感,剛剛令他感覺到幾分心安,忽然直接,上面傳來一股灼熱的力量,燙得他幾乎握不住令牌,剛一松手,那令牌竟然啪的一下裂開,從他的胸前掉落下來。
蒙迪目眥欲裂,伸手想要抓住令牌,卻清晰地看到,從令牌當中飛出了一串奇異的符文,如同一串音符,化作一道水波,朝著藍鯨方向飛去。
變成兩半的令牌落入他的手中,已經變得冰涼冷硬,依舊沉甸甸的壓手,可他明白,這枚令牌之中,最寶貴的東西,已經沒了。
淺藍色的符文水波,飛過海面,落在了摩根娜的手上。
希維爾的頭頂上十分光滑,普通人根本坐都坐不住,可摩根娜和梅麗莎爾此時周身水波蕩漾,不光給自己在藍鯨的頭頂安置了個舒服的海水座椅,甚至給茱莉婭也安排了一個,讓她不至于滑落下去。
茱莉婭對于今天能夠離開那個暗無天日的海溝本來就已經興奮不已,結果一出海面,居然還碰到這么個大家伙,先是嚇了一跳,本能的第一反應就是戰斗,卻沒想到被梅麗莎爾和摩根娜阻止。
梅麗莎爾從小就見過這只成為藍達港守護魔獸的藍鯨,只是記憶中的希維爾沒有現在這么大的體型,還以為它是這幾年突然升級才會變大。
基本上希維爾就代表家主,看到它的第一眼,梅麗莎爾也提高了警惕,剛準備出手,沒想到就接收到了希維爾傳來的信息:“人魚?你是霍奇森家的崽崽,覺醒了純血的人魚崽崽?!”
梅麗莎爾聽到這個直接傳入腦海中的聲音時,先是懵了一下,下意識地反問:“你是誰?”
希維爾歡快地甩了一下尾巴,噴出一道水柱,在半空中幻化出一道七色的彩虹。
“我是希維爾啊!是你的契約伙伴啊!”
梅麗莎爾直接就懵了,她帶著摩根娜和茱莉婭才離開人魚試煉之地,浮出海面,正想著怎樣才能偷偷離開藍達港,返回女巫領,卻沒想到迎面撞上家主的契約魔獸不說,這位魔獸大人居然主動要跟她定結契約?
這當頭砸下來的餡餅,著實太大太沉,讓她有點無法相信。
“你……你不是蒙迪的契約魔獸嗎?他不會同意我繼承霍奇森家族的……”
從小到大,她在霍奇森家族接受的教育,就是拼命修煉,要覺醒要突破,要成為強者,才能得到父親的承認,成為真正的霍奇森,享有家族的繼承權。
可她也很清楚,父親不會把真正的繼承權交給一個女兒的,只會讓他們在廝殺中磨練出真正的強者,所謂的繼承權,只是一個吊在他們面前的魚餌。
明知道是假的,里面的餌有毒,還有尖利的倒鉤,卻讓所有人爭先恐后地撲上去爭奪。
她也不例外。
可惜那一次她失敗了,覺醒了木系魔力,不光得不到家族承認,還害得媽媽死于石刑。
結果現在她真的覺醒了人魚血脈,還靠著摩根娜的指引,在試煉中熔煉魔核、提純血脈,成為一條真正的人魚,居然就得到了藍鯨的承認。
一切成敗榮辱,就建立在血脈純度之上嗎?
梅麗莎爾感覺有些想笑,就是不知道,那位曾經將她拱手送給教廷的父親,蒙迪·霍奇森伯爵,得知被自己的魔獸拋棄時,心情如何?
希維爾和蒙迪的交流,幾乎毫無遮掩地同時傳遞給了梅麗莎爾,就連摩根娜也沒落下。
摩根娜笑嘻嘻地說道:“莎爾阿姨你不用擔心,藍鯨本來就是人魚馴養的魔獸,當初它跟霍奇森家族簽訂契約,肯定也是基于你們家族的人魚血脈。所以,血脈濃度才是藍鯨契約的第一順位,與霍奇森家族的繼承權根本沒有一點兒關系。”
梅麗莎爾恍然大悟,可就算在希維爾看來,自己和人魚的契約只跟血脈有關,與家族傳承無關,但作為這片海域里最強大的魔獸,能夠契約希維爾的,自然就是最強大的魔法師和大海騎士。
霍奇森家族顯然不可能將家族傳給無法與希維爾結契的弱者,可隨著人魚血脈逐代削弱,一開始希維爾的契約者成為家主,隨著時間推移,沒有強大的可以自己契約希維爾的,只能憑借家族傳承令牌得到它的認可,就慢慢演變成了只有家主才能與希維爾契約。
所以現在希維爾在看到了她之后,確認了她的血脈,當然會選擇與她結契,毫不猶豫地放棄和蒙迪的契約。
摩根娜念動咒語,在希維爾和梅麗莎爾的確認下,召回了被封印在霍奇森家族令牌中的魔法契約,放在手中仔細辨認了一番上面的魔法符文。
“的確是人魚族的契約,想不到當初無盡之海的人魚還有幸存者,流落到了人類城市,竟然跟人類生下了孩子……才會讓希維爾成了霍奇森家族的守護魔獸。”
“現在,以我摩根娜在此見證,希維爾與霍奇森家族的契約,將由梅麗莎爾繼承……”
“等一等!”梅麗莎爾卻攔住了摩根娜,“如果我不想繼承這個契約呢?它還會繼續成為霍奇森家族的守護魔獸,跟下一個霍奇森契約嗎?”
