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315.
走進蛛網塵埃滿布的昏暗空間, 我不自覺放棄了呼吸,從角落破口處漏進來的光灑下淅瀝瀝的雨,滴答, 滴答,雨滴聲與放輕的腳步聲一同回蕩。
再往前走幾步,白光乍現,仿佛燒灼眼睛的不適感令我閉了閉眼。
再睜眼時,如太陽高掛的水晶燈,金色的壁柱與飾品,色彩斑斕的壁畫, 干凈明亮的地磚……
耳邊縈繞的雨滴聲淡出,舒緩的音樂緩緩流淌而來,醇厚的女聲低吟淺唱,蛋糕香甜的氣息隨微風撲面而來, 層層疊疊的蓬松裙擺飛揚。
光線透過頭頂的玻璃灑下, 讓室內明亮寬闊,我站在華麗熱鬧的舞廳中央,望著身邊舞步翩翩的陌生人們,靜靜地想。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316.
再次拒絕一個跳舞的邀約,我找了個角落躲起來。
這些人好像都認識我,我卻叫不出他們的名字, 只是偶爾會看見一些有幾分眼熟的人。
舞會熱鬧,但與我無關。
我不喜歡這份熱鬧,甚至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會應邀而來。應該離——嗯?
我搖了搖頭,總覺得剛剛好像在想什么, 又什么都沒有想。應該是太無聊了,在發呆吧。
找點事做算了。
這么想著, 我在面前的桌子上隨手撈過一個裝著酒的精致杯子,又躲回去,靠著墻,透過光打量。
手腕轉動,酒杯搖晃,紫紅色的液體微漾,濃郁的果香隨著層層漣漪擴散,鉆入鼻腔,引人口舌生津。
雖然對這場莫名其妙的宴會沒有半點興趣,但不得不說,這酒聞起來味道不錯。
我微微垂頭,冰涼的觸感抵在唇上,酒杯傾斜。
眼看酒的風味即將被我品嘗,音樂卻在這時戛然而止。在舞池中央打轉的人們停下,裙擺垂落,將精致的高跟鞋遮擋,低聲的調笑也消失,寂靜蔓延。
除我以外的那些人,好像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統一面向大門。
我往前走了兩步,離開角落,繞過擋住視線的柱子,看向大門。
嗒,嗒,嗒。
腳步聲響起,愈來愈清晰,在門外停下,片刻停頓后,只聽嘎吱一聲,門開了。
一個少年緩步走進來。
“咚!”
悶響聲在安靜的空間內格外明顯,更別提后續還有一連串滾動的聲音。紅色的地毯暈開一團暗色,酒杯在腳邊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它吸引到我的身上。
原本含笑的唇角落下,個個目露兇光,焦臭味逐漸蓋住蛋糕與酒的香。
最后進來的少年眨了眨那雙紫色的眼眸,“為什么要醒來?真可惜,你原本可以一直這樣陪著我的。”
空下來的手捂住抽痛的額角,我咬著唇緩了緩,心中有股郁氣始終憋不下去。
一個破幻術居然差點把我困死!
我咬著牙抬頭笑道:“我可沒說過要陪一個贗品過家家。”
滾一邊自己玩去吧!
“你?難道,不!不可能!”少年像是才看清我的模樣,一瞬間的怔愣與不可置信后,精致美麗的面容扭曲,“就算是你,我也不是贗品!!!”
刺耳的號叫緊隨其后,周圍的人紛紛撕破偽裝,露出焦炭模樣,像剛學會走路的嬰兒,但速度極快,張牙舞爪撲上來。
數量再多點就可以本色出演喪尸圍城。
我的身后是墻壁,至少在這個幻境中是,退無可退,避無可避,只好直面他們。
草元素聚成團,在他們撲到面前的瞬間炸開,綠色的藤蔓如蜘蛛的網將他們全部捕獲。我抓緊網的一角,背身擔在肩上,彎腰用力一摔。那堆焦炭頓時與油畫碎片攪在一起,癱倒在墻角。
回頭時,頂著跟我一樣外表的冒牌貨躲在新變出來的焦炭人后面,陰森森地看著這邊。
嘖。
不是打不過,但讓他這么無限制的搖人,我遲早被他拖死。
意識到這點,我直接沖過去,草元素凝成的藤蔓在左右兩邊開道。偏頭避開漏網之魚的直沖拳,我兩手并用,一手抓住他的手臂,一手推在手肘上,高抬腿以膝蓋頂撞他的腹部。
我不知道這樣的招數對這些焦炭人有沒有用,只是本能般以體術應對貼臉的敵人。
而事實證明有用,但不多。
焦炭人的身體明顯的僵住幾秒,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我便趁此機會,松開他的手,將他推開的同時,扭腰抬腳,上身向后仰,猛地把他踹出去。
沒等他起身,藤蔓立刻撲上去,將其五馬分尸。
這一系列動作下來,總共也沒用幾分鐘,我繼續向前進,目光隔著這些焦炭人落在冒牌貨身上。
他的臉上出現了些許慌張,看來真如我所想,本體就是弱點。
我加快速度,大腦卻像被撞了的鐘,哐當一聲響后,暈眩不停地來回蕩。
周圍的場景也如打破平靜的湖蕩起漣漪。
又是幻術!
你小子!
317.
總算理解,為什么有人總說真男人就該拳拳到肉了。
一直被人耍手段拖延時間,達不成目的,真的會很氣,就不能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決斗嗎!?
我的怒氣隨著一個個拙劣幻術的出現上漲。快要爆表時,終于化憤怒為力量,抓住機會逮住躲在犄角旮旯的冒牌貨暴打了一頓。
幻術搭建的場景崩塌,我不知何時站在宮殿塔樓的最頂層。從一前一后巨大的破口處灌進來的風,夾著雨滴打在我的身上。冰冰涼涼的,讓我逐漸冷靜下來。
我踩著他的腹部俯視那張失去幻術掩蓋的真面目。
他實際上是一個和我差不多高的木偶。
米白色的皮膚上有較為明顯的水波紋,紫色的布條一根根貼在頭頂,潦草的組成一頭短發,五官除了眼睛都是粗糙雕刻出來的,眼部鑲嵌的兩顆紫寶石是整個木偶身上最漂亮的東西。
但整體來看,這個木偶根本算不上美麗,甚至還能說一句有點丑。
所以,就這么個玩意兒是怎么讓那富豪傾家蕩產都要養著的?
全靠幻術嗎?
“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老實點。”我用力壓了一下,得到對方哭唧唧的求饒后,才繼續道:“為什么會裝成我的模樣?”
“……”木偶磨磨蹭蹭,半天不開口,藏著復雜情緒的目光時不時落在我的身上。
我直接挪腳踩在他的脖頸上,藤蔓自覺纏上四肢,其中一根攥得緊了點,木頭雕刻的關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別別別!”木偶終于作出決定,像是放棄了什么似的嘆口氣,閉上眼,“我說我說!”
藤蔓松了些許。
“我見到你之前也沒想到你會跟我——”
“嗯?”
“——不不不,是你是你!我也沒想到會和你長得一樣。我只是想成為她們眼里的那個人而已。”
“她們?”
“就是我的母親,我的制造者……”
318.
據木偶所說,他是被一對雙胞胎姐妹,以她們所信仰的神明為原型,制造出來的禮物。
是無數失敗品中的一個,也是最接近成功的那一個。
這個禮物沒有完美的成功品。那對姐妹最后放棄,換了個對手工要求沒那么高的禮物。
而幻術是那對姐妹在制造木偶時想要添加的功能,原本只是想送神明一場美夢,最后卻成了他迷惑世人的手段。
木偶曾見過那個神明一次,深深地記住了模樣,被丟棄之后,兜兜轉轉來到這里。他想要回去,回到制造者的身邊,才決定用幻術偽裝自己,努力誘惑人類,增強自身。
富豪是第一個,為了爭奪繼承權而來的那些人也是。可最后,他卻被人類困在這里,再也不能離開。
我不得不說,聽完這些,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瞬間與他感同身受,但這并不是我放他走的理由。
可木偶說,他只知道這么多,畢竟那個時候,他的能力還沒有這么強大,無法與制造者交流,也沒辦法自由行動。后來又被人類的怨念困住,一直待在這里,沒有辦法回去。
唉……
單憑這些信息,我只能猜那個神明應該是阿帽他們中的一個,不然木偶怎么會知道這幅模樣。但這樣一來,時間就對不上了。
或許,我們落在這個世界的不同時間不同地點上,又或許是不同時間的同一個地點。
“你還記得那個地方在哪里?”
總之,還是得先問清楚,再去看一看才行。
“當然記得。我是絕對不會忘記的!”
只是不知道過了這么久,那對姐妹和她們的神明還會不會在那里。
“就在——”
想要的答案就在眼前,我稍微松了口氣,等待回答的同時走神想了些其他問題。這導致我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木偶的小動作,吃了個大虧。
他突然自己扭斷四肢和頭顱,留下我踩著的小半截脖頸和藤蔓纏繞著四肢,軀體獨自飄起。
小了一圈的右臂從變成空洞的關節處鉆出來,攥著匕首,兇狠刺來。
那不知從哪里來的匕首,給我一種不適的感覺,透著幾分危險。
我正想側身躲開,卻發現,藤蔓束縛的雙手反過來抓住了我的腳踝,雙腿絞住我的右腳,且力道極大,一時之間竟掙脫不開。
我與他離得特別近,一瞬間的慌亂也足以擾亂思維,來不及想用藤蔓什么的,本能般抬起雙臂,附上一層草元素盾。
只是匕首不知是什么材質,竟然能夠突破元素力的護盾。
幸好,一圈圈套在手腕上的骷髏串珠卡住了匕首,雖然它也因此斷裂,骷髏頭四處崩散,但我的手臂只被刺出了一個小小的傷口
我立刻將那截礙事的軀體打開,伸手想要抓住那些掉落的骷髏頭,卻見一張白紙從因咬住匕首而碎裂的骷髏頭中掉出來,在眼前飄落。
瞧那有些熟悉的模樣,折疊一角露出的簽名,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艾斯的生命卡。但不是我那張,我的早就被我丟掉了。應該是斯卡爾的。
下意識一轉手腕,錯過那些骷髏頭,接住紙片,我還沒來得及懊惱,就瞥見寒光閃爍,連忙側身躲開。
匕首擦著身體,劃破衣角和褲兜,防水袋掉出來,花瓣也鉆出防水袋,被穿堂的風卷起飛散。
“你找死!”
接連失去兩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我真的很生氣,只想把著木偶就地銷毀。
只是一貫聽話的元素力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叛逆起來,不聽使喚也就算了,還狂暴的在體內亂竄,血管、筋肉和骨頭都在抽疼。
被抽風似的藤蔓卷著在地上摩擦的木偶頭部突然發出張狂的笑聲。
“就算你有這種奇怪的能力又怎么樣!還不是沒辦法抵抗我的念能力!哈哈哈哈,乖乖變成我的玩偶,跟我一起困在這里吧!”
念能力?
沒有多余的精力去分析,在他得意洋洋的聲音中,我周圍的一切事物都在逐漸變大,或者說我在縮小。
與草元素之間的聯系也漸漸消失,束縛木偶的藤蔓突然不見就是最好的證明,可我摸了摸另一側的褲兜,神之眼還在。
怎么回事?
木偶在我面前重組,咔嚓咔嚓幾聲,一個比我高大幾倍的巨人便獰笑著彎腰朝我抓來。
怎么辦?
我抬腳就跑,大腦瘋狂運轉思考該如何應對這樣的場面。
元素力消失,體型差過大,體術就是撓癢癢……怎么辦!?
我感覺跑了很久,可回頭一看,木偶一個跨步便追上,壓下來的陰影甚至比之前還要高大幾分。
完了完了!
我心中一陣后悔,之前總會有人提醒我,或者幫我留意,習慣了之后,就沒有一直保持警惕的那顆心。
我早該改掉的。
現在好了,玩脫了!
319.
“趴下!”
緊急時刻,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沒有多想,我直接照做,原地趴下。
原本飄落到塔外的花瓣混著雨滴卷回來,風起了。
現在這樣渺小的我本該被刮走,像那個木偶一樣被狂躁的風撕碎。可環繞于身的風卻是那么溫柔,連雨滴都不曾打在身上。
風聲漸弱,一只手輕輕將我拎起,放在另一只手的掌心,與紫色的眼眸平行。
“才幾天不見,你就把自己玩成這樣?”
