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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1章 滿級大佬,換個皮膚很合理吧

    江野一動不動地靠著大樹坐著, 只是抬起眼,全身戒備地去看對方。

    三個月未見,墨恩斯仍然是他記憶中的樣子, 像神祇一般美麗,黑夜完全無法遮掩他的光芒,星月在他面前都黯然退卻。

    墨恩斯蹲下身, 扳起江野的臉,仔細(xì)端詳他,“你瘦了一些, 這段時間過得不好嗎?”

    “…你怎么能這樣……”江野低頭躲避對方的觸碰, 他不由自主地發(fā)抖, 極力壓抑著幾乎從喉嚨擠出來的苦澀,但他的聲音仍然帶著明顯的哭腔。

    “你不守信用,我們明明說好了…我那么努力,花了足足一年時間才通關(guān)了,我達(dá)到了你的要求,可是你為什么就是不肯放過我…”

    他的控訴聽起來那么絕望,再鐵石心腸的人都會為此而心碎。

    墨恩斯靜靜聽著, 耐心地等他發(fā)泄完, 才輕聲道:“我只是太思念你了, 放你走的時候,我未曾想過我的感情如此強(qiáng)烈。”

    “這三個月以來,我每時每刻都想再見到你, 這么長時間了, 你有想過我嗎?”

    “沒有…”江野胡亂地?fù)u頭, 向后躲著,仿佛眼前是什么洪水猛獸, “從來沒有…你只會出現(xiàn)在我的噩夢里…”

    這話聽起來是那么的令人傷心,但墨恩斯反而愉快地笑了起來,“那也不錯,至少我仍然存在于你的生活中!

    他牽起江野的手,與他十指相扣,牽著他站起來,“走吧,我們回家吧,我讓傭人重新布置了臥室,希望你會喜歡。”

    江野溫順地、幾近麻木地跟在墨恩斯身后,他終于意識到自己恐怕永遠(yuǎn)無法擺脫這被人算計、任人擺布的殘酷命運。

    他無數(shù)次后悔當(dāng)初為什么要踏入那個山洞,為什么要接下那次任務(wù),為什么要做搜救員這個工作。

    一切的一切如同蝴蝶振翅,引發(fā)一連串無可避免的效應(yīng),將他推入這絕境之中。

    四翼白龍落在白月宮殿前方的空地上,數(shù)十名傭人魚貫而出,身著黑白燕尾服或及膝裙裝,分別侍立在大理石臺階兩側(cè)。

    江野無意間側(cè)頭看了一眼,瞬間嚇出了一身冷汗。

    只見那些傭人,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長著同一張臉,這還不是最驚悚的,最驚悚的是他們?nèi)己徒伴L得一模一樣。

    大晚上的,他們就是頂著這張臉,齊刷刷地扭頭看向江野,一句話不說,就只是對著他笑,笑……

    江野的心臟差點兒梗過去。

    這場面實在太詭異,就算江野見多識廣,這一年里什么妖魔鬼怪都見過了,也沒見過這么恐怖的畫面。

    “這…這什么情況?!”

    江野是真嚇壞了,恍惚間他都開始懷疑自己精神出了問題,他甚至往墨恩斯身邊靠了靠,試圖尋求他的保護(hù),“他們是誰?鬼嗎?”

    墨恩斯笑著摟住他的肩膀,輕聲哄著:“是從前伺候你起居的傭人啊,你不認(rèn)識了?”

    “我可不記得他們長成這個鬼樣子!”江野完全沒意識到他順帶攻擊了自己的相貌。

    “我讓他們變成這樣的,睹物思人罷了,不過既然你回來了,這些就沒有必要了。”

    墨恩斯轉(zhuǎn)向傭人,“都變回去吧。”

    傭人們立刻低下頭,抬起手像揉面團(tuán)一樣用力揉搓自己的臉,就好像在捏橡皮泥一樣,很快他們的臉就發(fā)生了變化,恢復(fù)了原本那各有千秋的美貌。

    除了傭人之外,主臥的裝修也發(fā)生了大變化,那些華麗奢侈的層疊水晶吊燈、仿佛皇宮一般的華蓋大床以及其它所有奢華家具都換了,整個臥室煥然一新,是更加現(xiàn)代化的簡約風(fēng)格。

    床頭柜上放布置了電源插座,壁燈內(nèi)的螢石也更換為了真正的燈泡,電路埋藏在墻壁之下,雖然不知道是用什么充當(dāng)電源,但是一眼望去這里已經(jīng)和人類的世界沒什么區(qū)別。

    沙發(fā)那邊墻壁里甚至鑲嵌了一個巨大的電視屏幕,所以接收不到信號,但可以播放影碟,旁邊的柜子里擺滿了近些年大火的電影作品。

    “還有一個小禮物,也是為你準(zhǔn)備的!蹦魉狗鲋暗募绨,親切地將他推出臥室,“我知道你剛經(jīng)歷了一場長途跋涉,現(xiàn)在很累,等看完禮物我們就洗澡睡覺。”

    他帶著江野來到頂樓的一個房間,一推開門,江野的表情微微一變。

    眼前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兩室一廳的公寓間,客廳連著廚房,米白色的布藝沙發(fā)和亞克力茶幾,還是茶幾上那本雜志,從裝修到家具到小物品,全都和江野租住的公寓一模一樣。

    江野怔怔地拿起雜志,看到第三十六頁折了一個角。

    他記得這是自己折的,那時候他看到這一頁,突然有朋友找他出去,就順手折了個角作為記號。

    所以這就是他的雜志,這就是他的公寓。

    江野不可置信地看向墨恩斯,“你把我的公寓搬來了?你知不知道那是租的,房東會報警的!”

    他都不敢想房東一推開門,發(fā)現(xiàn)自己的房子空蕩蕩,連承重墻都沒了,會是多么操蛋的心情。

    “這不是你的公寓,只是復(fù)制品。”墨恩斯拿過他手中的雜志,“這本書是,茶幾是,墻壁、天花板都是按照你的房間來布置的!

    “可是,你怎么會…”

    如果只是大致格局相同,江野還能理解,可連雜志這種細(xì)節(jié)都能做得一模一樣嗎?

    墨恩斯笑笑,“看來你很少注意游蕩在附近的飛鳥!

    江野瞬間明白了,一股悚然的涼意像螞蟻一樣爬上皮膚,“你監(jiān)視我?”

    “那怎么能叫監(jiān)視呢?我只是太想你了,所以偶爾通過飛鳥的眼睛看看你,順便記一下你房間的布局!

    墨恩斯親昵地?fù)еp吻他的臉頰,“星星,我愛你,所以希望你在這里也能過得快樂,如果你因為我偷看你而生氣,我向你道歉!

    江野狐疑地盯著他,試圖在那張溫柔體貼的臉上找出一點兒陰謀的痕跡來。

    江野不懂這叫什么,失而復(fù)得的欣喜?小別勝新婚?總之墨恩斯對他的態(tài)度比之前要好太多了,他好像從遙不可及、高高在上的王座走了下來,站在了與江野齊平的位置。

    墨恩斯用盡一切手段去討好自己的囚徒,比如他允許江野今晚一個人睡在公寓里,沒有強(qiáng)求他躺在自己床上。

    第二天江野很早就醒了,他沒什么精神地從床上爬起來去洗漱,神情懨懨地推開門來到走廊上。

    走廊上站著一名黑發(fā)黑瞳的青年,面容英俊,眉眼溫潤。他穿著一件水墨風(fēng)格的休閑襯衫,上面有仙鶴般的意象紋路,這讓他看起來仿佛是從一副古典畫卷中走出來的文人墨客。

    江野迷惑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不太確定地問:“墨恩斯?”

    “是我。”墨恩斯張開手展示自己的新軀殼,“我這樣看起來更像一個人類嗎?”

    “……”

    墨恩斯饒有興致地道:“我覺得這種外表會讓你更有親切感,你喜歡嗎?”

    “……”江野木然道:“原來的身體呢?”

    “肢解之后埋在花房里了,你知道的,整個的不太好處理!

    “…我以后再也不會去那里了。”

    江野面無表情地轉(zhuǎn)身回房,關(guān)上了門。

    第052章 他是誰生的?

    很顯然江野并不喜歡他的新軀殼, 墨恩斯初戰(zhàn)慘敗,但并未氣餒,江野去餐廳吃早餐的時候, 看見他又換了新的身體。

    淺金色的頭發(fā),湛藍(lán)的眼睛,立體而英俊的五官, 是非常典型的西方帥哥,個性張揚,熱情洋溢, 比窗外的陽光還要明媚。

    但江野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就把全部的視線都集中在餐盤里的煎蛋上, 這圓圓扁扁的東西似乎比墨恩斯更具有吸引力。

    “這種類型也不喜歡?”墨恩斯頗為苦惱,仿佛遇到了一個挑剔難纏的客人,“你到底喜歡什么樣的?優(yōu)雅?性感?溫柔?你總得給我一個關(guān)鍵詞。”

    江野忽然轉(zhuǎn)向他,向他那邊伸出手。

    墨恩斯連忙握住他的手,“要牽手嗎?”

    “……”江野冷漠地甩開他的手,拿走了他旁邊裝有黑胡椒的玻璃瓶。

    很顯然,江野的注意力, 仍然還在那圓圓的煎蛋上。

    墨恩斯有些挫敗地嘆了口氣, 無法接受自己的魅力還不如一塊煎蛋, 他單手支著下巴,出神地注視著江野,似乎在思考哪種相貌更能誘惑到他。

    英俊、美麗、性感…只要他想, 他就可以完美扮演這些角色。

    但江野似乎都不感興趣。

    或許應(yīng)該試試換不同的身體和他上床, 觀察他淪陷于欲望時的反應(yīng), 才能測試出哪種外貌最符合他的心意。

    墨恩斯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今晚就可以實施。

    “墨恩斯?”江野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將他從沉思中拉扯回來。

    “白屋迷宮還在嗎?”江野一邊往盤子里撒胡椒粉,一邊有意無意地問。

    墨恩斯笑笑,“你不用再去了!

    “就是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連那個機(jī)會都沒有了,是嗎?”

    “是的!

    江野沉默了,他捏緊了手中的玻璃瓶,似乎在極力壓制住內(nèi)心的情緒。

    墨恩斯以為他會哭,會鬧,或者舉起手里那個厚實的玻璃瓶,狠狠地沖著他的臉砸過來,但江野的反應(yīng)出乎他的意料,他只是點了點頭,低聲道:“我知道了!

    “你和W的交易算是完成了吧?那是不是能把江北放了?”

    江野慢慢切著煎蛋,努力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但是他因為用力過度而泛出青白的指甲還是出賣了他的忐忑,“我不會再想著離開你了,但是我只希望你能答應(yīng)我一件事,不管以后發(fā)生什么,別再把江北牽扯進(jìn)來!

    墨恩斯提起玻璃茶壺為他倒了一杯紅茶,他沒說好,也沒說不行,只是反問道:“江北對你來說那么重要嗎?”

    江野不假思索,“當(dāng)然了,我們是親兄弟。”

    “兄弟?”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江野總覺得墨恩斯在重復(fù)這個詞的時候,語氣中帶著一點兒輕蔑和質(zhì)疑,他好像對“兄弟”這個關(guān)系非常反感。

    江野皺起眉,“兄弟,姐妹,家人,我覺得這才是最重要的東西,就算是你這種…生物,也有自己重視的人吧!

