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因果律
浸濕的蓼花紅瓣浮于白湯,水汽氤氳,青黃竹葉隨風飄揚,潔白的袈裟隨波而動。
小枝一翻袖,端著清酒和天婦羅的托盤出現在她掌上。
她用搬運術小試牛刀,將附近溫泉旅館的吃食隔空取來,留了飯錢在廚房灶臺。現學現賣,正宗女媧術法遠比后面發展出的五鬼搬運術要好用無驅鬼的副作用。
“聽說魚蝦不算在葷菜里頭。圣僧不如先嘗嘗。”
被她蠻橫地扔到溫泉,他又被誤信妖邪攪得心慌意亂,原本以為操行有險,未想竟是客客氣氣的請客吃飯。
清治蒸干了衣裳的水分,兩條健壯的大腿交疊,呈打坐式,踏水而坐,維持住體面。
他執竹箸,風雅悠然地夾了口魚肉,又夾了天婦羅,最后抿了口清酒去味,酒香盈齒唇。
“女檀越,你身邊的男子身份實在不簡單……”
清治認為她身無妖氣邪氣,甚至有靈氣,即便可能身具來歷,還是可以說通的。
小枝在心底翻了翻白眼。為什么所有的男人都會忍不住對著女人講大道理。
“圣僧不如再吃幾口。”她立即打斷。
清治又夾了幾口,才放下筷子。
“怎么樣?好吃嗎?”她笑意盈盈。
“味道尚可。”清治矜持道。
“這我就放心了。畢竟我身為女子之身,生來罪孽,當然要少做好事、免做好人、勿存好心,免得下回投胎成男身。”她話鋒一轉,嘴角漾起輕笑,眼神卻冰冷如霜。
“這條天婦羅里的蝦前世是一個殺人如麻的屠夫,現入圣僧之口,也算是他的福報。還有天婦羅里的面粉,你沒聽到小麥嚶嚶哭泣的聲音嗎?植物也會呼吸,也是條生命。圣僧慈悲為懷,怎么連條小生命都不放過?難道只有肉食者的男人算眾生,沉默如植物的女人就不算在內了?”
她知道自己有那么一丁點胡攪蠻纏了。不過他們每天都在無邏輯地打壓她們,什么時候講過理?別說,蠻不講理,還真舒心。
清治被這一轉折弄得措手不及,方寸大亂。
他本為佛法淪落而心傷,現在更是被她一擊即中。
他流露出低落受挫的可憐模樣,她不僅不同情,還分外膩歪。
不說霓虹僧人娶妻生子,連教皇都要資助娛樂業,出個中世紀女巫審判原是惡魔作祟的片子洗白白。在短視頻信息流年代,還出了不少宗教網紅。
宗教、社團、俱樂部……無管什么組織形式,都是他們攫取利益的工具。
如果她連這都看不明白,那就枉過三世。
這個時空,她見過魔神,降過惡鬼,卻依然缺乏對父系神靈的畏懼之心。要她向他們下跪磕頭,她要么情愿一死,要么忍耐之后給他們一刀。
清治握緊手中的寶石念珠,指尖泛白,他竟可恥地心生動搖。
那個男花瓶戲子能不能顛覆人間、毀滅佛法、墜入幽冥,他不確定,眼前的姝鬼卻讓他妄念翻涌,幾不欲生。
他不堪此負,不與爭辯,發了瘋般逃走,衣袂翻飛,連帶漣漪朵朵。
小枝輕笑一聲:“想跑?沒那么容易!”
煮熟的鴨子也想飛?
她掌中騰焰,控制火候,白練疾射,捆住他精瘦的軀體,拉入溫泉中。
清治猝不及防之下,被嗆了口水,周身火燒火燎,渾身發燙,呼吸困難。
水底焚火,袈裟被火舌燎開,白衣撕成兩半,隨湯泉流逝,隨風飄往竹林,掛在竹枝上,沙沙搖動。
“哈哈哈……有本事就裸奔。”
小枝如魔女一般猖狂大笑。
他血氣方剛,被火燎被水激,縱是不能人道,心底的熱流找不到出口,還是氣血涌動,熱血痛苦地嘶喊。
肌膚如白玉璀璨,胸肌健壯,蜜桃后臀,前凸后翹,一覽無余。
法衣已被她褪去,萬不可再破戒。
他又被拖入溫泉之中。水流激蕩,波光瀲滟,她的面容若隱若現,他終于忍受不住,發狂似地扯斷念珠。
兩股水流以令人心碎的方式交纏,激烈拍打,在硬石上激起浪沫。
潮水淺淺深深,最終翻云覆雨,爆發如潮海嘯,又瞬間低落,如小狗般低吟。
他如同被頑童捉住的小奶狗,連一絲掙扎的力氣也無,喘著氣靠在她的臂膀上。
還未等他一訴衷腸,他就被掐著脖子,甩到一邊。
她玩過就走,毫無留戀之心,是個對男人鐵石心腸的大女人。
他人不舉,對她來說如天堂一般。她可以自己汲取天性的歡愉。
他雙腿發軟,無力地靠在光滑的石頭邊,眼窩深陷,短短幾鐘,就被敲骨吸髓。
他的身體從未如此舒暢,可內心卻有一股悲涼襲來。他終是破戒又失身,眼淚不爭氣地奪框而出。
*
喬斯年戴著漓珠,興致沖沖地訂了機票飛回港島,心里滿是甜蜜。卻不知還有扶桑三人組尾隨而至。
小枝沒心沒肺地撈起即食面聞了一口,伴有雪菜肉絲和溏心蛋,讓人口齒生津。
喬斯年演技沒長進,廚藝倒是越來越好了,還有專心做煮夫的沈三少幫襯。
她還不知道等待她的將是邪惡力量的聯盟。
原本喬谷之的兒女接連被暹羅法師下降頭。香江喬家和暹羅望族阿育他拉,已經勢同水火,商斗了幾個回合,把阿育他拉原本就不富裕的白道生意沖擊得一干二凈。只剩下和金三角合作的白面生意,因為五通神的暗中攪合,不了了之。
論財力和手段,未來能承包大英帝國水電基礎設施的香江首富,絕對不是一個暹羅望族可比的。
到了此時,暹羅少有的女繼承人茉莉雅·阿育他拉,被無孔不入的港媒挖出。
喬谷之原要不給五通神面子,來個趕盡殺絕,誰知他看了頭版頭條上女繼承人明艷的臉后,就放下了商斗,改為約在大嶼山寶蓮禪寺和談。
露天天壇大佛,燭火微搖,白光轉黑。
黑色烏鴉圍繞著佛像頭頂“嘎嘎”叫喚。
阿育他拉族長為表誠意,讓身后的差羅替他兩個兒子解了石頭降。
這一隔空解降,讓喬明朗和喬明逸這兩個便秘成精的大肚公,在大庭廣眾之下竄稀了。從此再無港女垂青這兩個屎殼郎,也算是難得的功德一件。
“喬爵爺,你要鬼王兒子的魂魄,”乃差的聲音從女聲滑到男聲,“我要他身邊的那只小鬼。”
他又得意地摸了摸長在自己臉上那張明艷絕倫的臉:“就是和這張臉一模一樣的小鬼。”
美人的外殼,老頭的神態,瘆人得很。
喬谷之難得神經緊繃,面對他雌雄混合的聲音,特別是和他兒子喬斯年身邊的法師幾無差別的臉孔,全身起雞皮疙瘩,寒意從頭頂蔓延到尾椎。
這個暹羅人還緊緊握住琺瑯龍頭權杖,捏到右手痙攣,青筋暴突,一雙玉手成雞爪子,也一刻不松開。對權杖,比苦行僧還要虔誠。
喬谷之了然,他就是預知夢第一夢里作法的老頭。
乃差·阿育他拉瞧他那沒出息的樣,就用流利的粵語開口道:“華夏有句俗話叫五十步笑百步。我只不過是奪了別人的身體,就當換了件衣服。喬爵爺卻是要吃兒子的魂靈。也不知道我們兩個誰能活更久?”
他靠著換身之法,已經讓阿育他拉家族繁衍興盛了兩百多年,區區財物已經不放在眼里,言談間是不加掩飾的心高氣傲。
這里所說的換身之法,是阿贊們(泰國法師)的“因果律級”究極術法——復活改運之術。
聽著唬人,其實還很流行。因為一般人只是象征性地改運而已。迄今為止,在物質世界,并沒有哪個真實案例被奪舍換身。
轉運者會被蓋上白布,僧人會念一段喪禮上的經文,象征舊人已死。掀開白布,代表新人重生。
當然,這個世界,乃差活了兩百多年,歷經暹羅王朝改朝換代,真正有能力實行了邪術。
法師換了一代又一代,唯有他屹立不倒!