熟悉的似笑非笑的模樣,看著就讓人難受,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憋不住了。
就像小孩摔倒了,沒人的時候可以麻溜爬起來,拍拍手繼續跑,一旦有大人在身邊,那必須哭得方圓百里的人都覺得這家人在虐待他。
于是,我就“哇啊”的一下抱著阿帽的手指大哭大喊。
嗚嗚嗚,我找了你好久。一口氣學了好多東西,看得我頭都暈了。沒有人可以跟我聊天。總有傻子要找我麻煩。不吃不喝趕路,到處跑,參加考試,找線索,還打架打輸了,哇——!
心里想了一堆話,卻一句都嚎不出來,只有名字離不開嘴。
“阿帽啊嗚啊嗚阿帽啊啊是阿帽!!!”
“……你在鬼叫什么?我就在你面前。”
第52章 52
320.
沒等組織好語言, 身體驟然騰空,嚇得我一個激靈,聲音也憋在喉嚨口, 吐不出去。
直到坐在阿帽的肩膀上,我才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么。
阿帽見我回神,松開拎著我后領的手指,抬腳往前走。他的動作幅度不大,但架不住我現在的身形太小。走動時拂過肩膀的微風對我來說都是暴風。
我連忙張開手,抱住阿帽的脖子,努力不讓自己掉下去。
或許是我太用力, 他的動作一頓,掌心覆蓋的喉結滾動。我疑惑地抬頭,卻看不見他的表情。
“阿帽?”
他沒有回話,深吸一口氣, 再次往前走時, 動作幅度比之前還要小。
321.
木偶的身軀被風撕碎,只剩下一顆能夠作出驚恐表情的頭顱。它的聲音被困在青色的風球中,傳不到我的耳邊,只有風的主人能夠聽見。
雨滴落的聲音在所有人的沉默中顯得格外清晰,腳步聲在風中回蕩。
阿帽停在風球前,目光沉沉望著木偶, 大概是在思考如何處理這家伙。
而關于這件事,我特別有發言權。只是短短幾秒,就有數個畫面竄過腦海。
我沒有急著發言,小心翼翼松開阿帽的脖頸, 抬起右手抓住他的一縷發絲。
看戲的姿勢要帥,才更加氣人。
挪著屁股, 找了個合適的位置,感覺不會掉下去后,我抬眸,望著風球里對阿帽慫,對我怒視的木偶。
哼,欺軟怕硬的東西。
“哎呀,這球怎么不轉?快,轉起來!”
阿帽瞥了我一眼,我轉頭與他目光相接的同時,輕輕扯了下手里的紫色發絲,無聲催促。
似乎有一聲輕笑在耳邊響起,腳后跟搭著的鎖骨處肌膚隨之輕顫了一下,沒等我聽清,凄慘的叫聲把它壓得跟錯覺一樣。
“啊啊啊啊啊——!停,停下來!求……”
木偶在陀螺般高速旋轉的風球里求饒,我的注意力被轉移,沒去細想。
“你說停就停,那我不是很沒面子?”
“yue——!”
看它難受的樣子,十分解氣,只是還不夠。我僅剩的幾個回憶承載物都沒了,它拿什么來賠?
想到這個,剛消下去的氣又沖上頭。
“再轉快點!”
阿帽沒有回答,風球卻在話音未落之際加快了速度。
322.
這座被時間腐蝕的城堡終究是沒能永存。
木偶的存在就是維持它生命的靈藥。靈藥一斷,城堡自然會邁入死亡。
在轟隆巨響中,我被阿帽帶著來到倒塌建筑物背后的荒蕪花園里,回頭望去,煙塵在細雨中升起,讓眼前的世界更加朦朧不清。
身邊,莫阿娜抓狂的聲音如夏夜的雷鳴,擾人心煩。
“我就遲到了那么一點時間,你們是怎么做到的?你們知道這東西都值多少錢嗎?海神在上,我到底是做錯了什么才會遇到你們,錢包本來就空了,現在倒好,完全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莫阿娜是在木偶即將徹底報廢之際,出現在我們面前的。
據說,由于布置的考場出錯,她負債累累。好友幫她償還了一部分,但為此,她需要幫忙做一些瑣碎的小工作。
檢查這邊木偶的封印情況就是其中之一。
本來只是走一趟就行,現在卻要被追究責任,背上更多的債務。
我的臉皮還沒有修煉到位,多多少少生出點愧疚,可又不想被她賴上,就扒拉兩下阿帽的耳垂。
他偏頭看了一眼,嘆口氣道:“憑幾句瘋言瘋語,就想把帳賴在我們頭上,未免也太可笑了。”
“我不管!”莫阿娜梗著脖子,“要不是你在一開場就跟那個誰淘汰了那么多人,我也不會因為沒有人抓魚被批評。要不是你恰好在我檢查之前把木偶損壞,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抓狂!”
“哦?那你想怎樣?”
“你至少要幫我付一半的錢!”
“呵,做夢。”
丟下這句話,阿帽轉身就走。莫阿娜氣得跺腳,身形一閃,攔在我們面前,一股壓迫感從她身上傳來。
阿帽眉頭一皺,風元素在我身邊環繞,那種難受的感覺頓時消失了。
莫阿娜眼里閃過幾分詫異。
“你這不是念?”
一個陌生的名詞。
我問:“那是什么?”
“念就是……”話剛起了個頭,莫阿娜眼珠子一轉,“咳,我告訴你們念是什么,你們幫我還錢,怎么樣?”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當我們傻嗎?阿帽!走!”
“誒?誒誒!”莫阿娜拉住與她擦肩而過的阿帽的袖子,“我還能幫你恢復原樣!”
我本來準備答應,卻見阿帽頓了一下,抬腳繼續走,便沒有說話。
“再加上幫你們找那些人總行了吧!我的朋友很多,總比你們兩個人慢慢找要厲害!”
莫阿娜來的時候,剛好聽到我們從木偶那里逼問出的信息:當初把它帶給富豪的那些人的名字,它原本生活的地方的大概環境……
阿帽轉身,“多少?”
莫阿娜比了個數。我算了下,把獵人執照賣了差不多還能剩點。
得知我的想法后,莫阿娜反對道:“不行!你怎么能賣獵人證!”
我拍了拍破破爛爛的褲兜,“那你自己慢慢還。”
“啊?我們剛達成交易,你們就要反悔?”
“我們也沒同意啊,只是問下你欠多少而已。”
“……行,算你們狠!”
323.
最后,我們在莫阿娜的胡攪蠻纏下,一起來到距離不遠的天空競技場。
這里是格斗迷的天堂。
天空競技場有251層,樓高991米,是世界上第四高的建筑物。塔內全是格斗場,整個天空競技場直到第200層為止,都是以十層為一級的,只有勝利的人才能向上層晉級。
在第一層無論是勝是敗,都可以得到一筆獎金,大約是買一罐果汁的價錢。不過,如果在下一場比賽輸掉就沒有獎金。若在第五十層勝出,大概能得到5萬,之后的層數則按級別而獲得相應的獎金。到100層就會有約100萬的獎金。第150層以上則是超過千萬的獎金。如果勝出190層那一場便能取得2億左右的獎金。
第200層以后的比賽只是為名譽而戰,沒有獎金,所以我們最多只需要打到190層。
在飛艇上,莫阿娜跟我們簡單解釋了什么是念。
在這個世界,人類自身發出的能量稱之為“念”,自由操控,增加“念”的能力就叫做念能力。
學會這項技巧也是成為職業獵人的基本條件。只是通過獵人考試,拿到執照的我們,必須要學會念,才算真正合格。
“不過,你們兩個的特殊情況我已經跟會長匯報了。他說你們算例外。”
莫阿娜特意強調:“念可用‘練’來加以訓練,刻苦學習任誰都有可能學會。因此,你們千萬別到處說,讓不會念的人知道。”
“還有一個就是,你們雖然不能擁有念能力,但也要知道——”
“纏”“絕”“練”“發”是念的四大行基本運用。前三個可以用來強化防御,恢復和隱匿,增加念量和攻擊,最后一個算是必殺技,每個人都不一樣。
四大行進階運用有凝、隱、周,組合運用有圓、堅、硬、流。
莫阿娜沒有詳細講述這些,只是告訴我們以后遇見就知道了。
“最后,發被分為六大系,分別為強化系、放出系、變化系、操作系、具現化系和特質系。由于每個人資質、性格和成長環境不同,所屬的系別也不相同。人們可以輕易練成所屬系的念能力,而非所屬系的念能力則不易修得。離自己所屬系越遠的系越難修成。”
“那個木偶是個很神奇的東西,跟你們差不多。它可以算作念獸,也可以算一個念能力者。它對你使用的念能力,因它的死亡而扎根更深。”
“不是誰都有能力祛除他人的念。這種人通常自稱為靈能力者,在社會上被稱為除靈·凈靈,他們所施展的能力,正確來說是除念·凈念。會用除念能力的人數占極少數,而其中能將死者的強烈的念加以升華的人,在全世界更是不到十人。”
“總之,我會盡力去聯系我認識的那幾個,也會幫忙找木偶提到的那些人的后代下落。你們呢,就好好爬樓。到100層之后,就能擁有一個私人房間。把房間號發給我,我找到就直接來找你們。”
我:“好。”
324.
莫阿娜把我們丟在天空競技場門口就走了。
那副急急忙忙的樣子,說是去辦事,更像是逃債。我甚至有一點懷疑,她到底還會不會回來。
不過仔細想想,她如果不回來,我們也不虧,就當是為了下一步行動積累資金。
“走吧。”
“嗯。”
走進天空競技場,在我的指導下,阿帽填完表,報名開始比賽后,我們的樓層數就跟坐了火箭似的,蹭蹭蹭往上漲。
不到一天的時間,我們就在這座高樓里有了一個房間,錢包也變得鼓鼓囊囊。
一看到這么胖的錢包,我就有種想要幫它減肥的沖動。
“阿帽~”
“那種東西隨你處置,別用這么令人不爽的眼神看我。”
“……哦。”
我的眼神怎么了!
我對著鏡子瞅了又瞅,沒看出哪里不對勁。
算了,不管了。
反正他都那么說了,我就直接使喚著他在天空競技場附近逛了一圈,成功收獲兩個據說最新款的瓢蟲手機,和一大堆零食。
回到房間,阿帽把提著的那些口袋放在桌子上,轉身進了浴室。
我也被留在桌面上。
趴在桌子邊緣往下看,說實話,有那么一丟丟高。城市的燈火照不亮一百層的房間,沒開燈的室內光線昏暗,桌下就像無底深淵一樣幽深。
現在的我因為他人賦予的念能力與自身的元素力沖突,而暫時失去了對草元素的控制,沒有辦法用藤蔓把我帶下去,只好縮著往后退。
不是害怕,只是單純想吃點東西了。
我一直退到口袋邊緣,聽到背后傳來的塑料袋摩擦聲,才轉身拉住袋子口,兩腿一蹬,高高躍起,咔嚓一聲栽進零食堆里。
雖然對零食的喜愛程度一般,但被這么多這么大的各種零食包圍,那種幸福感油然而生。
我隨便扒拉出來一個只比我大一點點的東西,拆開包裝,整張臉都埋在上面,嗷嗚咬了一口。
是巧克力,苦澀之中帶著一點甜,剛好在我對甜食的判定范圍之外,味道不錯。
于是,我又埋進去啃。
也不知道啃了多少口,微涼的液體迎面撲來,將我整個浸濕。濃郁的櫻桃果香縈繞,我舔了舔唇角,甘甜的辣刺激舌尖。
好吃!
325.
推開浴室門,氤氳的熱氣先一步竄出去。流浪者將毛巾搭在頭上,緩步走出去,發尾的水滴搖搖欲墜。
昏暗的室內,塑料口袋反著不知從哪里借來的光,潦草勾勒出大概的輪廓,細微的摩擦聲在安靜的夜里格外明顯。
像只偷吃的老鼠。
他這樣想著,徑直走過去,發尾的水滴墜落,淌過精致的鎖骨,白皙的大片肌膚,洇濕浴衣領口。
“安德?”
隨著一聲輕喚,摩擦聲放大,有什么掙扎著從淺色的輪廓中出來。他掀開壓在身上的零食口袋,懵懵懂懂抬起頭,一雙紫寶石的眼眸融化成一汪清池,倒映流浪者的模樣。
流浪者被那雙眸中的自己蠱惑似的,微微彎腰,低頭問:“你在做什么?”