    墨恩斯感覺自己似乎被隱晦地鄙視了一下,他無奈笑道:“你說得對,在遇見你之前,我也有重視的‘人’,可惜我把它弄丟了,或許再也見不到了!

    “?”江野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事兒,他突然打起了精神,試探道:“白月光?”

    他好像又看到了希望,“如果有一天你的白月光回來了,能放我走嗎?”

    “它可能已經(jīng)回來了,也可能永遠(yuǎn)不會回來!蹦魉挂馕渡铋L地審視著江野,最后目光定格在對方那雙漆黑的眼睛上。

    他聳了聳肩,用一種風(fēng)流浪子的語氣說著,“不過就算它回來了,也無法取代你的位置,因為它不太適合做我的愛人。”

    “……渣男!苯耙袅繕O小地說道。

    墨恩斯明知故問:“你說什么?”

    “我沒說話。”

    江野跳回剛才的話題,“不管怎么說,我也算是完成了W的任務(wù),他們必須把江北安全地送回家,并且以后再也不能騷擾他。”

    “明天我會見一見他們的聯(lián)絡(luò)人,到時候我?guī)湍銌枂枺蛟S可以得到讓你滿意的答復(fù)!

    江野還想再爭取一些權(quán)利,比如說親自去見宋云生,或者通過電話跟江北聯(lián)系,但墨恩斯卻端起茶杯,態(tài)度變得冷淡,“好了,星星,我不喜歡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吧!

    “……”

    江野閉上嘴,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表情。

    雖然相處了有一年多,但江野從未發(fā)現(xiàn)“兄弟”這個話題是墨恩斯的雷區(qū),事實上他對墨恩斯一無所知。

    墨恩斯這種生物到底是什么?從何處來?人都是媽生的,但墨恩斯好像不是……

    他似乎沒有家人,偌大的白月宮殿里只有他一位主人,偶爾前來拜訪的客人也只是各個城鎮(zhèn)的鎮(zhèn)長,或者是某些身份尊貴的貴族。

    他以阿爾蘭蒂斯為姓氏,就好像他是由這個世界誕生的一樣。

    第二天上午,墨恩斯在書房里接見了宋云生。

    宋云生坐在沙發(fā)上,傭人給他上了一杯熱茶,他謹(jǐn)慎地措辭道:“大人,我想我們已經(jīng)踐行了合約上的責(zé)任,那么有關(guān)于報酬…”

    “我承諾的東西,當(dāng)然會給你們。”

    墨恩斯抬了抬手,傭人將一張精美細(xì)致的羊皮紙地圖放在茶幾上。

    墨恩斯用鋼筆在某座山上畫了一個圈,“這片區(qū)域有一座死去三千七百年的活山,以活山的時間概念來說,它剛死不久,體內(nèi)的骨骼…也就是你們所說的灰礦,還十分豐富,我會在這附近開一道‘門’,并且設(shè)下禁止野獸侵?jǐn)_的結(jié)界!

    “不過我事先提醒一下,我只允許你們在這片范圍內(nèi)開采灰礦,如果你們擅自出界,引發(fā)了某些糟糕的后果,我不會為你們善后。”

    宋云生連忙恭維道:“那當(dāng)然,我們和您做交易,是絕不敢壞了規(guī)矩的!

    墨恩斯笑了下,“你倒也不必這樣謹(jǐn)小慎微,我們只是各取所需,平等的交易伙伴!

    他說各取所需的時候,似乎格外想到了什么,眼中掠過幾分深重的算計,然而在宋云生看來,這個所需,大概只是指江野這個人罷了。

    雖然有些對不起他,但宋云生也沒辦法,他一個打工的,只是拿錢做事。就像之前他說的那樣,他不做這個壞人,上面也會雇傭別人來做,至少他態(tài)度還算和氣。

    “大人,其實我單獨來見您,是有一件事想求您幫忙…”宋云生那張溫淳的臉上堆出誠懇的笑容,“我聽說,您這里有一種藥,不管什么傷病都能治好?”

    墨恩斯掃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江野說的?”

    “江先生確實透露給我們不少信息,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問一下,這種藥連陳年的損傷都能治好嗎?例如說有人在幾年前意外造成腦損傷,至今昏迷不醒……”

    “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跟我再做一樁交易,是嗎?”

    墨恩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說著,“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交易,還是和W之間的呢?”

    宋云生笑了笑,“W那群怕死的老頭子如果知道有這種好藥,一定會想盡辦法跟您交易,但那樣的話大概率就分不到我頭上了,所以我這邊算是個近水樓臺先得月,跟您先談一談!

    墨恩斯:“我很欣賞你的狡詐和膽量,好吧,我會給你一份藥,作為交換…”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將茶杯放回桌子上,才繼續(xù)說明自己希望得到的回報,“把江北帶來!

    第053章 真人可動周邊手辦

    江北…宋云生之前通過視頻監(jiān)控見過這個人, 他和江野是兄弟關(guān)系,年紀(jì)相差不大,長得有那么七、八分相像。

    不過或許是因為江北的眼角微微上挑, 眉毛和嘴唇更薄,而且很會搭配衣服,看起來比他哥哥要更漂亮一些。

    所以宋云生的思想難免往那種方向去了, “大人,您是想玩雙飛?”

    “……”

    墨恩斯稍微靜了幾秒,隨后他笑了起來, 但是冰冷的眼睛里卻沒有任何笑意。

    “非常有趣的玩笑, 或許我應(yīng)該把你丟進(jìn)阿塔斯峽谷, 那里生活著幾百只最愛生吞活剝的食人魔,他們一定會喜歡你這下流的笑話。”

    墨恩斯的語氣不重,但一點兒也不像在開玩笑。

    宋云生立即感到一陣悚然,他原本只是覺得同性之間開個帶色的玩笑可以套套近乎,不過似乎弄巧成拙了,歸根結(jié)底大概是他算錯了江野在墨恩斯那邊的地位。

    “非常抱歉,是我失言了。”

    宋云生心里慌歸慌, 道歉還是很流暢, 并且立即了解了墨恩斯對江野的態(tài)度, 見風(fēng)使舵地恭維道:

    “您對江先生一心一意,怎么可能瞧得上別人呢,是我腦子有問題, 想歪了哈哈, 您別見怪!

    “我看您和江先生就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沒人能插的進(jìn)來。”

    墨恩斯心里知道這些都是宋云生的刻意討好,一是為了平息他的怒氣, 二是為了那個私下里的交易。不過這恭維話確實聽著順耳,墨恩斯被取悅了,自然不會再追究什么。

    兩人私下里的交易就此達(dá)成,但墨恩斯顯然要先看到“貨”,才會付出報酬。

    宋云生乘坐電梯離開了阿爾蘭蒂斯,他先和自己的上級對接,交代了有關(guān)于開建礦場的一切事宜。

    開礦的工人和機(jī)器設(shè)備早就準(zhǔn)備好了,所以“門”一開,工人們便開著貨車與重機(jī)蜂擁而入,駛?cè)氡唤Y(jié)界籠罩著的礦山。

    宋云生只是負(fù)責(zé)交涉的使者,這些事情不歸他管,他請了三天的假,先回了一趟老家。

    走出機(jī)場之后,宋云生沒去自己的住處,直接打車去了醫(yī)院。

    他輕車熟路地來到住院部,推開單人病房的房門,里面有個五十歲上下的婦人,正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削蘋果。

    宋云生客氣地叫了一聲媽,她便抬起頭,眼中冒出一點兒局促的驚喜,連忙拿起紙巾擦了擦手,給他倒水,“哎喲,小宋,你怎么來了,不是出差去了嗎?”

    “最近不忙,就請了幾天假,來看看有沒有什么要幫忙的!

    宋云生接過她遞來的水杯,低頭看向病床上的人。

    病人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女性,樣貌清秀單薄,臉色有些蒼白,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病處。

    她平躺著,雙目緊閉,似乎只是睡著了。

    但宋云生知道,這一睡,已經(jīng)睡了足足兩年。

    因為兩年前一場意外的車禍,她的大腦受到了嚴(yán)重的損傷,幾乎喪失了全部的認(rèn)知功能,也就是通常所說的植物人。

    可她看起來真的就像睡著了,她甚至?xí)⻊右粍邮种,會翻身,有時候還會睜開眼睛。當(dāng)有人站在她面前時,她淺褐色的眼珠會追隨著人影而轉(zhuǎn)動。

    盡管醫(yī)生說這只是無意識的條件反射,也說過以現(xiàn)在的醫(yī)療技術(shù)水平,病人很難真正醒來,但宋云生不愿意放棄,意外發(fā)生的那天,他們才剛結(jié)婚半個月,還在蜜月期中。

    “小宋…”婦人遲疑地喊他,“其實阿姨覺得你已經(jīng)做得夠好了,兩年了,你又出錢又出力,但是佳佳她…可能真的醒不過來了,你還年輕,我跟你叔都不想耽誤你,要不然你就…”

    “媽,別這樣說。”宋云生打斷了她的話,他笑了下,“佳佳能醒的,你相信我,也相信她!

    他說完之后便離開了,走出醫(yī)院之后,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完全消失。

    宋云生拿出手機(jī)給自己的親信打電話。

    將江北帶來并不是什么難事,本來這一塊就是宋云生負(fù)責(zé)的,看守江北的都是他的手下。更何況礦場已經(jīng)成功開建,上面的人不會再在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人身上費半點兒心思。

    一支麻醉劑,把人弄暈了,直接帶下去就行了。

    墨恩斯已經(jīng)開了新的門,從W的工業(yè)園直通礦山,原本的舊電梯門自然就沒那么重要了,守衛(wèi)跟宋云生熟了,也不會過問他為什么要帶人下去。

    ……

    正午時分,江野怒氣沖沖地從墨恩斯的書房里出來,臉色難看極了。

    墨恩斯追著他出來,抓住他的手,耐心哄道:“好了好了,我開個玩笑,不想做就不做嘛,只是逗你玩的!

    江野咬了咬牙,回頭瞪著他,陰陽怪氣的,“別裝好人了,你剛才可不像開玩笑,反正我都這樣了,已經(jīng)是你的階下囚了,你想做什么不行?”

    墨恩斯輕輕眨了眨眼,明知故問,“這么說可以做?”

    “不行!”

    江野快步走了,每一步都踏得極其重,看得出來他確實很生氣。

    墨恩斯沒有再追上去,他無奈地?fù)u搖頭,轉(zhuǎn)身回了書房,很遺憾地把蠟燭、手銬、皮鞭等道具收了起來。

    江野埋頭走過長廊,來到前庭花園時才放慢腳步,長長地出了口氣,隨意地坐在了花壇上。

    他不知道該干什么,也不知道能去哪兒,回是回不去了,他這輩子可能真的要在這里呆到死。

    江野覺得有點兒傷心,不過這次他沒哭,紗幔后面有影子,樂師在那里,江野不想在他面前丟臉。

    不過樂師卻主動向他搭話了,“江先生,您今天有客人,正在客廳等您!

    江野一愣,“我的客人?誰會來找我?”

    樂師笑笑,“您去了就知道了,是您熟識的人!

    江野心里有些犯嘀咕,站起身來往客廳走。

    一路上他有想過客人的身份,可能是宋云生或者雷因,他們打過交道,而且確實有可能來找他。

    他甚至還想過說不定是大林和趙隊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回來的路。

    江野在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到江北會出現(xiàn)在這里,所以當(dāng)他看到江北坐在沙發(fā)上時,整個人完全呆住了。

    江北站起身,一臉驚喜,“哥!”