乃差之前所奪肉身都是自己的后代。可惜到這一代,無論男女,血脈完全斷絕,試管出的嬰兒也全是死嬰。就連旁支都只剩一家窮親戚。不得已換了這副殼子。
那個皮昆不過是他收的義子,用作情降掠奪財富的棋子。
天下無亙古之敵。只要他們不在同一個食槽里拱食。
喬谷之和乃差精誠合作,各取所需。
他們相談甚歡,對畢方祖不設防的結界閾場,早就被他用鏡靈術偷聽到,匯報給小枝。
他很狡猾地運用了水面的小洼,這還是跟她學的。現在別說小水坑,就是墨鏡反光,他都想用,可惜沒達到她的水準。
別說他沒出息,不講義氣,真正混社團的都是渣fit人,哪個會講江湖義氣?
他現在混兩邊,騎墻派,大不了無功無過,反而無性命之憂。
“你說的,我早就知道了。”
小枝點點報紙上的版面。
“啊?那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求求了,來踐踏我吧。千萬不要因為我是靚祖而憐惜我。”
畢方祖呈大字
型,躺在地毯上扭來扭去。
自從解放天性后,他變得愈發風騷大膽。
小枝抿抿唇,豎起報紙,不敢細看。
喬斯年看不過眼,踢了沈從吾一腳。
沈從吾會意,齊心協力,共御外敵,匯集全部法力,一腳踢飛:“要發騷,滾遠點。”
喬斯年擔憂地看著她:“小蓮,你沒事吧?那個泰國人現在到了香江的地盤,要不我想辦法限制他,你用法術把身體換回來。”
看著乃差用她的身體招搖過市,他恨不得雇個兩百個古惑仔,發個五百萬安家費,不用玄學,堆人數也把乃差堆死。
“不用急,我自有分寸。現在你老爹和他勾搭上了,你是選我,還是選你那個爹?”
小枝目不錯睛地看著他,似乎對他的答案翹首以盼,內心其實云淡風輕,答錯了,大不了換一個。
喬斯年垂目,羞怯地莞爾而笑:“我當然選你了。”
不說這個老王八氣得他母親患癌死了,單說先不顧父子血緣,要吃他魂魄的可不是他。
他又握住她的手,撒嬌般搖了搖:“我們好久沒一起談談一席之地了。”
她笑意盈盈地把他攬在懷里。他枕在她膝上,低首下心,銜花釀蜜,融化流淌,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最終無力地垂下,棲在她的鬢發上。
她甩下他的手,在他睡著后,瞬移到花園。
她面無表情地抬頭,望著那輪黑幕上掛著的血月,似一尊早已忘卻人間風情和愛戀的冬神。
媒體報道的那位少有的暹羅“女”繼承人是老富豪失散多年的滄海遺珠,是現代女性冉冉升起的標志。
她看了只想冷笑。
奪她身體,用她軀殼,精神上還不是個男人。看來還用得很順手。
她不是個傻子,但也不是智商超絕的聰明人,能做的就只有不斷增長學識。幸好她有定期更新訊息的習慣。
當她第一次看見這張臉出現在另一個人身上,即使隔了層紙,她還是難得毛骨悚然,心中怪異十足。
更別提精神沖擊下,終于讓她回憶起前塵往事。
來到這個時空做的第一個夢,夢里拿香燙原身胳膊的竟是她的生身父母!
難怪鬼會泣淚。難怪原身會覺得遭遇到了不可能的背叛,來自至親之人的背叛。
茉莉雅也姓阿育他拉,可她的父母只是在水邊渡船賣菜的小販。
她到了16歲的年紀,沒有走捷徑到紅燈區上班,而是忍受他們“都快長到兩米,浪費糧食,嫁不出去”的打罵,時不時做勞力活,積攢學費。
突然有一天,有一群穿著西裝和袈裟的男人拜訪過家里的破舊吊腳樓,她父母突然對她好了起來。
她能吃雞腿,穿新衣服了,也不用她出外打工,說是女孩子不安全,學費由教會贊助了。
唯一需要的就是她要每天午夜、三更,跪伏在三眼黑面佛陀的神龕前,念誦特定的咒語。
一切生活往好的方向發展,可是她漸漸失眠。
一入夢,就會夢到有個執板斧的黑面佛陀,把她的頭砍下,把一個滿臉褶子的男人頭安在她的脖子上。
等她驚醒,起床去上廁所,就看到父母點了白燭,對著她的黑白相片,跪在神龕前念念有詞。
這是給死人的祭奠!
她的內心其實一直有答案,可是她不敢相信,無視預兆,而是繼續安然若素。
家里開始莫名地死蟑螂、老鼠,一頓做的飯菜不到一個小時,就開始腐爛發臭。
她悄悄買了被寺廟加持過的佛牌,掛在床頭。可是卻更嚴重,連夢都做不得,直接失眠到天明。
無法入眠的她神經衰弱,白天黑夜宛在夢中,還不小心燒壞了只雞。
父母卻更滿意,對她更好了,什么事都不用她做。還送她去附近美容院做spa去死皮。
她無意間搜到他們的新房本,懷疑是不是要把她偷偷賣給老男人。
在她忍不住質問下,生父一把把她捉住,讓她跪倒在神龕前,生母在他的呵斥下,狠心拔了一把燃著的香,生生燙進她的皮肉。
她聲嘶力竭地哭喊,歇斯底里地把所有的委屈怨恨都哭出來。
原來不是所有父母都愛孩子。她只是一直忽視,不能接受真相。
她被強制送往曼谷高級醫院治療失眠癥和神經。諷刺的是,這是她出生以來受到的最好的醫療待遇。身上被燙出的煙疤和常年的疤痕都被妙手祛除。
靈魂和意志已經在親人背叛和麻醉藥物下消磨,她的軀殼被束縛帶綁在病床上,是件供富豪穿戴的外殼。
在最后一天,她吊著掛瓶,坐著輪椅,來到換身儀式的現場。
父母假惺惺地看了她最后一眼,被她不似人類似獸類的白眼嚇跑。
主持儀式的法師差羅,竟是為她開光佛牌的僧人。
那個戴著呼吸面罩奄奄一息的老頭就是夢里鳩占鵲巢的人頭。
原來一切都是事先安排,一切都是局。
生身父母和他們、他們和上頭的邪神聯手做的局。
差羅用鮮血在她額頭上畫了第三只血眼。
她和那個老頭之間被系上浸了尸油密密麻麻的紅繩,蓋上白布。法師們誦念死人經。
她隔著白布,奇異地能看到他們每一個人的臉。每個人都白蒙蒙,沒有面孔,只有頭上一只血眼。
她清晰地感到自己的靈魂被拉扯出肉身,徹骨的寒意侵襲身體。她越來越冷,呼出冰霧。
在最后一刻,茉莉雅瞪大三只眼睛,望了他們最后一眼,極盡怨力,黑到盡頭。
她在消毒水里被束縛的七天中,在暗自咒誓中,將靈魂獻給原始神靈——大地之母,回歸母神的懷抱。
若有下一世,不要再讓她做人!
茉莉雅的情感,在小枝繼承的因緣里消散。
她望著噴泉水中蕩漾的花影和血月,內心亦是黑到盡頭的璀璨。
他們有一個算一個,一個也逃不了,一個也不能少。
她拭目以待。
第52章 孽鏡獄
微暗之中,浮出一張蒼白的臉。
喬斯年抬頭看了看。
漆黑天幕,一輪血日,薄近東山。天象相反。
他被她科普過,此乃逢魔時刻的鬼域,是鬼魂最活躍的時刻之一。
他之前為了應對他那個不孝爹和暹羅法師團的“邪惡聯盟”(小枝語),這幾日一直在盡所能幫忙采購朱砂、黃符紙之類的工具,還有查清雇傭兵的背景,忙得累到在花園的吊床傍晚打盹。
喬斯年身具陰陽眼,睡夢之中的人又是最容易被靈體影響的,他的靈魂又被人覬覦,不可能不做防范。
小枝早已在他胸前背后腳底板掌心頭頂都用隱形藥水,附上法力,繪上了五雷陣法,深入真皮層,表里相加,相當于給肉身加了金鐘罩,惡邪莫侵。
除非她本人,或與他血脈相連之人,否則不可能突破雷法,進入他的夢境。
在此之前,她雖然憑借《破邪》一書,通曉正邪兩道的術法,也會隔空畫符,但萬沒有得到九尾狐授予的女媧道法前,如此研精鉤深。
至于為何給血脈相連之人也留了一道口子,完全是因為她要把喬斯年當做誘餌。
“你知道在你的靈魂之上印刻陣法圖,廢了我多大功力嗎?幾十tian……年的法力匯聚于此。有了這個陣法圖,你就可以借用我的法力。現在只不過是叫你用你的靈魂美味誘惑一下那些惡鬼邪神,就當是貸款法力的小小利息,你不會不愿意吧?”