他伸出手,輕輕擦過那只偷吃的小花貓臉上沾染的深色泥漿。
“我在……”小花貓歪頭,嚴肅地思考良久,似乎在回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噗嗤地笑了一聲,“嘿嘿,給、給你吃,好吃的!”
他彎腰埋頭,抓住酒心巧克力上被自己啃出來的尖尖一角,直起身,上身后仰,雙臂拉得筆直,兩條腿一蹬一蹬的。
“唔——唔姆姆姆!”
他用力到沒有被巧克力遮擋的臉頰憋得通紅,隨后一個手滑,向后滾,滾進了原本裝著櫻桃烈酒的巧克力心里。
“哈!”流浪者笑了一聲,把暈頭轉向的安德扶起來。
安德抱著他的手,搖了搖頭,側身盯著剛剛抓著的那一角,陷入沉思。
“好奇怪,為什么拔不動呢?”
見他鼓了鼓氣,還想再拔一次的模樣,流浪者直接把他提起來,帶進了浴室。
“放、放開我!我還沒有,沒把好吃的給你吃!”
流浪者收回試水溫的手,按住要跳浴缸的安德。
“嘖,別鬧。”
他的食指擦過他的臉,指尖點在下唇,舌尖輕輕蹭了下便縮回去。
“味道怎么樣?是不是超好吃!”
小貓得意叉腰.jpg
大貓挑眉,反手給他按進水溫、深度都剛剛好的小盒子里,望著大喊大叫掙扎著要出來,像要被殺害的小貓高傲地挑刺。
“有點甜,也就還行。”
第53章 53
326.
睜眼醒來, 室內依舊一片昏暗,門窗緊閉,空氣的流動約等于無, 連帶著時間的流速也變得緩慢,輕手輕腳的,十分安靜。
距離我失去意識,好像并沒有過去多久。
側頭張望四周,我發現自己正蜷縮在枕頭上,身上搭著一張不薄的小帕子,充當被子。
阿帽睡在我身邊, 沒有偽裝出來的舒緩悠長的呼吸聲,卻仍然令我感到安心。
我們的距離很近,一抬手就能拍在他的后腦勺上,略長的暗紫色發絲在身側的潔白枕面上鋪散, 更有些還搭在我的身上, 或壓在我的身下。
這些發絲在夜色的修飾下,仿佛從深淵探出的惡魔觸手,蠢蠢欲動想要將我纏繞束縛。
這么一想,脖頸處微涼的觸感都多了幾分可怖。我趕緊扒拉開那一縷發絲,拂開帕子和發絲坐起身。
幸好他不是長發,不然我怕是會在睡夢中被絞殺。
被絞殺之人猙獰的面孔閃過腦海, 我不禁打了個抖,遲滯的大腦受到刺激,終于咔嚓咔嚓轉了起來,越來越順暢。
我之前好像是在吃零食來著……
盯著幽暗的前方, 我的心里忽地閃過一絲茫然。
話說,現在起來是要做什么呢?
自醒來時, 大腦不知怎么的一直隱隱作痛。這種脹痛感在坐起身后越發明顯,不容忽視。
“唔……”
難受的嘆了一聲,我右手后撐,彎腰埋頭,將脹痛的額頭送到左手里。
右手在柔軟的枕面上按出一個小小的凹陷,邊上的發絲滑過來,像是安慰般覆蓋在手背上,微涼順滑的觸感稍稍減輕了那種脹痛。
這種被人給了一悶棍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難道是阿帽洗完出來,發現我在偷吃,氣不過直接打暈了我?不不不,不至于吧,只是吃個零食而已。
對了,我是怎么從桌子上跑到這里來的?
我的記憶停留在吃到巧克力球那里,往后越來越模糊,只隱隱記得這東西似乎有夾心,味道還不錯。
是什么夾心呢?甜甜的,藏著微酸,是草莓?不對,還有點辣,略微嗆喉,更像是烈酒的口感……酒!
隨著不斷的回想,像撥開迷霧,記憶模糊之處越來越清晰。
那竟然是個酒心巧克力!
我不是沒喝過酒,清楚知道自己的酒量。或許是人偶之軀的緣故,我極少喝醉,也沒體會過醉酒后遺癥的難受。
因此,才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種頭疼是宿醉造成的。
千杯不醉的我竟然被一顆酒心巧克力放倒了?
左手拉遠又猛地拍回來,發出清脆的一聲響,打破屋子里的寂靜。我瞪著眼,目光透過五指間的縫隙落在床鋪上,滿滿都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心里涌出一股復雜到不可言說的情緒,讓我想要立刻證明一下,自己的酒量絕非一杯倒。
我直起腰,右手用力一撐,抬臀一蹦,就從高高的枕頭上滑下去,落在床邊。
趴在床沿研究片刻,我踩著柔軟的床鋪,來到床角,抓住耷拉著的床單往下艱難的爬。
爬到一半,一個不注意踩滑,手也沒及時抓回去,“呲溜”過后,“啪嘰”坐在了地板上。
我傻不愣登地維持著抓空的姿勢,好一會兒才爬起來,拍拍褲子上不存在的灰,做賊心虛般左右看了看。
很好,沒人看到!
以百米沖刺般的速度跑到高大的桌子前,我再次愣住,仰頭注視著宛如珠穆朗瑪峰一樣不可攀登的巨物,我陷入沉思。
這要怎么爬?
左思右想,眼珠子也跟著四處轉,我忽然瞥見桌子旁的座椅四腳凹凸不平,像是直立的串珠,當即決定就是它了。
只是,我沒想到這爬椅子腿,也是一門高深的學問。我只有起步較為順利,再想往高處一點,就會被莫名其妙的送回起點。
我有點受打擊,但我不信邪。
或許是宿醉導致的大腦短路,我鍥而不舍地助力跑,抱住椅子腿,蠕動著往上蹭幾厘米,呲溜滑到底,如此反反復復好幾回。
終于,阿帽沒憋住,暢快爽朗的在我身后笑出聲來。笑聲在封閉的室內回蕩,如有實質在我耳邊轉圈圈,每一個音節都在嘲笑我,讓我氣得臉紅。
“笑什么!不準笑!”
阿帽不聽:“哈哈哈哈哈!”
“啊——!”
我抱頭,原地蹲下,像只鴕鳥,手動屏蔽這個煩人的家伙。
片刻后,沉悶的笑聲消失,腳步聲逐漸接近。我松開捂著耳朵的手的同時,腳步聲也停止在身后。
沒等我轉身,阿帽直接將我拎起來,放在桌面上。
“想要什么就直說,我看起來是會阻礙你的人嗎?”
答案毫無疑問:不是。但出于被看到窘迫一面的羞赧,我哼哼唧唧轉過身。
“那可不一定……”
隨后,毫不猶豫扎進了零食的海洋。一陣猛翻過后,我坐在其中,皺眉嘟囔道:“奇了個怪了。我怎么記得當時拿了很多那個?”
我偏頭,看向抱著手臂站在桌前的阿帽,“不會是被你吃了吧?
阿帽攤手,一臉不屑:“想多了,那種膩膩歪歪的甜東西,牙齒都要被黏在一起了。也只有你會喜歡。”
“也是。”
阿帽和散兵對甜食的厭惡程度比我和傾奇者要高,像酒心巧克力這種苦中帶點甜的甜食,后兩個可能會喜歡,但前者絕對不會。
那么,問題來了。
我那么多酒心巧克力呢?
“你就這么喜歡?”阿帽突然這么問。
我猶豫了一下,沒把“證明自己酒量不是一杯倒”的真實想法說出來,畢竟還要臉。
“也沒有那么喜歡吧……”
“那就好。不然,我就只能給你指出通往垃圾場的道路了。”
“啊?”我猛地扭頭看見他,“你把那么多酒心巧克力都丟了?”
敗家子呀,敗家子!那些巧克力都很貴的!而且好歹給我留一個試試啊!
新仇加舊恨,我氣得撲過去,對他吊在桌子邊的衣服掛飾一陣拳打腳踢,累了個半死,一看傷害負0.5。
阿帽低頭,食指在我額前戳了一下,沒用多大力,我卻直接躺在了桌面上。
“人貴有自知之明。就你如今這副模樣,還想喝酒千杯不醉?別逗我笑了。”
心思被戳破,我更氣了。看破不說破,他怎么就不懂呢,真可惡啊!
可是打又打不過,罵又不太舍得,也就只能陰陽怪氣,矯揉造作地惡心他一下。
我想了想以前看過的那些狗血之作,清了清嗓,故意夾著聲音說:“阿帽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很寵我的,要什么都給……”
在心里編織的后續臺詞還沒說出口,阿帽就忍不住伸手掐住了我的臉。
害得我一聲驚詫的“啊”都變成了“呱”。
“我是否變了,你難道不清楚?”
我眼珠子一轉,壞主意又來了,“那我現在想要月亮。你給了就是沒變,你不給就是變了!”
“呵,幼稚。”
阿帽轉身,似乎想要回到床上,不再理會我。我心里一沉,糟糕,不會玩過了吧。可是,是他先丟掉我的酒心巧克力的!
要不還是道個歉吧……
“阿帽,我……”
突如其來的騰空讓我把話憋回去,室內驟然流動的微風將我帶到窗邊,本以為會回到床邊的阿帽也走了過來,手里端著一個小巧的碗。
“就算作浪費的補償吧。”
我疑惑地接過對我來說剛好合適的小碗,清冽的果香迎面撲來,透亮的液體宛如一汪池水,倒映高天的圓月。
那月亮不再遙不可及,就在我的手中,雖是倒影,卻有沉甸甸的重量壓在心口。
阿帽輕笑:“怎么,心心念念要證明自己,臨到頭來卻畏縮了?”
說著,阿帽伸出手,想要拿走這碗酒精含量約等于零的果汁飲料。我連忙抱緊小碗,往后縮了縮,怒瞪他。
就算是給我月亮的人,也不能搶走我的月亮。
阿帽又笑了。
“放心吧,都是你的了。”
第54章 54
327.
按照原本的計劃, 天空競技場只是我們的暫留地,待阿帽打上190層時,莫阿娜便會帶著除念師回來, 使我恢復原樣。
可趕不上計劃的是,莫阿娜熟識的那位除念師,恰巧接了其他任務,離開了居住地。她問清目的地后就追了上去,只是任務未完,暫時沒辦法將人帶回來。
莫阿娜送來消息,告訴我們這些, 卻沒留下一個具體的日期。
我們只好繼續耐心等待。
這一等,便等到阿帽在200層通過十場勝利,并挑戰樓主勝利,成為天空競技場242層的樓主之后。
起初, 我還放不下散兵和傾奇者, 每日都帶著無法排解的焦躁感,后來,時間越來越久,我也就放下了。
大家都是成熟的人偶了,要學會自己生活……至少散兵是不用擔心的,就怕傾奇者受委屈。
可阿帽說得好, 就算再焦急也沒辦法,該找不到的還是無法找到。
盡人事,聽天命,順其自然吧。
328.
縮小的身體限制了我的活動, 但就算恢復原本的模樣,除搜集尋人的線索以外, 我也不知道該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做什么。
我曾在城市里逛了幾圈,將新鮮感消耗殆盡后便失去了興趣,平日里待在242層,除了查資料,基本不外出。
242層的風景跟100層以上的風景好像沒多大差別,只是更加寂靜,連鳥鳴聲都鮮少聽聞。
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除了茫茫云海,再不見其他事物,內心不由得生出一種孤寂感。
像神明般孤高,又像籠中的囚鳥。
阿帽對此沒有太多表示,大概是早已習慣了這種孤寂感,只有我還略微眷念人世間的煙火氣。
習慣了在海賊船那樣鬧騰的地方生活,100層的安靜已經是我的極限。
在無事可做的時候,人總是會懷念過去,用曾經的美好來填補現在的空虛。
人偶也不例外。
因此,最近的我總是不受控制地回憶曾經的海賊生活,懷念那些人的聲音與笑臉。
那張被阿帽撿回來的僅剩的紀念品——艾斯的生命卡,也被我從箱底翻出來,呆呆地盯著了看沒多久,又被無情地壓回去。
大概是心中仍有怨念吧。
如果不是他拋棄了黑桃海賊團,我現在應該還在偉大航路的某處海域,坐在瞭望臺上,望著波光粼粼的碧藍大海,耳邊盡是歡聲笑語……
唉,想想又開始煩了。
329.