    “你,你怎么會…”話還沒說完,江野就瞬間明白了一切,“是他們把你綁過來的?”

    “別管那些了,哥,我好想你!”江北飛快地向他跑過來,一把抱住他,腦袋埋在他的肩膀處,雙手用力摟著他的后背。

    江野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江北是比他高一點兒,但他從來沒有覺得過江北的擁抱會這么的……他想了一會兒,才找出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有攻擊性。

    明明是兄弟,但江北的擁抱竟然讓他覺得不舒服。

    江野恍然意識到什么,他迅速推開江北,抓起他的右手仔細(xì)一看,頓時便明了了。

    “墨恩斯!”江野用力揪住他的領(lǐng)子,惡狠狠地罵道:“我不管你這個混蛋想變成什么樣子,男的女的老的小的,我都不在乎!但是你要是再敢變成江北來騙我,我就跟你同歸于盡!”

    “江北”臉上露出可惜的表情,輕輕嘆了口氣,“真是親兄弟,一下子就拆穿了!

    他很快便變回了原來的樣子,銀白色的長發(fā)披散而下,垂到腰間。

    墨恩斯一邊扎起頭發(fā),一邊逗江野玩,“我以為你很想他,才變成這樣子的,你不喜歡?”

    江野滿臉嫌惡,“我又不是你!

    他是指自己不在時,白月宮殿里那一堆“大型真人可動周邊手辦”。

    直到現(xiàn)在回想起那場面,江野仍然覺得惡寒。

    他不再理會墨恩斯,扭身走了。

    當(dāng)天下午,真正的江北被送到了白月宮殿,安置在一間客房內(nèi)。

    一個小時后,麻醉劑的效果終于消退,江北緩緩睜開眼睛,疑惑地看著周圍。

    這是一間裝修古典的寬敞臥室,從那華麗的家具可以看出屋主是個有錢人,所以江北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被綁架。

    他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xué)生,從來沒有招惹過社會勢力,家里也沒錢,不可能為了贖金綁架他。

    那么是器官買賣?他的器官和某個重病的大佬配上了?電影里確實有這種情節(jié)。

    江北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看到了一條金碧輝煌的長廊,外面沒有看守。

    手機(jī)已經(jīng)被收走了,江北不想坐以待斃,他放輕腳步走了出去,拐過一個轉(zhuǎn)角時,忽然看見江野就在前面。

    江北不由得睜大眼睛,連忙揮著手跑過去,“哥!你怎么也在這兒?你也被綁架了?!”

    江野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還來?神經(jīng)病,滾!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江北:“???”

    第054章 也算是見家屬了

    江野這回是真的氣得不輕, 他這輩子最在乎的就是自己這個弟弟,偏偏墨恩斯還要往他的雷區(qū)里踩,還踩兩次!

    到底是他太無聊, 還是他真把自己當(dāng)傻子。

    江野順著華麗的旋轉(zhuǎn)樓梯下到一樓,看見墨恩斯坐在落地窗邊的白色藤椅上,手中拿著一本厚重的硬皮書。

    江野一怔, “你在這兒?那剛才那個是誰?”

    墨恩斯不緊不慢地翻過一頁書,笑道:“是你的弟弟啊,你不認(rèn)識?”

    江野:“???”

    他扭頭往回走, 正好和下樓的江北撞了個正著, 江北還挺委屈, “不是,哥,你怎么看見我就跑,還罵我?”

    “這個…是誤會,我等會兒再跟你解釋!

    江野抓起江北的手,看到他手上確實有一道傷疤,這個是真的。

    江野急了, “你怎么會來這里, 到底怎么回事?”

    江北聳了聳肩, “我還想問你呢,我是被綁架來的,你呢?”

    他上下打量了江野一番, 見對方衣著得體, 身上沒有傷處, 不像是遭受過虐待的樣子,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看見江野平安無事, 江北的危機(jī)感就解除了,開始好奇地觀察周圍。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這里似乎不同尋常,最吸引他注意的是那名坐在藤椅上的長發(fā)男子,他還是頭一次親眼見到這樣美貌的男人。

    那不常見的發(fā)色與神秘的金色眼睛十分引人注目,江北不由自主地盯著他看了好久。江野眉頭緊皺,果斷向旁邊邁了一步,將身體插在二人之間,把江北擋在了身后。

    他氣勢洶洶地質(zhì)問墨恩斯:“是你讓人把他綁來的?我已經(jīng)在這里了,還不夠嗎?你到底想怎么樣,你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把我逼上絕路?還是要我死在你面前你才開心?!”

    “你完全誤會我了,星星!蹦魉箤旁谝贿,站起身來,從容不迫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和衣擺。

    “你不是最牽掛你的兄弟嗎?所以我把他帶來了,這樣你就沒有必須離開的理由了吧?你可以和他一起安心住在這里,在我的庇護(hù)下,即使在危險的阿爾蘭蒂斯,你們兩個凡人也可以安穩(wěn)地活到壽終正寢。”

    “混蛋!”江野咬緊牙關(guān),臉色鐵青,氣得渾身都在發(fā)抖。

    墨恩斯嘴上說得好聽,但沒人比他更了解那些隱藏在這張溫柔笑臉之下的陰謀詭計。

    江北留在這里,那就是用來牽制他的人質(zhì),只要自己有一點兒不順墨恩斯的心意,江北的安全必然會受到威脅。

    徹底活在墨恩斯的庇佑下,就意味著他們會被墨恩斯隨意拿捏:心情好了,就捧在手心,心情不好,就踩在腳下。這算個狗屁的安穩(wěn)?!

    房間的氣氛劍拔弩張,緊張到了極點,江北側(cè)過身,視線繞過江野的肩膀,落在墨恩斯身上。

    他不太確定地叫他的名字:“墨恩斯?”

    墨恩斯微妙地挑了下眉,“江野和你說過我?”

    “沒有。”江北搖頭,“他甚至不愿意告訴我他失蹤的一年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說他失憶了!

    現(xiàn)在江北知道了,江野失蹤的那一年里,八成就是被困在這里。

    墨恩斯:“但你知道我的名字?”

    雖然剛才江野氣沖沖地跟他說了一堆話,但沒有叫過他的名字,唯一的稱呼就是“混蛋”。

    在那幸福又短暫的一年時光中,江野罵他“混蛋”的次數(shù),幾乎和墨恩斯喊他“親愛的”的次數(shù)是持平的,所以墨恩斯已經(jīng)完全習(xí)慣了,甚至可以將其美化為愛人之間的打情罵俏。

    江北老實回答了墨恩斯的問題,“我哥做夢時經(jīng)常會喊你的名字,我聽到過幾次。”

    事實上不是幾次,而是十幾次。

    那時候江野剛回來,整個人都是精神恍惚、敏感多疑的樣子,江北太擔(dān)心了,晚上就趁江野睡著,偷偷趴在門板上聽墻角。

    江野睡覺總是很不安穩(wěn),頻繁地囈語,夢話中出現(xiàn)次數(shù)最多的名字就是“墨恩斯”。而且每當(dāng)這個名字出現(xiàn)時,江野總會表現(xiàn)得非?謶郑瑫诖采戏瓉砀踩サ貟陝,無意識地求饒,祈求對方放過自己。

    所以在江北的認(rèn)知里,“墨恩斯”這種生物一直是某種丑陋可怕的怪物,像哥斯拉那樣的。

    但眼前名為墨恩斯的男人卻英俊迷人,舉止優(yōu)雅,態(tài)度和善。如果讓別人來判斷,大概會覺得是江野做錯了什么事情,才會懼怕這樣溫柔的人。

    不過江北選擇無條件相信自己親哥的夢話,既然江野討厭他、害怕他,那么他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

    溫柔?裝的。

    和善?假的。

    估計只有那張漂亮的臉是真的,但也只是金玉其外。

    墨恩斯愉快地輕笑,“原來你真的會夢到我,我很高興,星星,即使有段時間我們相隔甚遠(yuǎn),你也仍然記掛著我。”

    他走到江野身前,伸手將他摟進(jìn)自己懷里,然后當(dāng)著江北的面,低頭親吻江野的嘴唇。

    “事實就是你看到的這樣!蹦魉褂辖闭痼@的目光,抬起手展示自己的戒指,“江野是我的愛人,我們已經(jīng)訂婚了!

    第055章 人質(zhì)(可分批次使用)

    這個消息對江北來說無異于五雷轟頂, 他驚愕地看向江野,難以置信地向他求證,“哥, 這是真的假的?”

    墨恩斯輕輕捏了一下江野的手心,用只有二人能聽清的聲音提醒道:“你知道該怎么回答,對嗎?”

    江野臉色沉郁, 他憤懣地咬緊下唇,一句話也不說。

    墨恩斯臉上掛著溫潤的笑,像是在教小孩子回答大人問題一般, 耐心地哄他:“怎么不說話?我又沒有逼迫你, 你想怎么說就怎么說, 你完全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答案啊!

    擺在他面前的有兩個選擇,要么點頭,要么搖頭否認(rèn)他們的婚姻關(guān)系。

    可是江野真的有得選嗎?剛才那難道不是明晃晃的威脅?

    墨恩斯總是這樣,親手把江野逼進(jìn)絕路,然后又假惺惺地讓他自己做選擇。他就像在下棋一樣,將所有的棋子都網(wǎng)羅在自己手下,掌控著江野的一切。

    他要讓他習(xí)慣性地妥協(xié), 習(xí)得性地?zé)o助, 溫水煮青蛙一般, 慢慢地,江野就會變得逆來順受,完全喪失反抗的勇氣。

    一切都按照墨恩斯的想法去走, 江野移開眼神, 忍氣吞聲地開口:“是, 我們訂婚了…”

    “?”江北狐疑的視線像X光一樣在二人臉上來回梭巡,他真的無法從兩人身上看出半點兒戀愛的樣子, 墨恩斯那邊先不說,他哥這個憋屈的表情,這個躲閃的眼神,看著就像封建時代被地主惡霸強(qiáng)占的可憐小媳婦。

    可江野竟然點頭附和了墨恩斯的話,那么只有一種可能性了,自己是被綁來做人質(zhì)的,綁架犯或許是墨恩斯的手下,或許是與他有利益關(guān)系的合作伙伴。

    江野失蹤的那一年,就是被囚禁在這座華麗的宮殿里,后來不知道怎么逃了出來,才回到家。

    可有幾件事江北想不通,第一,江野回來之后,為什么不第一時間報警,把綁架犯抓起來,而是要裝失憶。

    其實這事兒江北很早之前就懷疑了,但他覺得或許是江野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不愿意跟別人提起自己的過去。他們是彼此唯一的家人,江北也愿意包庇他。

    第二,搜救隊其他人去哪兒了?難道全都死了嗎?當(dāng)今世界法治社會,什么大惡人敢一下子殺這么多人,還一點兒證據(jù)都沒留下。

    第三,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看這建筑和裝修的風(fēng)格,不像是在國內(nèi),更像是英國或法國那些貴族的城堡,可江野不是在小東山失蹤的嗎?他最后出現(xiàn)也是在小東山山腳的公路上,那種荒郊野嶺怎么可能會有一座歐式宮殿。

    這時候江北才發(fā)現(xiàn)屋內(nèi)竟然一件電器都沒有,即使是再熱愛復(fù)古裝修的人,家里基本的電氣設(shè)備應(yīng)該還是有的,這里完全就像是……真正的古代世紀(jì)。

    剛才墨恩斯口中提到過,這里是阿爾蘭蒂斯,江北本來以為那是這座宮殿的名字,但現(xiàn)在看來似乎沒那么簡單。

    就在這時,落地窗外殘陽西落,青白色的雙月緩緩升上樹梢,江北微微睜大了眼睛,“…兩個月亮?!”