摩根娜搖搖頭,“希維爾馬上就能晉升為高階魔獸,以目前霍奇森家族的成員來看,除非出現一個中階魔法師,否則根本無法承受與它契約帶來的魔力。當然,已經成為純血人魚的莎爾阿姨你,例外。”
她又解釋道:“原本生活在無盡之海的人魚,每個人在出生后,都會選擇一個守護魔獸,以自己的人魚血作為契約,能夠提升魔獸的智慧,讓它們有升級的可能,所以魔獸們也愿意主動跟人魚結契。這本來是一個雙贏的事,但除了霍奇森家族的初代人魚之外,后面的人血脈越來越稀薄,根本無法幫助魔獸升級,反而拖累了它的進階之路,如果不是這次魔力潮,恐怕它永遠無法晉升高階魔獸。”
“現在它看到了進階的希望,又得到你這個純血人魚接手契約,當然巴不得甩開霍奇森家族那些吸血鬼啦!”
梅麗莎爾這才松了口氣,有些猶豫地看了眼身下的希維爾,“希維爾,如果沒有原來的契約束縛,你還愿意做我的伙伴嗎?”她在女巫領待過,見過希雅的契約魔獸雪鷹,那種關系,和霍奇森家族同藍鯨的關系,感覺完全不同。她能夠感應到希維爾的快樂,但并不想繼承霍奇森家族的契約。
若有可能,她甚至連霍奇森家族給予她的血脈和身體都想放棄。當然,霍奇森這個姓氏,從被當場貨物一樣送給教廷時,就已經不屬于她了。
“……”希維爾猶豫了一下,小聲地問:“你會要我很多很多血,去喂你的后代嗎?”
梅麗莎爾一怔,果斷搖頭:“我不會有后代,并不打算要孩子。”她自己都恨不得放棄這身骯臟的血脈肉身,又怎么可能再生孩子,為霍奇森家族貢獻子嗣。
哦對了,她的生育能力,原本就已經在黑塔地牢中徹底毀了,被她自己親手毀掉,再也不可能生下任何后代了。
希維爾長長地松了口氣,立刻輕松起來,“那我愿意。”它又忍不住抱怨起以前的霍奇森來,“你們以前的族長,總是要問我要一些血,說是能夠促進后代的血脈進化,可我看你們家族的人是一代不如一代,就算蒙迪,身上的人魚血脈也少得可憐。”
說著,它有些好奇地問道:“你是因為遇到了真正的人魚,才重新進化成純血人魚的嗎?崽崽你的運氣真好啊!我從降生以后,都沒有見過真正的人魚呢!”
摩根娜大為奇怪:“那你是怎么跟霍奇森家族定下這種契約的?還哄著你簽了這么多年,騙你給他們提供魔獸血液,真是吸血鬼家族啊!”
希維爾委屈地說道:“是我的媽媽和人魚簽訂的契約,只是我出生后她們就已經死了,等我懂事的時候,就被這個契約束縛著,無法離開藍達港。”
摩根娜愕然地看了看手中的魔法符文,仔細地檢查了一番,才感慨地說道:“也幸好你沒離開藍達港。當初因為神戰割裂大陸,無盡之海毀于一旦,里面的人魚和無數海獸都不見了,如果你那時候跑出藍達港,肯定闖不過無盡之海。莎爾阿姨,你想好了嗎?跟希維爾結契,它能夠升為高階魔獸,你應該也可以晉升到中階魔法師了!”
這種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奇遇,梅麗莎爾先前的猶豫,只是出于對霍奇森家族的憎恨,現在得知希維爾并不是心甘情愿接受霍奇森家族的契約后,也就徹底放下了心結,向摩根娜點了點頭,伸出了自己的手。
摩根娜一只小手上的指甲倏地變長,變成成了利爪之后,在梅麗莎爾的手腕上輕輕一劃,一股鮮血就從里面流了出來,飛入她另一只手中的藍色符文水波之中,將那些符文都染成了紅色。
希維爾跟著歡快地長鳴了一聲,口中也吐出個血紅色的珠子,飛到了摩根娜的手上,融入符文之中。
兩股血液在符文中流轉融合,最后終于化作無數淺藍色的光點,飛散開來,落在了梅麗莎爾和藍鯨的身上。
梅麗莎爾手上的傷口也迅速收口結疤脫落,幾乎轉眼之間就消失得干干凈凈,光潔如初的手腕上,根本看不出曾有過半點傷痕。
希維爾身上的魔力氣息驟然變強,若不是它用魔法結界將她們三人護在里面,恐怕直接就要被震飛去除。
藍鯨帶著她們猛然沉入了海底,張開了大嘴吸了口氣,海水裹挾著無數的魚蝦蟹貝涌入它的口中,就連那些藏在珊瑚和海底泥沙中的小海獸都沒能逃得過去。
周圍的海面甚至因為大量失水下降了一小截,隨著一股股水柱再次噴射到高空之中,才慢慢恢復過來。
茱莉婭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進食方式,震驚地大呼小叫:“哇塞!原來還可以這樣吃東西啊!我下次也要試試!”
梅麗莎爾頭疼地看著她,“茱莉婭,你可沒有希維爾那么大的嘴啊!一下子吃太多會被噎著的!”
摩根娜笑得格外開心:“是啊是啊,茱莉婭,你可辦不到呢!不過我可以啊!”
她跟著趴在了希維爾頭上,伸出手去,希維爾整好又吸來一大口海水,她這么一招手,就有一股水流從里面分了出來,帶著一群鱗光閃閃的小魚小蝦飛進了結界之中,她張大嘴,這些魚蝦就像是排著隊飛進她的嘴里一樣,看得茱莉婭直接傻眼了。
“你你你居然吃活的啊啊啊!!”茱莉婭趕緊去拍她的后背,“老師說了,不能吃生食活食,會有寄生蟲的!一定要煮熟了才能吃!快吐出來,要不然會鬧肚子的!”
她從小被山里的野猴子養大,自然沒什么講究,連土都吃過,更何況什么山雞野兔麻雀之類的,只有抓不到的,沒有不敢吃的。
所以希雅后來為了糾正她的飲食習慣,讓安娜一直盯著她,稍有不對就要掰正過來,還要罰抄魔法課本。
抄書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沒有之一。
這讓茱莉婭銘記于心,現在一看到摩根娜居然吃活魚活蝦,還是這么連著苦澀海水一起生吃,就生怕她吃壞了肚子,趕緊想從她嘴里摳出來,“快吐快吐,否則你會肚子疼的!”