這天,阿帽去應付一場毫無懸念的比賽,遲遲未歸。而我癱在床鋪的一角,百無聊賴。
不是我不想去看他的比賽,只是這種幾乎一招秒的對局,真的毫無觀賞性。
200層以后的比賽勝利,不會再有金錢獎勵,取而代之的是名譽與生活無憂的保障。
缺什么少什么,一個呼叫便會有人送上門,這讓我連出門補充物資的想法都失去了。
我默默翻了個身,如同咸魚一般,只在心中吶喊:真的好無聊啊!
希望阿帽回來的時候能帶點樂子一起……
正這么想著,我聽見了門被打開的聲音。
不用抬頭看,只聽腳步聲我也知道是阿帽,閉著眼懶洋洋地喊道:“你回來啦。”
阿帽沒有回應。
通常就算再怎么不想搭理我,他也至少會哼一聲,以此表達“我回來了”這句話。
我疑惑地睜開眼,卻見一只大手向我壓來。
“哇嗚!”一聲驚呼猝不及防地溜出我的嘴,我晃著騰空的四肢問,努力抬頭看,“你干什么啊?”
阿帽把我按在肩上,斜睨一眼,“沒什么,看不慣你如此悠閑,幫你找點事做罷了。”
“什么事?”
他也不說清楚滿足我的好奇心,就這么帶著我離開天空競技場。到達目的地后,他指著面前被綠色包裹的事物道:
“天黑之前,打掃干凈并入住。這點程度,你能做到的吧?”
我抬頭仰望對我來說如同珠穆朗瑪峰般高大,甚至看不到頂的三層小樓,默默攥緊手中的一縷發絲。
“你認真的嗎?”
阿帽朝我這邊偏了偏頭,牽連頭皮的疼痛沒有讓他平靜的神情泛起一絲波瀾。
“是你自己整日抱怨無聊,現在,事情來了。”
我:你聽聽,這是人話嗎?
我確實無聊,但這并不代表著我想給自己找罪受!
“既然如此不自信,那便不設期限。”他輕笑一聲,滿是促狹的意味,“放心吧,這棟樓已經被我買下。你有充足的時間,慢慢來,我不急。”
330.
經過一番問話,我才知道,除去之前已經消費的部分,阿帽將在天空競技場獲得的所有獎金,都用在面前這棟屬于我和他的小樓上。
我心中一動,嘴里卻在問:“那等莫阿娜回來的時候,我們拿什么跟她交易呢?”
“哈?這還用問?”
阿帽說得理直氣壯。他讓我恢復原樣后再去天空競技場賺一次獎金。畢竟,這些錢都是他的獎金,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嗯,他說的有理,我無法反駁。
只是還有一個疑問。
“租房的話不是更劃算,也不會把錢全部花光。”
“租房?比起他人的東西,只屬于我們的不是更好?”
這句話更無法反駁了。
“只屬于我們”這五個字,聽起來就讓人心曠神怡。
331.
阿帽選的這座房子在勉強能算得上市區,卻也半步跨入郊區的地方。
在屋外不遠處,有一條進城的小路,只要沒有車馬路過,就只會有蟲鳴鳥叫聲傳來。
既有煙火氣,又有安靜的時候,非常適合我和他。總得來說,沒有什么不好的,只是,其荒廢程度至少得有幾十年。
這大概也是我們僅剩的獎金足夠買下它的原因。
換種心態重新打量眼前的小樓,層層綠蔓攀爬的石墻圈出前院和后院,竄出頭的茂盛枝葉環抱三層木屋,末端搭在二樓的陽臺上。
乍眼看,倒像是從陽臺垂下的裙擺,將高大沉穩的石墻納為裙下之臣。
屋檐垂下碧綠的簾,葉尖染著秋黃,像面紗遮住它的大半面容,灌木叢和雜草編織的遮陽帽斜戴在屋頂,投下大片陰影。
它就像是一位隱居深林的貴婦人,靜謐優雅,有屬于自己的時光沉淀。
我無法不喜歡它。
偏頭與阿帽的目光相接,我笑了笑,還沒說話,他似乎已經理解我的意思,勾起唇角,推開院門走進去。
晃動的門扉留在身后,銹跡斑駁的鈴鐺發出獨特的聲響。
沿路的石板被雜草和枯葉覆蓋,偶爾露出的一小塊石面也沾滿了青苔,光是看著就滑不溜秋,阿帽卻走得很穩。
我坐在他的肩上環視四周,盤算著打掃這件事。
拋開阿帽不知道是玩笑還是什么的暴言,想要入住這里,打掃整理是無法避免的。
只是單是看那些比阿帽還高的枝椏,我就生出幾分放棄的念頭。憑我如今這副身軀,怎么想都無法清理這些龐然大物。
要不還是回天空競技場吧……至少不需要打掃。
進了屋,細小的灰塵在透過窗與枝葉縫隙灑落的零碎陽光里跳舞,趴在蛛網上的主人被開門的聲音驚醒,小心翼翼抓著絲懸落,湊在頭頂上觀察不請自來的我們。
望著鋪在桌面、地上那厚厚的塵土,我放棄掙扎,直言道:“我真的會累死給你看!”
別不把縮小的人偶當人。
新的屋主人被我愁眉苦臉的模樣逗樂,大發慈悲地放過了我。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算了,他的時間很寶貴,沒空用來找迷失在綠色院子里的我,老老實實待在屋里打掃,也算是給他省心了。
有了阿帽的幫助,天黑之前,這座小樓成功恢復了可以住人的模樣。
對我和阿帽來說,普通人的大部分必需品都是可以選擇的。因此,屋內剩下的那些東西已經足夠我們使用,不必再添置什么。
阿帽在一旁把清理出來的多余的、不能用的破爛丟出屋外,堆成一座小山,而我坐在廊檐下,抱著他隨手打開的果子,小口小口的啃著。
盡可能的幫忙打掃了這么久,我的手酸軟無力,只能做出抱著放在盤子里的果子這般不費力的動作了。
不像阿帽,還能這么輕松地把垃圾丟來丟去。
閑下來的我,看看那座廢品堆成的小山,再看看被阿帽一鍵清除干凈的光禿禿庭院,總覺得有點丑,甚至沒有剛開始那樣好看。
但甘甜的果實塞滿了我的嘴,讓我一時之間想不到該說什么,心里也被甜到了似的,輕飄飄打著轉。
以后,這里就是屬于我們的地方了——我們的家。
332.
搬家沒多久,冬天飛速奔來,雪花簌簌而落,禿頭的院子戴上了潔白的絨帽。
我在偉大航路見過許多雪,但鮮少有空去玩它。現在難得生起堆雪人的心情,卻礙于身體,無法親自動手。阿帽在我的連聲抱怨下,帶著滿眼的無聊,用風卷起一層層雪,裹成球堆起來。
一個簡單但結實可愛的雪人很快就出現在院子里。
我拿著現買的裝著紐扣的盒子,精心挑出兩顆,高高舉著,在阿帽的手心里蹦起來,一左一右拍在雪人的臉上,又把準備好的圍巾給它裹上。
指使阿帽站遠了看,紫眼睛的雪人圍著純黑的圍巾,乖巧又可愛,但孤零零地立在雪里,實在可憐。
我又讓阿帽如法炮制了另外三個,再買了青色、香芋紫、薰衣草三色的圍巾,挨個給它們戴上。
最后,我給他們拍了個照。
照片中,四個除了圍巾顏色幾乎一模一樣的雪人,擠在荒涼的雪景里,看上去就像一家人的樣子。
這個時候,我還很滿意這片光禿禿的院子。
可到春天雪融之際,這片黑褐色的泥地就看起來又丑又臟了。
我糾結了半天,“阿帽,你有沒有覺得,這里好像少了點什么?”
阿帽:“你想做什么就直說。”
“要不我們種點花吧!”
說做就做,我們直接去買了些種子回來。店主人見我們買的多,還送了一個手工編制的風鈴。
風鈴被我們掛在面朝院子的屋檐上,風一吹,便有清脆的鈴聲蕩開。
因晨間下了小雨,土地泥濘不平,阿帽嫌棄地飄在空中,青色的風如蚯蚓鉆入地下又竄出來,拱出一個個小坑,像是大地呼吸留下的氣孔。
我坐在阿帽的手心里,周圍擺了一圈種子,憑著心意隨手拿起一顆,也不管到底是什么種類的種子,對準下面的小坑就扔。
就算沒有對準也沒關系,風會帶著它來到正確的位置。
就這樣,配合默契的我們,將所有的種子都留在了院子里。
盡管當時最想要種花的人是我,可沒幾天我就厭倦了澆水施肥的任務——頂著比我還大的水壺滿院子澆水實在是太難了。
只是這些種子都是我和阿帽一起親手埋進土里的,心中不免有一種莫名的責任感。
我鄭重地將其交付給阿帽,他卻說,讓其自由生長,能否存活都隨意。
我天真地信了,還曾在夜里感到惋惜,這些種子估計是無法發芽了。
然而,某天夜里,我聽到了一些細微的聲音,趴在窗邊悄悄的往外看,發現了一縷不引人注意的清風,正在偷偷地為種子澆水除草。
大概是為了不辜負清風的努力,種子很快就發出了芽。
我站在嬌嫩的綠芽旁邊,用自己的身高比劃著它的成長,心滿意足地夸贊道:“長得真漂亮啊。”
“那是自然。”
阿帽蹲在旁邊,微微揚起頭,像只立了功的小貓咪,等著主人的夸贊。
我裝作不知道他夜里的行動,張嘴就說了一段小作文,夸贊這里的風,這里的水,這里的陽光,都是那么的適合植物生長。
阿帽輕輕哼了一聲,“大自然可沒你想的那么簡單,優勝劣汰。若全是如你說的那樣,這些種子可沒辦法活下來。”
他的意思很明顯,我也不是傻得聽不懂,轉口就開始夸夜里的風。阿帽卻沒聽幾句,拉了拉帽子,起身進了屋,留下我自己跋山涉水般跑過一整個院子。
到了夏天,院子里已然是郁郁蔥蔥一片。
當時沒有計劃的隨意播種,讓院子里的景觀變得有幾分神奇,艷麗的花朵左一朵右一朵,如綠色夜空中的零散星星。
這棟小樓建成年份有些久遠,沒有空調之類的制冷設備。
天氣開始逐漸炎熱時,我們便從三樓的臥室,搬到了一樓的一間空房。
每天晚上都將落地窗大開,讓夜里的涼風吹散室內的悶熱,送來草木鮮花的清香。
只是夏日的風并不是每日都有,有時我迷迷糊糊睜開眼,耳邊風鈴聲輕蕩,遠處新長出來的枝葉卻紋絲不動。
究竟是夜風太微弱,還是樹長得足夠粗壯呢?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緊接著睡意涌上。我翻了個身,感受到了一瞬間的失重,似乎從枕頭滑落。
“嘖。”
小聲的嘟囔似幻覺般不真實,我閉著眼,感覺自己被溫柔地捧起,又轉瞬陷入棉花的柔軟中,繼續于夢境中遨游。
翌日。
阿帽:“今晚你自己睡涼席上。”
我:“嘎?”
不要啊!涼席太硬了,為什么不讓我睡枕頭?
333.
莫阿娜來得很巧,正好是我們將冰好的西瓜從溪水中撈出的時候。
借著趕路口渴的理由,她毫不客氣搶走了一半,與她帶來的除念師一同分食。
除念師是一名成年的女性,長得溫柔,說話也輕聲細語的。
她說,因莫阿娜的請求,吃下去的西瓜就當作報酬,現在便可以為我除念。
第55章 55
334.
除念師啃完西瓜提起這件事的時候, 我剛艱難地消滅阿帽分給我的那一小口。
人小就是這樣的,干什么都費勁。
縮在阿帽盤起的雙腿上,我接過他遞來的可以用來當我的被子的紙巾, 一邊擦拭手上的臟污,一邊問:“現在就可以嗎?”