    他快走兩步來到窗邊,雙手貼在冰涼的玻璃上,仔細(xì)觀察夜空中的月亮。

    那不是映在玻璃上的CG特效,那就是實實在在的兩輪青月,而這種景象,是完全不符合江北常識的。

    江北回頭看江野,驚道:“哥,你看,有倆月亮!”

    他的語氣里除了驚訝之外,還有一點兒不易察覺的驚喜,就好像航海家忽然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樣。

    江野聽出來了,卻對此無可奈何。

    江北從小就喜歡研究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比起人,他更愛和“鬼”打交道,雖然從沒遇見過真的。

    江野覺得或許是少年時他們經(jīng)歷了太多來自人的惡意,以至于江北對社會感到了失望,才試圖在那些虛幻的東西里尋求寄托。

    雖然成年之后他這種傾向好了很多,也愿意去社交,跟同齡人交朋友,不過這個喜歡尋鬼問神的毛病卻作為興趣保留了下來。

    他喜歡看恐怖片,訂閱了一些關(guān)于世界未解之謎的雜志,經(jīng)常逛那些奇奇怪怪的論壇,還加入了大學(xué)的靈異研究社,不過這些沒有影響到他的學(xué)習(xí)和生活,江野就沒管,而現(xiàn)在,可算是讓這孩子見到真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墨恩斯手底下那只黑袍骷髏正巧路過花園,他沒有戴手套,白森森的手骨露在寬袖外面,攏在面部的黑霧隨著他的走動而裊裊飄散。

    江北眼都直了,整個人趴在玻璃上,“哥,你看見了嗎!你看見了嗎!”

    江野:“我還沒瞎。”

    墨恩斯親了親他的耳朵,笑道:“看來弟弟也很喜歡這個地方,你不用擔(dān)心了!

    江野冷著臉躲開他的親吻。

    他擔(dān)心的從來不是這個地方,所有的危險都來自身邊這個看似溫文爾雅的男人。

    “哥,這到底是什么地方?”江北忙不迭地追問,“是異世界嗎?是地獄嗎?難道我們都已經(jīng)死了?”

    “……不是地獄。”江野看了墨恩斯一眼,“雖然我覺得差不多,這個地方叫阿爾蘭蒂斯,好像是與我們的世界隔絕的另一個空間吧,具體我不太清楚!

    “是平行世界嗎?為什么會有兩個月亮,潮汐不會受影響?還有剛才那個是骷髏吧?他是活的嗎?沒有肌肉是怎么動起來的?吃下去的東西在哪里消化?”

    江北興奮地問了一大堆,看到江野為難的臉色,才忽然發(fā)覺自己偏離了重點。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搞明白江野和墨恩斯的關(guān)系,如果江野不愿意留在這里,江北會拼盡全力救他出去,盡管這個世界對他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你叫…墨恩斯,對吧?”江北不卑不亢地盯著墨恩斯,“你說你和我哥訂婚了,你們真的相愛嗎?”

    墨恩斯狡猾地笑道:“我永遠(yuǎn)愛他,這是我絕不會背棄的誓言!

    “那你呢?”江北看向江野。

    江野悶聲道:“還行。”

    這一看就是不行。

    墨恩斯:“你好像對我很有意見,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兄長和一個男人結(jié)婚嗎?”

    江北擺手,“不不,我對這個沒有什么歧視,不管他跟男的結(jié)婚還是女的結(jié)婚,我都會祝福他,但前提是,你們得真心相愛啊,我哥顯然對你沒什么感覺!

    “這和你沒關(guān)系!蹦魉顾坪醣淮痰搅,眼中的笑意淡了幾分,“你在這里只是個客人,沒必要對我和江野之間的感情置喙!

    江野敏銳察覺到了墨恩斯的不悅,他迅速制止了這場即將降臨的風(fēng)暴,一把抓住墨恩斯的手臂,同時又催促江北,“行了,你回房間睡覺去,大人的事情你別管。”

    “……”江北長長地盯著墨恩斯看了幾秒,沒有再說話,轉(zhuǎn)身走了。

    等他完全離開客廳后,墨恩斯開玩笑似的問道:“怎么這么緊張,怕我會生氣,直接殺掉他?”

    江野冷言冷語,“你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不,生活還是要精打細(xì)算嘛,我現(xiàn)在只有一個人質(zhì),而且還是你最在乎的,相當(dāng)于是珍品,當(dāng)然不能一次用完。”

    江野臉色一沉,語氣不善,“你什么意思?”

    “我是說,應(yīng)該分批次的使用他!

    墨恩斯說這些的時候,仿佛在分配冰箱里的面包,有條不紊地,“你看,他有十根手指,兩只眼睛,兩只耳朵,一條舌頭,然后還有雙腿,內(nèi)臟…”

    “你乖乖聽話,我保證他安然無恙,但如果你違抗我的命令,那就按照剛才說的順序,這些部件會一個一個地離開他的身體,明白我的話嗎?”

    “你個混蛋!!”

    江野實在忍不住了,他就像個被點爆的火星子,一邊怒聲大罵,一邊抓住墨恩斯的衣領(lǐng),抬起拳頭狠狠地打了過去。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江野剛回來的時候感覺墨恩斯的態(tài)度變好了,那都是假的!他本性就是這樣一個殘忍冷酷的惡魔!

    江野拿出少年時街頭打架的那股狠勁兒,像條瘋狗似的,借著身體的重量將對方壓倒在地上,還想接著再打。

    墨恩斯握住他的拳頭,輕和地笑著,“這是第一次,該剁哪根手指呢?”

    江野瞬間僵住了,沖動的情緒下去了,一股寒意像螞蟻一樣順著他的脊椎骨爬了上來。

    他漆黑的瞳孔縮緊,揪著墨恩斯衣領(lǐng)的手指開始顫抖,江北受傷流血的樣子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那比所有的噩夢都可怕,讓江野幾乎喘不過氣來。

    所以他立刻就屈服了,崩潰了,所有反抗的意志都煙消云散。

    他松開墨恩斯的衣服,伏下身趴在對方胸前,急切地懇求:“我錯了,是我錯了…對不起,求你了,你別傷害他,他什么也不知道!”

    “要不然你打我好了,你打我吧…”

    江野握住墨恩斯的手,貼近自己的臉,“只要你能解氣…別傷害他,我求你了…”

    墨恩斯當(dāng)然不會對他付諸暴力,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著江野的側(cè)臉,指尖撥開他鬢邊的碎發(fā),“這樣的道歉不夠誠懇,你知道自己該拿出什么東西作為道歉的禮物!

    江野愣了下,隨后他毫不猶豫地直起身子,解開自己上衣的紐扣,露出白皙的胸膛與腹部。

    他抓著墨恩斯的手,貼在自己溫?zé)岬男靥牛嗫喟蟮溃骸澳阆胱鍪裁炊夹校滋煺f的那個也行,我不還手,不掙扎,不喊疼,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能放過江北,求求你…”

    說到最后,他的嗓音像在哽咽一樣,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這個人質(zhì)真的很好用,效果顯著,只是一句口頭威脅,還未落實,江野就已經(jīng)像小狗一樣趴在地上向他搖尾乞憐。

    可不知為何,墨恩斯卻沒感到計劃成功的喜悅,他看著江野努力討好自己的樣子,心中竟然有些煩躁。

    他抽出自己的手,把江野的扣子系上,仔細(xì)端詳著對方的眼睛。

    “不對,星星,我要的不是這個!

    江野茫然而忐忑地望著他,“我沒有別的可以給你,我什么也沒有!

    “你有!蹦魉拱粗暗男目冢惺苤剂现滦呐K的跳動,“我想要你愛我。”

    “我愛你!”江野極快地開口,隨后他惴惴不安地觀察墨恩斯的表情,想知道自己的回答能否讓墨恩斯?jié)M意。

    墨恩斯閉了閉眼,大概是終于感到了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痛楚。

    他伸手將江野摟進(jìn)懷里,親吻他的額頭,“我也愛你,這次就算了,你知道的,其實我是一個很寬容的人!

    江野緊張地趴在墨恩斯懷里,渾身上下緊繃得像一塊石頭,直到聽見他說“這次就算了”,才終于放松了下來。

    但是無論是前面那句話,還是最后那句話,江野都無法認(rèn)同。

    第056章 好兄弟和壞兄弟

    天色漸晚, 墨恩斯帶江野來到餐廳,紳士地為他拉開椅子,將雪白的刺繡餐巾鋪在他的膝蓋上, 然后抬了抬手示意傭人們把晚餐端上來。

    這讓江野有些驚訝,同時又感到茫然。按照往常的經(jīng)驗來說,對方應(yīng)該會不由分說把他拖進(jìn)臥室, 從前每次自己冒犯了他,基本上都是這種下場。

    所以江野搞不懂墨恩斯的想法,他警惕而隱蔽地偷瞧著他, 懷疑這只是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短暫平靜, 一定有更殘酷恐怖的東西隱藏在那溫柔的眼睛之后。

    江野不怕墨恩斯對自己做什么, 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唯一擔(dān)心的是江北會受到波及。

    坐在桌邊,他一點兒食欲都沒有,有一下沒一下的用叉子攪動盤中的蘑菇肉醬意面。主廚下了很大的工夫去調(diào)這道菜的醬汁,但他沒有心思仔細(xì)品嘗。

    “怎么了,今天的晚餐不合你胃口?”墨恩斯將切成小塊的羊排放在江野手邊,發(fā)現(xiàn)他餐盤里的意面幾乎沒怎么少。

    江野遲疑道:“江北…他今天應(yīng)該還沒有吃飯!

    “我已經(jīng)讓傭人給他送飯了, 你乖乖聽話, 他就是客人, 不會虧待他!

    墨恩斯又給他盛了一小碗奶白色的魚湯,關(guān)切道:“多吃點兒,你這段時間瘦了很多, 難道離開了我就不肯好好吃飯嗎?”

    江野震驚地看了他一眼, 他真的很想用手里的餐刀解剖一下對方的腦袋, 看看他的腦回路是怎么長的。他到底哪來的臉,能說出這樣大言不慚的話。

    捫心自問, 江野在家里住的那三個月里,雖然生活簡單,但也比在阿爾蘭蒂斯的錦衣玉食要好上千倍萬倍,除了幾乎夜夜侵?jǐn)_的噩夢之外,他沒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

    江北放暑假,所以家里一日三餐基本上是他做的,盡管食材普通甚至廉價,但江北總會想盡辦法把飯菜做得美味可口,還會偷偷把好吃的東西讓給他。

    所以江野這段時間變得消瘦,和吃飯沒有任何關(guān)系,完全是因為夜里上班,白天補(bǔ)眠又總被以墨恩斯為主角的噩夢驚醒,睡眠不足又日夜顛倒。

    墨恩斯當(dāng)然知道自己的話有多么的不切實際,江野離開了他,只會活得更舒心。

    墨恩斯只是忍不住想逗逗他,就像逗一只不會遮掩情緒、稍微一碰就四腳朝天哇哇亂叫的小狗崽子一樣,看他因為自己而露出各種各樣有趣的表情。

    “我開玩笑的,別放在心上,不過你確實瘦了不少,這幾天要好好給你補(bǔ)補(bǔ)身體!