摩根娜才是被她嚇了一跳,哇的一口就將海水和魚蝦都吐了出來,一臉委屈地看著她:“為什么不能吃?我的記憶里,我們人魚就是吃生食活食的啊!先前在海溝試煉的時候,你不是也跟著吃了嗎?”
“那怎么一樣,那些魚肉,你不是用你的火球烤熟了的嗎?”茱莉婭想了想,又有些糾結,“要不你這次先別吃,等我們回了女巫領,你問過老師再說。要不然,被老師知道你吃活魚活蝦,也罰你抄書怎么辦?”
一聽到抄書,摩根娜也蔫了,“好吧,希雅媽媽說了不能吃,那我就先不吃了……”
梅麗莎爾聽得兩個小家伙吵吵嚷嚷的,并沒有說話,只是感覺到自己與希維爾的聯系,希維爾的魔力在迅速膨脹,而她的魔力池也跟著再不停地膨脹著。
原本在海底試煉時,她就已經明白人魚的試煉和生機之路,竟然和魔獸一樣,都是通過吞噬魔獸和魔核來提升魔力的,在海溝中試煉的過程,就是不停地廝殺與進食的過程,在那不見天日的海溝之中,根本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直到摩根娜晉升中階,而她也到了初階高段,海溝中已經再沒有魔獸海怪敢出來,她們才浮出了海面。
現在,她已經能感覺到,自己先前觸碰到的那個天花板,正在隨著與希維爾的聯系,魔力循環流轉,不僅僅在她的身上,也通過契約進入希維爾體內,她與它的心靈相通,魔力互通,在這一刻,仿佛它就是她,她也是它。
“噗”的一聲脆響,就仿佛一個泡泡被戳破,那個阻隔在她的魔力池上方的“天花板”乍然裂開,變成了一片廣袤無垠的天空,而魔力池也隨之擴大,從原來一個小小的池塘,變成了一片海,一片在她體內的魔力海。
希維爾也跟著長鳴一聲,它的身軀再次膨脹,長大了接近一倍,再次將周圍的海水吸入體內,這次甚至連海底的珊瑚和貝類都沒有放過。
聽到藍鯨的呼聲從藍達港城里和城外的莊園趕到碼頭的霍奇森家族成員,就這么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面前的海水像是被什么東西吸干了一樣,足足退出了十幾米的海灘,將一些靠近碼頭的船只都給擱淺在了海灘上。
可偏偏那些本該隨著退潮留在海灘上的各種魚蝦蟹貝,一個影子都看不到。
隨著藍鯨再次長鳴,海面上噴出了三股水柱來,這次的水柱噴得格外高,飛上半空后,再次落下時,甚至給藍達港的碼頭這一片,都下了一場雨。
蒙迪面色鐵青地看著海面,就在剛才,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與希維爾的契約,徹底斷了。
海面上傳來的魔獸威壓,遠遠超過了以往任何一次,許多霍奇森家族的子弟,甚至情不自禁地跪倒在了地上,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只能驚惶地看著家主,希望得到一個答案。
“希維爾晉級了,它成為高階海獸……”
家族的兩個長老也是聽到了希維爾的召喚,才匆匆趕來,他們是家族旁系中階魔法師,雖然花了一百多年時間才突破,現在也不過是堪堪中階初期,因為并未覺醒人魚血脈,所以當初在爭奪繼承權時被排除在外,只能成為家族的守護長老,地位崇高卻并無實權,如今一聽到蒙迪·霍奇森的話,就知道他控制不住這只魔獸,不由動了心思。
“那不如由我來接手契約,讓希維爾繼續為家族效力?”
兩人同時開口,對視了一眼,火花四射。
蒙迪卻連看都沒看他們,只是望著那片海面下的深色陰影,“沒用了,希維爾自己找到了新的主人,不會再跟我們簽訂契約了。”
“怎么可能?”兩位長老異口同聲,甚至懷疑地看著蒙迪,“這是家族定下的契約,就算希維爾晉升也不可能輕易掙脫……你還好好的一點事兒都沒,它怎么可能就解除契約了?”
不怪他們懷疑,正常的魔獸解除契約,那反噬的效果,都會讓原主人不死也殘,可現在看蒙迪的樣子,除了失魂落魄之外,根本沒有一點兒受傷的樣子。
“嘩啦!”一波巨大的海浪忽然奔涌而來,速度之快,根本不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機會,就將碼頭岸邊的全都淋成了落湯雞。
哪怕是擁有水系魔力的幾個初級魔法師和兩位中級長老,都沒能反應過來,或者說,這股海浪之中帶著的強大威壓,讓他們渾身僵硬,毫無反抗之力。
魔獸不光分等階,還要看體型,體型越大的魔獸,在同階之中實力就越強,如今的希維爾,體長超過百米,再次浮出海面時,被它推動的海浪,輕而易舉就能形成高達十余米的海嘯,加上它本身的氣勢,在這里完全無人能敵,勢不可擋。
看到乘著海浪靠近碼頭的希維爾龐大的身軀,就連那兩位中階長老也說不出話來了。
蒙迪不禁苦笑起來,這短短一會兒功夫,希維爾就突破了,看來那個崽崽的血脈,的確比自己更純,否則也不會讓希維爾有這么大的變化。
“孩子——我是你的父親——”
他看著茱莉亞,這個時候,不認也得認,哪怕記不起她的母親是誰,先認下這個孩子,也等于認回了希維爾。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身邊就有兩個年輕人驚呼一聲:“梅麗莎爾!那是梅麗莎爾!”
“她的頭發……她的頭上怎么長滿了蘑菇?”
“還有她的腿……天啊!她的腿變成了尾巴!她怎么會變成人魚了呢?”