她只是說得好聽,卻不可能為他們許諾付出。
在靈魂上銘刻,早就打上了她的精神印記,完完全全屬于她。她要是再邪惡一點,還可以通過“邪神低語”(如果是信徒,會以為
這是神的諭示),操控他的想法。
小枝連說帶比劃,甜口黑心,喬生自然無有不應。
只不過喬生還要拉上沈賢侄來保護她,做她的探路先鋒,在他別墅附近的鬼域守著。
這回,他只不過打個盹,就到了鬼域,心里責怪沈三侄辦事不力。
血日下漏出的點點紅光穿透了晚夏的暮霧,在煙幕中,他辨識出一張臉。
“母親?”
喬斯年瞪大眼睛,驚悸地盯著釋心云的臉龐。
死去將近二十年,在喬谷之所建的“真心樓”,被香火供奉的釋心云,她的眼瞼被紅線細而密地縫合著,張大的嘴巴,舌頭斷了一節,枯黑萎縮,像晚夏殘荷的枯涸蓮藕。
釋心云被縫合的眼瞼流出血淚,張大嘴,做出口型,無聲地說著什么。
喬斯年又是驚悚又是悲愴,心急如焚地要上前拉住她,完全忘了他掌心的雷法。
釋心云瑟縮地倒飄了一步。
突然,地底下伸出兩只黑手,將她拉到了底下。
還有兩只手試圖固定住喬斯年跑動的雙腿,卻被他腳底板的陣法灼燒。
靈體不受物理世界的規則限制,他也隨之遁地,一路緊追,居然跟到了真心樓這座道觀。
那兩雙黑手原屬于身披鎧甲、手持巨鉞的紅臉大漢,拖著她,一把扔到了道觀的門里。隨后,他們就擺出兇神惡煞的姿勢,回到了兩扇門的畫中。
竟是兩個門神。
觀門將要閉闔。
釋心云繼續無聲做出口型。
他舉起掌。心雷法,正要破門而入,鬼域黑幕突然“轟隆”一聲,掉下一方巨大的黑漆印鑒,把她壓到了道觀的地底。
即使一閃而過,他仍認出了那方印鑒底部篆刻的字跡。
他在港片里難得和大陸合拍的歷史片里,扮演過青年周王,做功課了解過周朝的字體。這是金文,流行于商周,主要刻在甲骨和青銅器上。
“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這是傳說中的和氏璧雕琢的傳國玉璽,但也是秦朝的事了,而且應該用魚鳥篆書,而不應該用周朝的文字。
此方印鑒,吸盡光芒,森寒無比,邪性異常。
他的靈體玄妙地感到寒冷,魂力在流失。
他還有她,萬不可折在這里。顧不得再琢磨,他立刻脫離印鑒的影響范圍,心念一動,如幽靈一般消失在原地,回到己身。
一醒來,喬斯年就直打噴嚏。
在旁邊侯著的小枝,一旋身躲開口水的沖擊波。
“我見那個靈體氣息純正,無害人之心,就讓她入夢了。而且有時候夢境還有警示的作用。你夢到了什么?”
喬斯年想原原本本解釋,被小枝用食指一點眉心,精神印記控制下,夢魘中的記憶涌來。
“可惜母親不能說話,只做了嘴型。”
釋心云在另一個世界竟過得這般差,喬斯年懷疑那座為她而建被港媒贊譽癡情的真心樓,究竟用意何在。
“你們平常說的是粵語。你說有兇神惡煞來抓你母親,那應該不會用粵語的嘴型來提醒你。你母親祖籍哪里?”
小枝冷靜提醒道。
喬斯年試著用印象里的蘇州話做嘴型,才發覺是兩個字——“快走”。
“天大地大,又往哪里去?你母親是一片好心,可你的生辰八字都握在喬谷之手里。他要隔空詛咒或是使詭計暗害,不要太簡單。擒賊先擒王,只有先誅首惡。”
這個世界是窮人的,更是富人的。在這個人鬼勾結的世界,連死亡都不公平。
不過,她也不含糊,當天中午就和喬斯年,拉上建筑工程隊,一起到真心樓這座道觀。
站在門口,她望向觀樓的飛檐,怨氣集聚的黑云翻涌,在大正午的煦色韶光下猶為怪異。
她腳下的影子分離出分身,不動聲色地進入地底查探,連門神都未驚動,光影術運用得出神入化。
宅基地下掩埋著幼小的白骨,竟是童男童女的生樁。萬骨陣鎮壓中心的骨灰壇。
四方的宅基地倒刻“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字。
電光火石間,她就想明白前因后果。
原來“真心樓”是為“鎮心樓”,專為鎮壓釋心云的魂魄,叫她永世不得翻身。
而其化身塑像供奉的,師奶感于佳話添的元寶蠟燭都并不是釋心云本人,而是她雕塑里藏的一個不知名的男子塑像。
內藏玄機,重重謊言,博得名聲。
果然是黃蜂尾后針,無毒不丈夫。
她將縛地靈孩童放了后,就將情形傳音給喬斯年。
喬斯年之前只是想讓喬谷之罪有應得,如今卻是恨之入骨。
他只知喬谷之入贅釋家,在釋心云雙親去世后出軌,母親氣得生癌而死,他也被改姓喬,一代還宗,沒想到連死后都不讓她安息。
她和喬斯年不知道的是,喬谷之在迷信氛圍重的廣府某地,就已經習得神打請神的邪術。
來到香江后,他就通過報紙和街頭巷聞尋找下手目標。
釋心云是獨生女,還是富豪之家的千金,正適合他吃絕戶。
在他靠著神打請祖師爺上身,刀槍不入的本事,很快在六十年代魚龍混雜的香江,當上了灣仔土皇帝,混得風生水起。
釋家岳父還是秉承父系傳承,把女婿當半子,寧把家業給上門女婿,而不是傳給獨女。
在喬谷之和請來的祖師爺合謀下,奪取釋家壽數和財產,最終成就了他這位喬爵爺。
在釋心云死后,他害怕她向閻羅王告狀,請占童上身,將她的魂魄炮制一番,弄啞弄瞎。
又花重金聘請不丹密宗喇嘛,建道觀鎮壓她的魂魄。
至于為何建道觀而不是佛寺,則是因為原配姓釋,“釋”乃典型的佛教衍生出的姓氏。
未免引起歧義,這里淺淺說明下佛教密宗。密宗乃佛教流派的一支,曾拿人骨眉骨當法器孩童人皮做鼓。中華境內的密宗經過規范,已經符合正教許多。
密宗之“密”,在于口耳相傳,秘而不宣,真正的秘法不會記錄于典籍。直到現代社會,良心記者和記錄者的暗訪,以及高速的訊息傳播,才終于解“密”。
比如,密宗術語“明妃”指的是女性,“金剛杵”指的是男性生殖。器官,“和合”指的是性。交,“灌頂”指的是“雙修”。密宗活。佛若是繼承了最高法,那么就代表他一定接受了灌頂。
在平行時空,就有港臺明星被宗教洗腦,為活。佛生下過孩子。直到2010年代,警察還在境內破獲過密宗教徒聚眾淫。亂的案件。不丹各處更是有不少金剛杵的景觀,明目張膽地呈現在大街小巷。
喬谷之想到聘請密宗喇嘛,還是因為其神秘難測,在港島聲名鵲起,邪術之名和暹羅降頭術一樣如雷貫耳。
這次釋心云能逃脫鎮壓,出來通風報信,還要怪喬谷之自己上次被邪神上身,引發地核的鎮壓翻身,導致全世界范圍的地動。雖然微弱,但還是開了個細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茉莉雅的仇都還沒報,就又有冤魂未息。不過這樣也好,干脆一鍋端了。
越邪惡,她殺得就越痛快!
一力降十會,快刀斬亂麻。
她可不會嘰嘰歪歪地想半天因為所以然。
反正已經不平等了,還吃什么剩菜?把桌子掀了再說。
喬斯年帶著建筑工程隊員,一個個講過來。香客也很給喬影帝面子,求簽名就走。
只有道觀的工作人員就是不肯出來。小枝不客氣地一鼓作氣,將人吹出道觀,贏得路人的陣陣喝彩,以為是魔術表演。
小枝把司機從位置上趕下來,自己坐上駕駛位,牛氣哄哄地開著挖掘機,橫沖直撞,瓦礫橫飛,煙塵彌漫。
【
愿望格+1%,共計50%。】
“哈哈哈……好好玩,好解壓。你們一起來玩Hello,Barbie,let''s play.”
招呼下,被邀請來的齊光、茅十九和喬斯年,還有建筑隊,二十輛挖掘機將道觀攪得天翻地覆。
物理破魔,不服不行。
物質界和靈界本來就有次元壁,突破這層壁,靈體才可以碰到人。所以物理破魔,比如毀了作惡的法器,詛咒人偶什么的,還是行之有效的。
“條子來了!”