    江野垂下眼,愛搭不理,“只要別把奇怪的東西端上餐桌就行。”

    他又想起埋葬在花房里的不知多少具尸體,有些反胃。

    墨恩斯笑道:“當(dāng)然不會,那又沒什么營養(yǎng)。”

    對于墨恩斯來說,反對同類相食的唯一原因似乎只是——沒有營養(yǎng)。

    墨恩斯催促江野吃飯,自己卻不怎么進(jìn)食,他慢悠悠地喝著葡萄酒,欣賞著江野咀嚼食物時一動一動的腮幫子。

    “其實我一直不太理解,江北好像對你很重要,他曾經(jīng)救過你的命?還是對你有什么莫大的幫助?”

    江野莫名其妙地抬起頭,“我們是一家人,是兄弟,還需要別的理由嗎?”

    墨恩斯盡量了掩飾了內(nèi)心的不屑,不過些許的譏諷還是從他的眼睛中透露出來,“就只是淺薄的血緣關(guān)系?”

    “……”

    江野非常看重家人,童年時期他生活在父母溫暖的關(guān)愛中,少年時雙親離世給了他極大的沖擊,后來與江北相依為命長到這么大,親情對他來說彌足可貴。

    所以他很討厭墨恩斯這種論調(diào),把血濃于水的親情貶低得一文不值。

    因此他鼓起勇氣反唇相譏,“你懂什么,你根本連家人都沒有,有什么資格對別人指手畫腳。”

    墨恩斯平靜道:“我有!

    “嗯?”

    墨恩斯想了想,“我們自同一個地方、以同種方式、同一時間誕生,勉強(qiáng)可以定義為兄弟。”

    江野愣住了,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事兒。

    墨恩斯的身世、他的背景,一直是神秘黑暗的,而現(xiàn)在江野似乎隱約窺探到了一角。

    他忍不住追問:“那他人呢?”

    “不見了,我一直在找他!

    江野聽了,不由得對他產(chǎn)生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情。如果這事放在自己身上,江北失蹤了,他一定會瘋的。

    他的目光不自覺帶上了幾分同情。

    墨恩斯忍俊不禁,“這樣看我干什么?他躲起來了,我找他,是為了趕盡殺絕!

    江野:“?”

    “所以我才說,兄弟算什么,血緣又算什么,照樣會有背叛、欺騙,甚至?xí)薏坏弥脤Ψ接谒赖亍!?br />
    江野皺起眉,小聲道:“那是你的問題!

    墨恩斯將江野摟進(jìn)懷里,撫摸他的頭發(fā),意味深長地道:“不,我覺得這是個普遍的問題。”

    兩人觀點不同,誰也無法說服對方,最后這頓晚餐不歡而散。

    江野去找江北,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對方蹲在房間門口,正在逗一只小山羊。

    那羊可是老熟人了,江野嚇壞了,趕緊沖過去,“別碰它,危險!”

    一旁的傭人攔住他,彬彬有禮道:“別擔(dān)心,江先生,放入白月宮殿的野獸均以進(jìn)行了無害化處理,他們不會傷害任何人。”

    小羊看著確實溫順,江北把它抱起來,興沖沖地向江野跑過來,“哥,你看你看,這羊很奇怪吧!

    他抓著小羊的前肢,“山羊是偶蹄目的動物,但它的前蹄卻有三根腳趾,而且像鷹爪一樣有一個內(nèi)彎的倒鉤。”

    江北語氣興奮,仿佛發(fā)現(xiàn)了新物種的科學(xué)家。

    江野對此沒什么感覺,但他知道山羊前蹄長成這樣八成是為了更方便地剖開獵物的胸膛與腹部,畢竟它是喀索爾食心魔,最愛吃的就是血淋淋的內(nèi)臟。

    “哥,這里太神奇了,你能帶我到處逛逛嗎,我想仔細(xì)研究研究剛才看到的骨頭架子!

    江野有些無奈,他就知道以江北的性格,很快就會迷上這里。

    不過這樣也好,讓他開開心心的,總比整日擔(dān)驚受怕要好。江野決定暫時隱瞞自己與墨恩斯的關(guān)系,之后再想辦法送江北離開。

    他帶著江北往前庭花園那邊走,想先介紹樂師給他認(rèn)識,那是他在這里唯一的朋友。

    傭人沒有跟上來,江北余光瞥著周圍,確定走廊里只有他們兩個人,才壓低聲音問道:“哥,那個白頭發(fā)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來路,你明明不喜歡他,為什么要和他訂婚?”

    “墨恩斯是這里的主人,我跟他…很復(fù)雜,說不清楚,你就先住在這里,到時候我想想辦法送你回去!

    江北:“所以你這一年都是呆在這邊,為什么不回來,連個消息都沒有?”

    “沒信號,還有就是…”江野不想給他解釋那么多,有些不耐煩地道:“總之你就記住,墨恩斯不算什么好人,他說什么你別信,也別和他單獨相處,不要去宮殿外面,很危險。”

    江北若有所思。

    他哥這副作派可太熟悉了,一旦遇到了他無法解決的大麻煩,就會這樣含糊其辭。自己一追問,他就不耐煩。

    明明只比他大三歲,卻將他當(dāng)成不成事的小孩,總是擺出長輩譜來教訓(xùn)他,然后獨自一人撐起全部重?fù)?dān)。

    “你遇到麻煩了,對吧。”江北道。

    “沒有。”江野矢口否認(rèn)。

    “我是個人質(zhì),墨恩斯用我來威脅你,這點我還是很清楚的。”江北靠在墻邊抱起胳膊,無奈地盯著江野,“哥,我智商測試有一百二,能不能別總把我當(dāng)成傻子。”

    “我沒把你當(dāng)傻子,但你還小!

    “我比你都高了。”江北站直身體,他確實比江野高——足足一厘米。

    江野低頭,“這絕對是你鞋底的原因,你穿增高鞋了!

    江北:“??”

    倆人盯著彼此沉默了一會兒,隨后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時他們還無憂無慮地活在父母庇護(hù)下,可以因為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而斗嘴吵架,打鬧一整天。

    第057章 白月光,真的很白

    家里人吵架來得快, 去得也快。

    倆人很快就和好了,他們一起來到花園,江野道:“樂師是個好人, 彈琴也很好聽,他經(jīng)常呆在紗幔那邊。”

    江北看向前方,在白鈴蘭吊燈的照映下, 紗幔前站著一個身形修長的男人。

    “你說的樂師,是那個看起來很白的人嗎?”

    “什么?你看見他了?”江野驚訝不已,一年了, 他都沒見過樂師的真身。

    江野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只見一個男人站在紗幔旁, 那人穿著一身潔白的長袍,腰身與袖口緊束,看不出是什么年代的裝束。

    那身衣服雖然只有純白色,但仔細(xì)一看其實非常華麗,點綴著許多細(xì)碎如星光的白寶石,領(lǐng)口和袖口都有精致的刺繡花紋。

    男人長得很漂亮,但他的皮膚卻白得有點兒過分了, 白紙一樣, 一絲血色都沒有。他有一雙粉紅色的眼睛, 以及微卷的淺灰色短發(fā),看起來像是白化癥病人。

    右耳戴著一顆紅色的耳釘,很小, 乍一看像顆紅痣。

    “我覺得那不是樂師…”江野小聲說道, 同時把江北擋在了自己身后。

    他無法從男人身上感受到那種獨屬于樂師的溫潤友好的氣息, 江野只是感覺這人很熟悉,但又不太舒服, 就像是曾經(jīng)有仇,但是被他忘記了。

    江野警惕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隨時準(zhǔn)備拉著江北逃跑。

    “你是誰?”他質(zhì)問道。

    男人笑了起來,“墨恩斯沒有跟你提起過我嗎?”

    在阿爾蘭蒂斯,江野從來沒見過敢直呼墨恩斯大名的人,所以他立刻就意識到了,“白月光?”

    江野一瞬間欣喜若狂,他這個“替身”看見了“正主”,就像看到了溺水之人看到了漂在海上的浮木,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里終于出現(xiàn)了光亮。

    既然白月光回來了,那就意味著墨恩斯不再需要他了,他終于可以得以脫身,帶江北一起回家。

    江野剛想過去求他幫忙,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看著他,“墨恩斯說你失蹤了,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他甚至說可能永遠(yuǎn)都找不到了,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男人笑笑,“因為我想回來,所以就回來了!

    “這么簡單?”當(dāng)初墨恩斯說Ta可能永遠(yuǎn)不會再回來,江野還以為這個白月光已經(jīng)死透了。

    “我聽說墨恩斯身邊有了新寵,特意回來看看。”男人一邊說著,一邊向前走了兩步,繞著江野慢慢踱步半圈,像評估商品一般打量著他。

    他一靠近,江野立刻全身戒備,抬起手臂護(hù)住江北。

    男人略顯失望的搖頭,“看看你們兩個,就像兩只迷途的小羊羔,在狼群里躲躲藏藏,貼在一起瑟瑟發(fā)抖,墨恩斯怎么會喜歡你呢,在你身上看不到我的半點兒影子。”

    江野也覺得自己和他沒有任何相像的地方,無論是外貌還是性格。

    而且墨恩斯還說過他并不適合□□人,可眼前這個男人從頭到腳,并沒有不適合的地方。

    雖然疑點重重,但江野管不了這么多了,他不肯放棄絕境中飄到眼前的救命稻草,上前一步,啪的一下握住男人的手,懇切道:“其實墨恩斯心里一直記掛著你,他是真心喜歡你的,你們能不能快點兒和好?”

    男人:“?”

    見過替身心灰意冷尋死覓活的,也見過替身斬斷情絲回頭是岸的,但是勸正主跟自己老公破鏡重圓的,還是頭一個。

    江野忽然瞥見自己手上還戴著訂婚戒指,連忙用左手蓋住,“我跟墨恩斯之間沒什么,他只是玩玩而已,最愛的還是你!

    男人:“……”

    可以看得出來,他徹徹底底地?zé)o語了。

    一直在紗幔后面旁聽的樂師終于聽不下去了,開口警告:“懷特先生,別再開這種惡劣的玩笑了,還有,不要直呼大人的名諱,這是不敬之罪,如果您執(zhí)意如此,我會向大人如實報告。”

    然后他又轉(zhuǎn)向江野,語氣柔和了幾分,誠懇勸告:“江先生,別說那種話,大人聽見了會生氣的。”

    江野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惱火地瞪向男人,“你騙我!”

    后者攤開手,沒什么所謂的聳聳肩,“開個玩笑而已嘛,我一看你那樣子,就沒忍住。”

    江野眨眨眼,“等等,你不會是墨恩斯吧?你又換身體了?”

    男人右手輕擺,“不,我就算再大逆不道,也不敢冒充他的身份!

    他向江野伸出手,正式地握了一下,“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懷特·白,其實我們早就認(rèn)識了,你不記得了?”

    江野一怔,“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吧?”

    像懷特這樣擁有顯著外貌特征的人,只要見過一次,就不可能忘記,但江野從來沒在白月宮殿見過他,外面就更不可能了。

    “你這樣說可太傷人了,我們足足認(rèn)識一年了,那時候你多喜歡我啊,幾乎每天都要來找我,進(jìn)入我的身體,在我的血管里跑來跑去,托你的福,那一年我基本上沒有變成人形的機(jī)會。”

    江北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與江野附耳道:“哥,這人在說什么,他是不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江北聽不懂,但江野卻隱隱明白,他不可置信地吸了口涼氣,“你是白屋?!”

