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魔幻星
小枝斜倚在榻上,手支住腦袋,懶懶地赤足踏在畢方火鳥之上,來回蹂。躪踐踏。毛絨絨,暖烘烘,倒似手爐一般。
地母出世,畢方祖連社團的話事人也不做了,專門做她的香車坐騎。他本來就是一只上古兇鳥,人類的生死存亡,特別是殘次品的消亡,關(guān)他鳥事。
從前,他想將她攫為己有。如今,她卻將他玩弄股掌。原來,她才是他的主人。
玉足踐踏,怎不是肌膚相親?藕臂掌摑,怎不是纏綿悱惻?
他將主動權(quán)交出,做一只粉紅鳥獸,未嘗不是得償所愿。他的本性本原就是殘暴動物。
做她的寵物有什么不好?
他得意地瞇著眼睛,瞅了眼坐在地上的癡癡望著她的信太和清治。
一個陰陽師,一個扶桑圣僧,竟然把法術(shù)用在了撬墻角上。可惜他們就是做玩具都不夠格。
他能變粉,能出位。他們能嗎?
畢方祖滾燙的鼻息噴出兇火,血氣方剛,血脈僨張,血涌骨鳴,血液里沸騰著快感,讓他發(fā)出“嘰嘰嘰”的呻。吟,在她足下扭轉(zhuǎn)掙扎。
小枝正練習(xí)使用真實之眼,看見千里之外作戰(zhàn)指揮室的場景。
真實之眼,不僅可以作用于靈魂,法力足夠的話,還可以無視空間距離,用作千里眼,透視各種嚴(yán)密建筑物里的秘密。
近期到處都是密謀、煽動、勾結(jié)。他們打算臥薪嘗膽,策劃再次奪權(quán)。還是不換藥的陰謀詭計。
不過現(xiàn)在還未歸政于民,哪里還需要他們奪權(quán)?如此想來,他們對權(quán)力有多么敏感,連一絲絲的牽動都讓這群陰溝里的蟑螂揪心不已。
由于睪。丸素會阻礙巫力的產(chǎn)生,許多“反抗女權(quán)。暴。政”的同志們不惜雞飛蛋打來自宮,化身“東方不敗”,修煉金針菇一般涓涓細(xì)流的巫力。
【愿望格+3%,共計73%。】
她看得好感動,恨不得為他們加油加速。
老鐘根消消樂,居家旅行閑趣必備。
再多點,加速加速,全員加速!
毀滅吧,趕緊的。
正看得起勁,就被畢方祖的叫聲叫得回神。
“少發(fā)。騷,多做事。還不快滾去搜集情報!”
她一腳踹飛粉嘰嘰的畢方兇鳥,毫無憐惜之情。最討厭他們變粉變藍(lán)。粉色和藍(lán)色都是女孩的專屬色,若有其它顏色,除了屎黃色,請參考上條。
對于死死盯著她的孱弱陰陽師和清俊和尚,她看都不看一眼,拔足即走。
兇鳥被踹到墻角,可憐兮兮地縮成一團,紅豆似的眼睛溢出自憐又興奮的淚水。
他自找的。
他就是越難越愛,越打越愛。
喬斯年在門外等待,伸出手臂挽住她。
對于這群不速之客,喬斯年只是微微挑動眉毛,拿出正宮的氣度。
小枝才懶得管這群小男人心里的想法。
沒辦法,女人就是做大事的。既可以心細(xì)如發(fā),也可以粗枝大葉。哪里會管男人心,海底針,這些雞毛蒜皮的瑣碎。
反正她的愿望格就快滿了,待不了多長時間,管他們?nèi)ニ馈?br />
貌美者,被吹捧。
貌寢者,被忽視。
這兩種處境有什么本質(zhì)區(qū)別嗎?審判美丑的是掌握話語權(quán)的人。
她都經(jīng)歷過,更不會糾結(jié)他們喜歡的是外貌還是靈魂。
他們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們自己。
既然這個世界圍著他們轉(zhuǎn),那就不是她的世界。如果世界是一個木材,那就讓她擦亮火柴。
讓這個朽爛的世界燃燒,再去創(chuàng)造一個新世界!
她是非人哉,卻有一顆人的心。
對于父系魔神,遠(yuǎn)沒有對肉。體之軀的他們,要來得厭惡。閻王易躲,小鬼難纏。他們落實的每一份罪惡都是具體的,壓迫剝削的每一個人都是活生生的。
小枝摸摸下巴,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想出了個餿主意,立刻嘿嘿嘿地竊笑起來。
她于日上中天之時打坐,周身驟然大放紫輝。左眼紫瞳深處,真實之眼似萬花筒般輪轉(zhuǎn),跨越七萬光年的距離,以神念與女媧交流。
小枝也沒打算創(chuàng)世女神會真的同意。因為她的idea實在是不符合創(chuàng)世神悲憫的形象。只不過是看著他們這群蠅營狗茍,仗著女神正與魔神交戰(zhàn),沒處置他們,肆無忌憚地繼續(xù)為非作歹,實在看不過,想耍耍他們而已。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神念交匯,須臾之間,就已洞悉。
木星驟然卷起六邊形風(fēng)暴漩渦,差點又從太陽系的軌道脫離。
看得在地球上凝神觀望的大人物們差點心臟驟停,急吞幾瓶速效救心丸。
她可以看出來這個主意是多么地石破天驚,叫莊嚴(yán)沉靜的女神情緒波動至此。
地母將星環(huán)交予她,輕笑道:“你想做就做吧。憐憫是我,冷漠是我;溫和是我,兇殘是我;光明是我,黑暗是我;我是和風(fēng)沐雨,亦是洪水滔天。當(dāng)你跨越維度,不代表丟棄情感。我身為你們的創(chuàng)生者,不代表我只有一面。你的主意,我很喜歡。”
得話如此,小枝便可以放心大膽地造作了。
伊還告訴小枝,在解決完異神入侵之事后,伊將會升維,去往四維時空,離開此方宇宙。從此這個時空將不會再有神靈,她們的命運徹徹底底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把星環(huán)給了我,那自己呢?”小枝蹙眉道。
冰晶形成的如霜星環(huán),月白之色,銀點泛波,浮在她的手心,如夢似幻。但這卻是伊的一部分。
“這是自然法則的奇跡,也是創(chuàng)世之力的星光。你們天生就具備創(chuàng)造力,或許有一天你也能創(chuàng)造自己的新宇宙。”
神念抵達(dá),億萬念之一,創(chuàng)世女神收束木星和62木衛(wèi)屬神,微縮至夸克沙海中的一礫,脫離太陽系軌道,沖破銀河系,跨越三維宇宙壁障。
伊以紫云星團來與她作別。
之前,創(chuàng)世女神只不過分出一部分心神來與她交流。真身跨越時空,消滅
了所有饗食過人間生祭的魔神,用補天石封閉了所有異度空間的入口。
小枝目光柔柔,如眷似思,盯著掌中星環(huán),沒想到之前言猶在耳已是離別囑托。
各大洲洋,在地母留下的最后神力下,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嗡嗡合攏成藍(lán)色星球。
他們親眼目送木星遠(yuǎn)去,消失在燦爛銀河中,不禁歡呼雀躍,狂歡至通宵達(dá)旦。
呃,他們之前以為世界末日的時候,也是浸淫狂歡。多人運動,公共運動,男子混合雙打,人體蜈蚣……只有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
小枝每每練習(xí)真實之眼的時候,真的被他們的骯臟給辣到眼睛,需要天天洗眼。
幕后玩家們則紛紛松了口氣,他們真的怕創(chuàng)世女神化身復(fù)仇女神。
他們高興的太早了。
真正的復(fù)仇者在這。
而且此界宇宙的創(chuàng)世神離開,就意味他們已被母神放棄。
地母走之前,還將靈氣收束,和太陽系各星球的星魂一并交給小枝。只要她不輸送靈氣,不歸置星魂,太陽系將提前步入衰老。
太陽將回光返照,變成紅巨星,吞噬近地軌道的星球。地球也會變成白矮星,等到太陽熄滅,會徹底淪為死星。
當(dāng)然,她所管理的幽冥界尚存許多女子的魂靈,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這么做的。
就在全球通宵達(dá)旦歡慶之時,太陽的光芒猝然熄滅,人類陷入可怖的死寂中。
在寂靜了整整7分鐘,一道冷漠威嚴(yán)的女聲自天穹響起。
“你們實在太令我失望了。我才被封印萬年,你們就讓度了自己天生的力量,而且是全星球的失敗。以牙還牙,以血還血。若是你們不能夠做到,也不配做我的女兒!”
聲音冷漠平穩(wěn),內(nèi)容如斯恐怖。
復(fù)仇之心昭然若揭。
各個超級大國小國帝國,都接到最高級命令,紛紛打開發(fā)射井,將核彈頭對準(zhǔn)天空的各個方向。
他們自顧自地沉浸在“悲壯”的自我感動中,為了人類存亡,他們不惜反抗天神。
小枝嘴角浮起一絲淺笑,嘲諷這群人的虛偽空洞。
各個以為自己是普羅米修斯,其實只不過是最卑劣的白眼狼,最二五仔的猶大。
他們完全忘了還好好在幽冥界活著的女人們。
呵,女人是不被他們計入人類是嗎?
當(dāng)然,女神大概率是不想搭理他們的。
發(fā)出銀河系最強音的,正是小枝。
能允許她這么不顧地母形象,也是創(chuàng)世女神的寬容所在。祂不需要人類的崇拜。
小枝擁有賜予的創(chuàng)世之力的星環(huán),只是遮住太陽而已,不要太簡單。
就在緊張對峙的時刻,小枝放出奇異的白光。
這白光將星球上的所有衛(wèi)星和通訊設(shè)備全部報廢,可謂精準(zhǔn)打擊。
藍(lán)星上的所有眼睛被白光刺痛,不禁闔上眼皮。
“神說,要有光。”
話落,太陽重新出現(xiàn)。
“吾將離開此方宇宙,你們好自為之。”
天可憐見,她總算說了句真話。
總算不用發(fā)射核彈了,幕后玩家們心里的石頭落地。
他們高興地太早。
女媧臨走前修改了世界法則,只有靈魂女人才可以使用僅剩的靈氣。
原本的男國師和公公們,看見社會新聞上,六歲多的小女孩因為被雄孩子扯了小辮子,直接手心冒火,燒光了他的頭發(fā)。連六歲多的小女孩都有法門,自己卻一丁點巫力都無,如何不叫他們心焦忌度(男戶)?
小枝還將避入幽冥界的女人放出,覺醒巫力法門的就更多了。
這引起了他們的恐慌。女人有了一丁點力量,都是要被他們警惕的。
全世界開展了獵巫行動,要把這些“會巫術(shù)的妖女、魔女”統(tǒng)統(tǒng)殺死。
各個國家展開男公民投票,就“用鎖鏈限制女性”發(fā)起重要。講話,力求將女巫淹沒在男民群眾的汪洋大海中。
水深火熱的西方,認(rèn)為女巫們是紅色。共產(chǎn)。境外。勢力。集體幸福的東方,認(rèn)為妖女們是資本主義境外。勢力。
他們的聯(lián)合絞殺,終于讓她們醒悟,不懼使用自己與生俱來的天賦奮起反抗。
上過電視的小枝,作為國際知名法師,馬上被他們找上門。
“哈哈哈……”她仰天長笑,“你們想要對我處以火刑。送菜來了?”
世界陷入混亂,喬斯年的私人住所都被這些獵巫者闖入。不能使用巫力的藤原他們只是廢物一個,更別提畢方祖只有作為鳥的時候,才有些許法力。
全被小枝開源節(jié)流了。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要的就是你們的真面目!”
小枝用兇火燒化了這幾個人。
爾后,騰空而起,直至中天。
她的眉心綻開蓮火,紫黑異瞳騰焰紫芒。
一掌揮去,蒸騰幾萬公里的大洋海水,形成水鏡,將全世界的女人收入水鏡之中。至于喬斯年幾個,被她隨意攏在關(guān)押畢方兇鳥一半靈魂的水鏡中。
排場之大,光芒四射,令全世界的目光集中在半空中。
“哈哈哈……宵小們,沒想到我又回來了吧!”
這就是小枝的計劃——釣魚。執(zhí)法。讓他們恐慌猖狂,而后殺個回馬槍。難怪她都覺得讓女神那么做,不好意思了,只好自己頂著女神的名義來。
有她看顧著,擁有巫力的女人們當(dāng)然沒生死之憂。但他們的獵巫行為卻是實實在在,知道已經(jīng)無法被原諒和解,干脆和她們拼個你死我活。
數(shù)千枚導(dǎo)彈齊射向她,她渾然不懼。
“各位觀眾,千億煙花新年秀,希望你們喜歡!”
她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只是綻放數(shù)道光芒,如秋芒疾射,燒毀導(dǎo)彈內(nèi)部的控制芯片。
以臂拖天,千枚導(dǎo)彈懸停在她頭頂數(shù)秒,爾后老馬識途,回旋鏢回發(fā)射地點。
“轟轟轟……”
狂轟亂炸,四處亂殺。
地上仰望的女人們更有勇氣,就在這一天結(jié)束他們的統(tǒng)治。
等了千年了,還不夠嗎?
天上導(dǎo)彈煙花,地上雷電風(fēng)火。
魔幻現(xiàn)實主義星球。
第62章 新世界
煙花盛宴,從白日一直持續(xù)到逢魔時刻。
晚夏是極陽氣數(shù)將盡。
黃昏是赤云日薄西山。
轟隆聲不斷,連聒噪的夏日蟬鳴都噤聲。
大江大河奔流如泣,遍染腥血。他們橫尸在地,手足斷裂,目眥盡裂,恐怖萬狀。
被她從幽都喚出的冥河,如一條有生命的漆黑魔河,渴飲他們邪惡的鮮血。
小枝接了全世界近十萬枚導(dǎo)彈,仍是不知疲倦,紫黑異瞳神采奕奕爍爍有神。
十萬導(dǎo)彈毫不夸張。光是核彈,在20世紀(jì)八零年代——核武器制造巔峰期,就有64225枚(公開數(shù)據(jù))。而300枚左右就足以毀滅人全類。
有末日大殺器之稱大伊萬氫。彈,也被陽剛大國之二發(fā)射過來,試圖給她洗臉,被她一拂掌,推到它的領(lǐng)空爆炸。
她還邊中二病晚期地霸道發(fā)言“叫你們見識什么叫女神權(quán)能無遠(yuǎn)弗屆”,邊回敬殺器煙火。
幸虧小枝還打算留著鈍刀子,叫他們血債血償,沒想立時趕盡殺絕。要不然就憑那數(shù)千枚大伊萬,地球就別想有一塊好地。
炮彈盛開的碎屑,讓土地堆滿了暗黑科技的灰燼;武器乍現(xiàn)的硝煙,讓人間彌漫地獄之火的硫磺味。
到了后來,她甚至袖手,浮在半空之中,任憑導(dǎo)彈超度,我自巋然不動。
到了飯點,導(dǎo)彈煙花竟然停了。
“嚯,怎么停了?我還沒過癮呢!接著放炮,接著舞!”
全世界陷入漆黑,只有她綻放出極致輝光。煌煌紫光炙烤邪物,將黑暗墮落照成明晃晃的晴空。
太陽底下,盡是蠅營狗茍,魑魅魍魎。
她是烈火驕陽,叫人望一眼,都會頭昏目眩,發(fā)狂至死。
更別提她扮演被背叛的創(chuàng)世神化身復(fù)仇女神,完全入戲,不顧他們死活。
囂張至極,聲若洪鐘,傳遍八宇。
地上的大玩家和爪牙走狗全都在熱夏里驚出一聲冷汗,悶熱到透不過氣來。
把導(dǎo)彈當(dāng)飛翎玩,顯然讓他們見識到驚天神威。
衛(wèi)星和通訊線路
全被燒毀,要溝通只得靠吼。
世界唯二的超級大國·石油饑渴者·世界燈塔plus宇宙警察,很快被推舉為談判官首領(lǐng),坐著戰(zhàn)斗機艦隊,來到她面前。
地上的他們屏息以待,翹首以盼,神情卻似乎勝券在握。
他們知道母神是寬容的,是可以原諒他們的,不像父神是不得寬恕的,是如洪水滅世的。到了這一步,也該消氣了。畢竟死的全是不小心被炮彈余味波及的男人。
他們把想象中的女神既當(dāng)成了壞脾氣的頑童,又當(dāng)成了可以理性溝通的母親,充滿了矛盾和臆想,可笑地自欺欺人。
白頭鷹老頭渾濁的眼球含著一泡混雜了眼藥水氣味的眼淚,匍匐投降,低下了作為世界最偉大大國的頭顱:“母神,mercy~請寬恕。”
旁邊的談判官眉間汗涔涔,擠出不安的深紋,表示愿意簽訂協(xié)議,趕緊立刻馬上,1秒內(nèi)完成改革,讓男女絕對平等,所有職位薪酬財產(chǎn)等等全都1:1分配,均田地,均富貴。
到了這一步,她更確信他們該死。連母神都認(rèn)不出。
她諦聽八方,怎么會不知道這群人陰溝里的小心思?
他們早就安排了心理學(xué)家來評估她的行為、話語、表情,乃至在空中的每一次騰挪的角度。
之前諸魔神隕落,叫他們對神秘失去了敬畏之心。或者說,從把腳踩到女人脖子上時,他們對因果報應(yīng)的敬畏就已經(jīng)蕩然無存了。
可笑的是,就這樣處心積慮了,卻沒發(fā)現(xiàn)創(chuàng)世神早就失望地放棄了他們。現(xiàn)在這位是真正的復(fù)仇者。不是神靈,而是人類。
這個世界的心理評估專家和政治分析專家加起來全都是在紙上談兵,全靠嘴皮子吃飯。
在大米帝打某石油國的時候,某些厚黑學(xué)大國,自認(rèn)高手在民間(這里的高手恐怕也專指男人),在電視臺邀請高知們高談闊論,預(yù)測局勢。結(jié)果被預(yù)測不可能輕易攻下的石油國被閃電占領(lǐng),成了新千年笑話。
他們的學(xué)說和邏輯,是建立在無視另一半性別的歪理邪說上,怎么可能是真知呢?
認(rèn)為她仁慈,一半對一半不對。她的寬容不是對著他們這群蟑螂的。
一邊乞求仁慈寬恕,一邊又把核武器的發(fā)射塔偷偷對準(zhǔn)她。
他們寧愿污染整個世界,也不愿真正平等地活在這片土地上。
一閃念,小枝便想起自己原世界核爆后龜裂的焦土,內(nèi)心更加無限地詛咒這個世界。
說是宣泄的借口也罷,如果不得救,這一切也是他們陰得的。
談判“專家”偷看她的神色,無下限的腦里跳過各種不靠譜的猜測。
她的雙臂如玉藕上下合攏,皓腕相觸,如藤蘿枝蔓,勝似白雪天女,眉間一點紅痣,姿容盡態(tài)極妍,神色不怒自威。
明明該是觀音慈航,眼里卻是雷霆萬鈞。
她一翻手,磚家們馬上識得是觀音無畏印,又是長達(dá)省略萬字的心理分析。
“女人嘛,很大方的。我們慈悲為懷,普度眾生!”