蒙迪一口咬到了自己的舌頭,痛楚和血腥味讓他回過神來,終于將視線從茱莉婭身上轉到了梅麗莎爾身上,仔仔細細地看了又看那張面孔,腦海中浮現出往日的記憶來。
“梅麗莎爾?你真的是梅麗莎爾?!”
他終于明白,原來希維爾要契約的,并不是那個黃頭發的小女孩,而是那個成年人魚,那個一開始就沒被他在意過的人魚。
“梅麗莎爾?”
第90章
“梅麗莎爾, 我的女兒!”
“梅麗莎爾!我是哥哥!我是你的大哥克拉爾/二哥杜克啊!”
蒙迪的聲音并不大,可梅麗莎爾的兩個哥哥,卻激動得高聲呼喚, 聲嘶力竭,就生怕她聽不到。
他們身上穿著的衣服已經有些破舊了, 形容狼狽,完全沒有霍奇森家主之子應有的風光和榮耀。哪怕當初在他們的母親被判定通女干處以石刑時,他們帶頭親手扔出了砸向她的第一塊石頭,也主動建議將背負不榮譽罪名的妹妹送去教廷,來為家族換取利益。
可他們的主動洗清干系, 試圖將功贖罪,并沒有挽回他們在蒙迪·霍奇森心目中的地位, 甚至可以說, 變得更加糟糕了。
畢竟, 他們的母親, 能夠生下他們二子一女, 還得到蒙迪·霍奇森伯爵的寵愛,準許他們母子/女四人都住在伯爵府中, 哪怕同樣是沒有名分的情人,在伯爵心目中的地位,也勝過許多只有一夕之歡的情人。
甚至因為梅麗莎爾幼年時表現出的魔力感知天賦,蒙迪還給了他們不少特殊待遇, 哪怕這兩個兒子毫無魔法天賦, 甚至連騎士技能都一塌糊涂,也跟著她們母女享受了不少好處。
當然, 在那時他們并不明白,甚至覺得完全是靠自己得到父親的青睞, 故而當發現母親和妹妹的“恥辱”時,就毫不猶豫地與她們斷絕關系,以為這樣做就能獲得父親的贊賞,繼續維持他們體面的生活。
結果哪怕他們打死母親、送走妹妹,依然還是被逐出了伯爵府,只給了他們一人三百金幣的安家費和一層兩套房子,說是他們已經成年,以后就得像霍奇森家族的其他子弟一樣,靠自己努力或經商或賺取軍功來養活自己和妻兒。
兩人就傻了眼,連哭帶求,跪在伯爵府門外都沒有用,伯爵連見都不肯見他們,哪怕他們后來想盡辦法打聽伯爵的行蹤,想著只要能走到父親面前,哭訴一番,被蒙蔽的父親肯定會安撫他們,重新讓他們回到伯爵府。
事實上,他們除了豐富的想象力之外,一無是處。
唯一一次靠近伯爵身邊,才剛哭著喊了聲“父親”,就被蒙迪·霍奇森伯爵身邊的侍衛按倒在地上。
伯爵只是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就讓侍衛將他們趕走,那陌生冰冷的眼神,徹底嚇住了他們,他們甚至能感覺到,如果他們再糾纏下去,恐怕伯爵會真的讓人將他們直接丟進大海里喂魚。
從那時開始,他們才真正明白,霍奇森家族不缺子嗣是什么意思。
在霍奇森家族修建領藍達港之前,這里只是個小漁村,人口不過幾百,而如今,藍達港是整個奧蘭王國,甚至整個奧斯維拉大陸最繁華的海港城市,整個伯爵領的人口已經超過三十萬,這還沒算上往來貿易的商行船隊和冒險者們。
藍達港的常駐人口中,能夠以霍奇森為名的人口,已經過萬,這還不算前幾代被分封出去后改了姓氏的子爵男爵們。
兩兄弟這幾年來不光日子過得落魄,連妻子也受不了他們酗酒后回家打人而跟他們離婚,失去伯爵寵愛的兩兄弟根本得不到市政廳的支持,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們帶著孩子離開。
今天若不是聽到藍鯨的召喚,每個霍奇森家族子弟都會趕到碼頭來看看這位家族的守護魔獸,每個人都曾經在私底下夢想有一天能夠契約這只魔獸,就有機會成為家主,繼承伯爵府,登上人生巔峰。
雖然夢難成真,但有機會見見神獸的時候,大家還是不愿錯過機會的。
正因為他們來了,才看到,被那只巨大的魔獸頂在頭上的女人,哪怕她的雙腿化作魚尾,哪怕她原本海藻般厚實飄逸的長發變成了無數彩色的細長的小蘑菇,可那張熟悉的面容,曾經無數次出現在他們的夢中。
夢中,她覺醒的不是那個該死的木系魔力,而是霍奇森家族傳承的水系魔力,人魚血脈,于是得到了父親的寵愛,不僅沒有連累到母親,還獲得了家族繼承權,成為族中最受歡迎的女孩。
于是,他們也沒有被趕出伯爵府,而是繼續住在伯爵府中,享受著所有人的尊敬……
就算在夢中,他們都只敢想著妹妹覺醒水系魔力,人魚血脈,而不敢想會有一天,她能夠變成真正的純血人魚。
當這一幕真真切切出現在眼前時,克拉爾和杜克高興得都快要瘋了,拼命地朝著藍鯨的方向揮手大喊著,讓周圍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聽到他們和面前那條人魚的關系。
他們甚至狂喜地沖著蒙迪·霍奇森伯爵大叫:“父親,是妹妹回來了!是梅麗莎爾回來了!她能夠變身人魚還帶回了孩子,她是霍奇森家族的血脈啊!”
看到這兩人欣喜若狂的樣子,其他的族人都悄悄地后退了幾步,在他們被逐出伯爵府后,沒少被自己的族人甚至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們欺負過,那時人人都已經他們成了地底爛泥,根本不可能再翻身,可誰能想到,那個被送去教廷的“女巫”妹妹,竟然會化身人魚乘著藍鯨歸來?