    “答對了!睉烟厥炀毜卮蛄藗響指,“不過沒有獎品,口頭表揚一下你的悟性吧!

    “但是,你怎么會是…”江野知道白屋是活物,畢竟它的墻壁有體溫和心跳,但他只是覺得這和活山一樣,是一種特殊的怪物,從來沒想過他會有人形,還長得這么漂亮。

    懷特這種漂亮和墨恩斯完全不同,墨恩斯是那種神圣的、潔凈的、不容侵犯的,尤其是他的頭發(fā),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起天使無暇的羽翼,而懷特的容貌則帶著很強(qiáng)烈的妖異,仿佛神話中蠱惑人心的狐貍精。

    所以江野沒辦法把他和那座滿目森白的迷宮聯(lián)系在一起。

    “不信?”懷特看出了他的想法,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他挽起袖子,用指甲沿著手臂,從內(nèi)腕到手肘劃了一道將近二十厘米的傷口。

    皮肉外翻,露出奇特的組織。

    他的肌肉顏色非常淺,近乎粉色,也難怪皮膚會白成那樣。

    而血管就完全是純白的,像一團(tuán)耳機(jī)線似的纏繞在一起,錯綜復(fù)雜,懷特用小指挑起一根血管,“每一根血管都對應(yīng)了迷宮中的一條走廊,器官則對應(yīng)了房間!

    江野看著只覺得反胃,如果那傷口是鮮紅的還好,只會讓人感到血腥,但因為是粉白色的,就讓人感到驚悚,以及本能的不適。

    但江北卻興致勃勃地湊上來,對懷特的身體構(gòu)造驚嘆不已。江野毫不懷疑,如果江北手里有把手術(shù)刀,而且打得過對方的話,他會當(dāng)場給對方解剖了。

    江北雖然初來乍到,但對怪異的接受能力比他哥還強(qiáng),他很快就在懷特與迷宮之間建立了聯(lián)系,思索道:“原來如此,血管是走廊,器官是房間,那么入口應(yīng)該是口腔,出口是…”

    他的視線下移,落在懷特的下半身,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懷特面不改色,“出口是右眼!

    他的右眼眼瞳中確實有不同尋常的紋路,類似一個八芒星。

    江北:“但是根據(jù)人體構(gòu)造來說…”

    “是右眼。”懷特微笑著重復(fù)。

    “…好吧!苯彪m然不太贊同,但既然對方都這樣說了,也只好接受這種怪奇的設(shè)定。

    懷特放下袖子,他的傷口幾乎沒有流血,江野想起白屋迷宮中空無一物的走廊,猜測他的血管里或許根本沒有血液。

    懷特隨意地坐在紗幔旁的沙發(fā)上,手指骨節(jié)敲了敲玻璃茶幾,立刻便有傭人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冒了出來,為他倒了一杯香檳酒。

    江野還記恨著他剛才戲弄自己,讓自己空歡喜一場的仇,很不客氣地問他:“你到底是來干什么的?墨恩斯已經(jīng)不會再讓我去走迷宮了!

    懷特打趣道:“這么快就以主人自居了?一言不合就趕客?”

    江野一點兒也不給他留情面,“你是客人嗎?你不是給墨恩斯打工的?”

    聽了這話,懷特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笑了起來,“你說的也對,我是他的下屬,不過也算是半個朋友…”

    他停頓了一下,采用了一個更加嚴(yán)謹(jǐn)?shù)恼f法:“…三分之一個朋友吧,我這段時間很閑,所以特意過來看看你!

    江野發(fā)現(xiàn)他說“看看你”的時候,目光是朝向紗幔的,他好像很在意藏在紗幔后面的樂師。

    但樂師并沒有回應(yīng)他。

    懷特喝了口酒,側(cè)頭道:“樂師,也給我彈一首曲子吧!

    樂師有些冷淡:“我只為主人演奏。”

    江野微怔,樂師經(jīng)常單獨演奏音樂給他聽,他從來不知道對方還有這個規(guī)矩。

    “這是你第二次拒絕我了!

    懷特嘆了口氣,放下酒杯站起身,他順手拂過層層疊疊的藏青色灑金紗幔,惋惜道:“那么好吧,我走了,明天再見。”

    樂師沒有向他道別,他似乎非常反感這個人,連基本的禮貌都不愿意給予對方。

    “你討厭他嗎?”等懷特離開花園后,江野才問。

    樂師沒有控訴什么,只是輕聲提醒道:“江先生,您最好不要經(jīng)常接觸他,很危險!

    江野疑惑地眨了下眼,“他有傳染。俊

    “…不是那個意思,懷特·白并不像表面那樣風(fēng)趣和善,他殘忍暴戾,獨斷專行,而且以折磨別人為樂,您與大人有婚約,他應(yīng)該不會對您動手,但謹(jǐn)慎起見,請別單獨和他見面!

    江野想起了墨恩斯,同樣的衣冠禽獸,斯文敗類。

    他精準(zhǔn)而一針見血地評價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惡狼都是一窩生的。”

    第058章 討好

    “現(xiàn)在你明白了吧, 這里除了樂師之外,基本上沒有好人!

    夜里,江野盤腿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 苦口婆心地勸誡江北,“所以你千萬不要看哪個人長得奇奇怪怪,或者奇形怪狀, 就貼過去湊熱鬧,這可不是你平時看的恐怖片,這是現(xiàn)實, 一不小心會出人命的!

    他們現(xiàn)在一起住在那所復(fù)建出來的公寓里, 各睡各的臥室, 墨恩斯暫時對分房睡還沒有什么意見,只是要求他每個周末都要睡在他的房間里。

    “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不跟陌生人說話,不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不給陌生人開門,對吧?”

    江北無奈地復(fù)述從小到大江野給他重復(fù)過無數(shù)遍的話。

    他坐在沙發(fā)旁的圓凳上, 隨手拿起茶幾上的雜志, 翻了幾頁, 看到了某頁上的折角,稍微停頓了一下。

    “連這種細(xì)節(jié)都復(fù)刻了,墨恩斯真的很在乎你!

    “我只覺得嚇人!苯澳眠^那本雜志, 扔進(jìn)了垃圾桶里。

    完美的細(xì)節(jié)代表著無孔不入的監(jiān)視, 江野懷疑說不定除了飛鳥之外, 家里的蚊子都是他的眼線。

    江北從垃圾桶里把雜志撿回來,“扔掉干嘛, 我還要看呢。”

    他用手指捻著光滑的書頁,“這是現(xiàn)代的數(shù)字印刷,你之前說阿爾蘭蒂斯不使用電力,那么他們應(yīng)該沒有這種印刷技術(shù)!

    “這肯定是墨恩斯憑空創(chuàng)造出來的,哥,我覺得他不單單是領(lǐng)主那么簡單!

    江野嗤笑一聲,“你想說他是創(chuàng)世神嗎?那太扯了!

    “領(lǐng)主,要么世襲制,要么禪讓制,你有聽說過在墨恩斯之前,還有其他領(lǐng)主嗎?”

    “……”江野想了想,“這倒沒有。”

    他對墨恩斯的背景不感興趣,也不想去深究,所以從來沒想過這些,但江北卻很有探索精神。

    江野及時制止了他這危險的好奇心,“你別研究了,那跟我們沒有關(guān)系。”

    江野承認(rèn)自己目光短淺,只顧小家,他甚至還擔(dān)心著江北的學(xué)業(yè),再過一個月,暑假就要結(jié)束了,萬一因為長期曠課被開除怎么辦。

    他知道江北雖然嘴上不說,背地里卻非常努力。

    高中三年他抓緊一切時間學(xué)習(xí),因為飲食不規(guī)律而頻繁犯胃病,高考后也沒有松懈,花了很長時間去查資料,填志愿,最后才如愿以償進(jìn)入了自己夢寐以求的一流高校,考上了自己喜歡的專業(yè)。

    所以江野絕不愿意讓自己這些破事兒拖累了他的前途。

    但多次的失敗所帶來的慘痛教訓(xùn)讓江野明白,光靠自己根本無法逃離這里,他不得不承認(rèn)這是一件毫無希望的事情。

    江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墨恩斯身上,他會盡量溫順地呆在對方身邊,想盡辦法討好他,做小伏低,予取予求。

    他會足夠的聽話,讓墨恩斯覺得他已經(jīng)徹底屈服,不需要再用人質(zhì)來威脅他,到時候就可以商量著把江北送回去。

    而江野會永遠(yuǎn)留在這里,他已經(jīng)決定要犧牲自己,他的銀行賬戶里有宋云生給的那筆錢,江北知道賬號和密碼,就算只剩他一個人,也能很好的活下去。

    江野在想這些的時候,臉上不覺帶上了沉重的情緒,他的眼神無意識地留在江北身上,似乎是明白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了,想多看幾眼。

    江北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哥,發(fā)什么呆呢?”

    江野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事,不早了,你去睡吧!

    哄著江北回房間睡覺之后,江野在自己屋里躺下,卻沒有睡,只是睜著眼睛盯著熟悉的天花板。

    過了一會兒,他穿好衣服起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

    他來到三樓的主臥,推開門,看到房間中央的華蓋大床上空蕩蕩,墨恩斯不在這里。

    江野想了想,轉(zhuǎn)身往書房走去。

    書房的門虛掩著,一道淺橙色的光束沿著地板映出來,延伸到江野腳下。

    他推開門,看到墨恩斯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正在翻閱文件,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了。

    墨恩斯在一封信件右下角簽署了自己的名字,抬起頭看向江野,略微有些意外,“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覺?”

    “我一個人睡不著!苯瓣P(guān)上門,向他走去。

    他努力回想著電影里女特工勾引目標(biāo)的樣子,解開睡衣最上面兩顆扣子,露出白皙的鎖骨,而胸膛則隱藏在布料的陰影之下。

    他有些失禮地?fù)踉谀魉古c成堆的文件之間,□□跨坐在對方身上,手臂攬住他的肩膀,“你陪我一會兒!