她唇邊浮起一絲微笑,聲音卻是冷冷如冰雨,在天地間回蕩。
沒等他們放下心,她就霍然叱咤。
“光明正大!善哉善哉!”
她倏地綻放奇異的極溫光輝。射線使她近處的談判隊和金屬戰(zhàn)機如蠟燭融化。
光的能量叫來不及閉眼的他們?nèi)可涑上棺樱侨獍脘N,幾不欲生,發(fā)出痛不欲生的厲嚎,不比他們要求女性自然分娩時好多少。
“呵,現(xiàn)在才想改?未免太晚了。改革不成,那就革你們的命!”
小枝疾言厲色,紫黑雙瞳里灼灼燃燒的怒火,讓她異樣的容姿驚心動魄。
再無人敢沉溺她的美人面,無視她的復(fù)仇心。
果然是心狠手辣者,徹底幻滅。
坐在指揮室里的大人物們痛心疾首,與走狗們哀嘆同聲,調(diào)性協(xié)同。一個蟑螂窩養(yǎng)不出兩種人。
他們?yōu)榱四信降龋皇桥衅降龋m是順序之差,毫不猶豫地下了“要與天地共存亡”的命令,按下了發(fā)射核武器的按鈕。
一股刻奇的悲糞之氣,縈繞在指揮桌上。
他們真的好偉大,在虛假的崇高中,感動了自己,一刻不差地集體落淚。
為了他們自己,將會犧牲森林、沼澤、湖海、狗狗……
名為“earth”的星球:……聽我說,酸Q。
蘑菇云如期而至,他們視屎如歸。
卻見她祭出一絲飄帶,輕飄飄如一洗明亮的秋水,將蘑菇云收攏在法衣之中。
兀自感動到老淚橫流的大人物們“嘎”地一聲卡住了一口老痰。
“大羅法衣!善哉善哉!”她一收法勢,還似模似樣地以慈悲之態(tài)嘲諷他們。
他們的宏大崇高全成了笑話,內(nèi)心被震撼到無法克可說。
核威懾被輕而易舉解決。“拉別人下水”的下作戰(zhàn)略都不管用,他們還能干什么?
他們的權(quán)力基石就是這么地不堪一擊,跟外露的器官一樣脆弱。
“哈哈哈……就這點手段嗎?你們出完招,該我了!”
她聲若雷鳴,默默地回視每一個凝視她的男人,眼角眉梢全是嗔怒。
“人類的殘酷藝術(shù),給了我許多啟示。這批不好,再重新來一批就是了。”
“共工之水,天柱折,地維絕!記住!共工是女人!”
共工乃炎帝后裔,火神祝融之女。
《左傳·召公二十九年》載:“共工有子曰句龍,為后土。”
左傳成書于戰(zhàn)國中期,還保留一些神話脫胎于母系社會的痕跡。古代的“子”不僅指男子,還可以指女子。而“后土”就是上古神話中的中央之神,道教的“四御”尊神之一——后土娘娘。因此,共工和后土為母系傳承是有依據(jù)的。
話音剛落,她一掌劈開云層,吸納五湖四海。
天河泄落,丈量雨柱,直瀉而下。
怒江滔天,淹沒島嶼,死傷無數(shù)。
還有不知死活的某島國男民,將女身綁在海岸,咆哮著仰面大喊:“雅蠛蝶!這些是女人!別大水沖了自家兒子們!”
小枝眉毛都沒動一下,嘲諷道:“獻(xiàn)祭女人果然是你們的傳統(tǒng)。不過這些全是女人身男兒心。精神男人,我不心疼。私密馬賽,恐怕你們心機枉費!”
真女人全被她收到水鏡之中,安全地觀看這場等了千年的怒江泄閘的神罰。她才不會波及無辜。
“女媧后土,補天之石,神罰天降!記住!神王之王是女人!”
說罷,小枝撕開空間,摘星拿月,取得一顆彗星,分裂成彈,轟然擊打各個性別洼地,真的把他們捶成了洼地。
這下可算是真正的“日。本沉沒”。
無污染,無公害,綠色殺器,蟑螂絕種。
至于核電站之類的,早就被她移除了。
這下他們無人敢叫囂,匍匐著承受他們應(yīng)得的果報。
“炎帝之火,神農(nóng)之怒!記住!炎帝是女人中的女人!”
眉心紅痣綻出凈世蓮火,她驅(qū)雷掣電,滅盡人間一切不平。
他們的痛覺神經(jīng)已經(jīng)麻木,機械地哀嚎慘叫,看著朵朵紫金蓮火寸草不燒,專燒邪物。
就在小枝要繼續(xù)打擊之時,次元空間有無形的波動和邪惡荒涼的氣息。這波動如同大海中的漣漪,不易覺察,卻被地母賜予星環(huán)的她洞悉。
星環(huán)蘊含創(chuàng)世之力,相當(dāng)于此界宇宙被她獲取最高權(quán)能。打個比方,就是除了創(chuàng)始人(創(chuàng)世神),她成了最大的股東,擁有60%以上的股份。
任何異動都逃不出她的法眼。
她驚訝地發(fā)覺創(chuàng)世女神竟然留了一條細(xì)窄的通道,通往異度空間,是她可以修復(fù)的程度。
祂這么做,必有深意。
小枝開啟紫眸,真實之眼輪轉(zhuǎn),堪破虛妄。
竟是喬谷之在夢魘空間窺視她!
此時的喬谷之正躺在香江的醫(yī)院里等死,都不知道有沒有人在神罰之時看顧他。
而且喬谷之依然未露敗相,依舊扯著張老皮子,可算是儒雅的喬爵爺。他的左眼球依舊完好,沒有安裝假眼球。
也就
是說喬谷之在過去窺視未來的她。
他三番四次通過夢魘空間來窺視她,這背后必定有魔神在謀劃未來。
真實之眼堪破一切虛妄,直視真相。
喬谷之的眼睛背后,是三只凝視窺探人間的阿修羅王之眼。
那三只可怖的紅眼睛正直直地死死地盯著她!
幸好她用的是創(chuàng)世女神的其中一個化身人間時的形象。
電光火石之間,她醒悟。
創(chuàng)世女神升維到四維宇宙,伊必定預(yù)測到這一幕,即祂預(yù)判了他們的預(yù)判。
那么打退魔神,燒毀喬谷之左眼,作為預(yù)知夢分界線的,就只有她自己!
霎那間,她不再恐懼,不再猶疑,融合創(chuàng)世星環(huán),隔著時空之河,就是一掌。
“大膽偽神!竟敢窺視命運線,妄圖修改命運!看掌!”
這一掌蘊含創(chuàng)世神通和法則之力,不僅燒毀喬谷之的左眼,還直接滅了魔神在修羅界的一個分身。
擊退他們后,小枝立時修復(fù)了這條細(xì)窄的通道。
他們不明所以地看著小枝對著空氣喊話。只有氧氣瓶快完的喬谷之,發(fā)出嚇嚇嚇的氣音,心中充滿無限悔恨,最后呼出人間最后一口氣,靈魂進(jìn)入幽冥審判。
停這一分鐘,倒叫他們好生求饒。
可她沒法停,不想停。她要給她們一個積怨傾瀉的痛痛快快!
“盤古之斧,開天辟地!記住!盤古他爹的還是女人!”
她以掌為斧,呼風(fēng)喚雨,毀天滅地,重演天地風(fēng)火雷,重塑這原本煉獄的非人間。
他們奴役她人的歷史會留下,以做警示。他們歹毒的野蠻文明會被驅(qū)逐。
她放出水鏡之中的女子。
她們睜眼看這新世界。
“霞姐,這是新的冥河之水。我已將大半的創(chuàng)生星環(huán)融入其中。你們?nèi)羰沁x擇孕育,只需喝一口新生之水,便會懷一個女孩。”
“這不就是西游記女兒國的子母河?”
霞姐驚嘆。她仿佛在看神話重演。
小枝淡笑不語。
他們被她隨便找了幾個彗星和隕石湊成一顆星球打發(fā)了。
星球上只有炙烤和寒冬,他們將帶著這顆沒有星魂的死星流浪,或許永壽無期,或許氣數(shù)將盡。
唯一知曉的是,這個宇宙將沒有任何一個智慧外星文明愿意接納他們,躲他們?nèi)鐐魅静《尽R坏叫情T,是要用星際炮驅(qū)逐的水平,如果遇到地外文明的話。
她會保證那顆星球有上下五千年的壽命,以實現(xiàn)蟑螂轉(zhuǎn)世的諾言。
那顆死星甚至沒有一個女身,只有公蟑螂。以后就是物理意義上的男人生產(chǎn)男人。
這是創(chuàng)世女神依據(jù)自己形象創(chuàng)造出的智慧生物,就讓她們回歸本貌本我。
第63章 原點
收拾舊山河,再重頭,已是幾欲天明。
她們殺出了個黎明!
天地重回混沌未開之時,訇然震動不止,陸地島嶼沉沒,富士山龐貝火山再噴發(fā),自然法則用巖漿怒火,洗禮整個大地。
他們浮腫慘白的尸體浮在海底,又被巖漿燒為灰燼,落了個白茫茫一片,真干凈!
天是藍(lán)到玉盤璀璨,海是藍(lán)到低沉欲墜。
小枝將藍(lán)星的星魂歸置。
星球的靈魂如有萬鈞,一歸位,便使天地一片清氣,混沌消散,充滿靈氣,天是天,地是地,天玄地黃。
滅世又創(chuàng)世,她們迎來了沒有核污染、白色污染、蟑螂污染的新世界。科技和知識倒是完整保留下來。
從這個太陽日起,她們將活在自由的國度。點亮科技樹,抑或靈氣修煉,都是她們自由選擇的道路。
事畢,等小枝想起來愿望格,在腦海喚出數(shù)據(jù)屏,才發(fā)覺滿意值竟高達(dá)91%。
她唇邊漾起輕快的笑容,驚喜道:“系統(tǒng),我上個世紀(jì)都當(dāng)血族女王了,怎么都沒這么高?91×91,這得有多少空間。”
【宿主,你上個世界都沒有這一次這么驚世曠古。整個世界因你而滅,因你而生。你是毀滅者,你是救世主,是權(quán)能的一體兩面。】
“統(tǒng)啊,咱們誰跟誰?說話這么深沉做什么?24小時后,我要脫離這個世界。”
【宿主,我說的可是大白話,哪里故作深沉了?】
系統(tǒng)不明顯地停了1秒。
【宿主,這個世界有愛你的人,你可以選擇留下來的。】
系統(tǒng)像人類一樣,有了勸慰之心。
小枝娥眉輕蹙,眼里閃過彷徨的暗影。那雙異瞳,紫眸妖冶,黑眸深刻,漸漸轉(zhuǎn)為剛毅,明澈清朗。
【系統(tǒng),女人不是生來的救世主,也不是天生的毀滅者,不過時勢造就。如果我翻然改圖,不選擇回到原點,那就是放棄了自己的世界,將母星讓給那些沒有資格統(tǒng)治她的他們。我不會逃避,必須要回去!】
前一世,曾經(jīng)她從“前能源危機時代”的違禁品——紙書雜志上,讀到這么一個心理理論:原生家庭里,在成長過程中,受到過家庭暴力的女性,長大成人后,如果戀愛結(jié)婚,那么她找到的男人大概率也是家暴者,陷入惡性循環(huán)。
當(dāng)時,她想得很簡單,既然如此,為了不讓自己陷入家庭悲劇的惡性循環(huán),她干脆單身到死好了。
當(dāng)然,原雜志是叫女人擦亮眼找個好男人,她的領(lǐng)悟根本就不是它的本意。
這當(dāng)然只是她的非暴力不合作。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
她是這么地渺小,統(tǒng)治機器和父權(quán)觀念是如此地根深蒂固。
就讓惡毒的基因,在她這一代結(jié)束,這是她唯一能為藍(lán)星做的好事。
如今她有了非人的力量,如果還是畏畏縮縮,不斗個旗鼓相當(dāng),那還算什么女人!!!
至癲至狂,癲狂過火,才是她的本性!
小枝除了將水鏡之中的女人放出,還將一小部分男子和畢方兇鳥關(guān)在一起,不知道他們相處可“融洽”?
“嘰嘰嘰……小蓮,他們都打我!”
一只粉紅鳥獸一出場,就撲進(jìn)她懷里,紅豆眼泫然欲泣,fashion地燙了毛絨絨的粉色卷毛,麥坨似地堆在頭上。
小枝薅了一把,拔下幾根粉毛,果然暖融融的,化作火花消散了,惹得畢方兇鳥紅豆眼默默垂淚。
犬吠聲響起,一只小白狗跳起來,對著從她衣袖里故意露頭,得意微笑的畢方祖狺狺狂吠。
她定睛細(xì)看,竟然是陰陽師信太變做的小短腿小白狗。
小枝沉下臉來,一把將他拂開:“滾!狗狗這么可愛,不許侮辱狗狗。”
她的斥罵沒叫藤原社長、清治和尚這三個大和男兒退縮,得知島國已經(jīng)沉沒到海底了,他們反倒更加心悅誠服,死心塌地,跟定她了。
菊與刀的精神就是,若是賞他們一刀,叫他們知道痛,他們會乖乖地連惡臭的菊花都會立馬獻(xiàn)上。扶桑之于大唐,核彈之于美爹。
如斯強大的女子,就是叫他們摒棄這人世,他們也坦然前往。
骨氣是什么東西,他們能吃嗎?
軟骨頭,賤骨頭,他們叫地歡實。曲意逢迎,總好過毀天滅地。
在喬斯年眼里,她的冷若冰霜,卻是神清骨秀,抱著粉紅鳥獸,如下凡的廣寒仙子抱著玉兔一般。除了某只惡意賣萌的兇鳥,實在討人厭得很。
喬斯年不知為何,總覺得看不夠似的,一眼又一眼,還垂目看兩人投在地上的影子,心沒來由地咚咚直跳。
落寞空寂的預(yù)兆來臨,如同片尾曲響起,字幕淡出,已是故事落幕。
年華易逝,他不要做容顏易改的男人。
喬生在心里默默下了決定。
小枝就沒有這么多愁善感了。她早就知道自己要離開,回到原點。
“霞姐,說好了上下五千年,多一分鐘,少一分鐘,都不是五千年。對了,這里有幾個處男,但不夠資格生活在地球上,搞個試點,移民火星吧。‘好男人牌坊’省著點用,最好限號,有了牌坊,才能生活在火星,而不是死星。”
小枝把火星隨便改造了下,只是比末日廢土好一些。之后如何,全在于她們自己決定了。
說到死星,失去權(quán)力,或者說沒有女人給他們托底,盡管沒死,卻如墜無間地獄。
只有欺壓、戰(zhàn)爭、掠奪、欲望……才是他們故事的永恒母題。
他們給自己住的死星取了一個名字
——長明星,卻像長明燈一樣煎熬至油盡燈枯。
爺?shù)绲埽瑏砑迦藟郏?br />
生前,他們毫無希望地生活在如死水般的世界,沒有任何一個文明星球愿意接納他們,沒有流動空間,被鎖死在死星上,就像曾經(jīng)的她們一樣,活在世界的最底層。
死后,他們的靈魂回歸幽冥界,接受靈魂審判,決定是否投生為蟑螂。罪行最嚴(yán)重者,將會判罰生他們的同類。
曾經(jīng),他們忌度(男疾)女人的創(chuàng)生能力,剝奪她們的身體自由權(quán),冠名她們的生育權(quán),稱自己為“生父”。現(xiàn)在,他們將如愿以償。他們會像蟲子一樣,被蟑螂的蟲卵侵蝕,肚子鼓脹,一次能生出幾百萬枚蟲卵。
他們將自己曾經(jīng)賴以生存的星球變成了一顆鬼星,一座陰森可怖的墳場,一煉獄似的非人間,現(xiàn)在他們自己倒成了鬼故事的一員。
任憑他們中間再有老奸巨猾之人,生前死后都握在她們手里,如無頭之蛇成不了氣候。
命運之書,刻在星輪之上,夢入星魂之中。
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女子將起,不可更改。
等小枝要走的前一刻,她向齊光、巴美兮、童年她們告別。
齊光遞給她一枝青蓮燭臺。
枝蔓浮青,青銅描蓮,蓮心漾火。
這枝青銅蓮燈,除了是古董,還是一件充滿了古典審美的藝術(shù)品。
齊光是法師翹楚,絕不會毫無緣由地做一些事。
小枝一凝神,差點握不住,摔下蓮燈。
驚異如一道閃電,在她眼里閃過。
“哄!”
蓮燈霍然無火自燃,螢火中走出一位喬生。
他身上裹著一圈淡淡的光輝,朦朦朧朧,柔和了他深刻的五官。
“大喬,你沒事吧?好好的人不做,要做鬼?!”
小枝都無語了,感動沒多少,驚嚇倒十足。
喬斯年眼中有火,熠熠生輝。
他緩緩說道,呼出熾熱的氣息:“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但求你真心所向。”
他形體俱滅,將自己煉成蓮臺的燈魂,再也沒有生老病死,卻能陪她到天荒地老。
小枝卻是不存在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這是愛情嗎?
血腥的?恐怖的?瘋狂的?
她不知道,也沒有興趣了解他們的內(nèi)心。
諷刺的是,當(dāng)她無心時,卻得到了別人的心。
不管他是為求脫離生老病死,還是自我催眠的癡狂,抑或是真的愛她,都不重要了。
她根本不相信愛情神話,只相信權(quán)力關(guān)系。
現(xiàn)在是她贏了。
大不了,最后一次,她不騙他了,卻休想叫她忍受漫長無際的變相婚姻生活。
“嘰嘰嘰……”
畢方祖這只粉紅鳥獸棲在梧桐枝頭,還有幾人隱在角落。
小枝無語望蒼天。
這群人也太精了吧?她可是什么都沒跟他們透露啊。
她沉吟一會兒,忽而朗聲一笑,驚鴻般飛掠而去,奔向孤冷清澄的月球。
“我走了,拜拜!忘記我,管自己生活。”
幾人窮追不舍,可惜注定無緣。
小枝在奔月的假象中,脫離了這個時空。
如前幾次一樣,她墜入深海,又浮至水面。爾后,乾坤顛倒,她從水面,轉(zhuǎn)換至深海。
深吸一口氣,來到了充滿無機質(zhì)冰冷金屬科技感的系統(tǒng)空間。
一個噸噸噸跳著的小圓球,變幻著藍(lán)紫金粉黑五色,屈伸著兩只天線似的小觸角。
【宿主,你怎么不把蓮臺帶回來呢?放在系統(tǒng)空間里,也不占地方。】
“統(tǒng)啊,你什么時候這么關(guān)心我了?好啊,你是不是想讓我劃個空間格給他住,這樣就可以讓我少兌換空間了。”
【咳,宿主,言歸正傳。九零香江最終成就:愿望格滿91%,累計空間格176×176米,9萬點積分(10萬點扣除賒欠1萬點),姝鬼面具一枚。非人天賦一件,請選擇。】
小枝下拉姝鬼的天賦清單:
1.穿墻幽靈技
2.凈世蓮火
3.辟天紫雷
4.創(chuàng)生星環(huán)
5.陰陽巫力
6.女媧道法
她的世界本就是偏向科技側(cè)的時空,而且末世將臨,靈氣也接近于無了。
別說道法,她在另一個世界本來就學(xué)會了,空有道法和有限的法力,在無源之水里,也用不了多久。
權(quán)衡一二后,火與雷,靠科技也不是不能做到。她最終選了創(chuàng)生星環(huán)。
原本在第二世界,她將剩余的星環(huán)作為幽都的集體財產(chǎn),并且能受到幽冥界特有的靈氣滋養(yǎng),可以逐漸自我修復(fù)。
她并沒有將地母賜予的星環(huán)據(jù)為己有。
現(xiàn)在能得到創(chuàng)生之力,如此可遇不可求的能力,她當(dāng)然要選。
等她從系統(tǒng)空間退出,快速調(diào)整了心態(tài),低眉順目,不引人注意地過完了窮極無聊的一天。
她要忍,要等,等到可以一舉殲滅他們的時候,再出手。
【宿主,請選擇時空位面。】
之前的兩次時空,都可算是電氣時代,卻各有各的曲折危險。這次再往前選,或許科技落后些,武器殺器也落后些,她就沒有接導(dǎo)彈的風(fēng)險了。而且19世紀(jì),她雖然不是什么歷史學(xué)家,但卻知道馬桶什么的其實也已經(jīng)發(fā)明出來了,去找個物質(zhì)豐饒的地方待著就好了。看到了不平之事,她也可以隨意出氣。
【蒸汽英倫已確認(rèn)。時空身份已綁定:布丁觸手系&*#%……】
“后面的亂碼是什么?還有之前起碼還有個人樣。現(xiàn)在什么觸手系,我會變成章魚嗎?”