別的不說,光看伯爵和兩位長老的臉色,就知道藍鯨今日的召喚怕是跟梅麗莎爾脫不了干系,若是她真的回歸家族,又得到希維爾的喜愛,恐怕就連伯爵都得向她低頭認錯,收回當初逐她出族的命令。
到那時,就不知道她會不會幫著這兩個哥哥來報復大家了。
“那些人在喊什么?”摩根娜的耳力極好,遠遠地看到碼頭上的騷亂,聽到傳來的聲音,就有些意外地望向梅麗莎爾,“什么叫帶回孩子?他們以為我是你的孩子?”
雖然她現在看起來像是個三四歲的人類女孩,但她在蛋里孵化期長達千年以上,還繼承了人魚一族的傳承記憶和魔法,根本沒法按照外表來計算年齡。
她愿意認希雅為媽媽,是因為希雅出力孵化了她,沒有希雅,她可能就會因為魔力不足或是水火魔力不相容的沖突爆發,最后功虧一簣無法孵化,加上剛孵化出來的第一印象,下意識認她為母。
后來則是因為希雅對幼崽們的關心,讓她享受到了當幼崽的快樂,根本不愿意快速發育成長,也樂得靠著嘴甜叫幾聲姐姐阿姨,就哄來一大群人的照顧,要不然,從有意識算起的話,整個女巫領,就沒有比她“活”的更久的。
盡管享受當個孩子的優待,但也不是誰都能當她的媽媽的。
梅麗莎爾冷冷地說道:“他們想得倒是美,不光想著我成為純血人魚能給他們帶來好處,甚至看到你就以為你是我的孩子,想要更多的好處……”
她頭頂的小蘑菇們都開始顫抖起來,原本大多是細長的白色的菌桿頂著些小小的五色的菌帽,甚至還有一些飄逸的菌絲垂落下來,雖然看起來十分古怪,但并不算難看。
可當她的心情驟然變得惡劣起來時,頭頂的小蘑菇們也跟著開始變色,顏色都變得更加濃郁,原本紅色的就紅到發黑,原本綠色的也變成了墨綠色,就連白色的菌桿,也染上了黑色,在她的頭頂飄飄搖搖的,化作一團實實在在的烏云蓋頂。
然后她咬牙切齒地說:“他們在做夢!”
“做夢!”希維爾帶著幸災樂禍的口氣,長鳴一聲,這次的叫聲格外悠長響亮,震得除了它頭頂上的三人之外,無論是港口停放的船只上的水手,還是碼頭上簇擁過來的霍奇森們,一個個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露出痛苦之色,甚至還有人耳朵都流出血來,仍然無法擋住那猶如魔音穿腦般的鯨鳴聲。
蒙迪·霍奇森伯爵沒有捂耳朵,全憑著一口氣,釋放出魔力護盾護住了自己的耳朵和大腦,可那種聲波帶來的震蕩,仍然讓他的面色發白。
達里爾長老皺著眉說道:“既然是你的女兒,能夠成為人魚,也是家族的驕傲,就是這得勢張狂的性子,不知天高地厚,你還需要好好教導她一下啊!”
盧埃爾長老卻似笑非笑地看著伯爵,“就怕是伯爵大人現在也未必能管得住這個女兒了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梅麗莎爾,應該是當初被教廷帶走的那個女干生女吧?”
“是她?”達里爾長老是真的忘了梅麗莎爾的樣子,只是依稀記得,曾經出過一個魔法天賦不錯的孩子,結果卻是蒙迪的情人與外人通女干所生,若不是覺醒的魔力是木系,就差點被她騙過去了。
當時所有人都看到,伯爵的臉色,比那個女兒召喚出的綠色藤蔓還要綠。
有天賦,可惜不是自家人,結果就被送去了教廷。
藍達港與教廷的合作也不是第一次了,甚至有時候,教廷還會主動送一些有潛力的女人給蒙迪伯爵,就是想要借助霍奇森家族強大的生育力,生下更多有魔力潛能的孩子。
可惜世事常不如人愿,盡管蒙迪的子嗣是前所未有的多,可真正能夠覺醒的卻沒幾個,甚至覺醒了的人,資質也非常差,這么多年下來,都沒有一個能夠摸到中級魔法師的邊的。
哦,包括蒙迪伯爵自己,也未能晉升到中級魔法師呢。
達里爾和盧埃爾交換了個眼神,輕咳了一聲,說道:“原來是那個孩子,既然她不是霍奇森家的人了,那是不是該把藍鯨還回來,家族的守護魔獸,還是應該交給家族的血脈繼承才好。”
蒙迪·霍奇森伯爵沒好氣地說道:“那你們就直接去跟希維爾說,它現在已經跟我解除了契約,我無法指揮它。兩位長老若是能夠讓希維爾改變主意,我沒意見!”
“既然伯爵大人這么說了,那我就想想辦法吧!”
達里爾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希維爾晉升高階魔獸,和蒙迪的契約解除,可它和霍奇森家族的守護契約仍在,梅麗莎爾就算覺醒人魚血脈,那也得從初級魔法師開始練起,根本沒法和高階魔法師契約。
而在場的所有人里,只有他和盧埃爾兩個中級魔法師,才有資格成為高階魔獸的主人。
就算他們當初覺醒的不是祖傳的人魚血脈,只是普通的水系魔力元素,可在這片海域中,對付一個魔獸,人類魔法師有太多的辦法了。
“幫我,事成之后,必有重謝!”
聽到達里爾的傳音,盧埃爾笑了笑,“好!藍鯨歸你,人魚歸我!”