圍觀群眾熱心提醒。
才一刻,連墻都塌了,差佬和記者才姍姍來遲。
喬斯年表示是挖掘機自己動的手,不關他的事。
聞人同將手抵在額上,分外尷尬。撒謊也不知道聰明點。
“不如我用傀儡術示范一下,底下還埋著孩童的白骨。警官們或許可以破獲一起兒童拐賣的大案。”
小枝笑眼盈盈,直叫人羞赧地微微紅了臉龐。
有小差佬反應了一會兒,才指出:“你長得好像報紙上的泰國女繼承人。”
她立刻黑了心肝,臉上愈發笑容滿面,厚顏無恥道:“沒錯。相信大家都知道喬爵爺正與阿育他拉族長,也就是我,如膠似漆地談生意。只不過拆座廟而已,哪比得上拆一樁婚?”
小枝暗示乃差要成為喬谷之的五姨太。這話令錯信師奶垂淚,竟然要為了新人拆舊人的廟。差佬也視而不見,人家爺孫戀,打情罵俏的,輪不到他們這些妖怪來反對。
喬斯年一想到她和喬谷之扯上關系,就立馬想當大笑子,就是想想也不行。自己造醋吃,屬他最行。
小枝在開始前,用大哥大打了電話給童年madam,讓她快來破大案。有好事當然要想著女同胞了。
接下來,小枝在眾人注視下開始擺壇作法。
馬路牙子上,她就地擺壇。
一碗小米,上面放煮熟的紅雞蛋,點上一只黃香,手指纏繞絲線,編織成網,提著挖掘機模型,有模有樣地做傀儡戲。
道觀廢墟上的一輛挖掘機,咔咔變身,亮出飛速轉動的鋒利鉆頭,深挖基底。
“變形金剛!”
外籍差佬邁克上次大難不死,現在對鬼神更加敬畏,成了黃大仙祠的常客,洋樓里擺滿了各路神仙,從一神論變成了泛神論,不知道算不算中毒程度加深。現在,他是一有奇案,自己就湊上。
小枝無聲瞥了他一眼,邁克立馬鉆進人叢。拍拍胸脯,洋孩怕怕。
這個洋差佬的確是間接拆穿了她的把戲。
她提前去香江大學最先進的實驗室,制造了這個時代最頂尖的芯片。挖掘機運用的是聲控的無人駕駛技術。
系統限制她使用超越時代的科技,但沒限制她運用頂尖技術。九零年代已經有機器人了。
她也怕釋心云的出逃是陷阱,誘她出手。
害人,講究一個出其不意。破題,講究一個攻其不備。
他們肯定想不到自己不跟他們斗法,改用科技。
這也是埃及金字塔的詛咒傳說給她的靈感。傳聞西方名為考古學家、實為盜墓賊的團伙,進入金字塔后受了詛咒,取走文物后紛紛死去。有人猜測是感染了古埃及的病毒。之后對金字塔的探索還使用過小機器人設備。
真身下場,難免會直接對上,倒不如使用科技傀儡術。
皚皚白骨,曬在陽光下,發出慘白的光。
圍觀群眾頓覺背后發寒。連記者都放下了照相機,生怕拍到扭曲的照片。
死寂了近一分鐘,童年帶隊抵達,封鎖現場。
混亂之中,小枝趁機閃人,并順走了骨灰壇。
正在船業大亨梁伯賢家做座上賓,對付不孝悍媳喬格菲的密宗法王突然口噴鮮血,嘴角掛著血延。
“哪個小兒,敢破本王法陣!”
他不敢真地對付喬家千金,畢竟都是主顧。活。佛也會看菜下碟,對家大業大的資本主義大鱷就是民主自由和風細雨,對不知哪個疙瘩冒出來的屁民法師就是雷電交加。
法王被反噬破功,還要先掐指測算到底是哪個邪陣被破。沒辦法,他害的人太多。
測算出是真心樓的方位,他徹底放下心。一個女鬼而已,他還不放在眼里。
當務之急是補充法力。
他命旗下弟子找明妃灌頂。
法王已經年過花甲,不能人道,謝天謝地。
弟子們通過和合,將十五六的明妃,吸成了人干,只有一層皮緊貼著骷髏。法王再被弟子灌頂,恢復功力。
解決了菊癢,他看到被吸成人干的公關鴨,反手就是一個大爹兜。
“你們這群白癡,不知道找一些失學的女國中生?找鴨子,是嫌自己不夠臟嗎?”
弟子也很委屈:“法王,現在房價這么高,窮人都擠在唐樓劏房,根本不好抓。”
法王一時無話,只好先隱瞞了釋心云骨灰壇被盜一事,而是專心給喬谷之尋找續命之法。
喬谷之自從被邪神分身做過一回容器,又被小枝取回生氣還給喬家女兒,身體已經大不如前,奪再多的壽數,只能保證他茍延殘喘,拖著不死而已。
盡管法王隱瞞,但耐不住小枝鬧出來的陣仗大,他還是得知鎮心樓被毀一事。
他告訴自己這是最后一次請神,解決那個黃臉婆。
喬爵爺重新布置蘸壇,供奉三頭邪神。
“信男喬谷之在此,請祖師爺上身!請祖師爺上身!”
他用力踏腳,抖著腮幫子,唾沫橫飛,搖頭搖出殘影,狀如癲狂。
蘸壇紅燭,無火自燃,發出黑光。
而他要對付的釋心云被小枝救回后,用陰陽正氣溫養,很快修復了靈體。
喬斯年則是親手做羹湯,給兩只鬼下廚。
就在和樂融融之際,青天白日下,羅剎帶著鬼差,用鎖魂鏈將喬斯年和釋心云的魂魄勾走,化成數道光,直下地府。
從后花園跑來的小枝打翻了幾個鬼差,卻跟不上勾魂使者拘魂的速度。
幸好她早給魂體都布下了五雷陣法,而且精神印記也都有聯系。
小枝找到齊光,表示要花錢雇她看顧喬斯年的身體,她要下地府救人。
齊光沉吟道:“我不要錢。但你若能平安歸來,就必須聆聽摩梭巫女的母族秘辛。”
小枝撓撓頭。
還有這種好事?
喬谷之請神后幾近虛脫,卻不枉費他一番心力。
此界父神遵循三綱五常,以生辰八字作為控制命理的手段。
心底認可的“真名”、生辰八字,加上“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父和夫要子和妻死,焉能不成?
乃差則怒發沖冠地撕碎了報紙。娛記竟敢編排自己是喬老皮的五姨太。經眼線得報,喬谷之竟然先下手為強,他更氣了。
哼,兩個和尚沒水吃,看最后到底鹿死誰手。
他青筋暴起,捏緊了琺瑯龍頭權杖。
小枝放出陰陽門,讓寶塔的童女鎮門,自己隱去氣息,踏入幽冥界。
幽冥茫茫,誰主沉浮?
第53章 幽都變
小枝如驚鴻掠過,順著精神印記的牽引,迅如閃電,下至地府。
鬼域、幽冥、地府,這三處不是同一概念,各有重合。
鬼域專指靈體所在的場域。若是那層次元的膜太薄,就會被滲透。比如磁場特殊的醫院,身具靈氣的純潔孩童就可能會通陰陽。
幽冥,又稱幽都,是本土道教傳說中的靈界。她所學的《五行玄冥經》,玄冥二字指的就是幽冥界。是更深遠的靈界,靈氣更濃郁,也更危險,有許多未被探索的地域,普通的靈體也難以到達。
地府,或是地獄,本土宗教原本是沒有這個概念的,直到外來宗教傳入,才逐漸衍化出靈魂審判、轉世投胎的陰司。《太平經》中就有記載:“大陰法曹……收取形骸,考其魂神。”
她之前剛從二五仔畢方祖那得到消息,喬谷之堅信喬斯年會死后成就鬼王之位,所以要吃他魂魄,其實是有些啼笑皆非的。
因為鬼王之位,在她看來就跟收保護費的江湖大佬一樣。看著氣派,前呼后擁,實際上干的是逞兇斗狠的勾當,行的是
弱肉強食的法則。隨便在鬼域或幽冥界劃塊地,占山為王,都能稱自己做大王。
地府在幽都之北,極深極暗之所。
小枝以暗影之靈,無聲無息地落在了鬼門關前。
鬼門關由一個典型的惡龍頭組成,口中伸出一條巨舌,為奈何橋。
蛇和狼是典型的母系圖騰,龍是由母系圖騰的拼接而來的。(咳,所以我們喜歡狗狗貓貓是天生的,改不了。)
奈何橋濕濡濡的,全是綠色的苦苔,一如他們造就的人間。
鬼門關早就排起了長隊,男的九列,女的一列。
唉,地府也不知道多造幾個坑位。
她極目一望,前面有9999只鬼在排隊。于陰影處,化出影子,變幻為一位戴著猴子面具、穿著道袍的女子,排到了隊伍最后。
“霞姐,你不是剛拿到號投胎嗎?怎么才一分鐘,又下來了。孕婦難產了?你夭折了?”