小枝聲音都在顫抖。
【宿主,統(tǒng)可是有統(tǒng)格的。章魚這種不符合智械審美的非人之美,怎么會入選?】
“那麻煩把我安排到人類高質(zhì)量男性旁邊。男爵子爵什么的,勉勉強強啦。侯爵公爵的,差不離了。應(yīng)該能勉強養(yǎng)得起章魚之類的動物。”
【呃,宿主,你放心。保證給你選個神經(jīng)粗壯的。】
系統(tǒng):.<{=....(嘎~嘎~嘎~)
脆弱時間到,讓我們一起來為他們禱告。
系統(tǒng)心累啊,別又把他們玩死了。
*
入骨的思念,成了刻骨執(zhí)念。
小枝在家徒四壁的斗室里沉眠,靈魂進(jìn)入另一個時空。
而在她的原點,一家原時空未有的生物公司橫空出世,成了許多耗盡資源以求長生的富豪權(quán)貴的救命解藥。
同一時間,還有一場慈善名義的拍賣會進(jìn)行,上流社會,觥籌交錯,玻璃保險柜里,靜靜安放著一盞奇異的青銅蓮燈。
第64章 吊詭
至寒北極,大英神圣皇家科考站。
一群灰撲撲的,穿著聚合脂物防護(hù)服的皇家護(hù)衛(wèi)隊,首先開道。
他們所有人的面孔都躲在防護(hù)面具之后,看不清表情,在黑沉沉泛著幽綠的極夜天空下,拿著探測器,不知疲倦地地毯式檢測,不遺漏一絲危險。
“陛下,130微西弗,正常范圍內(nèi),儀式可以開始了。”
紅衣主教微駝著背,畢恭畢敬,垂下的腦袋,遮住了眼里閃爍的精光。
亨利八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從重重疊疊的防護(hù)面罩里傳出,更像是氣悶聲。
大英國王全身都套在防護(hù)服里,盡管披掛著把鑲嵌華美寶石的寶劍,但與其說是威風(fēng)凜凜,倒不如說是滑稽可笑。
對于這幫子裝神弄鬼的朝圣者、圣徒或是別的什么冠冕堂皇的稱呼,他是嗤之以鼻的。
要他像主教這些狂信徒一樣裝模作樣,脫掉防護(hù)服,暴露在輻射里,簡直是要了親命。
“噢,萬物之主啊。主教大人,你的忠誠無可指摘,就由你來完成儀式吧。順便將最后的神諭記錄下來。”
尊貴的亨利國王說什么都不肯從航母上下去,踏上北極的灰色冰川上。
這蠢貨,把大英國王當(dāng)成沒受過科學(xué)教育的白癡了嗎?
暴露在核輻射里,已經(jīng)足以破壞皇室血脈里的DNA結(jié)構(gòu),幸好還有精神神力的圣遺物可以抵擋一二。
要是在召喚儀式中,萬一有不可名狀之物真的降臨,哪怕是萬分之一的機會,隨之而來的高維宇宙輻射,都足以摧毀他俊美如神邸風(fēng)靡整個大英的美貌,將他改造成黏糊糊綠油油的可怕生物。
別問他是怎么知道的。問就是,維多利亞時代前幾個亨利的遭遇。
紅衣主教阿西莫多也不勉強,偷覷了眼桌面上,光可鑒人的勺子映出亨利八世的胖油白面,就隨國王的代理人——大公丹尼斯王子,一起參加召喚儀式。
神權(quán)和王權(quán)暗地里互相瞧不上。
緋紅之月,灰寂冰川,血色祭品。
在祭壇之上,不可用人工造物。
信徒們脫下織物,衣不蔽體,赤著身體,打著哆嗦,留著鼻涕,嗅著又干又悶的空氣里的輻射粒子,腳下是灰色的雪地。
因為海水可以吸收輻射,溫度升高,冰川都融化得差不多了。
上帝視角下,上了年紀(jì)的主教身體像被尼古丁熏臭了的干臘肉,垂下的二兩肉藏在污草叢里前后晃動,像可憐的干蘿卜丁。
優(yōu)雅全無,儀態(tài)盡失,這也是某些貴族拒絕參加儀式的原因。
司鐸執(zhí)刀,割開黑山羊的喉嚨,圍著圣壇畫了倒五芒星。
阿西莫多主教鄭重其事地拿出一只鉛盒,打開密碼鎖,取出里面的圣遺物——被樹脂包裹的圣徒阿拉丁的……雞雞。
圣徒阿拉丁,阿拉丁為化名,因沉迷白富美倒貼矮挫男的故事,改名阿拉丁,在與智慧女神雅典娜的眷屬的斗爭中壯烈犧牲,是第一位殉教者,被封為圣徒。
阿拉丁的各部分也被切成丁,制作成圣遺物,特別是干蘿卜丁,是真的很雞丁。
主教將“阿拉丁”丟進(jìn)圣火里,完成了象征儀式后,總算進(jìn)入了正戲。
大公丹尼斯在遠(yuǎn)處,拿著精密度和清晰度最高的攝像機,攝下畫面,實時轉(zhuǎn)播給航母上的國王。
亨利八世看著,就翻了個高貴的白眼。
以他們有限的智慧,也就會故弄玄虛了。
Y染色體的身體部位,連輻射都不能抵擋,更遑論成為圣遺物?
直接開始不好嗎?弄這些繁文縟節(jié),浪費國王寶貴的生命。
所有人都是蠢貨,而他統(tǒng)治著這個愚蠢的國家。
亨利國王被珍饈撐大的食道,順溜地滑下一整塊草莓奶油蛋糕,繼續(xù)漫不經(jīng)心地觀看儀式。
主教手執(zhí)剔骨刀,割了13位昏迷女子的喉嚨,挖出心臟子宮卵巢,放在天然大理石桌上,作為祭品。
又有13位男狂信徒圍著祭臺一圈,倒吊在十字架上,左腳懸掛在木框內(nèi),右腿在左腳膝蓋處屈曲,形成“4”的形狀。雙手背在身后,比出中指,合在一起,形成倒十字。
他們懸吊著,腦子充血,血液倒流,表情卻狂熱陶醉。
倒吊人!
這是塔羅牌22張大牌之一,此處的姿勢卻是帶有異端性質(zhì)的。
北歐神話的主神奧丁,曾經(jīng)將自己倒吊在世界樹上九天九夜,以獲得預(yù)言的力量。歐洲的煉金術(shù)士也有倒吊,來獲得神秘的幻覺。
阿西莫多今日像屠夫多過主教。
他拿著剔骨刀,掀翻了13為狂信徒的頭蓋骨,虎虎生風(fēng),如執(zhí)牛耳,手法熟練。
灰黑色的腦漿混合著血沫,流了雪地一地,散發(fā)出悶臭腐爛的味道,詭異地在1秒內(nèi)腐爛衰敗。
祭壇上,所有信徒吟唱邪神的混沌之歌,每個音節(jié)末尾都伴隨著“磕—蘇—嚕”的尾音。
要是小枝在,可能會幻聽成“磕死我了”。
主教又取出一只鉛盒,里頭是黃金琥珀密封的傳說中舊日支配者伊德·雅的一咪咪指甲蓋。
阿西莫多主教已經(jīng)親身檢驗過了,帶著這一咪咪指甲蓋穿越無人區(qū),也安然無事。
指甲——這一死去的角質(zhì)蛋白,其中蘊含的精神神力令人嘆為觀止。
他顫抖著手,眼睛里擠出兩泡渾濁的尿水,隔著手套,不舍地將女神的圣遺物——不足1cm的指甲蓋,拋進(jìn)圣火中。
圣遺物,不能直接接觸,否則就會被浸染,灌輸信仰,成為祂的信徒。
主教嘆息,他將舊日支配者的圣物獻(xiàn)祭給外神,以后再不能用女神伊德·雅的圣物來抵抗輻射了。
火遇之,燃起紫色火焰,不斷閃動的輻射指示燈滅了,周圍的輻射一掃而空。
紫色煙氣裊裊升空,忽而扭曲,吸入看不見的黑洞中。
灰色蒼穹,緋紅之月上有一點血紅,不斷臨近,引力波扭曲空間。
狂信徒們,只望一眼,就無法掙脫,雙目反白,因無法名狀的恐懼口吐白沫,全身痙攣,機械地手舞足蹈。
紅衣主教,包括13名司鐸,還勉強能守住神智。
大公丹尼斯王子,透過攝影機觀看,也被攪得頭痛欲裂,抓緊了脖子上佩戴的雅典娜女神的圣遺物——3根頭發(fā),才有所緩解。
而亨利國王早就在引力扭曲空間時,就閉上了眼睛,躲到了沙發(fā)后面。
血色降臨,灰色蒼穹上浮著一只巨大的漩渦血眼,深紅欲滴。
淺海的魚,望一眼,就“啵”地一聲冒出兩只眼睛,各邊兩只,翻著死魚眼,浮到殘冰之上。
浮冰上全是死去的多眼魚群。
外來邪神降臨帶來的高維宇宙輻射立即破壞了魚的細(xì)胞,使其發(fā)生了基因突變。
祂是混沌的,以他們不理解的方式存在,血眼只是祂的外化。
祭臺上的祭品很快灰敗腐爛,成為黏糊糊的一團黑色血肉。
祂饗食了一絲絲創(chuàng)生之力,貪婪使祂渴求更多,舊日女神的創(chuàng)生之力令所有邪神垂涎。祂還想要更多,就必須繼續(xù)浸染這個宇宙,真身進(jìn)入,支配此界時空。
這就要靠這些狼心狗肺的愚蠢信徒了。
他們對祂的信仰,讓祂進(jìn)入他們的腦子毫不費力,就像面對一臺毫無病毒防護(hù)的電腦。
祂分出一絲黏答答的觸須,血線從祂的眼睛里伸出,給予他們渴求的“神諭”。
阿西莫多和13名司鐸,臉皮融化,露出血筋白骨,又長出蜷曲的章魚觸須,緩緩地蠕動,滴下嗒嗒的粘液。
這是一出古希臘的悲喜三幕劇。
第一幕。
日環(huán)食天,雙子誕生,滅頂之災(zāi)。
第二幕。
日月凌空,星球吞噬,深淵墜落。
第三幕。
鴉群競逐,樹冠頂天,地下之城。
他們腦海接收到的是支離破碎的畫面,卻完整地分成了三幕。
全是自然景觀,唯一有啟示的就是“雙子誕生”的字樣。
這些信徒不知道的是,未來者為了保護(hù)命運原有的發(fā)展,往往會在時間線上抹除掩蓋自己的痕跡,或是制造出諸多假象,以屏蔽魔神或各種高級存在的覬覦感知。
因此“神諭”往往只見物與字,不見人。
當(dāng)邪神離開后,國王總算松了口氣,從沙發(fā)后出來,抹了把油胖的臉,正襟危坐,端起架子。
等他見到章魚臉的主教,又被嚇得跌下了座位。
原本是想請迎接外神降臨統(tǒng)治,清除星球的輻射,沒想到還必須參破神諭。
有了章魚觸須臉這等“神跡”,神諭自然被奉為圭臬。
經(jīng)皇家科學(xué)協(xié)會所測算的日期,將會在日環(huán)食之際,逮捕和處死所有雙生子及其父母。
*
該時空29個太陽年后。
小枝從意識海底醒來,就在一艘剛靠岸汽船的甲板上。
“嗚嗚嗚——”
汽笛聲不斷,一條條煙囪噴薄出綿綿不斷的蒸汽。船倉底層,火爐旁的工人不斷揮舞鏟子,嘿呦嘿呦地加入煤炭,喂食機器怪物。
天上飛過展翅吊著帆布的飛艇,以她的耳力,還能聽到齒輪和軸承嚙合的機械旋律。
就是天灰了點,沒事,霧都倫敦嘛。
狄更斯的《霧都孤兒》里對倫敦的描寫印象都是臟兮兮的。
畢竟燒的是煤炭,
除非湖畔詩人華玆華絲再世,或是被剝削的工人,也沒人在意環(huán)保。
總體來說,她還是很滿意的。
直到她伸手不見五指。
臨水自顧也無用,她連具體形態(tài)都沒有。人的肉眼根本就無法看見她。
簡而言之,言而總之,她成了不可名狀之物。
“系統(tǒng)!你不是說我會變成布丁之類的嗎?怎么連身體都沒了?!”
她在腦內(nèi)暴走,頭腦里刮起陣風(fēng)暴。
系統(tǒng):O(≧口≦)O溜了溜了。
不過看不見也有看不見的好處,她可以先摸摸底,到處亂逛。
教堂之類的,她還是先別進(jìn)了,免得真的撞到了什么神靈。
倒是酒吧、餐廳之類,易于打探消息的地方,她逛了三天。
該時空的維多利亞時代,卻是國王亨利八世當(dāng)政,實在讓她觀感復(fù)雜。
維多利亞時代是大不列顛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但對女人來說,可能就是在透不過氣的緊身胸衣里暗無天日。
維多利亞女王和她的丈夫表現(xiàn)出的婚姻生活美滿,卻是建立在忽視其治下所有女性幸福之上的。維多利亞時代,女性的地位甚至比之前國王當(dāng)政時還低。
她的丈夫阿爾伯特作為別國王子,在信件中稱自己是“家庭的天然家長”和“身為女王的丈夫,卻不是白金漢宮的主人”而感到羞辱。
他在女王懷孕期間成為她的代言人,在婚期間,實際上共同治理國家,遭到不少臣民的反對,因不符英國憲法。不過她總算沒有讓渡手中的權(quán)力,不管是主觀意愿,還是客觀所迫。
小枝原本打算好了,不平則鳴,遇到女人受委屈了,就好好治一治他們。她可不會對權(quán)貴賦魅,更不是精神皇室。管他什么國王王子,有理照樣討。
多虧了喜歡高談闊論的紳士們,政治是他們彰顯低下智力的好話題。
她了解到現(xiàn)在這個亨利八世不是都鐸王朝的殺妻狂魔亨利八世,而是維多利亞時代的第八個叫亨利的國王。
至于為什么都是國王了,還叫維多利亞時代,誰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還見到了穿了內(nèi)褲的男神像:展開雙臂,一手懸空托舉太陽,一手懸空托舉月亮。
連形體都無的小枝窮極無聊,到處飄蕩,直到她聽到“老處男”三個字,立馬飄進(jìn)了一處精裝公寓。
她沒注意到的門牌號是“貝克街211B”。
第65章 粉觸
“有錢的單身漢總要娶位太太,這是一條舉世公認(rèn)的真理。特別是像小艾德你這樣的老處男,是維多利亞時代罕見的行走的活化石。”
這段結(jié)合了《傲慢與偏見》的臺詞,來自古蒂太太的精心設(shè)計。
她說完后,便開始好整以暇地欣賞這位偵探的臉色。
在房東太太古蒂嚎完那一嗓子“大英活化石老處男”后,艾德里安臉色鐵青,左右環(huán)顧一圈,發(fā)現(xiàn)無人在走廊晃蕩后,臉色才恢復(fù)少見陽光的貴族式蒼白。
這時候是早上九點,連做晨叫服務(wù)的敲窗人都下班了,只有家里有礦從事偵探工作的艾德里安才能有起床氣。
艾德里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順走了古蒂太太端來的蜂蜜蛋糕和伯爵紅茶,“砰”地一聲甩上門。
古蒂小姐盡職盡責(zé)地演完這一出,才回到自己的房間里,享受回籠覺。
感謝她的祖奶奶買下了這棟公寓,感謝虛構(gòu)人物福爾摩斯,讓她可以配合無聊到崩壞的貴族演出,不用出去做艱苦的工作,面臨輻射暴露的危險。
貝克街221B,是無數(shù)偵探迷們競相租住的公寓,僅次于簡·奧斯丁的達(dá)西莊園。
什么熱心房東太太?還兼職保姆?
他們未免自恃甚高。
有錢的單身漢,娶位“新娘”是假,找位“新的娘”才是真。
得了吧,沒有女人天生愿意做這種無償勞動,還要捧這群大齡男圣嬰的臭腳,除非他們的屁。眼子能拉出金光燦燦的黃金粑粑。
古蒂小姐,稱自己為古蒂太太,實際上并沒有進(jìn)入婚姻的墳?zāi)梗摌?gòu)了不存在的丈夫,只為配合演出,幸好柯南·道爾沒有讓死鬼丈夫出場,她才能活到將近50歲,安全無虞。
古蒂太太想著事,啜了口苦咖啡,將一節(jié)烘干的臘肉用舊報紙卷吧卷吧,放到地下室的冰柜里。等年頭不好,連變異魚和木屑面包都稀罕的時候,她再拿出來給自己的孫女吃。
她收養(yǎng)了個女兒,又去父留女,得了個孫女。
摸摸包裹著黑貓毛的琥珀,她默默祈禱。
巴斯特女神,保佑老婆子,不被輻射異化,活過50歲吧。
巴斯特是舊神之一,非洲某些部落崇拜的神靈,常化身成黑豹等貓科動物。
*
房東太太在默默做每日祈禱,被她精湛演技一聲吼——“大英老處男”吸引過來的小枝,則是早已登堂入室。
在見人之前,她還是先驗驗貨。
大理石臺面鎏金桌子,邊沿掛著獅子面具,臺面上擺著一個骷髏頭和燒杯、導(dǎo)管、量杯、化學(xué)藥劑這些瓶瓶罐罐。
洛可可式風(fēng)格的華麗墻紙上還有殘留硝煙的彈孔。
紫檀木扶手椅上隨意搭著一件潔白的絲綢襯衫。
鎏金黃銅烏木鐘“滴答滴答”地走著時針。
緋色羊毛地毯還沾有曲奇餅的碎屑。
小枝對在臥室里那位未見其人的鉆石單身漢實在是有些嫌棄。
這哪是英倫紳士?