達里爾皺了皺眉頭,看到藍鯨頭頂上的一大一小兩只人魚,還是勉強答應下來,哪怕人魚給了他,以后又不是不能要來配種,先契約了藍鯨才是正事。
兩人對視了一眼,各自拿出一個魔法符文陣盤來,達里爾的是一個圓形的六芒星陣盤,當他注入魔力之后,藍達港附近的海域之中,就亮起了五道白光,與他手中陣盤亮起的白光組成了六芒星的六個頂點。
緊接著,白光之間數道光線交織成網,將整個藍達港的港灣都封鎖在這片白色的光網之中,然后從天空到海面,緩緩落下。
在這片白色的光網中心,就是正載著梅麗莎爾三人朝著碼頭飛速游來的藍鯨希維爾。
“嗷嗚嗚!”希維爾感覺到光網的封鎖,立刻大叫了起來,如果是普通的魔法陣網,它根本就不怕,可偏偏這魔法陣中有霍奇森家族的血脈印記,與它身上的守護契約相護結合,讓它無法破壞這張該死的網。
就讓藍鯨十分氣惱,越發大聲地叫了起來。
盧埃爾張開一道魔法防御結界,將碼頭附近整個籠罩其中,護住了里面的霍奇森們,然后陰森森地說道:“如果想要希維爾重新回歸家族,就需要更多的血——霍奇森們,到了你們貢獻血脈之力的時候了!”
“什么?”年輕的霍奇森們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驚惶地望向蒙迪·霍奇森伯爵,“父親!”
“祖父!”“曾祖父!”“族長!”“伯爵大人!”……
各種稱呼叫得亂七八糟,每個人都曾經想要爭取伯爵的認可,爭取成為霍奇森家族的繼承者,可到了現在,他們看到蒙迪·霍奇森伯爵毫無表情的冷漠態度,看到那些氣勢洶洶拿著刀直接割開身邊兄弟姐妹手腕的侍衛,生平第一次開始后悔,后悔成為霍奇森家族的子女。
“不!我不是霍奇森家族的人,我只是個私生子,平時都不承認我,我連伯爵府都沒進過,憑什么現在要我的血!”
有個中年男人突然大叫了起來,死死地抱著身邊的孩子,“我不是霍奇森,我的兒子也不是,讓我們走——伯爵大人,求求你放過我們吧!”
蒙迪·霍奇森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看到他懷中那個六七歲的小男孩正在瑟瑟發抖,連眉毛都沒抬一下,只是從鼻子了輕輕地哼了一聲,便轉過頭去,只看著希維爾,他曾經的契約魔獸,讓他成為奧蘭王國唯一的大海騎士的伙伴,曾經給他帶來無數榮光的伙伴,此時此刻,卻是那么痛快地拋棄了他,甘愿當那個半人魚的契約魔獸。
在他轉頭之際,身邊的侍衛長就沖著侍衛們使了個眼色,兩個侍衛上前,從那人懷里直接搶過孩子,然后一劍斬下了他的雙手,又一劍斬斷他的雙腳,讓他只能躺在地上,四肢流血,慘叫個不停。
盧埃爾輕輕地笑了笑,溫和地說道:“孩子們,不要鬧,乖乖聽話,只需要貢獻一點兒血,如果不聽話的,就像他一樣,會被放干鮮血后,扔進大海里喂魚。”
“當然,如果再多兩個這樣的人,或許其他人就不用流那么多血。家族養了你們這么多年,現在到了你們為家族貢獻力量的時候——只要你們提供的血脈之力,能夠幫助達里爾契約藍鯨就夠了。所以,現在大家還是趕緊祈禱,讓希維爾回心轉意,乖乖回到家族的懷抱吧!”
一個又一個的霍奇森被割開手腕,鮮血流淌在地上,他們這才發現,整個藍達港碼頭的地面石板,都刻印一個巨大的魔法陣紋,隨著他們的鮮血落下,流入陣紋之中,達里爾手中的陣盤光芒大盛,甚至從白光,開始帶上了淡淡的血色,順著面前的光柱傳向其他方位。
稍微懂點魔法陣的人,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都不由有些臉色發白。
這的確是霍奇森家族的傳承法陣,不僅僅能夠保護藍達港不受海獸侵襲,還可以困住來犯的大型海獸。只是普通防御需要用的只是魔晶石,可現在的這個陣法,為了轉移守護契約,竟是要用他們的鮮血來構建陣法。
再想想盧埃爾說的話,歷代霍奇森家主都有無數私生子,大家都覺得是為了家族繁衍,人多力量大,可到了這會兒,看到這幅場景,霍奇森們都忍不住心頭發寒。
如果生下他們,就只是為了這個血脈陣法的話,那他們曾經辛辛苦苦的掙扎廝殺,努力向上爬,想要繼承的,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家族啊!
達里爾看到白色的光網里開始出現越來越多的血線,被困在網中的希維爾只能在那里“無能狂怒”地吼叫,就安心了幾分,笑瞇瞇地對著這些族人們說道:“放心,我不會讓你們死去的,只是一點點血,回頭吃點好的就補回來了。等收回了藍鯨,我會用治療之雨為大家療傷的。”
打一棒子也得給個甜頭,這些孩子蠢歸蠢,但終究還是血脈親族,以后還有用得著的地方,不能一次就斷了他們的念頭。
克拉爾和杜克卻不甘心地掙扎起來,“那個人魚是我們的妹妹,希維爾要是認了她為主,我們也可以叫她回歸家族,不要放我們的血啊!”
看到周圍一片血淋淋的場面,兩人腿都軟了,只能拼命地哀求,“達里爾長老,我們能說服妹妹,讓她交出藍鯨的!求你了!”
“哦?是嗎?”達里爾笑了笑,望向蒙迪·霍奇森,“伯爵大人,您意下如何?”
蒙迪·霍奇森頭也不回,寒聲說道:“那就把他們吊到船頭桅桿上,讓他們向梅麗莎爾喊話,如果梅麗莎爾交出藍鯨的契約權,回歸家族,就饒他們不死!”