前有兩個靈體無聊地席地而坐,打屁聊天。
“呸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誰夭折了?那倆公婆在人間違規測了胎兒性別,我連頭都沒露,在子宮里轉悠一圈,就被流了。你說氣不氣?”
“兩位小姐,我這里有一萬塊,通融一下,我急著投胎。”
小枝變戲法似地從胳肢窩掏出了一萬港幣,不過是冥幣。
霞姐和細莉看著冥幣兩眼發直,像她們這些女仔,死了除了頭幾年被掛念,燒點紙錢,除了長情的家人,基本上是沒有香火可享的,只有指望著好心人在中元節施舍元寶蠟燭。宗族是父系的,族譜里是沒她們的,嫁人就更慘了,外嫁女就是潑出去的水。而投個好胎又需要買路錢。
她們點數一沓紙錢,嘻嘻地笑了起來。
“小妹,你很上道嘛。”
霞姐仰著頭看一米九的小枝,脖子都痛了。
小枝連忙彎腰。
“霞姐我是旺角卡門,也就是旺角陰陽路的大姐大。你想插隊,不是不可以。不過要改稱呼。不要叫我們‘小姐’,這樣很侮辱人。”
“不要說小姐,以后就連大姐、公主、名媛都會被他們潑臟水。所以百無禁忌,我們愛叫什么就叫什么。霞姐,你作為大姐大,不會要他們教你做事吧?”
沒有之乎者也的拽文,霞姐秒懂。
霞姐有些意外地看著眼前既高大又古怪的小鬼,就算是戴著可笑的卡通猴子面具,那雙紫黑灼灼的異瞳,也顯得如此霸氣難抑、野心勃勃。
“小妹,不要說霞姐沒警告你。投胎前要喝孟婆湯,忘卻煉獄種種。你聽到鬼泣沒有?”
小枝支起耳朵聽著嗚嗚慘嚎,似乎離得很遠,聲波傳來又極近。
“這是鬼女之哭,沒有男鬼的聲音。我們女人這一列投胎的隊伍只有一個入口,就是讓你排隊了就不會輕易放棄,因為等待的時間花得更多。女人更是要試煉一回,才能投胎。”
霞姐雖然忘卻了煉獄,但那股痛還刻在她靈魂深處。她是既渴望新生,又害怕試煉。
小枝笑著道謝,仍是堅持。
霞姐領著她,每只鬼發了一萬冥幣。幸好她紙錢備得夠多,很快到了第二位。
很不巧地,今天是五通神做擺渡人。
他以往總愛占些便宜,不被他吃了就不錯了。
今日看到這個接近一米九的怪鬼,他猶如回到盛唐時期,見到那些神采飛揚的女子。
五通神回憶起被上官婉兒判處斬立決的斷頭之痛。他以前為了面子,編了許多版本的故事,用來混淆真相。
他背后發寒,作為惡神的第六感嘀嘀直響。豬頭急速晃蕩成綠油油的蟾蜍,為了掩飾莫名恐懼,好死不死地開始口花花。
“這位美眉,看你這是屁股是腰的,就不要去人間浪費糧食了。跟了我,保你每日飄飄欲仙。怎么樣?有沒有興趣做我馬子?”
他戴上墨鏡,還笑嘻嘻地吹了聲口哨。
小枝扶額,繼而粲然一笑,摘下面具。
“唉,你們為什么總是逼我呢?本來想低調救人,偏要逼我大開殺戒!”
被酒色財氣腐蝕的五通神早已不是唐宋在人間為非作歹的綠林大盜,驚懼之下,竟還分神注視那張幽暗之中更顯燦爛的容顏。
“還我漂漂拳!”
五通神口吐毒瘴,來抵擋拳腳。
哪知她化拳為掌,掌心放出的是畢方兇火。
畢方祖的半邊靈魂被她縮到掌心的四方水鏡擠壓,邊痛叫“好爽”,邊噴出兇火。
上古兇火燎得五通神渣都不剩,只留下一句遺言“不講武德”。
見到往日欺壓她們的五通神,被干凈利落地除去,鬼女們卻不敢觸犯陰司根深蒂固的權威,紛紛化為螢火光點,躲到溶洞之中。
男鬼和鬼差們則四散奔逃,還有想去通風報信的。
“哪里逃!”
她除惡務盡,斬草除根,火焰四濺。
畢方之火屬兇火,不是地母賜予的神火,未引起魔神警覺。
不過,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比齊天大圣改生死簿還要叛逆。
“霞姐,你怎么不走?”
霞姐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小心。順著我這口氣,就可以到達煉獄。”
她毫不猶疑地選擇了相信,順著這口白氣,游戲幽冥。
充當擺渡人的五通神已魂飛魄散,留下一條渡船。
冥河里有數不清的孤魂野鬼。冥水吸食魂力,靈體無法在冥河上飄蕩。若沒有渡船,會被不甘的鬼手拉入其中,成為他們當中地一員。
她看了眼渡船的構造,原是以陽氣驅動。
女人只要不當吸血包,生前死后都是陰陽平衡之體。
她輸入陽氣,驅動渡船,渡過冥河,來到女子的轉生輪前。
轉生輪乃一口似井深淵,紅刀閘輪轉,道口鋒利。有一個老婆婆在推著石磨,石磨縫隙流出血沫肉渣。
她明白這個老婆婆是在控制轉生輪的節奏。
她叫了好幾聲“老婆婆、孟婆、龍婆”,都不見回應。
一把掀開孟婆身上的襤褸道袍,里頭是木質結構的齒輪楔子。傳說中諸葛亮的木牛流馬竟在這里實現了。
她閉上眼睛,以真眼視之,竟是男子的魂魄、老婆婆的頭顱、木質身軀。
也是,如果真的是女子的靈魂,怎么會坐視她們千年的苦楚,助紂為虐?
“孟婆”展開慈祥的笑容,奇詭地感染人心,從木頭心臟里接出一碗黃泉湯:“忘卻前程,好上路。”
這是他們所造的慈祥、慈悲,和圣母像無有不同。
她不為所動,打翻黃泉湯,湯水落在地上嗞嗞冒煙,照樣用畢方兇火燒化了他。
將轉生輪的刀閘洗凈,收到空間格中。
她義無反顧地跳下轉生臺。
本土道教地獄傳說,有四層血湖地獄、十八層泰山地獄、三十六層女青地獄等等。和佛教一樣,十八層地獄最為人所知。
第一層,拔舌地獄。
兩個男鬼正翻名為《警世恒言》的冊子,上面記錄了她們說過寫過的言語。
“1991年7月14日下午三點,你是不是說過‘做男仔真好,虐貓殺狗的天生反社會都有人想著去拯救’?”
“是啊,我是說過了,這有什么問題?我只是羨慕而已咩。”
“你不想著自己有問題,卻想著男人有問題,這就是你最大的問題。犯了口業。”
說完,男鬼差傲慢地不理會解釋,強行掰開被審判者的嘴,用燒紅的鐵鉗夾住舌頭,慢條斯理地拉拽。
“拔舌獄”、“長舌婦”,威嚇她們沉默無言。
小枝看得心頭火起。
“你們這些渣滓不僅犯口業,還有口臭、口爛、口屎!”
見到高大的小枝,他們先欺軟怕硬地瑟縮了下,隨后見是個闖地府的女鬼,很
是“團結”地一擁而上。
她拿出轉生輪的刀閘,飛擲出去,似扔飛盤一般,橫劈他們的嘴骨。
羅剎惡鬼充做的鬼差被屠戮殆盡。
逃出升天的女人們對視一眼,自發跟在了小枝的后頭。
第二層,剪刀地獄。
原版本傳說在陽間,若有人給寡婦牽線搭橋,就會下剪刀地獄,被剪刀剪去十根手指。
“不背貞潔牌坊,找死!”
女鬼哭訴:“他坐牢了,家里有孩子要養,難道還要等他?”
“讓離婚率上升就是該死。”
她看到這里,反倒忍不住嗤笑。
以后的離婚率就如大漲的牛市般,節節攀升,洪水猛獸都阻擋不了她們要自由。
青面獠牙的惡鬼舉起剪刀,就被小枝一把奪過。
咔嚓一聲,蛋蛋碎落,惡鬼魂飛魄散。
小枝來一層地獄,就燒光一層,鬧出的陣仗已經驚動了沉睡的魔神和他的小嘍啰。
第三層原應是鐵樹地獄,此處卻專給那些冥頑不靈的女鬼所設。
她們為什么就是不肯屈服?難道她們不是血肉之軀,而是鋼鐵烈陽?