    墨恩斯順勢摟住了他的腰,睡衣布料很薄,溫?zé)岬捏w溫透了過來。

    他輕輕按住江野的后背,后者便趴在了他懷里,下巴搭在肩膀處。

    墨恩斯饒有興致地打趣道:“怎么回事,難道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升起的嗎?”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重新拿起鋼筆,繼續(xù)處理文件,頗有點兒坐懷不亂的氣勢。

    “……”江野沒說話,他側(cè)頭親吻墨恩斯的耳朵,像貓咪一樣張開嘴舔咬他的頭發(fā)。對方似乎剛洗過澡,發(fā)間帶著淡淡的花香。

    這一招效果顯著,江野聽見身后翻動文件的聲音一下子停了,緊接著他下巴一疼,墨恩斯抓住他的下顎將他扯過來,側(cè)頭親咬他的嘴唇。

    “唔…”這個吻有些過于激烈,江野的后腰撞上了堅硬的辦公桌,很疼。他一邊艱難地應(yīng)付墨恩斯的索求,一邊調(diào)整自己的坐姿,試圖遠(yuǎn)離硌疼他的桌沿。

    這樣一來,他就更加貼近了墨恩斯的懷抱,而后者感受到這細(xì)微的變化,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引誘,親吻的動作更加熱烈。

    被抱起來壓倒在辦公桌上,江野無意往門口掃了一眼,恍然間看見下方的門縫外有個影子,但只是晃了一下,便消失了。

    應(yīng)該是過來送茶的傭人吧,江野如此想到,很快他就沒辦法再細(xì)想了,墨恩斯解開他的衣服,帶他墜入了欲望的深淵。

    第059章 這里是阿爾蘭蒂斯

    江野是在墨恩斯的懷抱里睡著的, 然后在臥室的大床上醒來,身上各處已經(jīng)被洗得干干凈凈,除了那種隱隱的疲憊感與刺痛之外, 基本上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坐起身,看到床頭柜上放著一壺清茶,還是熱的, 花瓷茶杯下壓著一張字條,應(yīng)該是墨恩斯留給他的。

    江野沒看上面寫的什么,拿過來揉成一團(tuán)想要扔掉, 忽然又覺得做戲應(yīng)該做全套, 又把字條展開, 用拇指揉平上面的褶皺。

    字條的內(nèi)容和他想的差不多,無非就是對他的身體狀況表示了關(guān)心,然后叮囑他別忘記吃早餐。還有就是他有事外出了,要傍晚才回來,無聊的話可以去劇院看看歌劇,或者去宮殿后的草場騎騎馬、打打球,他盡量早點兒回來陪他。

    江野把字條折起來, 放進(jìn)了抽屜里。

    他不想去看歌劇, 那種陽春白雪的東西他看不懂, 覺得沒意思,也不想去騎馬,屁股疼, 江野先去看了眼江北, 對方好像還在睡覺, 他敲門只得到了一聲模糊的回應(yīng)。

    江野又去了花園,想去找樂師聊天。只有在他身邊, 聽著他的彈奏,江野才能獲得短暫的寧靜。

    但是一進(jìn)花園,江野就聽到了一聲短促而尖銳的哨聲,他很快就辨別出那是長鞭劃過空氣所帶來的風(fēng)聲,緊接著就是啪的一聲,伴隨其響起的是充滿痛楚的悶哼。

    江野神色一凜,他清楚地聽出那聲音是從紗幔的方向傳來的。

    他急忙跑過去,陽光穿過透明的玻璃窗,將紗幔后的人影清晰的映在地板上,江野看到那縵簾后面有個形狀怪異的影子倒在地上,他知道那是樂師。

    而在樂師旁邊,有個高挑的男人身影,他手持長鞭,一下接一下的抽打在樂師身上,隨著鞭打的聲音與痛苦的慘叫,一道鮮血嗖的一下濺在藏青色紗幔上。

    “上次給你的教訓(xùn)好像還不夠呢,丑陋的小怪物,我不是說過,以你的級別,不能拒絕我的命令嗎?”

    “只有鞭子還不夠,是不是要砍斷你幾只手,再切掉幾顆頭,你才能長點兒記性?”

    江野聽出那是白屋的聲音,而他毫無疑問正在對樂師實行殘忍的報復(fù),就因為昨天樂師拒絕為他演奏。

    江野急了,顧不上別的,一把掀開紗幔沖了過去。

    他抓住懷特持鞭的右手,將他壓倒在地上,奮力搶奪他手中的兇器,還不忘破口大罵:“我艸你的!你個混蛋傻X!你腦子有病吧!神經(jīng)。。 

    懷特順勢松開鞭子,抬起手做了個投降的手勢,笑瞇瞇地道:“我只是在和他玩游戲,你別坐在我身上,讓墨恩斯看見了說不清楚!

    懷特仍然穿著一件純白的衣服,只是那布料幾乎全部鮮血染紅了,連潔凈的白寶石都沾著血污。

    懷特體內(nèi)幾乎沒有血液,所以這只能是樂師的血,那巨大的出血量把江野嚇壞了,連忙回頭去查看樂師的情況。

    他沒有看清,因為在回頭的一瞬間,一只干枯瘦長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那只手是冰涼的,而且像巖石一樣粗糙。

    隨后江野聽到了樂師的聲音,仍然溫和平靜,但有些虛弱,“江先生,別看我,我不想傷害你!

    “可是!”

    “別看,把眼睛閉上,去紗幔外面,好嗎?”

    江野記得墨恩斯說過,普通人看到樂師的樣子會有精神錯亂的風(fēng)險。

    但他也不想袖手旁觀,樂師是他在這里唯一的朋友。

    在江野絕望到痛哭失聲的時候,是樂師想辦法安慰他,哄他開心,而現(xiàn)在樂師遇到了麻煩,他要是放任不管,他就不是人!

    江野咬了咬牙,握緊了拳頭,緊接著他突然回過身,狠狠地將拳頭砸在懷特臉上,一拳接一拳,然后他雙手掐住對方的脖子,漆黑的眼睛里滿是兇狠,“好,我馬上出去,但是我要先弄死他!”

    “不要,江先生,別這樣做!

    樂師輕輕拽著他的衣袖,懇切地勸告:“我沒關(guān)系的,您沒必要因為我而招惹他,我跟您說過,他很危險!

    “他死了就不危險了!苯安坏凰墒郑炊哟罅肆狻

    懷特終于開始反擊,他握住江野的手腕,緩慢而不容置疑地拉開。

    江野震驚地睜大眼睛,對方力氣非常大,他感覺自己是被一座工業(yè)機(jī)器給拉開的,完全沒有任何掙扎的余地。

    他當(dāng)機(jī)立斷準(zhǔn)備召喚黑弓,但懷特比他更快,抓住他的右手,將他推了出去。

    懷特慢悠悠地站起來,摸了摸脖子上粉色的血痕,惋惜道:“可惜了,這下會有十幾條走廊坍塌,我還要花時間修復(fù)迷宮。”

    江野全神貫注地盯著他,他向后退了一步,腳下傳來水聲,低頭一看,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地板上也全是血跡,血泊之中還有黑灰色的肢體碎片!

    轟!

    滔天的怒火瞬間沖了上來,江野腦中屬于理智的那根弦徹底崩斷了,他召出黑弓,沒有任何猶豫便搭弓射箭,長箭帶著破竹之勢,直射向懷特的心口。

    而后者則輕描淡寫地側(cè)過身,那根箭便擦身而過,射進(jìn)了身后的大理石廊柱里,只有一小半箭尾還露在外面,足以看到江野使了多大的力氣。

    懷特回頭看了看還在顫動的箭尾,半真半假地道:“真危險,這要是射中了,就算是我也懸了,你是真想弄死我啊!

    “廢話!”江野目不斜視,又搭上了一根黑箭,“這次不會射偏了!

    懷特聽了這話,竟然哈哈笑了起來,好像聽到了什么極為好笑的笑話。

    “不是你射偏了,小朋友,是我躲開了。”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就算你有無數(shù)只箭,把這花園弄得翻天覆地一團(tuán)亂,你的箭也沾不到我的衣角!

    “不過我并不建議你這樣做,墨恩斯很喜歡這座花園,基本上每一棵植物都由他親手培育,你在這里搗亂,可是會被打屁股的!

    懷特說完,目光越過江野,看向他身后遍體鱗傷的樂師,“今天就這樣吧,有外人來,敗壞我的興致,我明天會再來的,怪物,希望到時候你會愿意為我單獨演奏!

    他轉(zhuǎn)身離開了,毫無顧忌地將背影留給江野,似乎根本不擔(dān)心他會不會趁機(jī)偷襲。

    江野只是遲疑了幾秒,懷特就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消失在艷麗的花叢中。

    江野不敢回頭看樂師的情況,只能向傭人求助,他們帶來了醫(yī)生,為樂師療傷。

    江野坐在紗幔外的椅子上,雙手緊抓著膝蓋,恨恨道:“那混蛋明天再敢來,我一定殺了他!”

    接著他又輕拍著紗幔,放緩聲音,“你還好嗎?痛不痛?”

    樂師好像傷得很重,醫(yī)生們進(jìn)進(jìn)出出,手里端著盛滿紗布與醫(yī)療棉花的托盤,都已經(jīng)被血染透了。

    江野想不通鞭子怎么會造成這么大的出血量,除非他的鞭子狠毒到可以徹底撕裂皮肉,打斷肢體。

    樂師勉強(qiáng)笑了一下,他忍受著極大的痛楚,但語氣仍然溫柔,甚至沒有任何類似怨恨與哀傷的負(fù)面情緒,“我沒事,謝謝你幫我!

    “我們是朋友,應(yīng)該的!

    江野看著自己手腕的紋身,有些發(fā)愁,他信誓旦旦地要保護(hù)樂師,可他并沒有那個能力,明天該怎么辦?

    “我去跟墨恩斯說吧。”江野只能想到這個辦法,“你是墨恩斯的樂師,他不是也很喜歡你的演奏嗎?他肯定會阻止白屋的!

    紗幔后久久沒有回應(yīng),過了會兒,樂師才嘆了口氣,“江先生,事情沒有您想的那樣簡單,這里不是密特斯伽。”

    江野迷惑不解,不明白樂師在擔(dān)憂什么。

    他覺得墨恩斯一定會出手幫忙,他經(jīng)常聽樂師演奏,不可能一點兒憐惜之情都沒有。

    于是今天一整天,他什么也沒干,就坐在宮殿前的臺階上等墨恩斯回來。

    直到太陽西沉,星月乍現(xiàn),一輛由六匹皮毛雪白的獨角馬拉動的馬車才出現(xiàn)在江野的視野里。

    馬車停在臺階下,墨恩斯下了車,順手將鑲嵌著黑寶石的手杖交給了隨行的傭人。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禮裝,領(lǐng)帶打著溫莎結(jié),戴著白色宴會手套,大概是去參加了某個內(nèi)容正式的宴席。

    看到江野坐在臺階上,墨恩斯有點兒意外。

    其實昨晚江野投懷送抱的時候,墨恩斯就已經(jīng)猜出了對方的想法。

    他八成是要假裝溫順,讓自己覺得沒有必要再利用人質(zhì),從而將江北送走。

    墨恩斯看破不說破,就順帶著享受了他的討好,不過他沒想到江野竟然會等他回家,這演得有些過火了吧。

    他走過去,江野也站了起來。

    “怎么在這兒等我,進(jìn)去等不好嗎?”墨恩斯順手拍了拍江野的屁股,撣去他褲子上的灰塵。

    “我有事跟你說。”江野臉色嚴(yán)肅,“樂師受傷了,傷得很重。”

    “哦,懷特今天又來了?”

    墨恩斯不甚在意地說著,他親切地?fù)е暗难,親親他的臉頰,話題很快就被他從樂師身上轉(zhuǎn)走了。

    “你今天過得怎么樣?等過些天不忙了,我?guī)愠鋈ネ??br />
    江野站住腳步,“你剛才說什么?你早就知道樂師一直被那個混蛋欺負(fù)?”

    “……”墨恩斯不是很想聊這些,他不喜歡江野那么在意別人的事。

    可是現(xiàn)在江野死死盯著他,非要從他這里問個明白,他也只好開口:“懷特曾經(jīng)向樂師求愛,不過被拒絕了,現(xiàn)在這個情況,大概是因愛生恨吧。”

    “懷特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可不像我這樣寬容又仁慈。”墨恩斯十分滿意地?fù)崦暗念^發(fā),“你看,雖然你之前總是忤逆我,但我仍然把你養(yǎng)得健健康康。”

    “……”江野不想討論健不健康的事情,他義正嚴(yán)辭道:“我在你跟你說樂師,他只是拒絕為懷特演奏,就被毒打,流了好多血,你都不管嗎?他可是你的樂師!”

    “嗯…”墨恩斯沉吟片刻,想了一個比較合適的比喻,“樂師只是我關(guān)在籠子里聽曲的金絲雀,而懷特是我的忠臣,我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妥!