分明是不修邊幅的宅貓子。
他全身上下的可取之處可能就只有處子這一項了。
不修歷史專業(yè),也沒有古董鑒定知識的她,完全不曉得,這些家具全是能上拍賣桌的古董,混雜了攝政時期和伊麗莎白一世各個時期,錯過了尋找真相的線索之一。
這些奢華家具就這么格格不入地擺在一間樣式普通的公寓里,還一副毫不值錢的樣子,被它的紳士主人隨意糟蹋,難怪別人認(rèn)不出來了。
等她穿墻進(jìn)入臥室后,她的想法瞬間煥然一新,并且對能有難得這么一位模樣周正的大英處子而感動到幾乎落淚。
只要沒有圖他年紀(jì)大圖他不洗澡的特殊癖好,去大不列顛的上議院,瞧瞧那群貴族老爺,就知道沒有禿油丑衰,去掉所謂的英式貴族濾鏡之后,還能看的話,就該感激涕零了。
人類和動物界是相反的。
雄孔雀開屏,雄百靈展喉,只為吸引雌性的注意。動物界的大多數(shù)雄性更艷麗軟弱,就連雄獅也比母獅要小只。
人類男性則被全人類世界托舉,部分男性已經(jīng)丑到只要基因絕代,女人們就會功德無量的地步。
艾德里安年近三十,稱得上保養(yǎng)得當(dāng)。
他隨意地靠在沙發(fā)椅上,用鋼筆在紙上涂涂改改,梳理蘇格蘭場提供的案件線索。
灰藍(lán)深邃的眼睛,染上一絲明快的靛青,讓他的視線更加專注。
棱角分明的五官,蒼白得堪比吸血傳說的膚色,俏皮的烏黑卷發(fā),連圍巾和刺繡馬甲都精致講究。
嗅一嗅,甚至還有乳香精油的芳醇。
最重要的是他衣著浮華,小枝可以放心禍害了。
最好再有一顆驕縱的心,她的破壞欲就能得到極大的滿足。
小枝這一次連形體都沒有,連她自己都不曉得自己的容貌。她既可以飄忽如煙霧,也可以重如千鈞。
她就如面紗一樣罩在了壁燈上,觀察管道閥門和煤氣燈。
燈火像只跳蚤,忽明忽暗,投在他的書頁上。
小枝盡情玩耍,肆意搞怪。
艾德里安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思緒早已飄到別處。
他繼承了蘭斯洛特這個古老的姓氏。他那貴族老爹死了,他就會成為蘭斯洛特公爵。
蘭斯洛特老公爵,和其他貴族一樣,醉生夢死,活在酒缸和致幻劑的泡泡里。
盡情地消耗這個世界,把他們自己當(dāng)做最后一代來消耗。
情人什么的,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
要是沒有,才是不正
常。
所以,不正常的他格格不入,帶著母親的遺物,搬出來住。
老公爵整天念叨著“你個孽障,你根本不知道為了讓你活命,你的母親犧牲了什么”。
對于老公爵一副深情懷念白月光的樣子,他嗤之以鼻。
真正深情的話,他怎么不去死?
諷刺的是,就連他自己也編造了一個幻夢似的泡泡宮殿。
這個泡泡就是他的所有。
孤獨寂寞。
人,不過是模仿別人的生活。
戲劇,電影,電視……
他們觀看,他們凝視,他們浸染,他們模仿。
人類按照自己的意愿,自主地過別人的生活。
這個世界沒完沒了,沒有希望,何不過別處的精彩人生?
他扮演福爾摩斯二世,比扮演道林·格雷或達(dá)西先生,要來得更加刺痛。
異變分解的尸體,總是試圖戳破他的泡泡,提醒刺目的真相。
畢竟偵探的本能。
在他能秘密接觸到的禁書中,他了解到維多利亞時代已經(jīng)持續(xù)了將近三個世紀(jì),也就是300年。
時代的起點和終點,沒有人知道。
只知道末日將近。
整個世界充滿絕望輻射,只有X染色體和舊日女神的圣遺物可以抵抗。
他們離不開她們。
單身貴族的平均壽命也只有40歲,如果他不找個女人來寄生的話。
他渙散的視線倏地聚焦。
四周的空氣忽然凝滯而黏稠,傳來細(xì)密的若有若無的呢喃。
這是此界最熟悉不過的邪神低語。如不是信徒,則是精神污染。
他的視線都染上了粉色迷幻。
艾德里安霍然坐起,神經(jīng)緊張,“咔嗒”一聲,按開了金懷表,拿出了左輪手。槍,對準(zhǔn)空氣中的不知名存在。
懷表里鑲嵌著智慧女神雅典娜的金色指骨。
他呼喚女神。的。名:“雅典娜女神,請佑護(hù)您忠實的信徒。”
可悲的是,人類拿入侵世界的外神毫無辦法,只能祈禱舊日支配者的神光。
往日有效的“圣物驅(qū)逐”,對小枝半點用處也無。
剛開始,她還被唬了一跳,躡手躡腳地躲到窗簾里。
畢竟她現(xiàn)在連自己是什么物種都不知道,還用了雅典娜女神的。名。頭。
在所有西方神話中,她最喜歡的就是智慧女神雅典娜了,喜歡到如果穿越到奧林匹斯山,是要為她推翻宙斯的程度。
小枝見圣物對她無用,還奇異地有一種親切感,便開始肆無忌憚地捉弄他。
“哇咔咔咔……”
耳邊傳來夸張的近似孩童的搞怪笑聲。
艾德里安不知怎地,竟然松了一口氣。
起碼那些致人瘋癲的存在,絕不是她這樣的。
可他放心得太早。
突然,是白床單隆起個人形,在他回頭時,嚇?biāo)惶?br />
忽然,又是他合衣躺在床上,襯衫被撩開,鎖骨處被冰涼的滑膩戳戳碰碰。
艾德里安的血管里,冷靜漠然的貴族藍(lán)血都在騷動。
潛意識里竟讓他做了個被這個小東西強制的午夜之夢。
等他一身冷汗地驚醒,驚詫于自己的性。變態(tài),只能盡力安慰自己,強制幻想什么的都是正常的心理現(xiàn)象。一定是他禁欲太久了。
這一天下來,艾德里安倒弄清了這個存在沒有惡意,倒是喜歡捉弄人。
反正這個世界這么無聊,他也只有大概10年可活了,多養(yǎng)個幽靈小鬼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不過,他連對方長什么樣都不知道。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與她溝通。
艾德里安從櫥柜的最底層抽屜里,拿出吃灰的通靈板。
通靈板,上面排列著英文字母。玩法跟筆仙碟仙差不多,是華夏扶乩的衍生,說到底還是東方傳出去的,沒想到在西方大受歡迎,儼然成了靈異文化的一部分。
艾德里安拉上窗簾,不讓難得的陽光傷害到她。
他煞有介事地拿了個骨瓷杯子,輕聲問道:“你……你還在嗎?”
小枝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配合地拖著杯子,走出了三個字母——“Y-E-S”。
“你有什么目的?”
私家偵探屏住呼吸。
“F-U-C-K-Y-O-U!”
艾德里安一字一頓地讀出,唇瓣都在顫抖。
他霎時起身,食指離開了杯子,全然忘了請走幽靈這一規(guī)則,犯了禁忌。
他又害怕,又期待。
他的驚恐是如此地美味,小枝覺得自己的力量都增強了。
她輕快地繼續(xù)捉弄。
在肉眼里,就顯得詭異了。
墻紙剝落,大寫的“fuck”。
過了好一會兒,艾德里安才悶悶道:
“這可不是淑女所為。”
不巧,又遇上古蒂太太傾情演出的時刻。
等她拉開門,就看到了這令人震驚的一幕。
“哦,蘭斯洛特先生,您一定是悶出病來了。不過,墻紙我會找人重新裝修,賬單會寄給您的。”
古蒂太太放下餐盤,就哐當(dāng)關(guān)上了門。在門外,打了個激靈。現(xiàn)在的年輕人喲。
餐盤上擺滿了豐盛的英式早餐:烤蘑菇、黑布丁(血布丁)、煎培根、肉桂卷、芝麻白面包和橙汁等等。
艾德里安連掩飾的機會都沒有,等回過神來,早餐已經(jīng)消失了一半。
沒有身體的小枝在沙發(fā)上,意識流地攤成一張餅。
艾德里安則欣喜若狂。
能吃人類食物,說明很接近人類。
連蘇格蘭場的警員來找他辦案時,他都失去了以往的興趣,只想繼續(xù)研究這個非人存在。
他怕燈熄滅后,她走了,只有他被留在黑暗里。
幸好他感覺到她一直都在。
艾德里安隨意套了件亞麻襯衣、黑色馬甲和西裝外套,戴上棕色獵鹿帽,就興致沖沖地出門了。
雖然他很樂意為他的小盆友打扮,但出門辦案,還是不要穿得太高調(diào)。
蘇格蘭場其實并不需要什么私家偵探的幫助,只不過為了滿足這些貴族老爺?shù)膫商饺の叮瑏碜邆過場,奉上掌聲而已。
扮演福爾摩斯,總比扮演莫里亞蒂,要讓心臟脆弱的蘇格蘭場安心許多。
“又是盜墓賊團伙干的。”
艾德里安拿了放大鏡,檢查了周圍的土質(zhì),得出結(jié)論。
活著,她們供他們寄生。
死了,X染色體的尸骨,若是主人生前是舊日女神的信徒,如果是眷屬就更好不過,會被制作成凈化遺物,抵抗輻射污染。
探長蓋文也很無語。
都警告宣傳了多少遍,還是按照維多利亞時代流行的土葬來。寧愿火化,也比被他們偷盜遺體強啊。
艾德里安將放大鏡放進(jìn)口袋,正了正獵鹿帽。
一般線索到這里就斷了。
這些盜墓賊都形成了產(chǎn)業(yè)鏈。
盜尸、制造凈化遺物、處理尸體、銷售,一條龍服務(wù)。
貴族們幾乎家傳壟斷圣遺物,當(dāng)然看不上這些普通尸體制作的凈化遺物。
但中產(chǎn)階級和小資們,還是愿意掏出大把的錢買的,畢竟誰都不嫌命長。
小枝動動不存在的鼻子,嗅了嗅,沿著氣味,看了一眼人群中得意洋洋的塔似的壯漢。
這么粗壯,的確是盜墓的一把好手。
犯案后,他還有閑心回到案發(fā)現(xiàn)場回味。
她一凝神。
壯漢抱住一抽一抽的腦袋,嗚哇亂叫,胡亂揮舞。
“砰”地一聲,腦袋炸了!
碗大的猙獰傷口,灰白色的腦漿還在緩緩蠕動。
瞬間,周圍人的恐懼和因此產(chǎn)生的泛信仰,全被她吸收。
還有不知死活的同伙趁機逃跑時,扔出了污染物——含有銫的放射性霧化氣體彈。
蓋文喊道:“輻射氣彈!小心!”
艾德里安直面沖擊。
他沒想到例行公事的辦案,也能引出這些事,因此未帶防護(hù)面罩。
小枝卻似見到了食物,撲到霧氣里,如同在吃云朵。
輻射霧氣進(jìn)了黑洞一般,消失殆盡。
在等待國王凈化衛(wèi)隊的過程中,只有艾德里安注意
到了一只圓噸噸的粉色布丁的出現(xiàn)。
觸手什么的,完全被他無視了。
他興奮地將她裹進(jìn)了西裝里。
小枝眨眨眼,一溜煙藏入了他的身體。
第66章 禁室
小枝躲進(jìn)艾德里安的身體里,當(dāng)然不是覺得他的身體干凈。
而是她突然有了形體,以免被有心之人看見。
一朝得志便猖狂的,除了被壓抑太久的可憐人,剩下的就是嘴臉丑陋的小人了。
在性命攸關(guān)方面,她從末世廢土開始,就一直保持了謹(jǐn)慎的習(xí)慣,不輕易暴露底牌。
溫?zé)岬难涸诹魈剩詾橘F族藍(lán)血真的有什么不同的,可能要失望了。
他們的精神世界是空洞的,比珊瑚礁的空洞還要密集。
老錢家族貴族王族望族,隨便什么區(qū)別普通人的名頭,都一樣地自認(rèn)高人一等,都一樣地麻木不人。
他們的靈魂并沒有因物質(zhì)的豐富而更高貴。
相反,被他們當(dāng)做螻蟻的人類,只要想一想這些類人的麻木不人,都會損害她們的靈魂。
以她細(xì)胞級別的眼力觀察,全是輻射損傷的千瘡百孔的細(xì)胞。
她不懂細(xì)胞學(xué)說,只是真眼所見,細(xì)胞核散發(fā)著奇詭的深黑赤紅光芒,就好像接近冷卻的熔巖,黑中帶紅。
與被她當(dāng)做食物的輻射銫霧一樣,散發(fā)著輻射能量。
細(xì)胞里也充滿了熵,這一無效混亂無序的能量貫穿整個時空和物質(zhì)世界。
細(xì)胞膜、細(xì)胞質(zhì)、細(xì)胞核,再具體,水、鹽類、核酸、蛋白質(zhì)、糖:脂質(zhì)、維生素、細(xì)胞代謝中間產(chǎn)物……
細(xì)胞分裂,自噬,凋亡,本有自然規(guī)則。
艾德里安的細(xì)胞卻充滿了混亂無序的能量,若不是他的懷表里的圣遺物所散發(fā)出的穩(wěn)定能量,他整個人都要因為細(xì)胞的無序分裂和組織增生,而走向崩潰,變得奇形怪狀。
就這樣,這位大英處子還活得好好的。
實在讓她好奇心起。
這個蒸汽時代,其他人的細(xì)胞也是如此嗎?
更奇異的還是,她竟然能吸收輻射能量,轉(zhuǎn)化出形體。
不提她在原世界就經(jīng)歷過核爆時期,哪怕是經(jīng)過核威脅的科普,也知道銫氘鍶鈷這些放射性物質(zhì)的危害。
這個世界竟然這么快就把元素周期表給補上了?
瑪麗亞·斯克沃多夫斯卡(居里夫人)就是因為研究放射性元素釙和鐳而憾然離世的。
在小枝對平行時空有限的了解來看,瑪麗亞是和愛因斯坦差不多時期的人,說明人類對放射性元素的研究至少要到20世紀(jì)初左右。
更別提,維多利亞時代的男科學(xué)家和男醫(yī)生們,專門為女性創(chuàng)造了馴服順從的“歇斯底里癥”和“有益健康”的緊身胸衣。不管怎么看,他們都不是能跨時代研究出放射性元素的人。
究竟是有人故弄玄虛,還是詭計陰謀?
帷幕終會落下。
她是他們命中注定的死神。
小枝見到能量就吸收,順便滿足好奇心。
她可不會管剛認(rèn)識兩天的大英處子,貿(mào)然被吸收了細(xì)胞里處于平衡的輻射能量,會產(chǎn)生什么后果。
細(xì)胞里的輻射能量被一點點吸收,艾德里安現(xiàn)在還沒有什么感覺。
發(fā)生了“輻射氣彈”這種管制武器的插曲,作為特別雇傭的私家偵探,艾德里安免不了要去一趟蘇格蘭場。
不到5分鐘,國王凈化衛(wèi)隊就趕到了。
這里雖然是郊外墓地,但畢竟是倫敦。
凈化圣徒騎著駿馬,很快封鎖了現(xiàn)場。
輻射銫霧已經(jīng)被小枝吸收得差不多,只留一些殘余粒子在空氣中。
霧都近日,空氣潮濕,氣霧倒是沒有擴散。
不需用凈化骨粉,單是“蛋白質(zhì)粉”就可以中和輻射了。
凈化骨粉是用女子尸骸的骨頭磨制的,能有效抵消300萬—500萬微西弗的輻射量(這一級別的輻射,約50%的人類都會死亡)。
至于“蛋白質(zhì)粉”就是尸體的頭發(fā)和指甲這些死去的蛋白質(zhì)。
上帝仿佛跟他們開了個玩笑。
到頭來,自然的寵兒是他們最瞧不起百般貶低的女人。
皇家衛(wèi)隊的隊長——塞巴斯蒂安騎在高頭黑馬上,隔著防護(hù)服和盔甲下達(dá)指令,黃金卷發(fā)也掩蓋不了他的臉色陰沉。
就因為這些該死的貪婪禿鷲,他不得不每天浸滿汗水,穿著厚重的愚蠢盔甲到處奔波。
“報告長官,沒有發(fā)現(xiàn)‘星辰女巫’的活動痕跡。”
小隊長挺直了背脊,神態(tài)卻是放松的。
貪婪的盜墓賊總比那群信仰“星辰之母“的女巫好對付。
他們稱之女巫,實際上正確的名稱是“星辰騎士團”。
只不過,他們要霸占“騎士”之名,不許女人做騎士罷了。
塞巴斯蒂安的語氣冷得像在下液氮:“肅清場地,交給蘇格蘭場那群廢物警察。”
在場的“廢物們”敢怒不敢言。
國王衛(wèi)隊在這里相當(dāng)于某德禁欲軍裝設(shè)計師·落榜美術(shù)生的蓋世。太保。
艾德里安倒是當(dāng)眾冷臉,不給面子,冷哼一聲。
這家伙在伊頓公學(xué)的時候就很愛耍酷。
在氣勢迫人的圣騎士長走后,小隊長終于可以抖著威風(fēng)喂了駿馬一口黑煤,享受旁人的敬畏眼神。
機械駿馬是國王衛(wèi)隊的標(biāo)志。
分出精神移到艾德里安手背的小枝,驚奇地看著著神奇的一幕。
馬匹張大的嘴巴里有閃著銅澤的牙齒,隱約可見火紅的機械內(nèi)臟。
她分出一部分透明無形的觸手,進(jìn)入馬匹的血肉皮膚,盡情探索。
腦袋是血肉,內(nèi)臟是齒輪,胃袋是蒸汽,煤炭是食物。
皮膚里層刻畫著不知名的星座,似乎是魔法陣的圖樣,竟讓她倍感親切。
她默默記下了魔法陣的圖樣。
神駿無匹。
齒輪、發(fā)條、軸承驅(qū)動一匹駿馬。
機械與血肉的完美結(jié)合。
等她的透明觸手回到主體,艾德里安若有所感。
他輕聲細(xì)語地解釋:“這是蒸汽機械師的作品,只不過為王國所用。”
等他坐在警廳的辦公室做所謂的例行報告,貴族待遇的特供——黑啤酒和姜脆餅干,就立刻被呈上堆滿文件的探長辦公桌。
貴族走到哪,哪怕上戰(zhàn)場,也要喝一品脫。
Y的調(diào)性實在是與X不和,哪怕?lián)碛惺ミz物,等他們年紀(jì)大了,還是會有種種輻射病,得血癌和骨癌的居多。
在啤酒的金泡泡里醉生夢死也不錯。
更墮落的,為了止痛,還會喝維多利亞著名的藥品——鴉。片酊口服液,直至上癮過量而死。
艾德里安承襲蘭斯特洛的姓氏,卻不愿成為服務(wù)王室的鷹犬。私家偵探也不是旁人眼里的正經(jīng)營生,但等級觀念已經(jīng)深入人心,哪怕他自己貌似脫離了這個群體。
他默默地把黑啤酒推遠(yuǎn)了些,悄悄地許諾回去就給他的小魔星定制英式下午茶。
大貴族有不少位高權(quán)重者死于毒殺。
上一任蘭斯洛特公爵就死于溶于白蘭地的烏頭毒藥。
雖然他遠(yuǎn)離權(quán)力中心,不過萬事小心為好。
小枝見吸收了這么多的輻射能量都沒事,料定他的身體可以承受,干脆吃個飽,海綿一般吸收了細(xì)胞里的輻射能量。
她圓噸噸的粉色布丁觸手系形體肉眼可見地長大了一些,還長出了形狀,如同透明的粉色光滑海星。
她吃飽,順便做了個肉測實驗。
艾德里安就慘了。
蒸汽時代的男士通常把自己裹得緊緊的,露膚度很低。
就跟經(jīng)濟低迷時,口紅經(jīng)濟反倒上漲一樣。
一般情況下,他們的權(quán)力越極端,在正式場合的露膚度就越低 ,女性則反之。
艾德里安跟其他維多利亞時代男人一樣,穿了襯衫、襯褲(內(nèi)褲)、長褲、馬甲、外套,還有硬挺厚重的立領(lǐng)(紳士象征)。
小枝對細(xì)胞輻射能量的吸收實驗,相當(dāng)于給他近三十年被輻射得千瘡百孔的身體陰差陽錯地進(jìn)行了排毒。
他身上散發(fā)出似汽油似煤油的氣味,熏得小枝立刻“噔噔噔”地蹦到了半空,幸虧無人可以看見她。
皮膚表面更是覆了一層濃重的黑色污垢,悶在一層套一層的衣服里,味道更“陶醉”了。
蓋文探長都無心表現(xiàn)自己對貴族的尊重,像個沒毛鸚鵡一樣站立不穩(wěn),退開15英尺之遠(yuǎn)。
艾德里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再也維持不了紳士的體面,在他的小魔星面前掩面而逃。
而不知罪魁禍?zhǔn)拙褪歉≡诳罩袩o辜眨眼的小枝。
他緊急雇了輛雙輪馬車,加了一個銀幣,讓馬車夫快馬加鞭地往貝克街趕,全程用獵鹿帽掩面。
小枝無齒而笑,活似樂天派大星。
嗯,派大星這么可愛,一定是女寶沒錯。女孩子嗓子粗什么的,有什么好奇怪的?