這里鐵樹地獄被改造成手術室。
鐵樹執著鋒利的手術刀,眼睛都要被蒙上陰翳,植入白內障,讓她們看不見丑陋。耳道里放入小鬼,每日蠅語,過濾真相。還與時俱進地裝了電椅洗腦,若有半句不應,電擊伺候。鬼最怕電,平日里連鬼差都不敢靠近電椅。
靈魂是本原,思想是武器。
他們費盡心機地要鉆進人腦,擺布眾生。
她們寧可消散也不屈服。
魂飛魄散的女人太多,到了最后,轉生臺不得不用男人的魂魄充數,人間界便多了許多精神男人。
“今天,我就是烈陽!”
她騰地升空,紫瞳射出紫芒,黑瞳射出蓮火。雷電火焰如巨龍般蜿蜒騰挪,燒化十八層地獄,燒穿陰曹地府,千載生死簿被付之一炬,連紅土都燒化成流巖,燒斷縛在她們脖子上的鎖鏈。
燒到最底層,終于看到了喬斯年和釋心云的魂魄。
由于喬斯年和釋心云有她所畫的陣法保護,喬斯年更是十世處男的十世好人,魔神若生吃魂魄,就等于生灌巖漿。
喬斯年先是被投入油鍋,發現不僅不能油炸鬼、脫層皮,還被激出雷電,炸死了好幾個羅剎,這才投入最底層的血池地獄,寄希望于血池蘊含的千年冤孽可以洗去至剛至烈至純的辟天雷電。
“小蓮,你總算來了!”
喬斯年激動得在血池里撲騰,差點喝了血漿。
小枝嫌棄地抿抿唇。這不得洗個百八十遍。
她射出白練,一襲水袖將他和釋心云裹上帶出血池。
還未等喬斯年站穩,地府霍然震動不已,柱石齊飛,隆隆聲自腹地傳出。
“小鬼,我不去找你,你反倒來找我?上次你破的只不過是本神的一個分身。這次,到了我的地盤,你逃不掉了!”
原來喬谷之請的邪神竟是傳說中的地府閻羅。的確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試想,除了地府主人,還有誰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為喬谷之奪壽,更改生死簿?
“孽鏡地獄,以假亂真!”
地面上須臾間長出了比人高的刀片。刀面光滑,映射出人影。
等喬斯年定下神,面前忽然出現了前后左右四個一模一樣的小枝。
“斯年,我是小蓮。”
“別信她,我才是小蓮。”
“我才是。”
……
邊說,她們邊向他跑來。
距離越來越近,他的心怦怦直跳,越來越恐慌。
“停!”
小枝停下,她們也停下。
別說,這詭譎場面,就是快做了一年鬼的她,也是月光光心慌慌。
喬斯年看了眼旁邊無助的釋心云,狠狠心,把手掌往刀片抹去,血流如注。
其他三個都是一臉心疼呼喚,唯有她一臉厭蠢癥犯了的表情。
喬生拉著釋心云,喜大普奔地奔向她。
其他三個假人合為一體,變作龐眉鶴發、身上長滿青色鱗片的道人。
“她一點都不心疼,你是怎么認出來的?”
他很是不服。他堂堂一介閻羅都屈尊演戲了。演技這么好,都被看穿。
喬生雙手捧臉,紅著臉道:“就是她毫不心疼男人的冷酷,多么令人著迷啊!”
用的還是詠嘆調!
“咳,好了好了。低調!低調!”
小枝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決定以后稍微對他好那么一丁點。
足見撒嬌男人最好命。
她倏地收起笑容,將釋心云收入水鏡之中,由沈從吾先照料先照料。
又一卷衣袖,將喬公子的魂魄吸入懷中,收進漓珠。
“束手就擒,尚有一線生機。”
小枝在胸前豎起右掌,眉心一點紅痣,循循勸誡,似普度慈航,內心卻早已與之不死不休。
就憑他們所造的煉獄,就已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該我說才是,乖乖把地母的凈世蓮火交出來,饒你不死,或許能成為本神的妃……嗷~”
話沒說完,就被她繞道其后的分身捅了菊花。
他恨恨地捂住屁股,寄出了一介黑色印鑒,又呼喚隔壁的佛教地獄。
這鬼魅這么陰險狡詐,不得送幾個隊友探路祭天。
“茉莉雅·阿育他拉,還不俯首……”
隨著他高聲唱名,印鑒不斷變大,浮在頭頂,眾鬼魂力被吸,越漲越大。
小枝卻一臉莫名地看著鬼哭狼嚎,沒有受到來自靈魂的撕扯。
“不可能,除非你不在六道眾生。否則凡有真名,皆要跪伏。”
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想通這位異世之魂就是父系神靈“諸神黃昏”的關鍵,是地母復活的后手。可惜要落入他手,成為他躋身頂層神靈的補品丹藥。
他后悔把隔壁的地獄王給搖來了。
“這是帝王玉璽。四海之內,莫敢不從。”
他真怕現在的小年輕連玉璽都不知道。越是恐懼,印鑒的權能就越大。
“你怕我,那你就不可能不信我!”
他虛張聲勢,仰天大笑。
“我當然怕了,怕隔空傳染你的愚昧。”
她對帝王之威毫無概念。能源危機時代,什么帝王偶像千載歷史還不如一支營養液。
她搭弓射箭,射出一支不摻雜任何恐懼的雷箭,將壓迫千年的印鑒射了個粉碎。
失去印鑒,他的權能直降,再不是地府閻羅。
眾鬼反抗起義,鬼差被憤怒的民怨撕碎。
救兵及時趕到,一眾地獄王披上法相。
菩薩佛陀、羅漢金剛、玉帝神仙,滿天神佛,漫天偶像,寶相莊嚴,滿目金光。腳下踩的卻是壘壘白骨,跪伏的是茫茫眾生。
畢方祖在其中,神色復雜地看著她。
個人怎么斗得過天?
畢方祖失落惆悵,有種大局將定的寂寥。美人在骨不在皮。今日屈不下傲骨,等來的卻是彼岸。
他快維持不住慈悲法相,抑住悲聲,唯有苦笑。
再也沒有人能“獎賞”他了,污污污……
第54章 未來人
生死關頭,畢方祖竟還為那雙妖冶的異瞳心蕩神迷,欲念翻涌,簡直是不知死活。
小枝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畢方祖一半的靈魂都在她這里,她怎么會不知道他想什么。
她明明是在睥睨,眼波流轉間,卻似煙視媚行、暗送秋波。
“大膽妖孽,妖顏惑眾!死到臨頭還敢迷惑地藏王!看金缽!”
其中一個怒目金剛,不知扮的又是哪路神佛,擲出金缽,念咒變形成金鐘罩。
“哈哈哈……說妖孽,誰是妖孽?破你邪器!”
眉心紅痣綻開,騰焰凈世蓮火,將金缽煉化成金粉。
她吹散金粉,嘲諷道:“都快21世紀了,還想靠宗教偶像控制人心。老匹夫們,換點新鮮花樣吧。至少拉拉皮,打點羊胎素,一副閹樣可沒有女人上當哦。”
眾地獄王聽得氣炸了肺。
鬼域之中,有誰敢撩虎須?他們的威嚴建立在恐怖之上,早就不可一世,不可拂逆。
可地母遺物也讓他們垂涎三尺。
合眾王之力強搶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此一來,就要防備各自哪個想做黃雀,還不如先招安,再徐
徐圖之。這也是老辦法了,先軟化繳械再大棒鎮壓。
他們做出慈悲模樣,跟她火拼一場的閻羅王,更是從紅發黑面的原形變作白膚薄須的道人,一臉慈眉善目地表示要改革地府,實現男女平衡發展。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一頂散發著狂熱的紫環圓光,從她腦后緩緩升起,浮在身后,如同陸地神仙。
紫光乃是信仰力的凝結,所照之處,竟令眾地獄王忌憚,心生癲狂。
“想騙我做弼馬溫?不是話事人,你們那鳥位,我還不稀罕呢。”
她倏地摘下圓光,握在手中擲出。
“看招!”
他們只管拿法器招呼抵抗。
可圣潔之物狡猾地從圓光所過之處飄散,灼燒了他們的法相袈裟。
畢方祖自從上上次被月事粉洗禮,這回機靈地溜到了小枝身后。
可她從不把背后留給男人,一腳將他踢飛,爾后騰空飛起,接住飛回的圓光。
癲狂紫環光芒萬丈,一眾地獄王邪念頓生,現出血眼,再也維持不了莊嚴法相。
神佛法相,皮開肉綻,裂如紅蓮,好似繁花盛開,法相內利齒密布,白森森,掛著未消化的血漬。
揭開正統威嚴的皮,露出吃人血肉的齒。
她雖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為此等詭譎震撼了一瞬。
他們的神與魔究竟有沒有差別?