不知為何,說到除念,我總是會想起那種神神叨叨跳大神的人。總覺得應該設置一個祭壇,擺點東西,點三炷香。
阿帽大概是猜到了我的想法,背后靠著的胸膛輕微震動一下, 額頂陡然一涼——阿帽剛洗完澡,發絲還帶著濕潤感,偶爾會凝聚出一顆水珠,悄然墜落。
我抬頭瞪了他一眼, 還沒收回目光就聽除念師說:“當然, 就現在。”
說著,她略微抬了抬手,有一種溫暖但看不見的力量從她的掌心迸發,向吹過泡泡圈的風,將我囊括進去。穿過透明的泡泡邊界時,那些附在骨頭上的黏膩陰寒全部被剝離, 我感到了久違的輕松。
還沒來得及高興,我便聽到了布帛發出不堪重負的撕裂聲,就在身邊。視野在一寸寸拉高,像生長的過程被加快了數倍。陌生又新奇的體驗讓我略感不安, 下意識就扭頭去看那個能給我帶來無邊安全感的人。
身后,阿帽眨也不眨地盯著我, 那雙玻璃般剔透的眼睛里的倒影越來越大,也越發清晰,映出我的一臉懵。
在身上的衣服徹底撕裂前,狂風驟起,我聽到身后兩聲短促的驚呼,黑暗隨即鋪天蓋地壓下來,我下意識抬手撐住,卻只抓到幾乎毫無重量的輕薄布料,柔韌光滑,跟阿帽披著的外衣觸感一模一樣。
淡淡的花香和藥草香混合,將我緊緊擁抱,就像某個人的環抱一樣。
這兩種香味我都很熟悉,是我精心挑選的洗衣液和洗發露的味道。
被這種混合香味包圍的感覺并不陌生。
除了每天夜里的同床共枕,我還在某次意外中感受過。
那是寒冬里的某一日,我莫名想吃火鍋。
就像突然有了什么執念,得了一種不吃到火鍋就會枯萎的病一樣。阿帽架不住我的撒潑打滾、苦苦哀求,便帶著我去附近的大型超市買材料。
那是我們搬過來后第一次去,走哪都有種新鮮感。從生活用品區到熟食區,再到生鮮區,挨個走了一圈。期間,我們看到不少中老年人提著大大的籃子,慢悠悠穿梭在貨架中,一副悠閑自在的模樣。
可是,當工作人員推著小車來到生鮮區中央的空臺邊時,一切都變了。
那一道道火熱又凌厲的眼神,就像面對在天空競技場200層以上挑戰賽的對手時,給人一種緊張感。或明目張膽或小心翼翼的打量,讓人如芒在背。
我默默往阿帽的脖頸處挪了挪,貼著他的耳朵問:“我們不會是誤入什么□□火拼現場了吧?這些全都是埋伏?”
“你想多了。”阿帽歪了歪頭,使帶著些許水汽的耳朵遠離我,“看,晚間大減價。”
我往前一看,工作人員的手剛好離開空臺上新換的立牌,上面標紅的幾個大字:特價區通通五折。
原來如此,到晚上清臨期商品的時候了。
“我們也去買點嗎?”
阿帽還沒回答我,工作人員已經將推車上的袋子抬起,將里面的物品哐哐傾倒而出。我跟本沒機會看清那是什么,就聽身后轟隆一陣巨響,像是地震的前奏又像是雷云中的游龍。
隨后,一陣巨力撞在我的背上,我猝不及防,直接飛了出去。數道黑色的人影從我身邊擦過,也順勢撞歪了阿帽伸出想要接住我的手。
啪嘰一聲,我被狠狠拍在地上,劇痛和天旋地轉的暈眩感是我反應變得有些遲緩,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但下一秒,一個巨大的黑影壓下來,我望著那凹凸不平的底面,下意識一個翻滾躲了過去。
擦到锃亮的皮鞋落在我的手邊,帶著地面都是一震。我不敢想象要是真落在了我的身上,阿帽得用多少打氣筒才能把我吹回原本鼓鼓的模樣,冷汗瞬間爬上背。
但沒有時間放松,數只不同的腳踩著各式各樣的鞋像雨點般密集的落下,我就像躲雨的狼狽小狗,穿梭在車來車往的馬路上,疲于奔命。稍不注意,便會成為馬路上需要人工鏟除的一個花色地毯。
只是人群實在密集,忙著搶打折商品的人們根本不會在意地上有什么。就連那些高高在上的商品都被他們粗暴的行為,無情地打落在地,又被一腳踩碎。
我左躲右閃,眼看就要闖出人群,卻沒防住身后一個拼了命想要擠出去的腳。圍在脖子上的長圍巾拖了后腿,像根長鏈把我困在原地,另一個人配合默契,抬起腳就要結束我這條小命。
這時,一只手快而準地抓過來,另一只手掀翻扼住我命運的后脖頸的那人。在一片痛呼和驚訝聲中,阿帽將我捧回心口。
明明人偶沒有心跳,我卻聽到了震耳欲聾的撞擊聲,一下又一下敲擊胸膛。我的耳朵貼在他的胸口,分不清到底是誰的,卻覺得這躁動的音樂和那衣服上殘留的香氣是那么的令人安心。
被阿帽掀翻的人在破口大罵,我抬起頭,他眼神晦暗地盯著對方,像是在看地里污穢的泥土,連踩一腳都嫌臟。
“阿帽……”
盡管努力壓著,但我的聲音仍然帶著一絲顫抖。
他立刻垂眸,那種蔑視又厭憎的眼神還沒來得及收回,我卻絲毫不怕,仰著臉,抬起雙臂試圖環抱住他的臉,踮起腳,輕輕地用側臉蹭了蹭那塊微涼的皮膚。
“還好有你,謝謝。”
335.
想起這件事,我將蓋在身上的外衣掀開一條縫,雙手繞過他的脖頸,像之前那樣貼在他的臉頰上蹭了蹭,輕聲道:“謝謝阿帽。”
夏日的衣衫輕薄,隔著一層柔軟的布料,體溫互相牽引著向上攀升,我似乎又聽到了人偶不必須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阿帽似乎呆愣了片刻,隨后唰地將搭在我身上的外衣拉緊,把我的手臂塞進去,衣服邊緣繡著的花邊在喉嚨處相交,只能說還好我算人偶,呼吸不是最重要的,不然阿帽就得在明年的今天給我上柱香了。
“去穿衣服!”
“哦……”
336.
把阿帽的衣服翻出來套上,我走下樓,莫阿娜已經準備帶著除念師離開。
“鑒于你們還沒有把錢給我,這個交易就不算完成。我手里的這些消息,就等之后再說吧。”
于是,我在恢復身體后的第一件事,不是舉杯慶祝,也不是采買一些新的用品替換,而是去天空競技場報名參賽。
就當做是復健了,我并沒有什么怨言。只是,阿帽給我定下了一些限制,比如200層以前,不能使用元素力。
我確實在擁有神之眼后,將重心放在了對元素力的應用上,從而懈怠了體術方面的鍛煉,因此,我老老實實遵守這個限制。
但多虧艾斯幫我打的基礎很好,輕輕松松就來到了200層,攢夠了與莫阿娜做交易的錢。莫阿娜拿到錢后,很爽快地把打聽到的線索交給了我們。在阿帽花時間驗證的過程中,我依舊在200層拼搏,等完成十勝后才一起出發。
當初那些受富豪雇傭將人偶帶回的人中,有一部分留有后代。有些已經轉行做其他的,而有些則繼承祖業,繼續在市面上接各種任務。
拜訪了一些人,又花錢交換消息后,我們得到了一個比較具體的線索。
或許是當年那些人遭受的事情過于詭異,他們并沒有留下詳細具體的記載,也沒有寫下地名。我們只知道,那是一個至今仍然沒有被公開探索的遺跡。
——一個關于王族墓室的遺跡。
337.
帶著這個線索返回家中,我們稍作休息便開始著手遺跡的調查。
多虧了莫阿娜,即使我無法學會念能力,也依舊保有獵人執照,可以查到許多相關的考古知識。只是,這項工作并不簡單,很多地方都需要深入研究之后才能明白,就比如:古代語翻譯、解讀等等。
金找上門看到的,就正好是我們對著電腦里看不懂的古文字撓頭的模樣。
他坐在矮桌前,撐著臉聽我說完最近的事,一拍大腿說:“巧了,我正好是為這種事來的。”
嗯?我有些疑惑,還沒發問,他就絮絮叨叨把一切都交代了。
桌面放著的熱茶氤氳的白霧從濃到無,金的表情卻始終認真嚴肅。
金說,他與網友相約在這里見面。這名網友是古代語專業的學生,因為在網上發表了一些零碎的翻譯,被他看到才加上的。
金一直想要探索某個王墓遺跡,想要進去探明真相。為此,他才離開從小生活的鯨魚島,參加獵人考試,取得獵人執照。通過考試之后,他一直在網上學習相關的知識。但是,僅憑他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達成目的。
他需要的不只是古代語的知識,還有金錢、人手等各種。
金伸出手,越過那杯已經涼透了的茶,“我在網上已經認識了不少意氣相投的朋友。如果你們也能加入的話,我非常歡迎。怎么樣,要一起去嗎?”
這個瞬間,某個同樣有著黑發的身影劃過眼前,使我想要伸出的手顫動一瞬,停在了身邊。
我莫名警惕起來。
“你先說說是什么樣的遺跡。”
“這個嘛……因為還沒進去,也沒有公開,我也對它了解不多。”金收回手,撓著頭一邊回憶一邊說明。
我也在和自己所掌握的線索做對比。等說明結束后,我和阿帽對視一眼,確認了對方的想法跟我一樣。
于是,我伸出手:“合作愉快。”
金立刻笑著抓上來:“合作愉快!”
這個王墓遺跡和我們要找的地方有七八分相似,不能放過。
337.
我們為金提供了一部分金錢幫助,也在聯絡他人方面做出了部分貢獻。畢竟古代語是真的有點難。最后,金帶著這群目標一致的人成立了一個非營利法人組織。
所有人都在為了去王墓遺跡探索而奮斗,盡可能提供自己所能,但即便如此,我們依舊花費了不少的時間和精力,才獲得許可。
當遺跡最大的那個墓室門打開的時候,歡呼聲幾乎震碎那脆弱古老的建筑。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滿足的笑,少數感情充沛的人還控制不住喜悅的淚水奔涌。
他們沒有立刻撲到棺木前,只是擠在墓室門口,激動地伸出手,抓著金的手上下搖晃,說著恭喜的話語。
因為他們并不是非要探索這個王墓遺跡不可,只是被金的意志帶動,竭盡全力去幫助一個想要幫助的人而已。目光灼灼盯著墓室內部的金被他們的話語拉扯回來,轉頭時,臉上的神情僵住,目光閃動,隨后竟露出了比剛才那個還要燦爛滿足的表情。
“謝謝大家!”
他這樣說著,似乎是無法承受住這樣的熱情,將我拉過去,往人群中間一推。歡呼的聲音頓時小了些,但并不是因為我的不合群,而是有人露出恍然的神色后,突然急切地拉住我的手,將我往墓室里面帶。
“快!找找有沒有你兄弟的線索!”
“對對對!差點忘了!里奧,到你顯身手的時候了!”
“你喊他干什么?都閃開,讓我來看看墻上的刻字,我是專業的!”
經過這么久的相處,大家都知道我在找兩個與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們擅自把我、阿帽還有那兩人定義為失散的四胞胎,幾乎全是普通人的他們簡直無法相信,兄弟姐妹的離去該是種多么痛苦的事。因此,相比于與金相處時的互懟互罵,他們對我時多了幾分小心翼翼的照顧。
他們都是熱情、單純又善良的人,我并不討厭這種自以為是的感覺。
看著他們這么急,我反而不急了。
走到小心翼翼扒著墻看的人身邊打趣道:“前幾天不還在說這輩子都不想看古代語了嗎?”
他目不斜視:“瞎說,古代語超有趣的,下輩子還學!”
大概是這群人的存在,即使最終沒有找到我想要找的人,心中的失落也并不明顯。
沒多久,金帶著我們這段時間的成果,申請了公開資料,向全世界人介紹了魯魯加這個古代文明。他還出錢修復了遺跡,并在周圍修建了許多建筑,方便游客來參觀。
在這個組織最后一次慶功宴也是散伙宴上,金坐在篝火旁邊,拿著木棍在地上寫寫畫畫,我躲開名為跳舞,實則群魔亂舞的人們,坐到他的身邊。
“你在寫什么?”
“剛剛想到的新目標和為此需要做的準備。”
“這么快就決定了?”
“當然。我想要的東西從來不在現在的眼前。如果不一直前進,那什么時候才能得到它呢?”
金說著,停下手中的動作,棕色的瞳孔在火光的映襯下,如以野心為燃料熊熊燃燒的火焰,又如在河底被沖刷卻依舊耀眼的金石。
“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他這樣問。
我心中有一瞬間的迷茫,張口卻無法回答。
他沒有繼續追問,話題一轉便道:“說起來,我都沒有問過。你沒有找到你想要的,還陪我們浪費了這么多的時間,有后悔過嗎?”