樂呵呵的她還沒忘記觀察貨幣。
不用英鎊、先令或便士,而直接用人類貨幣的一般等價物——金幣銀幣銅幣,又是一個疑點。
就如目前所知的文明樣本一樣,金銀一般鎖在庫房,貨幣隨文明發(fā)展,從硬幣、紙幣到數(shù)字貨幣。
這里用金幣銀幣,交通卻有機械駿馬,給她一種又先進(jìn)又落后的矛盾感。
一到公寓,艾德里安就沖進(jìn)了盥洗室,把自己拋進(jìn)熱水浴缸里,拿肥皂像搓死豬一樣搓紅皮膚,薰衣草玫瑰各式精油不要錢地倒在水里。
小枝才沒眼看他洗澡,而是到處巡視公寓里的擺設(shè)和翻看書籍。
紫檀木書架上,一本《差分機原理》的書籍讓她腦海中有一道靈光乍現(xiàn)。
如彈力繩一樣,伸長觸手,夠到了這本精裝書。
翻閱后,她一臉“我信你個鬼”的表情。
差分機的名字如雷貫耳,曾被視為計算機的前身,可惜因為看不到前景,研究項目被英國政府?dāng)r腰斬斷。
它被譽為機械時代的巔峰之作,還是諸多蒸汽朋克浪漫幻想的理論依托。
但現(xiàn)在她看到黑白照片上10英尺高、10英尺寬、5英尺長、重達(dá)2噸的差分機一號模型,二號三號也沒有好多少。
就這么單純一件笨重的機械,絕不可能驅(qū)動機械駿馬這種精妙的機械和血肉之軀。
必定還有別的力量。
這本《差分機原理》列舉了足以繞暈她的數(shù)據(jù)公式,一本高深莫測的樣子,在它嘴里,差分機都快變成宇宙起源了。
如此推崇,必有古怪。
不過,她未更加深入了解這個世界,一時想不通,就先不想了。
玩耍快樂也是人生大事啊。
她聽著隔壁淅淅瀝瀝的撩水聲,就是一陣無齒偷笑,觸手遮嘴,笑不露齒。
浴缸水滑洗凝脂……
咳,總之,艾德里安終于洗凈鉛華后,對著明亮的穿衣鏡,才發(fā)覺自己的皮膚如同剛剝殼的雞蛋一般滑嫩白皙,皮膚倒是一如既往地蒼白。
他無語哽咽地望了眼玻璃窗外紅得滴血的太陽,祭奠自己一去不復(fù)返的粗糙皮膚和脆弱的男子氣概。
這樣還讓他如何出去當(dāng)偵探?
恐怕隨意磕碰一下,就要青紫一塊。
等他扭扭捏捏地系著騷包紫絲綢睡袍,坐在沙發(fā)上,偷覷魔星的表情時,小枝歡呼一聲,十分滿意,似異形一般,給了他一個開局抱臉殺。
一顆粉色布丁海星“pia~”地一聲,打到艾德里安滑嫩的臉上,打得他淚花盈在灰藍(lán)深邃的眼眸里。
艾德里安絲毫沒有害怕緊緊抱住他的果凍觸手,而是看見他畢生渴望的東西一般,灰藍(lán)深海瞳孔放大。
這個世界被輻射占領(lǐng),已經(jīng)沒得救了。
他們的內(nèi)里在無聲腐爛。
他小時候坐在秋千上,摸著羊皮卷,閱讀那些詭譎綺麗的傳說神話,多希望有一種非凡存在能帶來波瀾起伏,哪怕是毀滅。
如今,他夢想成真。
扭曲的靈魂,黑暗的心靈,合二為一。
他原以為自己是福爾摩斯二世。
他錯了。
他是癡迷光怪陸離的科學(xué)怪人,找到了專屬于自己的弗蘭肯斯坦。
面對透明的粉色觸手海星,他的目光就跟看孩子一樣寬容。
悶得久了,他發(fā)出一聲輕柔而顫抖的鳴叫。
小枝終于放開了他。
等古蒂太太敲門來送下午茶時,差點被客廳的景象嚇得厥過去。
沒昏過去,都是她經(jīng)歷的事多,早就神經(jīng)粗壯。
在她差點拿不穩(wěn),弄翻下午茶點心架前,有三道延長的粉色觸手迅速襲來。
嗖嗖嗖!
三層點心架的托盤,穩(wěn)穩(wěn)地擺在了餐桌上。
古蒂太太沒有神經(jīng)脆弱動不動就暈倒的毛病,可她這次卻拿出鼻煙壺深吸了口氣。
“噢,蘭斯洛特先生,別告訴我這個海星和水母的混合異種生物,是您養(yǎng)的寵物?!”
古蒂太太一臉絕望地看著艾德里安。
他殷勤地給坐在椅子上的一顆透明粉色果凍般的圓噸噸,系上蕾絲邊的潔白餐巾。
她還有一雙野獸似的異瞳,左眼金光煌煌,右眼黑耀灼灼。
在她呼啦啦喝完牡蠣湯,還柔聲道:“艾比,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細(xì)嚼慢咽,像淑女那樣。”
艾比是阿比蓋爾的昵稱。
阿比蓋爾源自希伯來語,有快樂源泉、父親的喜悅之意。
她被他賦予了人類的名字。
他把自己當(dāng)做她的父一樣,妄想豢養(yǎng)她,教育她,塑型她,又不想讓她接觸外面的世界。
他把她當(dāng)做隨意塑造的陶培,任意揮墨的白紙,供他支配的羊羔。
這對于任何一個擁有完整人格的人來說,都是奇恥大辱。
而她恰巧人格分裂變異。
小枝的金黑異瞳閃著純潔的光,內(nèi)心已經(jīng)等著好戲連臺。
跟她玩禁室培育。
就讓她成為永遠(yuǎn)禁錮他的禁室。
第67章 魔星
古蒂太太近乎是絕望地接受了,闊綽的貴族房客是個有致命不良嗜好的科學(xué)怪人。
她捺下驚嚇到“砰砰”跳的心臟。
安慰她自己:養(yǎng)寵物總比其它不良嗜好強。
為了不吃到9只觸手的章魚、5只腿的輻射火雞和長紅色魔鬼臉腫瘤的西紅柿,為了那份貴族特供的“有機健康食品”,古蒂太太還是無奈接納了那坨圓噸噸的粉色果凍。
艾德里安是個四體不勤的貴族少爺,早在出生后,因為母親的去世,他繼承了澳洲萬畝種植園和他從未踏足的南極九分之一的土地,成了堪比老公爵的大領(lǐng)主。
一次都沒揮過鋤頭的他,成了擁有土地最多的人之一。
熱輻射使溫度上升,冰層融化。
南極這塊人類共有屬地,基本被如日中天的日不落帝國所占領(lǐng)。自然而然地,南北極也被大貴族所瓜分。
因此,盡管艾德里安做著沒多少酬勞的私家偵探,但物資和身家卻可算富余。
古蒂太太兼顧了廚娘角色,作為交換,能夠得到他那份剩余的特供衛(wèi)生食品。
在她的印象中,實際上是一出生到能知事的年紀(jì),就被教導(dǎo)著輻射的危害。
文法秘書學(xué)校的教科書上印的是“萬物之主的恩典下,人類無法承受祂的威能”,整個世界都被神秘輻射所滲透。
大部分的土地都被污染,種出奇形怪狀的作物,平民們只好得過且過。
沒有勇氣尋死,也不太想活。熬一天是一天。
在她眼里,孤僻又稍有些驕傲的艾德里安已經(jīng)是個難得的好房客了。
至于這位好房客正在為他的小魔星寤寐思服,魂不守舍。
大英處子幾乎是眼睛發(fā)光地把粉色觸手海星當(dāng)成他的夏娃在養(yǎng)。
不僅試圖教導(dǎo)頑皮的觸手布丁如何做一個合格的淑女,還要訓(xùn)練
她成為他接下來偵探生涯的得力助手。
可惜她注定要摘取智慧果,走出伊甸園。想要做她的精神之父,偵探先生恐怕注定要失望了。
小枝對自己的新身體不能更滿意了。
她可沒有什么心存取悅他人的感人愿望。說不做人,就不做人。
她把自己泡在甜蜜的桃子茶里,分出8只觸手,狂而不亂地往透明的粉膠身體塞康斯餅、肉桂蛋糕……
吃得不亦樂乎。
還沒吃到仰望星空派的她感動到落淚,英國菜全是黑暗料理什么的果然是以訛傳訛。
更別提混雜維京海盜血統(tǒng)的大不列顛人民,蘊藏著掠奪者的天性,美食自然是不會放過的。咖喱味也被東印度公司傳進(jìn)了刀叉與味蕾之間。
喜歡觀察小魔星進(jìn)食的艾德里安,有時都會不自覺驚奇地瞪大眼睛,奇怪只出不進(jìn)的她到底把這些食物吃到哪里去了。
近一個星期以來,艾德里安幸福得跟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一般,每一天都是“小艾比”的成長觀察日志。
小小的公寓成了黃金鳥籠,關(guān)著一只羽毛閃亮的金絲雀。
據(jù)鳥類學(xué)家研究,金絲雀是這個星球最快樂的鳥,只要它丟掉腦子。
讓艾德里安欣慰又遺憾的是,她至多長到了一歲的比格犬大小,能坐在椅子里,上餐桌。沒有長成能唬人的警犬。
有時為了消食散步,她還會縮小成果凍糖果大小,不經(jīng)過他的同意,就“pia~”地進(jìn)入他的身體。
艾德里安也因此后知后覺地明白,上一次令他在蘇格蘭場丟失貴族體面的罪魁禍?zhǔn)资钦l了。
不過,他還是明顯感覺到自己似乎是排除了積年累月的毒素,皮膚雖是有失男子氣概的白嫩,但起碼很少骨頭作痛了。
他斷定不管她是什么,都是一只善良的小魔星。
想著想著,他在公寓過道里,把鑰匙伸進(jìn)門鎖時,就搖頭失笑。
他在想什么?
瑪麗·雪萊的科幻小說看多了嗎?
一只觸手粉布丁能有一顆人類的心嗎?
當(dāng)大英處子抱著訂做的衣服,打開門,見到被小枝禍害的餐桌時,他的紳士風(fēng)度和冷漠面具再次破功。
艾德里安咆哮著,像是火山噴熔巖:“阿比蓋爾,注意你的形象!你是淑女!不是水生章魚!”
桃子茶湯是蜂蜜色的,她泡在陶瓷茶杯里頭,跟做水療spa似的。
“pa pa~”
小枝內(nèi)心邊嘔吐,邊冒出兩只觸角做螺旋槳,如同竹蜻蜓一樣,眨著金黑澄澈的異瞳,伸出兩只觸手要抱抱。
艾德里安的深海眼眸一觸到她純潔的金黑異瞳,就無奈地熔巖冷卻,抱住了這只冰涼彈潤的粉布丁。
他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揚:“以后不許叫papa,要叫蘭斯洛特先生。”
他又看看布丁小姐水汪汪的大眼睛,深吸口氣,控制住低沉冷淡的聲線不出線,嘆口氣:“好吧。艾德叔叔也可以。”
她純潔?水汪汪?
她裝的。
他們既希冀女人風(fēng)情萬種,又希望她們無知純潔。唯一不變的是他們自我過剩的意識。
他把公寓打造成禁室,連消食散步都在客廳和陽臺兜圈子,親手打造了一座信息繭房,故意控制信息源。她又如何能不純潔呢?
希望她變異后,他別太吃驚。
畢竟她可是觸手怪啊。
排成一線的燭光晚餐,平添了許多溫馨的氛圍。
艾德里安手握刀叉,把牛排切成1英寸的小塊,再把銀餐盤推到她面前。
小枝兩只觸手拿叉子,不間斷地往透明果凍身體里塞牛排。
偵探先生以體面人的方式,挺直腰背,正襟危坐地使用刀叉,余光卻瞥向他的小艾比。
牛排一入口,就神奇地消失了,透明粉糯布丁的身體可沒有透出牛排塊的身影。
他的海藍(lán)瞳孔不自覺擴大,百看不厭,像地球人看吃播,不自覺地吃得更多了。
晚飯過后,他再次為自己的腹肌和窄腰默哀。
呃,維多利亞時代,不僅女人穿緊身胸衣,男人也會穿收緊腰部的禮服。
她對他們的目光異常敏感,早就發(fā)覺他自以為隱蔽的窺伺。只不過,她戲癮發(fā)作,想要試試看扮演小紅帽,再揭開真面目時,他的表情是否比便秘還精彩。
豐盛的晚餐過后,艾德里安再沒有像以前那樣,扮演無聊的福爾摩斯二世,用拉鋸子的小提琴音來折磨房東太太,而是興致勃勃地開始禁室培育事業(yè)。
光是這難得的清凈,古蒂太太就不后悔接納這只奇異的觸手布丁。
“她美麗如同寒星,孤獨地閃爍在天邊。她不為人知地活著,也幾乎,無人知她何時死去。”
低沉醇厚的嗓音讀著她們的無名孤寂。
他給她讀華玆華斯,讀鉑西·雪萊,讀拜倫爵士,讀莎士比亞,用詩的語言培育她,澆灌她。
只有萬物之主知道,他第一次聽見她發(fā)出人類的音節(jié),是多么地激動。
這證明她是有理智能溝通的生物。
他在養(yǎng)成小怪物,他知道。
這更令他興奮莫名,一種扮演上帝的隱秘刺激。
“為什么沒有女詩人?”
小枝在明知故問。
有時候他們狡辯遮掩的樣子,真的會讓人犯厭蠢癥。但這也是她的惡趣味之一——看他們犯蠢。
艾德里安身處局中,自然不知全貌。
他沒有這個時代的典型沙文主義,就是《福爾摩斯》里還有一位公認(rèn)聰慧的艾琳女士。
可誰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該怎么告訴她這個沮喪的事實?
百年來,簡·奧斯丁、艾米莉·勃朗特和瑪麗·雪萊等人成了公開的禁忌,她們所創(chuàng)作的人物卻風(fēng)靡日月帝國。
至今仍有醉心創(chuàng)作的夫人小姐,卻不得署名,只能取一個男性筆名,或者她們的作品被自己的丈夫或父親等男性家庭成員所冠名占有。
艾德里安看了看搖籃里,觸手扒拉詩集的天真粉糯布丁。
她毫無性別特征,除了嗓音。
他卻在第六感的直覺下,判定她是位女孩。
“艾比,緊張刺激的探案推理難道不比俗世的情情愛愛或是打字機前枯坐,要來得有趣嗎?”
他用回避轉(zhuǎn)移來回答,又不忘諄諄教誨:“艾比,人類的繁衍和以此衍生的戰(zhàn)爭種種都是丑陋的。而你,我的女孩,是超凡奇跡。沒有人值得你駐足,除了真相。”
他特意控制了信息輸入,拜倫的《唐璜》都沒給她讀。現(xiàn)在卻擔(dān)心花花公子把她欺騙,看來《茶花女》什么的得安排上了,最好再來份負(fù)心渣男豪華全家桶的《美狄亞》。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這么高尚的。保不齊有人品味獨特,連觸手都不放過。
艾德里安又給她念古希臘四大悲喜劇的故事。
小枝隨意牙牙學(xué)語。
聽了她的口音,艾德里安無奈扶額。
“艾比,你是從哪學(xué)來的粗俗的鄉(xiāng)巴佬口音?Yankee(揚基人)?美國佬的口音簡直是品味低俗的暴發(fā)戶學(xué)來的蹩腳英語。”
她扯起嘴角,無齒微笑:“很抱歉自由民主不符合貴族少爺?shù)目谖丁!?br />
艾德里安:……
他懷疑她在諷刺他,但他沒有證據(jù)。
小枝在內(nèi)心腹誹:一門語言而已。還比出優(yōu)越感了。語言是用來交流,不是用來區(qū)分高低貴賤的。
至于口音,呃,應(yīng)該是她上上一世沒改過來。
“艾比,語言能讓賣花女變成窈窕淑……”
“啦啦啦……我不聽我不聽,我要吃雞我要吃雞……”
她刻意提高童稚的嗓音,蓋過了他的聲音,唱著完全不在調(diào)上的小調(diào)。
艾德里安絕望地捂住了臉。
萬物之主啊,她怎么可以這么可愛?
千萬不能夠屈服!