人間至味,祭祀饗宴。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兄弟們,我等一起上,拿下這無法無天的妖女,讓她見識下什么叫龍子龍孫陽剛好漢。”
儒林閻王振臂一呼,眾地獄王紛紛就位,融入地獄山。
小枝不屑。
群毆還講得這么冠冕堂皇,任何時候都不忘扯大旗、扣帽子。
她可不會給他們攢大招的時間,用蓮火將畢方祖的法相袈裟燒成灰燼。
畢方祖嗷嗚一聲,古銅色的肌肉被火燎得流出涓涓汗液,嗚咽著現出兇鳥原形。
小枝立于火鳥之上,四處放火,火星四濺。
她威風八面,他期期艾艾。
這二五仔終究是做不成了,到頭來還不是要被性格乖戾的她隨意用作騎獸。靚仔此身終于分明了。
畢方祖在沖天火光中,嘴角留下了激動的淚水。
地獄巨變,驚天鬼泣,血雨瀝瀝。
羅浮山,地動山搖,為了不被殃及池魚,眾鬼紛紛出逃,躲在幽冥的角角落落。還有地府公務員卷款出逃。他們可精明得很,大不了換個山頭拜。只要地府在,就不可能不需要他們。換個山頭,彈性陽剛。
位于幽冥北極的羅浮山和異度空間的紅蓮火山相撞,在地獄王的權能意念下,開始融合。長滿牙刺的紅舌拔地而起,一路不斷吞噬靈體補充能量,和凈世蓮火相抗衡。
“佛道合一,長生無極!”
“一個連零頭都沒有的小鬼,還妄想翻出五指山?今日,就是地母復活,你也非死不可!”
伴隨著可怖的哞哞聲,血池汨汨,一尊融合儒釋道的三頭神像脫胎而出。
眾鬼喪膽失魂。
三個巨頭同時開啟血盆大口,倒念佛咒道訣儒經。咒聲隆隆,來勢洶洶,蓋過世間所有的歡樂,侵入靈體的心靈。眾鬼翻滾掙扎,五內俱焚,猙獰凄厲。
小枝此世身為靈體,最易受咒語干擾,頭部開始微痛,連浮在身后護體的圓光都有微裂的跡象。
匯集狂熱信仰的紫環圓光,抵不過千載的奴役崇拜,叮鈴一聲,如光管般碎裂,灑落如雨。
聲波引起空間震蕩,山崩地裂,帶著眾地獄王的合體的邪念入侵她的靈魂。
小枝頭痛欲裂,聲嘶力竭地痛叫出聲。
畢方祖扇著翅膀,噴出一口兇火,發射到對面三頭神像的……下陰處。
只見藏雞之處,戴著精鐵之籠,鎖住了丑陋之物。
儒頭停下念經,洋洋得意地咧開嘴:“畢方,你這個叛徒,以為我會重蹈覆轍嗎?你和這個妖女一塊,正好大補。”
三位神像變化做有形的經文,不斷侵入她的靈魂,侵蝕神智,奪取凈世蓮火和辟天紫雷。
“啊——,我就是神形俱滅,也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哈哈哈……這可由不得你!”
見戲演得差不多了,小枝將自己的意識沉入到系統之中,連接到事先放入空間的計算機。
系統曾經說過只有靈魂危機,才會出手相助。
若論體量,她的三世閱歷和千載父系信仰下產生的邪念相比,完全是滄海一粟。
比如,龍傲天小說里,白胡子老頭傳功的故事,完全是他們自我中心的意。淫。活了幾千年的老朽木的靈魂體量,吞噬一百個自大的龍傲天穿越者不要太容易。老妖怪奪舍重生,遠比他人之將死大發善心要來得可信。
三頭邪神繼續傳念,占據魂心,可是卻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怎么也填不滿。
他反應過來,想斷尾求生,卻被已經進入的意識主體強行拖動。
“怎么回事?我在哪里?”他顧不得莊嚴形象,使勁砸擊玻璃一樣的結界。
小枝睜開那雙璀璨妖冶的異瞳,斷開和計算機的鏈接,笑看關在單機里的三頭神像。
“你都知道在地獄安裝電椅洗腦了,怎么還不會用電腦啊?”
小枝捧著亮橙色的復古筆記本電腦,嘲戲屏幕上的三頭神。
九零年代初,要在港島買到臺式電腦容易,但個人筆記本電腦還是要從大米帝海淘。順便還收購了蘋果的股份,以后的收益作為巴美兮和童年所創辦的婦女基金會的收入來源。
“不可能!我三教之言怎么可能被一個小小的機器承載?有本事,放我出來單挑。”他似乎老糊涂了,斗雞眼里滿是不可置信。
“行了,別裝了。這個電腦已經被我煉成了法器,你是出不去的。你的言論思想就像復讀機,重復父權至上,加起來,有沒有一個T啊?有沒有遺言?不說,我就格式化了啊。”
“我叉你個香蕉芭拉#¥%&*”
這些內心想法被顯示在屏幕左上角的TXT文檔。
他還以為她不知道,從威嚴詭譎變作慈眉善目的老人,討饒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娘娘要革命,正需要我這個帶路黨。我們十九個地獄王可以四處臥底,打盡異度空間。比如,修羅界就是大大滴壞……”
小枝打個了哈切,不聽廢話,手下不留情,不僅格式化清除,還將蘋果電腦一火拳砸成灰。
地獄之主已死,羅浮山的權柄落入她手。
畢方祖仰望著她,歡天喜地,恨不得鳥叫一聲,響徹云霄,昭告鬼域,他已被新的幽冥之主收入囊中。
還沒等他高興一會兒,就見她將喬斯年這個超齡小白臉放出來了。
不過,小枝將他放出來,就沒再理會,而是把羅浮山移到幽冥中心。
她燒凈生死簿,重造輪回臺。
凈世蓮火真正的作用就是“凈世”。蓮火將地獄酷刑燒毀,將魑魅魍魎除凈。
羅浮山血色一空,清氣彌漫,竟有仙山之感。
她立于最高處,目光炯炯,有凜然難犯之威。
“從今往后,再也沒有地獄和鬼差。人間枉死之人也無需替死鬼這一規矩。女子是女子,再無父母兄弟丈夫將她們當做自己的財產,隨意奪取壽數。此輪回臺會根據生平判斷投胎去處,再無需人治。”
她原本想毀了輪回臺,投胎轉世太特殊,容易滋生腐敗。但此界有靈氣靈體,跟物質世界不可相提并論。貿然毀掉輪回,本意是好,后果卻不可測。因此將輪回臺改造成了類似計算機的神器,用正義程序決定投胎結果。
“鬼帝英明!”
眾鬼跪伏在地。
遠遠望去,幽冥之中就用無數靈體仰望跪伏。
“我都說了多少次了。低調,低調!鬼帝什么的就不
必了,平時就叫鬼王好了。大家見了我,也不要行跪禮。我最討厭這些規矩了。除了自己,你們誰也別跪。”
小枝以拳抵唇,遮住上揚的嘴角。
“鬼王英明!”
眾鬼起身。
之前跑掉的地府男鬼差被押上來。
小枝明白這鬼王她不做,改天幽冥界就會落入世上最渴權的他們之手,到時候又是復刻地獄。如今,她更要果決清算敵人。否則,過度的仁慈只會產生更多的觀望者和騎墻派。
“現在英明的我,要下一個英明的決定。你們運轉地獄,也有千年了。這樣吧,從周朝有嫡長子繼承制算起,奴役二千多年。湊個整,算三千年吧。我這個人很講正義平等的。所以呢,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地獄已經毀滅,就罰你們輪回投胎做三千年蟑螂吧。”
她摸摸下巴,覺得很合理。
蟑螂踩扁了,還有活性蟲卵,很符合他們不死的繁殖癌特性嘛。算是更適合老鐘寶寶體質的投胎對象。
“鬼王饒命,地獄絕沒有三千年啊……”
前地府鬼差哀聲求饒。
“哇,不會吧。這么無恥?商朝還有妲己,進擊周朝的犬戎可能是母系部落。遠古的三皇五帝時期在母系社會,明明是女人嘛。就像出個武則天,你們小男人都容不下。母系社會,不可能三皇五帝全是男人。算了,怕了你們了,上下五千年好了。”
在一片男鬼的哀嚎聲中,他們被投下做了蟑螂。
篡改歷史和典籍,這的確是他們可能會做的事。遠的不說,清朝的文字獄、明朝對《孟子》的刪減,都是有例可循。狠起來,連儒家經典也不放過。更別提,和他們同性別的秦始皇在漢代就被黑成長了雞胸的神經病。秦始皇的精神狀態,后人無從得知。但要當帝王,特別是繼承人,體貌一般不得有損。武則天更是被編排成了殺女的毒婦,只留下無字碑任后人評說。
“嘿嘿嘿,以后我們女人再不怕蟑螂了。見一個,踩死一個。”
霞姐樂呵道。
小枝見霞姐也算有膽識,讓她和細莉做左右手,培養接班。畢竟她不是這個時空的人,遲早要離開。
幽冥界不可多待,喬斯年生魂離體,必須快些復歸肉身。
小枝游離幽冥界,再無阻擋。來時靜悄悄,走時已成幽冥之主。
畢方祖化作原形,口吐人言,語氣里還有點小羞澀:“女王陛下,不如坐車離開。”
“這哪里有車?”她一臉關愛智障的表情。
畢方祖噴出兇火,古銅肌肉化作線條流暢的噴火轎車。
“這不就有一架勞斯萊斯?”畢方祖顫抖著,壓抑住興奮,“快來開我嘛。”
喬斯年眼里噴火。溫柔喬生險成迅猛龍,想立刻把這輛騷包戰車開到懸崖。
小枝摸摸車頭燈。
車燈閃爍成星,車內溫度上升。
戰車載著她和喬斯年在幽冥穿行。
一眾靈體見之,紛紛提醒:“鬼王鑾駕,注意避讓。”
喬生為打壓送上門的男小三,對著小枝發揮演技,代入游刃有余的楚香帥,說了不少費盡心機的俏皮話。
突然,她感到有人隔著空間窺視。
“是誰?”