目光掃過把阿帽拉住不讓走的那些人,又回到金帶著笑的臉上。
“沒有。”我回答得十分果斷。
“那就好。”金扭頭看向我,“我也是前不久才發現的。當進入墓室的那一刻,我才感覺找到了比想要的東西更加珍貴的東西。但是,我也不打算停下腳步。我總覺得,只要不斷前進,那些東西就會一直出現在我的身邊。無論是向前看、向身邊看還是轉身,他們都會一直在。”
金忽然哈了下,像是自嘲,“抱歉,我現在還沒辦法好好地總結這到底是種什么樣的心情。”
我心中的迷茫卻在他的話語中消散了一點。
“沒關系,我好像能聽懂。”
他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起身混入吵鬧的人群中。
我的視線追隨著他來到那邊,最終落在滿臉煩躁,卻沒有動手掀開周圍那些人的阿帽身上。
我想,金想要表達的意思,大概就是:那些陪伴在身邊的人比最想要的事物還值得珍惜,而只要不斷前進,就算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再回首時,也能發現無數珍貴的回憶。
別看他總是一個人在世界各地竄來竄去,為了想要的事物四處奔波,但他其實并不孤單。
我似乎……也是一樣的。
338.
告別友人,回到家中。
接下來大概有一段時間都不會再出門了,我們便打算收拾收拾久未住人而堆積了灰塵的屋子。
掃完客廳和其他房間,來到臥室時,阿帽拿著濕巾擦家具,而我翻出衣服準備拿出去曬曬太陽,去去濕。
翻到箱底,我看見一張邊緣不太規則的白紙,愣了片刻才想起來,這是艾斯的生命卡。
這一瞬間,我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很久都沒有想起那些被丟在另一個世界的人和事了。
是前段時間太忙了嗎?
我拿起生命卡,對準從窗漏進來的陽光,似乎這樣就能透過它看見他。
不,我其實挺閑的。
那是為什么呢?
或許是發現了曾經怨懟、無法釋懷的那些事,其實根本沒必要再執著,都是他們在我的世界留下的一筆無法抹去的痕跡。下次見面了,還可以將就著這些事聊聊天。否則,我該如何面對沒有彼此之間回憶,宛如陌生人一般的那些人呢?
大概根本不會多看一眼吧。
“你在發什么呆?”
阿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頭頂一沉,我放下舉起的手問:“我沒發呆,只是在想家里有相框之類的東西嗎?”
“你拿相框做什么?”
我回頭,對著彎腰把手按在我頭上的阿帽展示手中的生命卡,“你不覺得,這種僅剩的回憶就應該裱起來好好保管嗎?像這樣隨便放著,萬一哪天丟了怎么辦?我一時半會兒又沒辦法回去找他再要一張。”
阿帽眼神古怪地盯了我好一會兒,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拿開揉亂我發型的手,丟下另一只手上的濕巾,直接開窗竄了出去。起飛時的風將剛疊好的衣服被褥全部吹到墻上貼著。
“等著。”
我連忙起身,跑到窗邊,撐著臺面大喊:“回來記得走正門啊!”
已經飛遠的人沒有回應,我卻像是得到回答一樣滿意地點點頭,關好窗,回去繼續做未完成的打掃工作了。
第56章 56
339.
結束對王墓的探索后, 大家不約而同給自己放個長假,只有金忙忙碌碌,神神秘秘的, 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金沒有明說,大家也不追問,只是說了句有需要就來找他們,便各自回家休息。
金樂呵呵地應了,轉頭便投進某個深山老林,十天半月也不見出來一回。
起初,我還能收到一些來自他的消息, 大多是關于遺跡探索方面的,幫助我排除了不少地方,節約了許多時間與精力。
還有一些探索時得到的物品,也被他當作禮物, 隨信附送。
后來, 他的行蹤逐漸成謎,獵人協會也開始給我寄東西。有他們給金的獎勵,也有一些別人寄給金卻不知道他的所在地而選擇寄給獵人協會的東西。
他們大概是認為我與金是關系很好的朋友,再怎么也不會斷了聯系。
可事實上,我忙著在各個遺跡里找人,金也在做自己的事, 我們的聯系全靠閑下來時寄出的信件,有時還會因為對方換了地址收不到。
總得來說,就像是漂流瓶聯系,全靠緣。
就這樣, 退回的信件與物品逐漸堆滿我家的雜物房。在我考慮要不要重新開一間雜物房時,金居然從深山老林里鉆了出來。
340.
那天, 我與阿帽剛結束一段長期工作。
烈日炎炎,即使不受高溫困擾,路過寒氣繚繞的冰柜時,也沒忍住蹭幾分涼爽。
老板直勾勾的注視讓我有點不好意思,便隨手從冰柜中挑了一袋,付了錢。
盯著包裝袋上陌生的水果圖案,我思索片刻,大膽地撕開包裝,抬手送到阿帽嘴邊。
“嘗嘗?”
阿帽睨了我一眼,偏頭毫不客氣地一口咬走四分之一,清脆的咀嚼聲響了一陣,便停下了來,沒有給出半句評價。
我一直偷偷瞧著,他的表情始終未變,那說明冰棍說不上好吃,但至少也不難吃。
于是,我放心地咬了一口……yue!
好奇怪的味道,腥臭之中帶點酸,回味雖然微甜,但怎么都忘不掉之前的酸臭。
我扶著墻呸呸呸好幾下,卻依舊趕不走那股盤踞在舌尖的霸道味道,阿帽毫不遮掩的嘲笑聲在身邊低低的響起。
我偏頭怒瞪,他攤手,毫不畏懼,眼帶笑意。
“不就是一點點酸味嗎?這都吃不下,真是——”我眼疾手快,直接一個伸手,把剩下的冰棍懟進他的嘴里,“唔!”
阿帽沒有防備,被我的突然襲擊搞得略顯狼狽。
夏季輕薄衣物勾勒的精瘦腰肢微微彎曲,頭被我掛在冰棍上的手壓得低垂。
我手上用力,又把冰棍往他嘴里塞了一點,“好歹是花錢買的,既然你覺得不錯,那就不要浪費哦!”
他猛地探出右手捉住我作惡的手,平日里總是說出一些刻薄話語的嘴,此刻卻吐不出半個字,只能抬眸警告。
那雙紫水晶里躍動的火焰煞是好看,不僅無法引起我心中的懼怕,反而讓一些見不得光的小心思得了養料似的瘋狂生長。
我的目光下移。
淡色的唇被冰燙傷似的,宛如熟透的果肉,呈現出鮮艷的紅色,飽滿彈性而富有光澤,仿佛輕輕一抿就要透出果汁來。
來不及吞咽的涎水混著被口溫融化的甜水順著唇角滑落,一滴一滴,碎在我和阿帽糾纏著的指尖上,也似乎擊碎了內心深處某個囚籠。
我抬起頭,目光灼灼。阿帽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眸中的火光熄滅,暗紫色的霧里有什么在翻涌著。
我抿了抿唇,喉嚨干癢。
“喲!”
金就是在這時出現的,一聲輕松的招呼打破了我們周身似乎停滯的時間。
我恍然回神,連忙抽回手,匆忙催促一聲,“趕緊吃,再不快點就化完了!”
隨后轉身對著金打招呼。
金對剛剛那種奇怪的氛圍毫無察覺,走過來大大方方攬著我的脖子說起近期發生的事。
我心不在焉聽著,眸子一轉,便瞥見身側的阿帽。
他將冰棍從口中取出,換到了左手上,像是嫌棄手上的黏膩,而身邊沒水又沒紙,只好皺著眉,舌尖擦過右手指尖,像只矜貴優雅的貓咪。
他恍若有所覺,眼皮微動,抬眼便要看來,我心里一顫,做賊般收回視線,垂在身側的手輕晃,拇指不自覺摩挲起來。
指尖的甜水黏糊糊的,確實有點不舒服。
這樣想著,我壓著心口的鼓動,抬起手,裝作隨意地在嘴邊蹭了蹭。
忽然發現,那冰棍好像也沒那么酸……
341.
其實,金來得正好。
我們把他帶回家,領到堆滿的雜物房前。他站在門口,望著里面一山更比一山高的東西,苦著臉愁了一瞬,便將其拋在腦后。
“說起來,我這次也算是專程來找你們的!”
就這么一句簡簡單單的話,成功勾起我的好奇心。
金可是個大忙人,能讓他專門跑來的事一定非常重要。我拉著他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準備聽他好好講講。
卻沒想到……
“我想做一個游戲,就我一個人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你們要來嗎?”
“啊?”
這個世界的科技樹似乎點歪了。在我的印象里,無論是電腦還是主機的游戲都不怎么樣。而金在我的印象里,也完全和游戲搭不上邊。他就應該在各處深山老林里跟珍獸遺跡作伴。
他突然這么說,只讓我感到滿滿的茫然,緊接著就是懷疑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你不會是缺錢了?”
金睜圓了眼:“啊?”
等一下,冷靜下來想想,金這些年獲得的榮譽和獎勵,累積下來都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再加上他背后還有些資產,怎么算也不可能缺錢。
“既然不是缺錢,那你為什么突然想做游戲?難道是因為市面上的游戲都不好玩,所以你想自己做一個?”
“怎么可能!”
金搖搖頭,沒有說明理由,只是再次邀請了一遍。
他不知道剛從哪個遺跡出來,灰頭土臉,滿身風塵。亂糟糟的短發和肆意生長的胡須糾纏,看起來就很不靠譜,眼睛卻依舊明亮。
他或許就是單純的想要做。畢竟,金就是這樣一個人,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
我跟阿帽對視一眼。
忙碌了這么久,也沒找到散兵和傾奇者的線索。先停下來做點其他事,換換心情也挺好的。說不定,線索會在不經意之間冒出來,就像找莫名其妙在家里丟失的東西一樣。
至于會不會出事這個問題,我們相信他們,他們也應該會相信我們。
“好啊,你想做什么樣的游戲?”
金沉吟片刻:“一個可以同時容納許多人的,屬于念能力者的游戲。”
第57章 57
342.
游戲制作是我們不曾涉及的全新領域。
盡管我們已經決定這款游戲的受眾群體是念能力者, 卻不知道該如何做出一個適合他們的游戲。
“這個團隊還需要更多的人。”
這樣說著,金當天下午就離開了。之后每隔幾天,他都會帶回來一個陌生人, 作為團隊的新成員暫時寄住在我家。
比如,發絲凌亂遮住大半張臉,看起來不修邊幅的病弱青年篤恩。
他曾是各大游戲排行榜上有名的高手,尤其喜歡具有賭博性質的游戲,但運氣出奇的差。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李四特,一個剛成為獵人沒多久的少年。
他每天都把自己較長的金發打理得一絲不茍,碧綠的眼眸宛如新生的嫩芽充滿生機, 從早到晚都活力十足,叫人不禁感嘆年輕真好。
最后送來的是一名死刑犯,叫磊扎,被路過的金捉住后, 不知怎么的他們就互相交付信任, 達成了合作。
金來來回回跑了幾次,才將這個游戲制作團隊擴充到七個人。
這些人里,除了我和阿帽都是念能力者,打架什么的,個個都是高手,但……沒有一個學過游戲制作。
“所以, 你是靠什么找的人?”
望著客廳里擠擠攘攘各做各的,看起來毫無默契與團隊精神的那群人,我忍不住對金發出來自靈魂的疑問。
“直覺吧……反正他們看著都挺順眼的。”金撓撓后腦支楞的頭發,對我笑了笑。
“哈, ”我也跟著笑,“我現在倒是看你挺不順眼的。可以反悔嗎?”
這下, 他倒是不笑了,“誒?”
343.
總而言之,團隊算是勉強組建好,接下來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確定游戲的類型。
篤恩提議做卡牌游戲,李四特比較想試試冒險闖關類的游戲,磊扎只玩過格斗游戲,而我和阿帽沒有什么特別偏向的游戲類型。
“非要說一個的話,我比較喜歡能夠收集圖鑒的游戲吧。”
說完這話后,我和阿帽沒有再參與這場討論。磊扎試圖參與,但無奈被篤恩和李四特的爭執聲壓下去。偶爾別人也會強行插幾句話,他們吵吵嚷嚷十幾分鐘,最后忍無可忍的金一錘定音。
“既然這樣,那就做一個通過闖關、做游戲、角色扮演、打怪比賽……等各種方式,收集卡牌的游戲好了!”
這話無人反駁。
344.