為了她的淑女教育著想。
“艾比,這是給你訂做的衣服,快來試一試。”
艾德里安轉(zhuǎn)過身,給她足夠的空間。
小枝好奇地從搖籃上坐起,觸手揮舞,艷麗蕾絲和彩色絲帶裝飾的丁香色法蘭絨裙、藍(lán)底白點印花襯裙、兩條黑色羊毛長襪,一雙小皮鞋,還有一雙黑色皮革手套,在半空亂飛。
更夸張的是高高蓬起的鋼棉裙撐。
沒有緊身胸衣,是不是該夸他們?nèi)蚀龋?br />
維多利亞時代的緊身胸衣,會使女人的整個胸廓,包括消化系統(tǒng)和生殖系統(tǒng)都受到壓迫,導(dǎo)致骨骼變形。在學(xué)校里的女孩們每周只能脫下緊身胸衣1小時。這1小時里,她們用來清洗身體。
攀比楊柳細(xì)腰盛行 ,和如今營銷的“A4腰”、“螞蟻腰”異曲同工,他們隔了兩百多年,對女性的壓迫陰謀卻不謀而合。
今日笑話是,不管隔了幾個世紀(jì),他們都能共用一個腦。
不知道艾德里安是怎么跟裁縫店說的。從款式大小,明顯應(yīng)該知道是給小孩或?qū)櫸锎┑摹?br />
這一點,還要怪他自己。
艾德里安鬼鬼祟祟地喬裝打扮,到攝政街的高檔服裝店,訂做女式服裝,還是縮小版。
可惜蘭斯洛特公爵,包括日不落帝國國王的盯梢探子,都在盯著這些貴族領(lǐng)主。
蒸汽時代已知地都持續(xù)了3個世紀(jì)。他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偵探喬裝,早就落后了,單蠢地讓國王的情報主管都放松了監(jiān)視等級。
不過幸好他還不至于真的愚蠢到?jīng)]有察覺到暗探。
有心的監(jiān)視,特別是24小時無時無刻的監(jiān)視,任何人都無法隱藏秘密,除了內(nèi)心想法。
艾德里安自認(rèn)他比囚犯好一點的地方,唯有物質(zhì)享受了。
為了表現(xiàn)對小艾比的重視,他不得不明面加碼,但又不能明說,只能迂回地演一出滑稽戲。
這就導(dǎo)致無聊的上流社會圈子里,都知道那個偵探怪咖養(yǎng)個了個小怪物,并且他們自以為他不知道他們已經(jīng)知道了。
稍微有點繞。但只有自以為是的人,才是那個小丑。
為了戲弄艾德里安,他拿到了等比例縮小版的倫敦時髦衣裙。
等他心懷期待,眼眸閃亮地回頭看,就被她嚇了一跳。
粉色布丁用觸手拆除了裙撐鋼圈,把鐵箍子拉直,如同吸溜面條一樣,吃盡了圓噸噸的透明膠質(zhì)肚子里。
繼人類食物、輻射能量后,金屬也成了她的食物。
“艾比,這個不可以吃!”
他臉色變幻,深海眼眸泛起波瀾。
小枝觸手叉腰:“騷瑞,艾德叔叔,我不喜歡的,也沒浪費,干脆吃了。”
她還特氣人地跳到他的頭頂,發(fā)表獨立宣言:“裙撐、胸衣、內(nèi)衣、高跟鞋,不管什么稱呼,誰也別想束縛我!”
末了,她還將他俏皮的烏黑卷發(fā)搗成了雞窩,之后快速伸出螺旋槳觸角,飛到潔白的天花板,貼著天花板睡覺。
艾德里安深吸口氣,同手同腳地回到臥室,躺到了孔雀絲蠶被上,心里默念“莫生氣莫生氣”,倒是再沒有在夢里聽到不知名存在的耳語了。
小枝貼在天花板,只要想想就生氣。
憤怒就對了,憤怒就該往外發(fā)瘋。
她干脆禍禍了貝克街所有胸衣,還溜到成衣店服裝店,把緊身胸衣全投進(jìn)了泰晤士河。
要不是如今情況不明,不敢隨意走動,她還能讓整個倫敦再無一條能做胸衣的束帶。
等到了第二天,緋紅陽光刺穿倫敦霧靄,一抹金粉灑在窗臺。
蓋文探長不請自來地登門攪人好夢,帶來了兩宗案件。
艾德里安眼里全是起床氣:“蓋文,你最好是有比盜墓賊這種蟊賊要大的事!”
“胸衣神秘失蹤案”,據(jù)說是某個變態(tài)竊賊干的,整條街的臥室都如入無人之境,或隸屬于刺客組織。
艾德里安睜著睡眼惺忪的灰藍(lán)眼睛,偷覷了眼某只貼在天花板的粉色布丁。
聽完夸張的描述,總算到了下一件案子。
“白教堂發(fā)生了一起開膛案。”
艾德里安聽完,面色如常。
從開膛手杰克的原始懸案,發(fā)展到如今的亨利八世在位,幾乎每任國王在位,都會發(fā)生幾起模仿案。每一次都因為某些不可說的原因,不了了之。
蓋文余光掃到天花板的粉色觸手,端著伯爵紅茶的左手抖了抖,內(nèi)心突然對眼前的偵探先生肅然起敬。果然如傳聞所言,蘭斯特洛先生養(yǎng)了異種生物。
“這一次不一樣。除了白教堂的開膛手杰克案,還有一起相伴的開膛手瑪麗案。”
“開膛手瑪麗?”
蓋文嘆道:“是的。有男雞(同“男支”)遇害。疑犯自稱‘血腥瑪麗’,模仿開膛手杰克,同樣將信件寄到了英國中央新聞社。”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倫敦督察已經(jīng)下達(dá)命令,一定要徹查‘開膛手瑪麗案’。國王衛(wèi)隊會協(xié)助調(diào)查。”
說著,蓋文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委任書,肅然道:“現(xiàn)委任艾德里安·蘭斯洛特伯爵為特別調(diào)查員,一切權(quán)宜行事。亨利八世按。”
委任書上還有亨利八世的印鑒和皇室族徽。
“現(xiàn)在帝國人心惶惶,上頭給了兩個星期的期限。”
艾德里安扯起嘴角,帶著英式尖酸:“女人被殺,就習(xí)以為常。男人被殺,就人心惶惶了是嗎?”
但他還是接下了委任書。這里面有幾方角力的結(jié)果。而且國王任命,誰也不能無視。
蓋文臨走時,忍不住好奇,又瞇了眼天花板上豎起觸角,憤怒冒泡的觸手魔星。
第68章 詭紗
小枝穿著小皮鞋,坐在櫥柜上,看他打扮自己。
不得不說,大英紳士真是自覺,哪怕是要上絞刑架的竊賊也會在臨死前例行的遺照,穿上自己最體面的衣服。
維多利亞時代,哪怕是偷件紳士的衣服,也是要上絞刑架的存在。
當(dāng)時的勞工關(guān)系可以稱得上尖銳。如果英國人集會,絕大部分情況下都是為了游行示威,直到今天,也是如此。
容許批判,總比只能歌頌,要來得自由。
艾德里安把自己的卷發(fā)藏進(jìn)半高禮帽,黑色刺繡馬甲,藍(lán)色絨面收腰外套,鹿皮長褲,最后再持一柄藏著機關(guān)的手杖。
就連小枝也穿上了昨天的繁復(fù)天鵝絨衣裙。
他絕不允許自己在那個自戀狂·前伊頓同學(xué)·騎士長·塞巴斯蒂安面前被比下去,連腰也要是最窄的。
這是為布丁小姐樹立榜樣,有助于她的淑女教育。
性格孤僻、從不在意他人想法的艾德里安不自覺地開始注意起在她面前的形象。
偵探先生叫了輛玻璃棚馬車,車輪駛過污水橫流的街道,路過面黃肌瘦的霧都孤兒、表情麻木的婦女,一路平穩(wěn)地抵達(dá)了犯罪現(xiàn)場。
和1888年的開膛手杰克案一樣,案發(fā)地點在倫敦東區(qū)的白教堂附近。
甚至因為每隔一任國王就會發(fā)生的模仿案,還被倫敦市民私下稱為“開膛街”。
倫敦東區(qū)集中了各種血汗工廠和屠宰場,連最底層的勞動階層都不會選擇住在這里,稱它貧民窟都不夠格。因為根本無人居住,除了流浪漢。
日不落帝國靠著蒸汽文明繁榮了300年,月升日落,凡日月所照之地,皆為“萬物之主恩典”普惠,成了名副其實的日月帝國。
即便帝國強盛,倫敦最東端還是污穢不堪,臭氣熏天。
在確認(rèn)女性能有效抵抗輻射后,帝國的前任皇帝陛下亨利一世將女人視作“珍貴的資源”,頒布了法令,來強制“保護(hù)”萬物之主的雌性羔羊。
她們的活動范圍進(jìn)一步縮小,看管更為嚴(yán)密,必須有官方批準(zhǔn)的通行令,才能由男性家長帶領(lǐng)著出入城市入口。
因此,至少是明面上,沒有女人被強迫出賣肉。體。反倒是男雞盛行了起來,并且和任何時代一樣,只要付錢,前后都可以關(guān)顧。
開膛手杰克模仿者,每次找的也是地下流鶯或出門在外工作獨立的女子。
這還成了恐怖故事,恐嚇女孩們安分守己,找個男人“保護(hù)”自己。
呃,找個男人保護(hù)才是最危險的事情,這是可以說的嗎?
“開膛手瑪麗”,倒是別開生面,第一次見。
小枝頭頂伸出兩只觸角竹蜻蜓,飛出了車篷。
等艾德里安的黑色高筒靴落地,她就搭著棕色牛津鞋,坐在了他寬闊的肩頭。
如此神氣的出場,滿足了蘇格蘭場警員的八卦
心理。
他們伸長脖子,睜大眼睛,迫不及待地圍觀,像是引頸待戮的呆頭鵝。
果然如傳聞,大乖僻養(yǎng)了只小怪物。
“可以開始工作了嗎?”
偵探先生漠然問道。
蓋文探長銳利的眼神一掃,黑色制服們立刻低頭,各忙各的。
塞巴斯蒂安騎在高頭大馬上,排眾而出。
他穿著閃亮的銀色鎧甲,披著金色長袍,執(zhí)著長槍,如同中世紀(jì)的貴族騎士,頭盔下露出幾綹海草般凌亂的黃金卷發(fā)。
如此騷包復(fù)古的打扮,立刻吸引了小枝的注意力。
她最看不得男人裝,最煩裝男人。
心念電轉(zhuǎn),小枝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計劃還未實施,就嘿嘿嘿地在心里狂笑。
布丁觸手調(diào)整成胖貓的體型,手短腳短,連觸手都收斂了,故意調(diào)出最幼態(tài)的形狀,背部展開鏤空蝴蝶翅,翩翩飛到了銀鎧騎士的周圍,繞著他起舞。
塞巴斯蒂安的臉藏在盔甲里,看不清表情,他緊握著槍柄的蒼白指尖微不可察地顫了顫。
艾德里安的眼眸都要因為妒火,從兩汪藍(lán)海燒成紅海,腦子里的一根弦徹底崩斷。
“艾比,快回來!”
他壓抑著聲音里的憤怒,甚至有點委屈。
他才是那個辛苦養(yǎng)成小魔星的人。
小枝吹出一朵粉色的夢幻泡泡,“啵”地一聲穿透了黃金騎士長的附魔鎧甲和鎖子甲。
艾德里安拳頭硬了。
她怎么可以隨意進(jìn)入其他男人的身體?
那樣太不衛(wèi)生了。
他拼命壓抑住不斷擴張呼吸的橫膈膜。
至少偵探先生證明了一件事:忌度(男度)讓他熱血上涌,卻有益健康。起碼他的肺活量增強了。
塞巴斯蒂安不自覺地挺直了腰背,放在馬背上的臀部更翹屁了。
就在眾人以為是篇異種生物移情別戀的奇聞,騎士長身上突然散發(fā)出一股多年沒洗澡的木乃伊的奇特氣味。
特別是蓋文探長,說不出的熟悉。
這下,艾德里安得意地將她抱在懷里,刮了刮她的粉色觸角:“調(diào)皮!”
那個泡泡是小枝身體的一部分,刻意只吸收了部分輻射,算是給騎士長排毒養(yǎng)顏了。
至于進(jìn)入別人的身體,要不是看騎士長也是個處子的份上,她才不會選擇這么捉弄他。
喜歡寵物化是嗎?喜歡幼態(tài)是嗎?
那她就好好“滿足”他們對非人的病態(tài)愛好!滿足到溢出來為止!
塞巴斯蒂安的半邊胳膊,握槍的那只手全是黑色污垢,還包裹在厚重的鎧甲中,是能把自己熏暈的地步。
他握槍的手指壓到發(fā)白,單手解開頭盔,露出一張輪廓柔和的娃娃臉,海草般凌亂的金發(fā)濕漉漉地貼在鬢角,墨綠的眼睛深邃如森林湖泊,燃燒著怒火。
正是這副近乎少年感缺乏威懾力的臉龐,才讓他整天戴著盔甲。
旁邊的男仆立刻上前給騎士大人噴了最時髦的法國香水,差點整瓶倒上去。
“哼,”他一把將價值十個金幣的香水打翻在地,眼神森然:“艾比是嗎?你很好。從來沒人能讓我生氣。”
小枝無辜捂嘴,無齒而笑:“艾比又不是人。”
塞巴斯蒂安氣而反笑,反而對著偵探先生說話。
“豢養(yǎng)異種生物,小心玩火自焚!”
說著,就示意手下拿出輻射譜測儀,要對小枝進(jìn)行測量。
艾德里安轉(zhuǎn)頭對看熱鬧的蓋文探長道:“騎士長大人這算不算是破壞犯罪現(xiàn)場?畢竟這濃郁的香水味都蓋過了尸臭。說不定連尸體都染上了古龍水味。”
蓋文見火燒到自己身上,嗓音都尖細(xì)了:“時間不早了,要不先看看尸體?”
話音剛落,半空忽然飄揚花紋華麗的紙牌,紛紛揚揚,如同在下雪花。
小枝小心地吹起一張紙牌,浮在空中。
萬一有毒,她可不想以身試毒。
艾德里安直接用皮革手套接住彩色紙牌。
紙牌上是,紫色帷幕下,正義女神高舉寶劍和天秤,第11張正位牌。
“智慧女神雅典娜。塔羅牌!星辰女巫?!”
“塔羅牌跟星辰騎士團有什么關(guān)系?”小枝問道。
他完全沒有注意到主語的變換。
艾德里安將觸手布丁裹進(jìn)大衣,迅速位移至墻角,小心地轉(zhuǎn)開手杖,將彈巢對準(zhǔn)擊發(fā)位,改造成了變相的機關(guān)。槍,對準(zhǔn)空中可能出現(xiàn)的敵人。
“塔羅牌和水晶等都能導(dǎo)出女性體內(nèi)的超凡之力,屬于帝國違禁品。”
聽到這里,小枝更是好奇,特意隱藏了身體。
仿佛本能一般,她無師自通地隱形。
粉色褪去,如同蒙了一層輕紗,色彩水一般收回,她成了不知名的存在。
塞巴斯蒂安和他帶領(lǐng)的國王衛(wèi)隊更是嚴(yán)陣以待。
他也不顧惡臭,戴好頭盔。
空氣都仿佛凝滯。
一位身披斗篷的女子,乍現(xiàn)白教堂的塔尖。她戴著兜帽,就是一個信仰之躍!
小枝甚至能聽到她跳躍時獵獵作響的披風(fēng)。
真是英姿颯爽。
她覺得對方帥呆了,比起花里胡哨的男騎士要帥多了。
蘿拉摘下額頭的金屬護(hù)額,投擲飛鏢一般擲了出去,所到之處,立起一面面光可鑒人的銀鏡。
“美杜莎之盾!”
蘿拉喝道。
小枝見到的卻是絢麗如蛇,吐著艷藍(lán)的火信,爭相出動,蘊含著一團團如螢火的能量。
塞巴斯蒂安厲聲警告:“不要看蛇盾!”
有不幸目光未避開的國王衛(wèi)隊騎士或警探,一經(jīng)目觸,瞬息原地石化成石像。
希臘神話中,雅典娜的盾的確是用美杜莎的頭顱制成的。
雅典娜最早源于克里特島的少女地母神,也是母系社會的宮殿城池女神、鳥和蛇之女神。希臘神話演變到后來,硬生生給祂安排了個父——宙斯。
對女神的降格,不是給她安排父(如宙斯),就是給她安排丈夫(如伏羲)。
小枝在旁觀看,卻未受到絲毫影響,包括躲避不及的婦人和偷偷探頭的小女孩,也都未受美杜莎之盾的影響。
“吁——”
塞巴斯蒂安驅(qū)馬上前,橫槍在前,怒吼道:“瑪莎拉蒂!圣火驅(qū)魔!”
瑪莎拉蒂?
小枝差點沒繃住,笑出來。
呃,以及這里的人打架都習(xí)慣念出聲來的嗎?
提前告訴別人自己要放大招。
一團夢幻的緋紅焰火從機械馬嘴中噴出,形成勢不可擋的火龍。
蘿拉立刻抽出腰間的卡牌,調(diào)動雅典娜塔羅牌儲存的風(fēng)元素,形成一道風(fēng)盾,阻擊火龍。
溫度極高的焰火被風(fēng)盾擋住四散,連霧都的空氣都震起一波波熱浪。
騎士長身后的衛(wèi)兵們終于反應(yīng)過來,趁機扭開長槍,噴出應(yīng)接不暇的槍林彈雨。
蘿拉睜大碧眼,眼睜睜看著黃澄澄的子彈頭穿過焰火,帶著硝煙味沖向自己。
她不禁懊悔自己的馬虎忘形,為了接觸可能的新成員,而與國王的鷹犬正面交鋒。
在人類反應(yīng)不及的0.01秒內(nèi)。
小枝適時上前,本能調(diào)動之前吸收轉(zhuǎn)化的輻射能量,吐出一縷輕“紗”,如霧如水流淌。
這一片輕紗卻阻擋了彈雨。子彈“叮叮”落地。
她一個沒收住,吹出的“紗”更多了。
“嘀嘀嘀——”
在無人在意的角落,之前對小枝毫無反應(yīng)的輻射光譜儀響個不停。
氣氛變得飄忽,空氣不知何時停止了流動,變得黏稠而詭異。
整條街的人都被蒙了一層面“紗”,呼吸近乎停滯,慢動作地掙扎,臉部肌肉被勒出細(xì)格。
白教堂的上空被血腥氣引來的烏鴉群雙目反白,直直地跌落,接近地面3米時,卻慢了下來,輕似羽毛飄落。
艾德里安喊道:“a——i——艾——bi——”
只有小枝未受影響。
頭上粉色觸角扭了扭,她很快下定了主意。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無條件保護(hù)男人,就是對女人最大的傷害。
她張大嘴,吸入斗篷女俠旁邊的輕“紗”,整個布丁吹成一顆胖乎乎的果凍球。
蘿拉的動
作再沒有停滯,解除動不了的僵局。
她似有明悟,臨走前,回頭深深看了小枝所在的隱形方向一眼,像只靈活的黑豹在街巷中跳躍穿梭,消失在蒸汽叢林中。
小枝等她走了,才全部吹散輕“紗”。
等人和動物能動后,女人還好,本身就有優(yōu)秀的X基因做抵抗。被波及的男人卻是骨頭酥軟,站不住腳,腦袋嗡嗡響地抽痛,鼻血狂流。
隱形的小枝一進(jìn)入他的細(xì)胞躲藏,艾德里安就感覺到了。
他對一些奇詭的神秘學(xué),總有種特殊的直覺。比如他小時候見過的,在蘭斯特洛城堡里,被老公爵收藏的,據(jù)說是《道林·格雷的畫像》。
在理性起作用前,他就已經(jīng)被感性牽著走。
艾德里安吸了口氣,用手帕擦了擦滲出的鼻血,露出無懈可擊的禮節(jié)性假笑。
小艾比闖了禍怎么辦?