    “不過我有提醒過他,不要傷了樂師的手指,畢竟我很喜歡他的豎琴。”

    “你!”江野難以置信地看著墨恩斯,“你們都是一丘之貉,太混蛋了!難道你們這兒就沒有法律嗎?難道誰都能因為自己不爽就隨便欺負(fù)人嗎?”

    墨恩斯無奈地嘆息,“你不明白,星星,在阿爾蘭蒂斯,弱肉強(qiáng)食的規(guī)則凌駕在律法之上,法典被寫出來是用來管制平民的,只有上位者需要的時候,它才有價值!

    “這里是阿爾蘭蒂斯,星星,這可不是密特斯伽。”

    第060章 沒有中間商賺差價

    現(xiàn)在江野才徹底明白樂師的無奈, 這里不是他的世界,這個地方不但充斥著危險恐怖的怪物,就連生活于此的“人類”也更加的冷漠, 他們所建立的社會擁有森嚴(yán)的等級制度,近乎殘酷的上下關(guān)系。

    江野慢慢向后退了兩步,狠聲道:“好, 好,法律不管是吧,那我去殺了他!”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墨恩斯的表情, 試圖評估白屋在他心中的地位。

    墨恩斯隨意地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你當(dāng)然可以這樣做, 但是不自量力向別人挑戰(zhàn)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隨后他停頓了幾秒,似乎在權(quán)衡利弊,緊接著他做出決定,“你就去試試吧,畢竟你這輩子都要在這里生活,正好可以借此機(jī)會了解一下阿爾蘭蒂斯的規(guī)矩。”

    “什么規(guī)矩?”江野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尤其是在看到墨恩斯那雙充滿算計的眼睛時, 這一般代表他已經(jīng)挖好了坑, 就等著他傻乎乎地主動往里跳。

    “進(jìn)去說吧, 夜風(fēng)很冷,你會生病的。”

    墨恩斯拍拍江野的后背,帶他往里面走, “所謂規(guī)矩, 用你能聽懂的話來說大概就是沒有限度的正當(dāng)防衛(wèi), 你去找懷特的麻煩,他可以直接殺了你, 而不會受到任何懲罰和指責(zé),就算你中途后悔了也一樣!

    江野喉嚨發(fā)澀,身體因為緊張而有些僵硬。

    “不過也有例外,他可以選擇饒你一命,然后你就會變成他的奴隸,這就是勝利者的特權(quán)!

    “懷特是我的下屬,所以奴役你的權(quán)力會直接轉(zhuǎn)交給我,就是說你會變成我的奴隸!

    墨恩斯說到這兒,忽然覺得主仆play也不錯,于是便不懷好意地慫恿:“去試試吧,說不定你能贏呢!

    “……”

    江野沒有回話,他扭頭看向薔薇花池后面的藏青色紗幔,紗幔后沒有影子,只有樂器的輪廓。

    樂師今晚不在,他白天傷得太重了,被送到了醫(yī)療室養(yǎng)傷。就算他們有療效奇好的藥物,至少也得養(yǎng)上好幾天,但白屋卻說明天還會來。

    江野隱隱有種感覺,樂師雖然總是輕言細(xì)語地說話,態(tài)度溫和,沒什么脾氣,但實際上他是一個非常固執(zhí)的人,絕不會屈服于強(qiáng)權(quán)。

    如果明天樂師仍然拒絕為白屋演奏,他可能會被活活打死!江野絕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朋友落到這樣悲慘的下場。

    “墨恩斯!苯白ёΨ降囊滦洌抗鈭远ǖ乜粗,“我會去的,要么我死,要么他死!

    墨恩斯微微睜大了眼睛,他原本只是逗江野玩玩,沒想著他真的會去挑戰(zhàn)懷特。

    他很清楚江野有多么恐懼死亡,求生欲望有多強(qiáng),所以按理說他聽到自己剛才那些話之后,就該知難而退了,現(xiàn)在怎么還迎難而上?

    這絕對是一件毫無意義的蠢事,別說一個江野了,就算是十個加起來,面對懷特也毫無勝算。懷特的能力可不只是變一個迷宮出來,否則墨恩斯也不會那樣重用他。

    “勇氣可嘉!蹦魉狗吹故潜凰雌鹆伺d趣,他拍了拍手以示鼓勵,“這樣好了,我也該給你一些幫助,不管你是輸是贏,我都會為樂師提供庇護(hù),阻止懷特的暴力行為!

    江野狐疑地盯著他,“真的?”

    “真的!

    “你保證?”

    墨恩斯無奈笑道:“我保證!

    江野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他冷靜地說道:“我打不過他,明天一定會輸,所以我就直接當(dāng)你的奴隸好了,免得中間商賺差價!

    墨恩斯:“?”

    “有什么不妥嗎?反正我輸了,白屋也不會殺我,而是讓我當(dāng)奴隸,這個權(quán)力又會轉(zhuǎn)交給你,不就是這個流程嗎?為什么不能一步到位?”

    對于江野來說,反正他都準(zhǔn)備一輩子留在這兒了,當(dāng)奴隸或者當(dāng)愛人對他來說沒什么區(qū)別,正好可以借此把樂師從水深火熱中拯救出來,何樂而不為呢。

    “我現(xiàn)在是你的奴隸了!苯懊鏌o表情地說著,“你隨便使喚我吧,我也不要工資!

    “……”墨恩斯無可奈何地扶額,“星星,你的自尊呢?”

    “自尊能當(dāng)飯吃嗎?能賣錢嗎?”

    在這里被折騰了一年,江野早就看透了,在明知打不過的情況下還硬著頭皮呈英雄,那是非常愚蠢的做法,不但沒辦法達(dá)成目標(biāo),還會自取滅亡。

    只要能保護(hù)樂師,就算墨恩斯讓他跪著服務(wù),他也認(rèn)了。

    “不,星星,這個…”墨恩斯真沒想到江野會來這一招,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么狡猾了?

    江野相當(dāng)于沒有付出任何代價,就誆騙了自己的庇護(hù)。就算他成了自己的奴隸又如何,墨恩斯是不舍得讓他去做苦工的,還不是得和從前一樣,好吃好喝好玩好睡地養(yǎng)著。

    但是這種小聰明也很可愛,墨恩斯欣賞著江野那副表面冷靜,實際上幾乎壓不住得意的樣子,笑著妥協(xié)了,“好吧,好吧,我會履行自己的諾言!

    “不過…”墨恩斯沉吟起來,他到底還是不愿意讓江野白白占了便宜,總要索取一些報酬,“從今天開始,你得叫我主人,奴隸嘛,總得有些儀式感!

    江野:“主任?”

    “……”墨恩斯耐著性子教他正確的發(fā)音,“是主人——!

    江野點點頭,“好的主任!

    “……你是故意的吧?”

    江野很誠懇地低頭道歉,“對不起,我沒上過學(xué),普通話不好。”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一塊標(biāo)準(zhǔn)的滾刀肉,幾句話就把人氣得牙癢癢,還打不得罵不得,連墨恩斯都拿他沒辦法。

    他還能怎么樣呢?訂婚戒指都戴在手上了,顯然愛人的身份還是遠(yuǎn)遠(yuǎn)高于奴隸的。

    當(dāng)天夜里墨恩斯就把懷特叫到了書房,嚴(yán)肅警告:“以后別再騷擾我的樂師,他已經(jīng)很明確拒絕了你的求愛,就別再死纏爛打,很不體面!

    懷特:“……”

    難道您就很體面嗎,領(lǐng)主大人?

    難道那個不擇手段也要把江野留在身邊,甚至用普通人幾乎無法通關(guān)的迷宮去為難他的人,不是叫墨恩斯·伊維·阿爾蘭蒂斯?

    “您之前從未在意過這些,怎么突然又改了主意?”

    懷特嘴上問著,其實心里也明白,大概是江野背地里吹了枕邊風(fēng),不過他也有些驚訝,他和墨恩斯認(rèn)識那么久了,對方可不是個會被枕邊人迷惑的男人。

    “原因很簡單,江野輸給你了,然后成了我的奴隸,為了嘉獎他的勇氣,我承諾會出手幫忙!

    懷特:“?我失憶了?他什么時候輸給我了?”

    “這只是既定的流程!蹦魉沟坏,“而你作為其中無關(guān)緊要的環(huán)節(jié),被簡化了!

    “……”懷特試圖爭辯,“大人,您知道的,我對樂師也非常執(zhí)著,您之前不是答應(yīng)過,等某天厭煩了他的演奏,會把他賞賜給我嗎?十年前我就就為他打造好了牢籠與玩具,就等著使用者的到來!

    玩具…

    墨恩斯陷入了沉思,他很清楚懷特是個怎樣的人:他以折磨別人為樂,鮮血的顏色讓他興奮,眼淚讓他愉悅,慘叫與悲鳴對他來說如同仙樂。

    他酷愛制造痛苦,即使那毫無意義。而所謂的玩具,大概就是他精心準(zhǔn)備的刑具。

    這種人口口聲聲說“愛”著樂師,就連墨恩斯都覺得惡心。

    他不由得反思了一下自己,那一年里他對江野也不算好,威逼和利誘,什么都做過了,但所幸沒有實行過直接且過激的暴力,讓他們之間還留有余地。

    樂師跟江野的關(guān)系很好,這種關(guān)頭救下他,或許能博得江野幾分好感,收獲他的感激。

    墨恩斯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我曾經(jīng)承諾過你,但也向江野許下了諾言,這該怎么辦呢?”

    他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會兒,隨后想出了完美的解決方案,“這樣好了,我把你殺了,就不用履行給你的承諾了。”

    懷特:“???這合適嗎?”

    “我覺得沒有比這更合適的辦法了!蹦魉姑娌桓纳卣f道。

    “其實我覺得我也沒有那么執(zhí)著!睉烟匾婏L(fēng)使舵,從善如流地改了自己的說法。

    “但是呢…”他仍然試圖為自己爭取一些利益,“我確實沒辦法就這么放下他,偶爾去和他聊聊天還是可以的吧?”

    念及二人之間那微不足道但確實存在的友情,墨恩斯點頭允許了,“可以,但我不希望在我的夜鶯身上看到新的傷痕,你明白吧?”

    “當(dāng)然!睉烟匦ξ亓⑾卤WC。

    墨恩斯解決了這件麻煩事,當(dāng)然馬上要去向江野邀功。

    這天晚上江野是睡在墨恩斯房間里的,墨恩斯把他摟進(jìn)懷里,輕撫他的頭發(fā),“樂師安全了,高興了嗎?”

    江野閉著眼,縮在被子里,聲音聽起來悶悶的,“還行!

    “那我是不是應(yīng)該獲得一些報酬?”

    江野睜開一只眼,懶懶地看他,“我不是已經(jīng)變成你的奴隸了嗎?”

    “除此之外呢?”

    “……”江野知道自己是過不去這個坎了,他抬起頭,主動親吻墨恩斯的唇角。

    或許是做多了這種討好,養(yǎng)成了習(xí)慣,他已經(jīng)不會再反感這種身體接觸,而是單純當(dāng)成一種任務(wù)去做。

    “謝謝你幫忙!比缓蠼氨惴藗身,毫無心理壓力地睡了過去。

    墨恩斯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里仿佛還殘留著一些溫度。

    他原本想討要的報酬可不止一個簡單的親吻,但不知為何,他又忽然非常享受此時的寧靜。

    墨恩斯從背后抱著江野,親了親他的頭發(fā),輕聲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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