作出決定后,金帶著我們來到了優路比安大陸東側海域上,一個沒有被地圖記錄的無名無人島。
我們將以此作為游戲場地,制作一個存在于現實世界的夢幻虛擬游戲。
為什么是現實世界呢?因為虛擬世界對于念能力者來說毫無意義。金需要的是能夠提升玩家能力的游戲,只有在現實中游戲,才能實打實的有所得。
而關于游戲制作方面,首先,我們為了確保游戲場地的安全,虛擬和現實的分割,聯合著用念和元素力將整個島嶼保護起來,并設定了一系列的措施,使人不能隨意離開或進入。
其次,為了篩掉普通人,使玩家都是念能力者,團隊中的一人將念輸入準備好的游戲軟件中,并配備記憶卡。
當玩家對游戲軟件輸入念時,其中儲備的念便會被觸發,將玩家連同身體直接傳送到這座島嶼,也就是游戲場地中。
最后,是完善游戲內容與規則。
主線任務與基礎規則是所有人一起討論出來的。在游戲開始時,所有玩家都會拿到戒指和集卡書。集卡書里有卡片框架,游戲主線是收集框架所指定的000~099號的卡片。游戲記錄會自動存儲在戒指里。集滿100張指定口袋卡片,即可破關。
李四特的念能力是卡片化,剛好能夠用來制作道具卡片,但他只能夠將有形的事物變成卡片,無法做咒語類卡片。比如,瞬間移動、防御、攻擊等。
對此,金表示,讓他想想,能不能去哪里再拉幾個人過來幫忙。
于是,我們將咒語卡的制作壓后,開始設計獲取卡片的關卡。
這大概是大家相處這么久以來,吵得最厲害的一次。每個人都對自己設計的關卡十分滿意,對別人的設計挑三揀四。
金只好將這個島嶼的地圖掏出來,劃出許多區域,讓我們各自挑選幾個去設計,互不干擾。
“一個區域一個城市,風格自定,怎么樣?”
“沒問題。”
“那這里就交給你們了,我先走了!”
說完,金使用了我們目前制作的唯一的那么幾張咒語卡之中的「離開」。
望著金消失的方向良久,我們收回視線。
“看來這張咒語卡沒有問題,可以正常使用。”
345.
金這一走,就是一年多,也不知道去哪里浪了這么久才回來。
這座無名島與之前相比變化很大。
這多虧了伊格。他是一個模樣有些親切的男人,一頭微長的卷發被折疊的絲巾纏成一束,尾端搭在右肩上,打著卷向喉結處勾。
雖然長得秀氣,身高卻超過兩米,一身腱子肉看起來能手搓鋼筋。事實上,他確實能夠這樣做,卻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伊格的念能力是建造。
他能以念憑空塑造自己熟悉的建材,把它變成想要的模樣。這座島上能夠有這么多的建筑飛速拔地而起,都是因為他的念能力。
金被我們從初始之地接到后的一路上都在感嘆。
“這是什么?”
“懸賞城市安多奇拔。這個城市中到處都張貼著懸賞告示,可通過接受懸賞而賺取金錢,并且每月都有月例大賽,參與并取得優勝可以獲得……”
還沒說完,金就看向另外一邊,打量兩三秒,便十分篤定地說:“啊,這一定是篤恩設計的城市吧。”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毫不意外看到了賭博城市杜力亞司。這座城市里被篤恩安排上了大量的賭場,各種類型的賭局應有盡有。
除此之外,還有我和阿帽設計的魔法都市瑪沙多拉、海邊城市壽富拉比、戀愛城市愛愛等等。
這些城市如同我們精雕細琢的寶物,每一處都是我們精心設計的,大部分一看就特別有意思,是現實世界無法見到的。除沒有NPC而顯得格外空曠死寂以外,沒有什么缺點,讓金都有些心動,想要下去玩一下。
我抬手將他按住,直至抵達目的地才松手。
“到了,這里就是城堡下的城市——里美路。唯一一個我們所有人一起設計出來的地方,也是我們目前的住所。”
其他人早就收到我的傳信,在城堡門口等著,篤恩最先耐不住,咬牙切齒撲過來,勒住金的脖子。
“說好去去就回,結果一去一年!你給我老實交代,到底去哪里玩了?你還記得這里任務有多重嗎,說好帶回來的人呢,人哪去了?”
聽到這里,我恍然大悟。
對哦,金怎么一個人回來的,說好的幫手呢?
346.
金這一趟出門雖說沒有帶回來新的團隊成員,但也不是毫無收獲。
“莫阿娜讓我帶給你的。”他給了我一張紙條。
我接過來,上面只寫了一個地址。紙條有著皺,摸起來略微粗糙,像是被水浸濕過。
“她有跟你說別的什么嗎?”
“她只說不確定,讓你自己去看看。”
不確定什么?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迫不及待朝某人喊道:“篤恩,送我「離開」一下!”
347.
莫阿娜給的地址是一個尚未公開的遺跡。遺跡入口處沒有打開過的痕跡,但我繞著轉了半圈,發現角落有一些非自然破損的地方。
大概曾經有人從這里悄悄溜進去吧。
我沒有順著前人的足跡,而是回到入口處,乖乖解起謎題。畢竟,我現在好歹還是一個正規的遺跡獵人,多少得有點職業道德。
多次挖掘遺跡積累的經驗讓我前進的速度非常快,越往里走,我越覺得這次一定行。
因為,留在墻壁上的題已經超出了這個世界的人的認知。
——草元素不能和什么元素產生反應?
這道題簡直是把“我們就在這座遺跡里面”懟在了我的眼前。我按捺住激動的心,繼續邊回答問題邊深入遺跡。
到達最深處,回答完最后一個問題,刺眼的光在幽暗的地下空間炸開,一瞬間的暈眩感后,我扒拉開阿帽捂住我眼睛的手,眨了眨酸澀的眼睛。
待適應現在的光線后,我對著站在一對雙胞胎姐妹身前,長得一模一樣,像是另一對雙胞胎兄弟的兩個人說。
“初次見面,好久不見。”
348.
從遺跡中出來,天色已晚。我們不急著回島嶼,便在附近找了處空地,升起篝火休息。
傾奇者指著站在他右后方的那個女孩說:“這個是艾蓮娜。”手腕一轉,左后方的女孩揚起笑臉,“那個是依妲。”
我左看看,右看看,隨后沉重地點了點頭,“大概記住了。”
其實根本沒分清楚誰是誰,這兩人長得一模一樣,都是白發紅眸,扎著兩個低低的馬尾,簡直是復制粘貼出來的。
散兵看似解圍實則嘲諷道:“以你的記性,記不住也正常。不記也無妨,反正這兩小鬼會自己糾正。”
“才不會!你叫錯就叫錯了,誰理你啊!”也許是依妲,雙臂一環,就抱住了傾奇者的右手,鼓著腮幫子反駁了一句。
另一個則抓住了他的左手,癱著臉幽幽道:“一次兩次記錯還行,一直記錯就是根本不用心。我們不會喜歡這樣的家人。”
“啊,是嗎?”散兵聳肩攤手,嘴角的笑意淺淡,“那還不放開你們死拽著他的手,然后抓緊時間遠離被你們厭惡的我?”
“我才不!哥哥就喜歡我們這樣,是吧?”
“對。”
兩人默契地收緊了手臂,傾奇者雙手受限,只能低低嘆口氣,勸道:“好了,你們該睡覺了。”
隨后,不贊同的眼神飄向散兵。
“嘁。”后者斂眸,收起臉上浮于表面的笑容,抱著雙臂往后一仰,靠在樹樁上閉目養神。
我驚奇的目光在他們兩身上來回轉,久久收不回來。
“還看?再不回神,魂都飛了。”
耳邊低熱濕潤的氣息將我走遠的思緒拉回來,我偏了偏頭,捂住滾燙的耳朵,邊揉邊悄聲湊到阿帽耳邊。
“剛剛你看到沒?他們的相處方式是不是變了?好像有點那啥……”
話還沒說完,一道令我感到灼痛的視線狠狠扎在身上,不用回頭看,我也知道是誰。
好吧,我知道,當面八卦不好,下次再說。
翌日。
我們到達附近的城市,打算在這里待幾日再走。
尋找旅店時,我們在后面邊走邊談事,依妲和艾蓮娜像是第一次進城似的,看什么都覺得新奇,在前面四處竄來竄去。
她們買的東西越來越多,不到一會兒,就不得不忍痛塞給我們幾個。大概她們本來是想塞給傾奇者的,但是著急去看下一個新奇事物,認錯了人,隨手遞給了我。
我好心接住了。
低頭一看,是看上去非常精致的點心,黑得發亮,我猜是巧克力。
要不要吃一塊試試,反正是她自己丟我手里的。
這樣想著,我拿起一塊,直接丟進嘴里。
……嗯,好東西應該分享。
“你們說的這件事,依妲應該可以幫你們。”傾奇者邊說,邊接過我遞過去的盒子,順手撿了個來吃,“她的念能力是制作人偶。以前曾經做過一個很有意思的小家伙,但不小心丟了。智能方面不用擔唔——”
牙齒咬下去的那一瞬間,他的動作有明顯的停頓。傾奇者沉默地抬起手,把只咬了半口的點心湊到散兵嘴邊。
一直看著路邊,注意力不在這邊的散兵,張嘴就咬走,臉上散漫的表情瞬間崩塌,瞳孔都在地震。
我想笑,傾奇者也想。我們對視一眼,默默地忍住了,但阿帽沒有忍,放肆地笑出了聲。
于是,散兵黑著臉,劈手奪過傾奇者手中的盒子,一把抓起來好幾個直直伸手往阿帽那里塞。
阿帽反應極快,身體一側就要躲,而我的應對也不慢。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們都吃過了,他怎么能逃呢?
我直接傾身往旁一頂,把他頂回原來的位置,阿帽大概沒想到我會來這出,錯愕地張嘴問:“你?”
這露出的破綻正合散兵的意。
阿帽下意識咬了下塞進嘴里的東西,臉色突變,本來想罵,但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
我終于沒忍住笑出了聲,“感覺怎么樣?”
阿帽抬眸,眼里暗沉沉的,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沉默不語。
也有可能是怕嘴里叼著的另一半掉進去了。
我這樣猜著,忽地眼前一暗,唇上濕熱的觸感一觸即離,強烈的酸澀霎時間吞沒每一根神經,讓大腦都短暫的失去工作能力,無法處理當下發生的事。
依稀聽見,散兵嘖了一聲還說“沒眼看”,傾奇者:“要喝點水嗎?”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回過神來。
阿帽見狀,抬手遞來一瓶水問:“感覺怎么樣?”
我默默接過水,像是被他問住了般,砸吧砸吧嘴,回味片刻低聲回道:“太酸了,下次還敢。”
349.
回到島上,我還沒告訴金自己帶來了能解決當前問題的人,他就給了我一個大驚嚇。
坐在里美路城堡的大廳里,我瞅著被篤恩和李四特等人圍繞的嬰兒,又看看坐在另外一邊,像個局外人的金。
“這到底是你兒子,還是篤恩的?”
“哈哈,杰跟我難道不像嗎?”金摸了摸臉笑道。
我眼也不眨:“不像。”
“……真的假的?”
“……假的。”看著小小年紀就有點刺猬頭先兆的杰,我摸了摸有點痛的良心,“你到底什么時候搞出來的孩子?你就出去了一年多,我也才離開了不到兩個月。”
金避開我的視線,食指沒忍住搓上鼻梁,“嘛,總之情況就這樣。他毫無疑問就是我的兒子杰·富力士沒錯了。”
“好吧,還是你厲害。”
“不,我這邊只是一個小的,你那邊四個跟你差不多大的。這可比我厲害多了。”
“他們又不是我兒子!”
隨后,在我的介紹下,散兵和傾奇者作為我失散多年的兄弟,依妲和艾蓮娜作為我失散多年的表姐妹,加入了游戲制作的團隊。
依妲和艾蓮娜的念能力剛好填充了游戲中必不可少的NPC與系統的存在,而更令我驚訝的是傾奇者,竟然也有了念能力,還恰好能用在游戲里。
有了他們的加入,團隊總人數終于來到了兩位數。十一個人齊心協力,游戲的制作非常順利,臨近最終測試時,金終于想到了該如何給游戲取名。
“我們每個人名字的首字母組合起來,怎么樣?”
“好啊,我贊同!”