當(dāng)然是選擇原諒她。
原本只是拿她當(dāng)寵物的塞巴斯蒂安,終于正視起她,不再那么目中無人了。
沒有證據(jù)的他收拾完殘局,立刻回白金漢宮報告星辰女巫在倫敦現(xiàn)身的事宜。
“艾比,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塞巴斯蒂安對著艾德里安冷笑,卻是在對小枝說話。
“瑪莎拉蒂,我們走!”
騎士長調(diào)轉(zhuǎn)馬頭,國王衛(wèi)隊浩浩蕩蕩地離去。
“噗!”
小枝在艾德里安的鎖骨處冒頭,忍不住笑場。
原來“瑪莎拉蒂”不是咒語,而是馬。
咳,一些男人和馬,男人和車。
艾德里安不動聲色地摩梭著手指,鎖骨處卻不爭氣地暈紅了一片。
在無人看見的角落,在絲綢和棉的層層遮擋下,蒸騰著熱氣熱情。
第69章 蝸液
礙事的貴族騎士終于走了,蓋文探長用手帕擦擦流出來的冷汗,開始招呼法醫(yī)和偵探先生驗尸。
小枝現(xiàn)身,坐在艾德里安的圓頂禮帽上。
“嘶!”
法醫(yī)打開無名死者的嘴巴,倒吸了一口涼氣。
等蘇格蘭場的警員圍觀了一圈,在場的男士都在暑氣未消的初秋冒出一身冷汗。
小枝卻差拍手稱快。
只見死掉的男雞的嘴巴里含著一節(jié)屎黑色的海綿體,隱約可以推測出是雞雞的殘肢。
頭部和脖子只剩一層皮連著。
“嫌疑人在死者死前,割下他的生。殖器官,逼他吞下,卻在未進(jìn)入食道前,割破了他的喉嚨。”
艾德里安倒是面不改色地分析。
法醫(yī)卻受不了地尖叫:“這絕對是褻瀆神靈的罪行!”
熱衷于觀看絞刑的大英市民,都在看猴戲一樣,藏在街巷的角角落落里。
觀眾的目光就是演員的興奮劑。
一位路過的衣衫襤褸的杰克幫會成員,脫下破帽,佝著腰行禮,主動提供情報。
杰克幫在開膛街也是臭名遠(yuǎn)揚,依靠暴力收取流鶯和孤兒小偷的保護(hù)費——保護(hù)她們不被自己暴力。
“各位先生們,這位男雞騙了好些好人家的小姐私奔,再讓她們賣身養(yǎng)活自己。您可以去查查他的女朋友們。”
他在女朋友們那咬牙切齒地加重音,心里眼紅極了。
他們總是在念叨著“至少可以賣”,心里其實恨不得把自己抬上秤砣,找個眼神不好的富婆吃軟飯。
小枝在偵探先生耳邊耳語了一番。
艾德里安的耳朵癢癢的,耳根紅了一片。
他又后知后覺,視線里出現(xiàn)這種混跡幫會的猥瑣無賴,簡直是對她靈魂的污染。
在艾德里安的授意下,杰克幫反倒被蘇格蘭場一鍋端了,那些被困于此的女人都被解救出來。
等閑雜人等被驅(qū)逐,法醫(yī)繼續(xù)驗尸鑒定。
特別是搬來被模仿犯殺死的女死者,對比后,特征更加明顯。
原始0號開膛手杰克怎么做的,后世的模仿犯就原樣照搬。包括第3起連環(huán)殺人案后,寄給報社的信都署名“來自地獄”,也聲稱吃了受害者的半個腎臟。
“杰克”不僅是連環(huán)殺人兇手,而且是個低端漢尼拔。
這次的開膛手杰克案是亨利八世國王在任的第2起。其他國王或許因為壽命短,每任都只發(fā)生1起模范案。
由于每任國王在世,都發(fā)生一起,大英帝國從惶恐不安,群情激憤,最終過渡到視若無睹。
這次的“血腥瑪麗”也是寄信給倫敦中。央新聞社,并且同樣用紅墨水寫就,聲稱“死1個男雞完全無法滿足自己。”
開膛手瑪麗的信件被傳閱。
她故意用了當(dāng)時剛學(xué)字的底層人民的口吻,還特意拼錯好幾個單詞。
“俺是野蠻人,俺愚春,俺沒有文華,就不扯犢子了。杰克殺幾個女人,俺就殺幾個蝻。人。他不停手,俺不停手。他如果吃人,俺就……把雞丁切了做成香腸,專門混入跪族的餐桌……”
艾德里安讀到這里,胃里一陣翻騰。為了健康著想,他最近還是不吃香腸了。
你永遠(yuǎn)不會想知道香腸的腸衣里包了什么。
蓋文探長眼里閃著幸災(zāi)樂禍的光,使勁皺眉道:“唉,實在太囂張了!”
這就不得不提“杰克”寫的原信件,使用的是故作文雅的上流社會口吻。
正因如此,當(dāng)時不少喜歡買。淫的貴族老爺被懷疑,包括維多利亞女王的孫子,因得了梅毒,被懷疑對流鶯特意報復(fù)。
“血腥瑪麗”信件的反差語氣,足以稱得上陰陽怪氣,充滿對上流人士的戲謔。
小枝克制住上揚的嘴角,蹙眉問道:
“報社怎么會同意發(fā)表‘開膛手瑪麗’的犯罪宣言?”
一般來說,引發(fā)男人恐慌,打破他們絕對力量神話的新聞,例如女人的成功反殺,都會被降熱度,或者偷換主語之類的,抑或根本不發(fā)布出來。
對于能溝通交流的布丁小姐,幾位年輕黑制服都獵奇得很。
一位黑發(fā)褐眼、平平無奇、去頭可食的警員急聲道:“血腥瑪麗給報社的社長單獨寄了信,威脅如果不發(fā)表,就讓他夫人和情人在同一家沙龍俱樂部碰面。”
在艾德里安的銳利目光下,他迅速低下了頭,不再做那個顯眼包。
艾德里安拿著放大鏡,戴好橡膠手套,繼續(xù)驗看尸體。
和之前一樣,女死者生殖系統(tǒng)的器官全都不翼而飛,原始現(xiàn)場還留有中間嵌漩渦眼的倒五芒星神秘圖案。
男雞則是被還治其人之身,除了閹割外,開膛破肚也是理所當(dāng)然,連乳。頭都被割掉,扔到了旁邊的臭水溝。
血腥瑪麗算是充分還原了開膛手杰克對女性受害者罄竹難書的罪行,而且她還不食人。
更奇的是,初秋的涼爽天氣,尸體就已經(jīng)涌出陣陣腥潮。
法醫(yī)強忍著嘔吐的沖動,繼續(xù)翻開剖開的肚皮檢查。
器官未被取走,大概血腥瑪麗不稀罕。
血液和傷口卻流出暗綠色的膿液。
“才死了4小時,怎么就有壞疽了?”
艾德里安疑惑地自語。
壞疽是組織壞死后發(fā)腐敗菌,通常呈現(xiàn)黑色或暗綠色。
按理說,應(yīng)該是女死者先被謀殺。血腥瑪麗不知何時得知,然后采取的報復(fù)。
現(xiàn)在卻是男性最先腐壞。
小枝看著暗綠的膿液,耳邊聽到了電子音。
【愿望格+3%,共計10%。】
【宿主,你看別人的尸體,也能滿意,也太變態(tài)了吧?】
“系統(tǒng),哈姆雷特為什么不立刻下決心殺死篡位娶母的叔叔?我起碼比他誠實。別人做了我早就想做的事,我只是表示欣賞而已。”
蓋文探長則是拿著一個黑匣子——輻射測量儀,上面有顯示數(shù)值的屏幕。
尸體不僅提前腐壞,而且被切割的胸口和閹割處,都長出了深紅的跳動著的腫瘤,好像活的心臟。
艾德里
安懷疑血腥瑪麗覺醒了超凡之力,加速了尸體的腐敗速度,甚至加速生長速度,導(dǎo)致細(xì)胞快速增殖,長出了寄生腫瘤。
不僅僅是核反應(yīng)和放射性物質(zhì),會讓測量儀產(chǎn)生反應(yīng),連超凡之力也會帶來高維能量波動。
超凡之力本質(zhì)上是一團團不同性質(zhì)的能量,而且是他們無法承受乃至恐懼的力量。
非凡深埋在她們每一個人的基因之中,卻被他造的信仰所封印,不敢相信自己的力量。
在帝國官方的宣傳中,這些天生“壞種”——女巫,也是輻射變異的罪魁禍?zhǔn)住?br />
實際上,他們自己使用的,蒸汽機械師研究出的機械駿馬和蒸汽飛艇等等,都會產(chǎn)生輻射能量。
反正,先不遺余力地抹黑對手就是了。
嗖!
小枝扇著小果凍翅膀,延伸觸手,從蓋文手里拿走了測量儀。
她分出粉色細(xì)絲,游進(jìn)小匣子的內(nèi)部。
太奇異了!
測量儀的外觀由金屬制成,內(nèi)部卻是縱橫交錯的電路,還是用絕緣塑料包裹的。更別提顯示屏是黑白的。
蒸汽文明發(fā)展到極致,真的能制作出顯示屏和塑料嗎?
小枝是不信邪的。
就算她只有一般人的智商,也知道制作塑料需要石油提煉技術(shù)。而如果發(fā)現(xiàn)了石油的用處,這一比煤炭更具效率的能源,怎么可能繼續(xù)發(fā)展蒸汽文明?
這個世界處處充滿詭秘和違和。
究竟哪一面鏡子才能投射真相?
一只粉布丁眨著好奇的金黑異瞳,柔軟的果凍觸手把玩測量儀。
蓋文探長幾乎是以慈愛的眼神看著,絲毫沒有生氣,甚至還躍躍欲試。
或許去魚販那買條9只觸手的章魚,或許可以滿足家里的小公主們養(yǎng)寵物的愿望。
艾德里安則是看到孩子長大了的自豪,看來睡前讀物可以換成《差分機原理》和《機械奧術(shù)大師》了。
不論是把她當(dāng)做寵物還是小孩,小枝都對他們的膚淺了如指掌,并且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讓他們大跌眼鏡。
等測量儀測試完畢,證明了超凡之力的殘余。
照相館的老板和伙計也搬著笨重的攝影機,架好儀器開拍。
維多利亞人有照遺照的習(xí)慣。
如果是預(yù)知了死亡日期,比如說要上絞刑架了,會允許犯人穿著自己最好的衣服,照張相。如果是突然死亡,還會畫好入殮妝,給死人照相比如夭折的兒童。
鎂光燈的白焰閃過,有某種奇異的存在飄忽而過,耳邊吹過陰冷的風(fēng),如同瑩瑩耳語。
眾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寒顫。
等黑白照片刺啦溜出,攝影師立刻把照片交給了艾德里安。
快速成像技術(shù)倒沒有令小枝感到超前。這項技術(shù)看著神奇,其實科技含量一般,而且快速成像的照片也含有毒素。
果然如第六感所料,原本就狼藉的尸體,還算完好的面孔竟然是模糊的一片白。
“果然有超凡之力。”
“等等,能不能給女死者也拍一張。”
小枝明明已是粉布丁的冰涼軀體,卻依然感到遍體生寒。
兩人的尸體放在一起對比,拍的時候,不小心把另一位的衣角也帶到了。
她竟然看到黑白照片上,女死者的衣角有一點不顯眼的指爪。
等再出照片,小枝攔著不讓艾德里安先接。她可不想損失找到的臨時擋箭牌。
蓋文探長毫無準(zhǔn)備地接過,突地短促地“啊呀”一聲尖叫,甩下了照片。
探長辦案以來,大大小小的怪事也都見過,這么失態(tài)不是第一次,卻已經(jīng)離年輕時隔了許多年。
等眾人傳閱,總算看清了照片的真面目。
現(xiàn)實里尸體是閉著眼的,而照片里卻是睜開空洞的眼睛,僵硬地扯起微笑,五官扭曲至極。用笑來刻畫狂。
而空掉的腹部有一雙巨大的漩渦狀眼睛。
還有一條長滿密密麻麻眼睛的類章魚觸手,對著長眠的尸體將碰未碰,仿佛下一秒就會觸及。給人一種觸碰到尸體,人類就會大難臨頭的噩兆,仿佛詛咒纏繞。
黑白照片上的一雙雙眼睛,來自未知存在的恐懼,似乎在貪婪地,充滿惡意地回視凝視的他們。
這是邪異的殘存投射。
所有人毛骨聳立,在初秋里,瘆人的寒氣順著尾椎骨直沖腦門。
等傳閱完,探長立刻將照片封進(jìn)了牛皮紙檔案袋里。
小枝早有心理準(zhǔn)備,倒是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視覺沖擊倒小了許多。
實際上,現(xiàn)代絕大多數(shù)的所謂靈異照片都是人為故意,或是過度曝光所致,流傳出來,也是為了炒作。這里頭大有利可圖,神秘和科學(xué)的未知領(lǐng)域給了某些邪。教生長的土壤。
“探長,能不能去檔案室找找前幾次開膛手案子的死者照片?”
她有一項不太妙的推測,或許那個未知存在是一步步接近這些犧牲者的。
開膛手杰克的模仿犯絕不是單純地模仿虐殺,而是另有目的。
蓋文再沒有單純把她當(dāng)成獵奇的可以溝通的寵物了,他仿佛看到了理智的人。
他揉揉抽痛的腦袋,嗅著煙斗,舒緩被驚嚇的神經(jīng),無奈道:
“不是不能看,而是根本沒有。原始案件就沒留下照片,后面數(shù)任國王發(fā)生的模仿案,大多數(shù)都沒拍下照片。也有兩起拍到的,但任事的警員都因為種種原因發(fā)生不幸,照片也不明原因地丟失了。”
開膛手杰克這種奇案,還不斷有模仿犯,當(dāng)初剛?cè)肼毜臒嵫娇蓻]少抱著案宗研究。
不想破案的警察不是合格的大英皇家警察。十個里面有九個,都對杰克了如指掌。
蓋文在她提議拍照時,原本想阻止,奈何艾德里安太入戲。
偵探先生認(rèn)為一個紳士不該拒絕淑女的合理請求。他以身作則,才有助于艾比的淑女教育。
蓋文干抽了幾口煙斗,沉吟道:“這不是我們能研究的。術(shù)業(yè)有專攻,還是找個心神學(xué)家(心理學(xué)家的舊稱)來分析血腥瑪麗的犯罪心理。”
由于涉及了超凡之力和神秘存在,塞巴斯蒂安領(lǐng)導(dǎo)的國王衛(wèi)隊更進(jìn)一步地參與案件。
而小枝和艾德里安則坐馬車,趕往位于倫敦南郊的貝德萊姆精神病院——最古老的精神病院之一。
里面不僅有這個時代心理醫(yī)生,還有上一任經(jīng)手開膛手杰克案的探長精神失常的幸存家屬。
而在原地。
白教堂附近的馬廄,死者殞命之地,墻壁滲出暗綠色蝸牛一般的粘液。
華美宮殿里,試吃官適時品嘗一道蝸牛,作為主餐的配菜。
違禁物水晶吊燈明目張膽地從天花板垂落,在柔和的燈光下,連血淋淋的腎臟都少了幾分血腥。
光影何嘗不是殘酷的委婉語修辭?
宮殿主人用餐巾沾了沾嘴角滲下的血汁,直起下垂起皺蝸牛一般的老邁肉。體。
塞巴斯蒂安要做得位高權(quán)重,就要學(xué)得視若無睹。他挺直胸膛,如同合格的守衛(wèi)。
“廣播都安裝好了嗎?”
“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殿下的聲音。”
塞巴斯蒂安知道自己只是一把被崇拜的刀。
因為見過真正的麻木不人,他才能毫無芥蒂地接受非人。
什么偵探先生?
只不過是被這套統(tǒng)治系統(tǒng)故意培養(yǎng)的愚蠢的人類,被耍得團團轉(zhuǎn)。愚民才更好驅(qū)策。
至于她,不識抬舉的異種布丁,將成為他的戰(zhàn)利品。
只是想象,他的左手就開始興奮地顫抖。
第70章 瘋畫
在去往倫敦南郊的精神病院前,大本鐘敲響,到了正午。
到點了,小枝堅持要先去填飽肚子。
“我要吃飯!嗚啦啦……我要吃飯!”
她還吸入空氣,空了的布丁肚子,“咕嚕咕嚕”地冒著粉紅泡泡,模擬腸道消化的聲音。
其實她根本就不餓,汲取溢散的輻射能,都能吃飽。但肚子飽了,嘴巴還沒飽。
人類的軀體,她才不在乎,只要把品嘗美食的味覺留下。
艾德里安以拳抵唇,掩住自己一點點上翹的嘴角。
萬物之主啊,他多么希望他的小布丁不要長大,停留在這一刻。
他的神情淡淡,笑意卻從兩汪深邃藍(lán)海里溢出。
艾德里安曲起左臂,示意布丁小姐來挽。
小枝卻反客為主,曲起兩邊的觸手,無齒笑道 :“艾德叔叔,隨便你選哪一邊。”
他當(dāng)然不能拒絕艾比的邀請,也樂意被她支配。
艾德里安先是挺直著腰背,虛虛地挽著。然后他在行走中,縱是再小心,也難免觸碰到她的冰涼的布丁觸手。
作為一位孤僻而情感淡漠的私家偵探,他至少還沒有喪失對女士的紳士風(fēng)度,更不會對布丁小姐做出捏臉的舉動什么的。
現(xiàn)在,他卻如同患了皮膚饑渴癥,每每不小心碰到她絲絨般光滑的手臂,好似夏日的清新冰淇淋,將他的隱秘、陰暗、欲求通通冷凝,無法消散,暗流涌動。
飲鴆止渴,不外如是。
小枝完全沒有注意到他,或許聽到了他劇烈的心跳,但也習(xí)以為常了。連她伸出十幾只觸手,把餐桌席卷一空,也能引起他“砰砰砰”的心臟跳動。
馬車在金融街一家法國餐廳停下。
金融街的吃食更面向銀行職員這些工薪階層。
不過,沿街還是有在街頭出售熱鰻魚、松餅、濱螺、面包卷的小販,填飽了街邊頑童和漂泊旅者的肚子。
鰻魚切成小塊,加入歐芹、胡椒調(diào)味,面粉混和,湯汁濃稠。
來一份熱乎乎的鰻魚似乎也不錯。
這些街頭熟食攤,小販中還有不少女人忙乎地?zé)峄鸪臁?br />
小枝把身著華麗的偵探先生,從揚起古典音樂的法國餐館,拉到熟食攤。
艾德里安不得不解釋那些吃食雖然只是受了輕微輻射,被海關(guān)和食品檢疫等部門判定為可食用,但還是少吃為妙。
這話倒讓小枝回憶起自己原世界核爆后,受到輻射的海蛇體積變大,打撈的漁民不僅不害怕,還喜極而泣,能吃飽飯了。
又好笑又心酸。沒人可憐她們,她們更要愛惜自己。
她拿起棕色紙袋包裹的烤鰻魚,“嗷呼”就是一口:“她們都能吃,為什么我就不能了?”