“父親!父親!”克拉爾和杜克亡魂大冒,拼命地大叫,卻被侍衛們直接拖走,推上了碼頭旁停放著的戰艦,很快就被吊在了桅桿上,水手們心驚膽戰地開動戰艦,緩緩地朝著藍鯨方向駛去。
摩根娜先是好奇地看著周圍突然冒出來的白色光網,聽到希維爾叫著抱怨,然后看到上面出現的血色光暈,神色才終于從看熱鬧變得鄭重起來。
“莎爾阿姨,看來你們這個霍奇森家族的手段,還真是有點狠毒啊!這種用血脈之力來加強守護契約的方式,要消耗大量的血脈族人鮮血作為祭品,需要契約的魔獸等級越高,消耗的鮮血就越多。像希維爾這樣體型龐大的高階魔獸,沒有幾千條人命都打不住啊!”
梅麗莎爾輕輕皺了下眉,“他們這樣,能夠奪走我和希維爾的契約權嗎?”
“當然不能!”摩根娜笑瞇瞇地看著她,又伸手安撫了一下暴躁的希維爾,“大魚乖乖,別著急哦!這些血食可是他們自己送上來的,這些家伙以為梅麗莎爾還是個初階魔法師,才會用血脈之力困住你,想讓中階魔法師出手來覆蓋她和你的契約,可惜,梅麗莎爾已經是中階魔法師了呢!”
“這些血食,你盡管敞開了吃,不用擔心,反正是他們自愿送上的,不吃白不吃!”
希維爾正感覺渾身的血脈沸騰,身上的守護契約印記被周圍的霍奇森家族血脈之力牽動,弄得它只覺得食欲大增,偏偏附近海域內的大小魔獸幾乎都被它在突破高階時給吃光了,現在更是因為饑腸轆轆的感覺而暴躁不已,連一雙眼睛都開始發紅了。
先前還因為擔心這些霍奇森家族用光網傳送來的鮮血會牽動它體內的守護契約,破壞它和梅麗莎爾剛剛簽訂的契約,現在聽摩根娜這么一說,希維爾立刻放心張開大嘴,一口咬在光網上,用力一吸,那光網上的血色流光就順著它的大嘴直接被灌入了它的體內。
這些鮮血一進入腹中,就如同一股清涼的雪水,讓它體內的燥熱瞬間減弱了不少,讓希維爾大覺舒適,一張口,又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啊!——”
它卻不知道,隨著它狠狠地吸了兩大口光網中流淌的血色,碼頭上的霍奇森們,突然發出了一陣陣劇烈的慘叫聲。
他們原本只是被割破了手腕,流出的血已經足夠填滿地上的魔法陣符紋路,染紅了整個光網,可突然之間,光網上的血色被吸食一空,魔法陣紋路中的鮮血瞬間消失的同時,他們本來已經有點愈合的傷口,又如同被無形之力狠狠地扯開一般,再次流出大量的鮮血來。
這一次甚至比第一次割開傷口緩緩放血的速度還要快要很得多,讓許多原本就虛弱的霍奇森都慘叫起來,甚至有人因為失血過多而當場暈倒在地上。
達里爾皺了皺眉,揮手釋放出一片治療之雨,“帶這些人下去喝點糖水,再換一批人上來!”
因為能夠參與到家族繼承權爭奪之中的,基本上都得是血脈覺醒者,再不濟也得是兒子,所以聽到藍鯨希維爾的召喚,趕到碼頭的都是霍奇森家族的男丁們。年紀最大的已經有七八十歲,年紀最小的也不過才五六歲,都想著萬一天上掉個餡餅下來,砸在自己頭上,就能顧白撿個契約魔獸。
這種好事誰也不想錯過。
結果,天上掉下來的不是餡餅,而是陷阱,他們只是陷阱里的魚餌,現在連想走都走不了。
哭聲震天,后悔已經來不及,只能拼命地掐著自己的手臂,想要盡量少流一點血,或許還能撿回一條命來。
前面那些失血過多的人被澆了治療之雨后,傷口開始收縮,被拖到了后面,而那些先前沒能擠上碼頭的旁支霍奇森們,又被推到了前面,割開手腕取血,鮮血再次灑滿了整片碼頭區域,血腥氣濃郁得令人作嘔。可是隨著希維爾大口大口地吞食光網中的血脈之力,魔法陣中的鮮血再次干涸,達里爾只能罵罵咧咧地讓人再次給他們放血。
一次又一次,一批又一批,哪怕有治療之雨幫助療傷,可失去的鮮血無法及時補充,還是有人在急速大量失血的過程中,徹底失去了生命。
蒙迪·霍奇森沒有回頭,只是聽到身后那些孩子們的哭喊聲和叫罵聲求救聲,他就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可他同樣沒有辦法,當希維爾晉升高階魔獸,與他斷開聯系之后,他已經別無選擇。
“梅麗莎爾,回來吧!”
若想停止這場血腥的屠殺,就只有她主動交出契約權。
梅麗莎爾看到那艘朝著他們駛來的戰船,也認出了兩個被掛在桅桿上的哥哥,聽到他們朝著自己大喊大叫,忍不住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現在想讓我回歸家族?交出希維爾就承認我是霍奇森家族的血脈?”
“笑話,我需要他們承認嗎?真以為我還稀罕霍奇森這個姓氏嗎?”
稀罕霍奇森這個姓氏的,是她那愚蠢的母親,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梅麗莎爾已經死過一次,不會再犯這樣愚蠢的錯誤。
克拉爾得不到她的回應,感覺到吊著自己的繩索越來越緊,忍不住沖著她破口大罵:“你這個賤貨,父親看在你帶孩子回來的份上愿意接納你,重新賜予你姓氏,你居然還敢偷走父親的契約魔獸,背叛家族的人,死后會下地獄的!”
“下地獄?”梅麗莎爾呵地冷笑一聲,“當初你們不是說我是跟魔鬼交易的女巫,早就將靈魂出賣給了魔鬼嗎?是你們把我送給了魔鬼,還說什么死后下地獄,我早就已經去過地獄,現在就是從地獄回來,讓你們也下去看看!”