散兵對此不太感興趣,傾奇者有點猶豫,他一直在糾結要不要給自己換一個新的名字。畢竟,他已經離開踏鞴砂,認識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家人,來到了新的世界,擁有了一段新的人生。
“我還沒想好,抱歉。”
金:“沒關系,反正還有測試。等你想好了再說吧!”
金作為測試員,頂著尼古這個名字,差點將游戲直接通關,幸好最后剎住了腳。艾蓮娜將游戲記錄全部刪除后,將空白的記憶卡還給了金。
金接過記憶卡,不知道想了什么,又把它遞過去,“艾蓮娜,幫我記錄一句話吧。等以后,我的兒子——杰,來到這個游戲的時候再告訴他。”
“好的。”艾蓮娜沒有問他的理由,“可是,你確定等你兒子學會念的時候,這個游戲還沒被通關嗎?”
“通關了的話就算了。如果沒通關的話,我想他會玩得很開心的。”
金話題一轉,“那么,接下來就該給這夢幻游戲定個名字了。你想好了嗎?”
傾奇者點點頭,“我以后將會是諾亞,但你們依然可以叫我傾奇者。”
“好。那就是G-R-E-E-D-I-S-L-A-N-D,Greed Island,貪婪之島!”
“不錯的名字。”
“聽起來很棒啊!”
“我同意!”
“好!這個名字好!Greed 、Greed Island……”篤恩說著說著,忽然覺得不對勁,連忙掰著指頭數了下,頓時抓狂道,“等一下,我呢?我的篤恩的Wdwune的W呢!?”
“嗯?”金眼神放空了一瞬,旋即堅定地指著他,“那從今天起,你就改名了!Dwun!”
“別開玩笑了!!!”
篤恩的吶喊響徹天際,然而并沒有什么用,還是沒能改掉他更換名字的結局。但令他欣慰的是,改了名后,他的運氣莫名其妙地變好了,身體也越發健康。
為了慶祝這一事,篤恩高高興興去理發店燙了個爆炸頭,逢人就逮著他轉圈跳舞,嘴里還唱著自編的歌。
“我中彩票啦~我中彩票啦~你真的~敢相信嗎?我中彩票啦~”
這一行為最后終結在依妲和艾蓮娜的混合雙打下。
350.
我們將游戲軟件送到了合作的開發商瑪麗蓮股份有限公司那里。他們選擇在不久后發行。
1987年,獵人專用狩獵游戲——貪婪之島一經發售,就有約2萬人爭相訂購,并于不久后在市場上銷聲匿跡,只有各種與之相關的情報在網絡上出現。
我們在發行日當天,舉辦了一場慶功晚會,只有團隊的十一個人參加。
大家都鼓足了勁鬧騰,酒水翻涌成花躍出酒杯,消失在滾滾如波濤的裙擺中,皮鞋匆忙且凌亂地追逐踢踏起舞的高跟鞋,歡聲與笑語環繞沖天的篝火。
里美路城外的夜晚被這場熱鬧的篝火晚會點燃,如同白晝一般。
我和阿帽他們縮在角落安安靜靜,免得被喝高了的那群人抓走。金奮力掙脫醉鬼的束縛,終于獲得一絲喘息的機會,連忙奔過來,徑直坐下。
然而,沒過多久,他就像受不了似的,張嘴打破了這種安靜的氛圍。
“之前你不是問過我,為什么想做這個游戲嗎?”
我詫異抬頭,“是。你想回答了?”
金沒點頭也沒搖頭,盯著那邊搖曳的火光與人影良久,嘴角忽地揚起愉快且放松的弧度。
“我忽然發現,好像也沒有什么不可以說的。其實,最開始我只是和某人做了交易。這個人你也認識。”
金沒有點明這人是誰,我剛想猜,他又繼續說道:“我的祖先東·富力士曾經創作了一本名為《新大陸紀行》的書。這本書分為東篇和西篇。我只看過東篇。”
“這本書里寫的事一旦傳出去,將會舉世震驚。它寫:世界之外其實還有更大的世界。我們已知的人類世界,其實只是外面那片大陸中的一片巨大湖莫比烏斯正中央非常渺小的一塊島嶼。”
金的語速陡然加快幾分,聲音透著幾分躍躍欲試的興奮感。
“哈哈,聽起來是不是很棒?世界之外還有世界,究竟是怎么樣的世界,真是令人好奇。我想去看看。”
“還有那本書的西篇到底在哪里,寫完了還是沒有寫完?我都想知道。于是,我跟他做了交易。只要我做完這個游戲,并讓他滿意,他就會告訴我一部分的真相。”
“我本來想的是不滿意就算了,就當給我兒子做的禮物。”他頓了頓,語氣逐漸恢復正常,“不過昨天,他跟我聯系的時候說了一些。比如,守門人是唯一掌握前往黑暗大陸途徑的魔獸族。”
聽到這里,我的心不受控制的顫動了一下,驀地想起讓我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扇詭異的門。
“守門人?”
“對。有一條邊界海岸線介于未知海域和黑暗海域之間,想要突破只能依靠由守門人召喚出的領路人的幫助。”
金偏轉身體,正對著我,真誠且嚴肅的邀請:“我以后總有一天會前往黑暗大陸看一看,到時候要一起嗎?”
“我……”
我有些意動,但還沒給出回答,就聽到篝火那邊越發吵鬧的聲音中,傳出幾個熟悉的詞。
“我說伊格,你是不是喝多了把夢當真了,這世界上哪有什么偉大航路?還紅土大陸環繞整個世界,地圖上根本就沒有啊!”
“我才沒有喝醉!我家就住在東海,還是造船的,好多要去偉大航路的海賊,都找我媽造船!要不是那天我、我貪玩嗝我才不會在這里嗚嗚媽媽、哇啊啊啊啊啊!”
“誒!你、你別哭啊!我又沒打你!”
第58章 58
351.
他們都認為, 伊格是在醉后胡言亂語,只有我知道,他的所言絕無半分虛假。
偉大航路, 那個至今仍在我記憶中漾著彩色光斑的蔚藍大海,廣闊多變而又神秘,令無數人為之癡迷。
我從沒想過,在這個世上居然還有除我們以外的人記得那里,心中不免有幾分激動。
只是,伊格醉了,還被一群醉鬼圍著。這并不是談話的好時機, 我只能按捺住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把他們通通趕回去睡覺。
直到第二日下午,我才在捂著頭恨不得狠狠撞在墻上以痛止痛的伊格面前, 看似很平靜地說出那句醞釀了一晚上的話。
“你也想回去嗎?”
“也?”伊格搖頭的動作頓住, 幾秒后才緩緩抬起頭,眼睛瞪大,看起來似有點不可置信,“你們也是從那邊來的嗎?”
我點點頭,身后的阿帽和散兵沒有說話的意思,只有傾奇者對著他友好地笑了笑。
伊格垂眸, 像是在糾結。過了許久他才繼續說道:“對,我一直都想回去。”
352.
這場談話直到月上枝頭才結束。
從東海到偉大航路,再到這個世界,我和伊格雖然不是一條船上的伙伴, 卻像一起旅行了許久,逐漸變得熟悉。
或許是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 只有我們心中有同一片海洋吧。
而令人震驚的是,伊格竟然就是邦西大嬸一直在尋找的兒子。
怪不得我們找了他那么久,幾乎尋遍偉大航路,卻怎么也找不到,原來他早就不在那個世界了。
“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搜集各種可能的消息并前去驗證。這次也是。”
說到這里,伊格扭頭看著外面的夜色,目光沒有焦點,像是在回想這些年的種種經歷。
他的右臂靠著窗臺,左手搭在曲起的左腿上,指尖夾著一根煙,煙頭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滅不定。
若是把折疊的絲巾拆開,再包在頭上,我大概會把他看成邦西大嬸。他們抽煙的姿勢幾乎一模一樣。只能說不愧是母子,即使分隔多年,我也能從他身上看到母親的影子。
伊格吸了一口煙,白霧緩緩飄遠,模糊了月色。
“金說,如果成功了,他會告訴我關于黑暗大陸的事。這就是我為什么會來這里。”他轉頭看向我,眼神明亮,“你也是一樣的吧?”
“不是……”我猶豫了一下,“我昨天才知道黑暗大陸,但這并不影響什么。”
“也是,你看起來和金關系很好,想來他也不會瞞著你。那就先這樣吧,之后就拜托你了。”
“好。”
伊格拜托我的事并不是什么私事,而是有關我們才剛剛發行的貪婪之島的事。
合作的開發商瑪麗蓮股份有限公司在放出訂購鏈接的同時,還保留了一小批,準備等訂購結束后送到友克鑫市參與拍賣。
他們相信,沒有搶到訂購的人們,會以更瘋狂的態度對待最后的幾份貪婪之島。
金對于貪婪之島能賺多少錢并不感興趣,推來推去,結果不知怎么的,作為代表前去圍觀拍賣的名額就落到了我的頭上。
雖然在與伊格交談以后,立刻前往黑暗大陸一探究竟的心情達到了頂峰,但是金也不知道該怎么去到那里。
想要獲得更多的訊息,還得等到貪婪之島的事情結束,金與神秘人的交易完成之后。
急也急不得。
353.
在去友克鑫市之前,我帶著阿帽他們回了趟這個世界的家——即使沒有刻意,可也算用心布置的地方。
若是黑暗大陸也不是我想要找的門,那么以后,家人都在身邊,三四個朋友偶爾來竄門,時不時出門旅游……這樣平淡無趣的生活好像也不錯。
散兵在家里逛了一圈,各處幾乎都被他點評了一番,最后總結道:“行吧,勉強將就一下。”
傾奇者倒是很喜歡屋外的小院。
不過,他們都對我會把艾斯的生命卡正大光明地擺出來這件事,感到十分意外。
“至于嗎?”我翻了個白眼,劈手奪過散兵手中的相框,“我就不能想通了?”
在他們眼里,我到底是個怎樣擰巴的人啊?
正要放下時,我忽然瞥見相框的一角似乎沾了灰,拇指擦了擦,卻發現,原來是玻璃后面的生命卡的邊緣正在燃燒。
焦黑痕跡擴散的速度特別慢,像是火苗早已熄滅,只剩余溫不甘地妄圖染指更多。
我記得生命卡代表著他主人的狀態,在燃燒就說明受了傷,生命力受損。
可這種程度對艾斯來說,估計也就是個擦傷,再拖一會兒,或許就痊愈了,沒必要大驚小怪。
因此,我并沒有在意。
354.
友克鑫市和天空競技場所在的城市一般熱鬧,卻充斥著不一樣的氣息。假如說后者是烈火、硝煙與血氣,前者便是美酒、金錢與欲望。
二者我都不太喜歡,但非要挑一個的話,我還是覺得前者更好。
走在街頭,道路兩邊全是各種各樣的商鋪,各種新奇的事物引得傾奇者頻頻駐足。
他撐著膝蓋,彎腰湊在櫥窗前,我們便圍在他的身后候著。
偶爾在他猶豫不決時,散兵會走上前,叭叭一頓點評,他就會放棄購買的想法,轉身去下一個地方。
就這樣走了沒多久,我和阿帽的手上都提了好幾個袋子。
我將袋子放在地上,手指蜷縮又松開。反復活動好幾下后,我低頭盯著掌心,一如既往的白皙,卻總覺得它該是紅腫的。有點隱隱作痛的感覺,或許是心理作用。
“要不你也去點評一下?”
“怎么?”阿帽瞥了我一眼,彎腰將我腳邊的袋子提起,“又不是沒錢。”
“也是,”看著傾奇者指著想要的東西與散兵激情討論的鮮活模樣,我嘆了一口氣,“買就買吧,我能行。”
阿帽嗤笑一聲,剛準備說什么,忽地眉頭一皺,手一抬,我就被好幾個口袋推著撞進他的懷里,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充斥整個鼻腔。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幾道黑色的影子伴隨著風急匆匆掠過身旁。我下意識抬頭,伸著脖子,視線追上去。
原來是一群黑西裝的壯漢在追著一個小孩跑。
小孩仗著身形小,靈活的在人來人往的街上亂竄,而黑西裝的人似乎在顧忌些什么,并不敢直接上手,只能笨拙地撞開人群緊追不舍。
我瞇著眼,盯著小孩顯眼的粉色頭發,在阿帽耳邊低聲問道:“我記得發行商那邊送來的資料里,好像有個差不多的小孩,是她?”
阿帽這才扭頭瞥了眼,“是她。”
我仔細回想片刻,“資料上好像寫的是……妮翁·諾斯拉,一個天生的念能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