輻射她又不怕,就當(dāng)光顧生意了。
艾德里安沒有優(yōu)秀的輻射抵抗能力,就在她的提議下,掏出一捧銀幣,包圓了今天幾位女士的食攤,讓霧都孤兒們排隊領(lǐng)食物。
等女士孩子們對他感激地說著“謝謝好心的先生和……布丁小姐”,艾德里安冷漠的表情都要維持不住了。
之后,小枝還用觸手給艾德里安印了張保證紙條(保證艾德里安·蘭斯洛特為她的終身掛件),每個月都派蘭斯洛特專用律師從領(lǐng)主收入里,抽出一部分用作分發(fā)食物物資的義舉。
當(dāng)然,這個時代的法國餐廳,她還是想要見識一番的。
艾德里安則單純地想吃點面包喝點咖啡。
面向金融城紳士的咖啡館和餐廳,還有雪茄室,供他們吞云吐霧。
雖然扮演福爾摩斯二世,但艾德里安不吸食尼古丁,也不會和原著里一樣,嘗試7%的可。卡。因溶液。
偵探不僅要保持清醒的頭腦,還要活得比罪犯長。在輻射遍地的世界,還嘗試成癮藥劑,簡直是嫌命太長。
這倒是誤打誤撞。
要是小枝聞到了臭臭的男人味,她會在第一天掉頭就走。
她坐在餐桌旁的玫瑰花架下,蕩著小秋千,看他用餐。
她聳聳鼻子,嗅了嗅。
同樣是炸鰻魚,除了用料好些和餐廳營造的環(huán)境,也沒什么特別。
等上甜點的時候,一位戴著銀面具的燕尾服侍者,端來了兩份覆盆子海綿蛋糕。
“我們只點了一份。”
艾德里安從報紙上抬起頭來。
侍者翹了翹嘴唇。
面具侍者的嘴唇和艾德里安如出一轍地飽滿,顯出幾分傲氣。瞳色卻更淺,過于明快,仿若矢車菊藍(lán),有一絲嘲弄藏在藍(lán)眼睛里。
“鄙人是這里的侍者,也是老板。”
他微弓身子,對著小枝行禮,無比自然地執(zhí)起她的一只觸手,吻在小手套上:“Bonjour,my Bella(意大利語:美人),這是給你的甜點。用餐愉快!”
用餐愉快?
還怎么愉快?
艾德里安把餐巾摔在了桌上。
小枝則笑得異瞳彎成月牙,觸角成旋轉(zhuǎn)的竹蜻蜓。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這睜眼說瞎話的演技可以封神了。
“請問這位……”
“鄙人似乎癡長于您,稱呼我為歐內(nèi)斯特就好。”
“呵呵,不知歐內(nèi)斯特先生是法國歌劇魅影,還是意大利凱撒?”
艾德里安穩(wěn)定發(fā)揮,一如既往的英式毒舌。
歌劇魅影因毀容戴面具,凱撒更是短命。
“法國男人緊跟他的妻子,而英國男人則獨自行走。希望您的法國血統(tǒng)不要在這時候發(fā)作。”
至于英國偵探緊跟自己的布丁小姐這種事,咳,還是不宣揚為好。
完成了每日銳評,艾德里安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咖啡。
歐內(nèi)斯特好脾氣地聳聳肩:“這位先生,我們似乎擁有同一個祖先。鄙人來自美利堅,不巧正好投資了一家巴黎歌舞團,攝政街新開的那家歌劇院就是。隨時歡迎賞光。”
退出包廂前,歐內(nèi)斯特轉(zhuǎn)過臉。
“下回見,艾比小姐。”
他眨了眨矢車菊藍(lán)眼。
艾德里安則納悶這無恥之徒什么時候偷聽的。
不會是扮演歌劇魅影,在包廂里挖了地道設(shè)了機關(guān)?
果然,就是有連觸手都不放過的性。變態(tài)。
*
精神病院,或是療養(yǎng)院,一般都位于郊外,或風(fēng)景開闊人煙稀少的地區(qū),有助于病人的康復(fù)。但蒸汽時代的精神病院讓人早早進(jìn)入墳?zāi)埂?br />
維多利亞時代的精神病院代表一種市政成就,象征了社會福利和救濟。
呃,可惜并沒有一項符合。說到面子工程,就會理解這種官僚主義,不管在哪里,叫什么,本質(zhì)是一樣的。
精神病院經(jīng)常滿員甚至超載,設(shè)計為1000個人住的地方,住進(jìn)了一萬人,住宿條件可想而知。
小枝扇著蝶翅,飛下馬車。
華麗恢宏的白色和磚紅色建筑群,漂亮的穹頂,莊嚴(yán)的外觀。
倫敦的霧霾都消散了幾分,反倒讓深紅之日更加醒目欲滴。
嗅到死亡之氣的烏鴉群在上方盤旋著。
不過想到那些精神病院恐怖故事,她還是心有戚戚,坐到了艾德里安寬闊的肩膀上。
戰(zhàn)斗力高,也不愛看奇形怪狀的東西啊。
艾德里安身后跟了兩位蘇格蘭場的黑制服,既為協(xié)助調(diào)查,也充當(dāng)保鏢。
等她進(jìn)入大堂,見到的是寬敞的空間和略帶斑駁的墻體,似乎市政很久沒撥款的樣子。
一覽無余的長廊,密密麻麻的窗格,就是沒有一扇門。
看著寬敞開闊,實際上,病人很難逃走。
精神病院的建筑大多呈“T”字型,像機場登機口,兩翼是女男患者的居住區(qū)。越危險的病人就越靠里側(cè),離門越遠(yuǎn),保安完全可以及時攔截。要不然也不會叫《飛越瘋?cè)嗽骸妨恕?br />
醫(yī)生,包括護(hù)士,全都是男人。南丁格爾女士成為戰(zhàn)地醫(yī)療的領(lǐng)軍人物,完全是開創(chuàng)性的。
任何地方,男的多了,就會很臭。
很多女病人的死因就有墮胎。最著名的當(dāng)屬維多利亞時期的“女謀殺者”格蕾絲,離開精神病院時,是懷著孕的。
在艾德里安脫帽以示對病人的尊敬時,接待處的兩個男員工在旁若無人地說笑。
“聽說你祖母上星期去教堂禮拜,摔斷腿了,已經(jīng)不太行了,醫(yī)藥費花得很多吧。”
“一個鄉(xiāng)紳撞到她了,賠了18個金幣。不過估計治完,再買副棺材,就差不多了。能留下什么?”
“你忘了我們在什么地方工作了?給她開張精神失常的診斷,歇斯底里癥,或是別的什么,除掉礙事的祖母不要太容易。”
“哈哈哈……”
為什么只有聲音?
因為不忍直視。
這兩個男護(hù)工長得像被輻射過的深海魚,被掃射過的月球表面,再加上布滿紅疙瘩爛了的兩頰,叫人看一眼,靈魂都會受到傷害。
更別提他們自以為是的幽默,毛骨悚然的惡毒,叫人想一下,智商都會受到?jīng)_擊。
哪個時代的女
人敢于真正地瘋狂一次?徹徹底底地宣泄一次?
連微小的情緒波動都會冠上歇斯底里,成為閣樓上的瘋女人。遭到不平等時,正常的憤憤不平,都會曲解成情緒不穩(wěn)定的瘋婦。
他們想做的就是捂嘴,讓她們失語、失權(quán)、失心。
既如此,她不發(fā)瘋發(fā)癲發(fā)狂,豈不叫他們失望?
“呵呵呵……好好笑哦。”
小枝咻地飛到他們面前,吹出“輕紗”。
“鬼啊~”
兩個丑男尖叫完,就全身抽搐,全身毛孔滲出腥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醫(yī)生施施然過來,隨意確認(rèn)為最近輻射瘴氣多,突發(fā)輻射急性病,熱毒上涌,血管破裂而死。
兩幅擔(dān)架就抬走了,直接送到焚尸爐火化。突發(fā)輻射病而死的男性,連家屬都不可以認(rèn)領(lǐng)接觸,以免有害身心健康。
如此一來,他們不知情的祖母倒是免去了一場血光之災(zāi)。
對于小艾比把人活活嚇?biāo)赖氖拢吕锇簿腿缤呐⒖忌吓=騽蛞粯樱瑸樗湴痢_@些有礙觀瞻的類人,實在不配活在世上,浪費氧氣。
實際上是小枝把還沒消化的輻射能量沖到了他們體內(nèi)。
她扇扇翅膀,貌似乖巧地坐在了禮帽上。
等艾德里安道明來意,由主治醫(yī)生負(fù)責(zé)接待。
院長貝德萊姆在準(zhǔn)備一場200人觀看的手術(shù)。
絞刑臺和手術(shù)臺,都成為維多利亞人民為數(shù)不多的消遣。唯一不同的是坐手術(shù)室的參觀臺,觀眾們還要預(yù)訂付費。
上一回開膛手杰克模仿案,留下了照片,結(jié)果無故失蹤。負(fù)責(zé)案件的警探及其家屬全都遭遇不幸,唯一活著的幸存者家屬就在這所精神病院里。
“她的名字叫莎賓娜·史碧爾埃,曾是罕見的女精神分析師,現(xiàn)在被關(guān)進(jìn)了最里層的病房。”
主治醫(yī)生說起她,語氣唏噓,神態(tài)卻帶著居高臨下的可憐同情。
小枝腹誹:演技不過關(guān)啊,差評。果然不能期待他們的同理心。
“等等,莎賓娜,那不是跟弗洛伊德同時期的,被污蔑成精神病人,又被弗洛伊德偷走了‘死亡本能’概念的心理學(xué)家嗎?我讀書少,你別騙我。維多利亞時代持續(xù)了這么久,她怎么可能還活著?”
她澄澈的異瞳里滿是疑惑。
本來她是不了解這些的,不過因為提前確定了要前往的時代,翻閱了原世界的殘篇歷史,本來也不期望平行時空能保持一致。
醫(yī)生聽了,急得兩撇臟胡子,都要從他馬里亞納海溝似的人中,玩大跳水。
“這個莎賓娜是你說的那個精神病人的曾孫女。她們家族有精神病遺傳史。還有知識分子的事,怎么能算偷呢?弗洛伊德是她的主治醫(yī)生,研究病人的想法很正常。”
醫(yī)生沒坦白的是,他以祖上有弗洛伊德的血統(tǒng)為傲。
“我信你……才怪。”
在醫(yī)生放下心,肚腩那口氣癟了后,小枝全力吸口氣,把自己吹成粉布丁氣球,大聲宣告。
“莎賓娜和弗洛伊德明明是同事。弗洛伊德就是個小偷!小偷!!!”
“小偷”兩個字回蕩在整棟樓的走廊里,連在參觀臺等待的觀眾都聽到了。
這下,他們想裝聾作啞都不行了。之后,還有好事者寫了藝術(shù)加工的“弗洛伊德不得不說的大秘密”投到地攤雜志上,還很暢銷。
“果然是異種生物,學(xué)會了人類的語言,也是野性難馴。”
偷男兩撇臟胡子顫抖著,口不擇言地辯解,忘了會冒犯貴族。
“注意你的言辭,先生。”
艾德里安冷笑著說。
他在認(rèn)真考慮是否提議取締這家瘋?cè)嗽海纳駥W(xué)家表現(xiàn)得像個無知的小丑,可真是災(zāi)難。
小枝則無所謂。她要里子,可以不要面子。
她們被冠以纖細(xì)敏感的神經(jīng),明明有和弗洛伊德同時代的杰出女性莎賓娜,可真正被后世“公認(rèn)”為精神分析之母卻不是她。
“公”認(rèn),“公“平,“公”正,公公公……,公他爹的公,難怪這個世界整得像坨屎,原來全是這些公公。
穿行走廊快要20分鐘,一路所聽所見,全是約束衣、鎮(zhèn)靜劑、只留一個口的囚籠,夾雜著清醒者的凄厲喊叫。
小枝面上平靜,悄悄解了她們牢籠的鎖。
到了最里層的暗室,悄無聲息到連護(hù)工和保安都沒有,連偷男心理醫(yī)生也陡然止步于前。
“接下來,你們自己去看吧。除了送餐時間,這里待久了,人就會瘋掉。”
他小心地瞥了眼天花板,拔腿就退。
“誰準(zhǔn)你離開的?”
小枝嫌棄地隔著手套,一把拉住他,丟給蘇格蘭場的黑制服。
“麻煩你再去騙兩個人渣過來。”見褐眼黑發(fā)的警探一副迷茫的樣子,她好心解釋道:“他們都不敢進(jìn)去。難道你們還要沖在前面?都壯烈了,誰來查案?”
年輕的褐眼警探立刻反應(yīng)過來,涉及自己的小命,效率奇高地帶來了兩個男護(hù)工。
兩位警探押著2個大呼小叫的護(hù)工,艾德里安則綁著醫(yī)生,小枝進(jìn)到他的身體里,就冒出個粉色泡泡。
艾德里安也恐懼邪神低語,有她在,安心許多,完全不知道小枝拿他當(dāng)擋箭牌了。
在她的提示下,艾德里安扭開了旁邊的煤氣燈開關(guān),照亮了過道,總算沒有黑乎乎的一片。
面對暗處,人才容易錯眼。
等來到最里層的禁室,卻是人去樓空。
闃無一人的空房間,眾人卻齊齊打了個寒顫。
天花板和三面墻壁繪滿了怪誕詭譎的彩色壁畫,最中間的墻還是一副裝裱著鎏金畫框的油畫。
天花板繪滿了一只只大小不一的手,仿佛要從灰白的墻壁掙扎而出,充滿了壓迫感。
左邊墻壁是的《星辰海》,深紅之日和緋紅之月在霧都同時升起,一顆粉色星辰張著深淵之口,吞噬整顆星球,地上的人呆呆立著,吶喊的表情,枯枝般的木然,充滿了末日絕望的氛圍。
宇宙的孤寂虛無,盡在不言中。
右側(cè)墻壁仿擬《梅杜薩之筏》的《子宮之筏》,荊棘臍帶從他們的肚臍眼伸出,毫不留情地刺入腳下的血色子宮。望久了,似乎還能聽到血液經(jīng)由臍帶“汩汩”輸送的聲音。貪婪的他們撕扯卵巢,吞噬血肉。
扒開了他們粉飾掩蓋的偽善,血淋淋地展現(xiàn)他們對生育權(quán)的掠奪。
正中間,唯一一張油畫,則是莎賓娜的自畫像,一個沒有眼睛的盲女,在無邊的黑暗森林中摸索前行。
小枝欣賞著這些奇詭畫像。
她哪里是瘋子?
分明是怪誕的天才,精準(zhǔn)地提取了這個時代的恐懼和焦慮。
世界是一個巨大的瘋?cè)嗽海赂业木S多利亞女性被真正的瘋子關(guān)在了里面。
他們不敢細(xì)看這些畫,通通垂下眼睛,低眉順目。
“床上怎么有鐵鏈?”
她指著沉重的鐵鏈道。
“你們把她栓著,還拿她當(dāng)人嗎?”
男護(hù)工狡辯道:“自從她拿到畫筆和顏料,畫了那些瘋畫,就不斷有人死于失控。不限制她,她還會畫更多。”
話音剛落,如同輸入指令,室內(nèi)的空氣忽然黏稠陰冷。
沒有窗戶的禁閉室起了陰寒的風(fēng)。
偷男醫(yī)生感受到氣氛的改變,心虛但大聲:“她是聲稱看見死亡女神的瘋子,通過這些瘋畫,召喚了死亡。死亡就刻在她的本能里。”
急促喊完后,他的聲音在空寂中回蕩。
小枝攥起有力的觸手,給了他一拳。
“你這個王八蛋。快說,她人去哪了?”
他嘴角流出血沫,得意笑道:“今天院長表演的腦白質(zhì)切除術(shù),她就是手術(shù)對象。”
還沒等她把人往死
里揍,斗室驟然響起帶著節(jié)奏的陣陣耳語。
“哈!哈!哈!”
聲聲慢,重重恨,冷冷煞。
譫妄之語,瘋魔夢囈,逼人發(fā)狂。
“咔噠!”
一只慘白的手從黑暗中伸出,在男醫(yī)生的右耳旁打了個響指。
小枝被這毫無預(yù)兆的一下,直接將他甩到墻上。
她自己都不是人,當(dāng)然不會真的被嚇到。而是怕莎賓娜已經(jīng)在另一邊的手術(shù)臺死了,靈魂全然失控,變成了怨靈。
艾德里安將她抱在懷里,拿出裝有智慧女神的圣遺物的金懷表,給她戴上。
“畫……畫在蠕……蠕動……”
褐眼警探斷斷續(xù)續(xù)道。
小枝定睛一看。
油畫和壁畫的油彩果然在蠕動,在混沌地融合。
荒謬,扭曲,怪誕,恐懼,無可名狀地降臨。
“莎賓娜,我知道你在畫里。快醒醒!你的身體還有救!我們是來救你出去的。”
沒想到她的非凡天賦竟然是靈魂出竅。
而冥界會放大精神影響,原本理性的靈魂都可能會走向混亂。
小枝只有喚回她的神智。
話說完,小枝吸取了房間里遍布的高維輻射。
她圓滾滾的肚子,一會粉一會藍(lán)。外表不顯,能量級別遠(yuǎn)超普通的溢散輻射能。
正中間的自畫像,一雙手從畫里伸出,抓住了金色邊框,從墻上俯沖而下,直沖她的主治醫(yī)生。
那雙手什么都不做,可醫(yī)生和兩個護(hù)工卻不由自主地盯著畫里的盲眼,在幻覺中,自己掐死了自己。
自畫像又回歸正位。
蘇格蘭場的警探癱軟著,哆嗦到直不起腿。
小枝這回是真的一點都不害怕了。
她自己給自己報了仇,卻善良地放過了無辜者。
“藏在我們身后的自我,最為恐怖。而房間里蟄伏的刺客,卻鮮有威懾。”
自畫像喃喃自語。
莎賓娜也不知道自己竟然這么痛恨他們,直到今天。
小枝接道:“艾米莉·狄金森。”
這下她確定莎賓娜真的恢復(fù)了神智,沒有被死亡本能裹挾。
小枝把畫布從裱框中取下,和艾德里安一起趕往手術(shù)室。
她緊緊握著這幅畫。
光明與黑暗同在,死亡和創(chuàng)生共舞。
她創(chuàng)生,她執(zh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