“不要!”杜克感覺□□一涼,一股騷臭味順褲腿流下,頓時嚎啕大哭起來,“梅麗莎爾,我是你的哥哥啊!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你不想回家族就不回,可你不能看著我們死啊!求你救救我們吧——”
“啊——”他的話還沒說完,原本綁在他后背上的繩索忽然向上一勒,勒得他頸間的繩圈迅速收緊,兩只眼睛暴突而出,只能拼命張大嘴,喉嚨里咯咯作響,卻無法再吸入一口空氣。
“啊啊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克拉爾身邊的弟弟被活活勒死的情形,嚇得魂飛魄散,立刻朝著梅麗莎爾吐出一連串惡毒的咒罵,“是你害死了杜克,你還害死了媽媽,你這個惡毒的女巫!背叛了神明的你,會接受最嚴酷的懲罰……”
“咔嚓!”一道細細的水柱突然從希維爾的嘴里噴出來,直接打在了這艘戰船的桅桿上,桅桿突然從中間斷裂,連帶著克拉爾一起朝著海面砸了下去。
克拉爾尖叫著,在落入海面的前一刻忽然停住,又被扯了回去一節,原來那根桅桿沒有徹底斷開,還有一半留在甲板上,就如同一根橫放的釣魚竿,露出了一大半在甲板外,而他就是最前面垂在水面上的魚餌。
似乎聞到了從他身上落入海中的汗水血水,海面下有陰影游過,仿佛有條大魚潛伏在下面,對著他垂涎欲滴,隨時想要跳上來將他一口吞下。
克拉爾緊繃的神經徹底崩潰,卻又不敢向梅麗莎爾求救,杜克的尸體還高高地掛在桅桿上,他敢說出半點對家族不利的話,那就是他的榜樣。
“梅麗莎爾,你就看在死去的母親面上,交出藍鯨的契約,父親會原諒你的,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成為最優秀的霍奇森嗎?只要你交出藍鯨……父親會歡迎你回到家族的!”
達里爾的聲音也傳了過來,“梅麗莎爾,回來吧!無論你是用什么手段成為純血人魚,只要你回歸家族,家族都會以你為榮,以后你的子嗣,將成為霍奇森家族的嫡脈,你的父親,也會以你為榮……”
“希維爾喝下了那么多霍奇森的血,已經和家族的關系牢不可破,就算你是純血人魚,以你現在的等級,也無法掌控它的力量,把它交給我,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它,等以后你成為中級魔法師,我再將它交還給你。”
他循循善誘的說法,若是換了其他的霍奇森,說不定就已經點頭答應下來。
而此時此刻的梅麗莎爾,聽著只覺得好笑。
“希維爾,你吃飽了嗎?”
希維爾晃了晃尾巴,驕傲地回答:“他們自愿送上的血祭,有多少我都能吃下去!”
梅麗莎爾低笑道,“那你就準備再接受一道大餐吧!”
說罷,她抬起頭來,沖著碼頭上那些站在血泊中的人穿過一道清晰的聲音:“我不會束縛希維爾,能不能與它簽訂契約,就要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達里爾長老,你別忘了,不是每一個中級魔法師,都能夠契約高階魔獸的,你——行不行?”
達里爾臉上的笑容都扭曲了一瞬,該死的女人,以為自己變成了純血人魚,他就奈何不了她了嗎?等他契約了希維爾之后,絕不會放過她和她的那個小崽子的!
摩根娜感覺到森然的惡意朝著自己涌來,打了個冷戰,“梅麗莎爾阿姨,你的族人對我的惡意好大啊!”
梅麗莎爾摸了摸她的頭發,輕聲道:“放心,他們會被自己的惡意反噬的!”
達里爾看到希維爾已經吸干了第五遍魔法陣中的血脈之力,龐大的身體上已經開始浮現出契約陣紋,那是跟霍奇森家族從千年前就定下的契約,只要霍奇森家族的血脈尚存,它就必須與人魚血脈濃度最高的人契約,作為家族的守護魔獸。
雖然他的人魚血脈濃度幾近于無,但他一個人的數量不夠,現在通過魔法陣,匯聚了數千族人的鮮血,融合之后,通過魔法陣的轉化,也能夠出發契約陣紋,讓希維爾與自己簽約。
過去的幾百年中,每當那些有實力而血脈濃度不夠的繼承者想要登上家主之位時,都會秘密地使用這個血脈提純陣法來達成契約儀式。
當初他爭不過蒙迪,可現在,終于輪到他了。
他割開了自己的手腕,最后只要以自己的血契收尾,就能夠達成與希維爾的契約——
只是落在魔法陣紋里的血,并非一股,他猛然抬頭,看到盧埃爾也同時割開自己的手腕,將鮮血滴入陣紋之中。
兩道中級魔法師的鮮血,如同兩股血線落入陣紋,迅速地填滿了陣紋,順著魔法光網,朝著希維爾流去。
“你——”達里爾憤怒地瞪著盧埃爾:“你背叛我!你居然敢跟我搶?!”
盧埃爾笑著說道:“希維爾是高階魔獸,梅麗莎爾說了,不是每一個中階魔法師,都能夠成功契約高階魔獸的,萬一你不行呢?說不定我可以,就別浪費這些孩子們的心血了!哈哈哈!”
兩股血線飛速地順著光網來到希維爾身邊,盧埃爾和達里爾都緊張地看著希維爾,看它會選擇跟誰契約——
希維爾張大嘴,吸溜一下,將兩股血線都吸進了嘴里,而那血線上的光芒大盛,如同水蛭一般,迅速地從源頭抽取更多的鮮血來供給契約陣紋。
“不——”
達里爾和盧埃爾幾乎同時驚呼一聲,偏偏他們放出的心血不同于其他的霍奇森,將他們牢牢地困在魔法陣中,根本無法甩開手止血,而只能是眼睜睜地看著魔法陣在飛速地汲取著他們的鮮血,精氣,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