她叱道。
眼睛閃耀紫雷,真眼堪破空間。
喬谷之的靈魂竟在充滿斑斕泡泡的空間里對著她和喬斯年張望。
竟是從夢魘中窺視她。
喬谷之的靈魂左眼還完好無缺,靈魂飽滿。
她很快明白,他是從過去窺視現在的她。
想來誤會喬斯年會成為鬼王的想法也是從這而來。
她干脆將計就計。
她笑道:“原來是岳父大人,失敬失敬。”
又一掌風,將他的靈魂扇走。
他們千防萬防,分散力量,對付喬斯年。卻因為性別偏見,找對了預知夢,解錯了未來人。
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女子將起,不可更改。
下車后,戰車戀戀不舍地用車屁股蹭蹭她,委委屈屈:“我要去做保養了。你要常來開哦。”
小枝好似得了新玩具,新奇地應承了。
喬斯年度火中燒:“滾!”
戰車騷包地側立著身子開走,一落地,化作一身古銅肌肉的畢方祖。
第55章 長明燈
小枝安全抵達人界后,就將釋心云從四方水鏡中帶出。
釋心云待了兩天,就辭別去投胎了。幽都再也不會有不平,她為人時問心無愧,也放心能投個好人家。
地獄已毀,幽冥易主,法典定鼎。
小枝將新的法典銘刻于青銅鼎,堅持五千年不動搖。若有違者,神鬼共戮。法鼎和輪轉臺如同沒有感情的機器,連她自己都無法違背。
喬斯年做了一頓餞別宴。酒足飯飽后,就拉著她說悄悄話。
他殷勤地為她捶背揉肩,溫暖的掌心感受她的冰肌玉骨。揉騰捏拿之間,難免伏低做小。
魚銜蓮珠,水荷澹澹。
魚尾化腿。美男魚尾緊纏不休,間或使勁拍打,如同上岸缺水的魚,渴求水源。
起身后,舌尖回味花蜜,被她的冷香微醺,羞赧地微微紅了耳根。
他一方面為她將漓珠托付,自己能長伴身邊,而心滿意足。但另一方面又常被覬覦她的無恥之徒刺痛。
不過,畢方祖做一架車,喬公子做一尾魚。他自覺扳回一城。
忐忑、焦灼、煎熬,竟也讓他熱情如火,意亂情迷,沉溺不醒。
身處下位,自甘物化。
他如何不是工于心計?
魚水之歡,心潮澎湃,喬斯年靠在羽絨被上,胸膛微微起伏。
小枝慵懶地伸個懶腰,支起右臂,看著他紅彤彤濕乎乎的菱唇。
“小蓮,她會投到哪戶人家?”他好奇道。
“雖然伯母人很好。不過誰也沒后門可走。咱不搞特權這一套。”
她淡然回道:“大喬,你放心好了。只要生前不吸女人血,死后不吃女人魂,那就能投個好胎了。刻進幽都法典了,連我也不能更改。”
“那我有個問題。吃男人可以嗎?”
她睜大眼睛,意外地看了發絲凌亂仍唇紅齒白的喬公子一眼。
“男人可以。”她迅速答道,又是一副發現新大陸的表情。
“我是替沈賢侄問的。小蓮,你放心,我還是那么地純潔、高貴、脫俗,和他們都不同。”
喬斯年就差豎起三根手指,對天發誓了。
她噗嗤一笑,眼里都是明媚。隨后如同一只覓食的狐貍,將喬斯年這尾銀魚翻來覆去煎了個透。
喬大少力竭癱軟,翻著白玉肚皮,搖頭擺尾,再也沒有力氣爭風吃醋,哀哀喘氣,連尾音都在顫抖。
等他深夜起身,送別釋心云前往羅浮山的時候,雙膝一軟,險些跌倒在地。
喬斯年挽留,說要多給她燒些別墅奔馳,她可以多享些香火。
釋心云自地獄被滅后,整個人開朗了許多,如同卸下了她們頭上的一座大山。
“斯年,你老媽我都晚了二十多年才去投胎,元寶蠟燭早吃夠了。小蓮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準許我們投胎時,選擇地點、時間和母父。以后只愛男寶的父母可是生不出女孩的,也算他們求仁得仁。”
小枝也是個促狹的,還愛做出一副性格乖戾的混世魔王樣。
既然當父母不用考試,那么就讓投胎的女子去考察父母。不及格,不準生女孩。
她倒要看看以后誰還可以說“先生女,后生子,湊成個好字。”
想把女孩當湊合,連門都沒有。
釋心云好笑地瞥了一眼好大兒的屁股:“再說,我再不去投胎,可不是耽誤你嗎?鬼也愛跟紅頂白。如果是大紅內褲,是可以看到的。斯年啊,少發。浪,多保養。別被后生仔比下去了。”
話落,釋心云揮揮手,前往幽都了。
留下面紅耳赤的喬斯年,羞憤欲死。
他好不容易知道了鬼魂可以看見大紅內褲的小秘密。作為閨房情趣,沒少穿給小枝看。
今晚孟浪了,忘記換褲褲。
他猶如被人捏住
脖子的小奶貓,躥回女主人那乞哀告憐。
小枝可不慣著他,到點就打坐,勤奮修煉。
幽冥之地的事物,她任命了一眾有管理經驗的女鬼來協助管理。當然,在走馬上任前,她還是安排了一場心理測試的答卷。答卷以“女人是世界的中心”為中心思想,以“老公兒子在地獄”和“蟑螂清除計劃”為兩個基本點,深受幽都人民的擁護。
翌日,摩梭族女法師齊光應承諾,登門拜訪。
上一次,齊光看護生魂離體的喬斯年一天,就先回自己住處了。
畢竟,她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大女人。自己負擔生計,更要勤懇,這兩天又接了個驅邪的單子。
自小枝統御鬼域以來,男鬼就跟不見光的蟑螂似的,再也不敢作惡,寧愿跑到地府趕緊投胎,也不敢享用宗族祭祀香火。因為這種香火的微觀聯系,被她單方面切斷了,只有女靈體才能用。
除非拜的是異度空間其它未被攻占的閾場和魔神,否則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少惡鬼作惡,齊光當然要趁有生意的時候,趕緊賺錢。她愛錢,但也取之有道,也更重視母系傳承。
“陰陽本沒有好壞優劣之分。在此界宇宙洪荒中誕生的第一批女子,乃陰陽平衡之體,為創世神女媧所造。天外來神為奪取神權,卻沒有創生之力,在女子基礎上,拼接出了陽剛之體——男子,才破壞了陰陽平衡……”
齊光自信地侃侃而談。
她不僅對母族法門研精鉤深,還對八萬四千法藏(佛教經典)都略有涉獵。
華夏神系,女媧本來就是至高無上的創世神,無可匹敵。伏羲是某些后人硬塞給她的配偶。在平行時空21世紀初,某些男作家編排洪荒父神系,女媧的地位一降再降,成了其中一位女神而已。
“母族的預言師曾在五千年前,就預測了會有女子重掌幽都權柄。她果然沒有算錯。”齊光興奮道。
小枝聞了一口士多啤梨奶昔的冰涼香氣,分了一杯給齊光。
齊光躊躇一瞬,就接過。她還是不太習慣在講事情的時候吃零食。剛從大陸到港島,她都快被琳瑯滿目的美食繞暈了。不是說自己家鄉美食少,而是吃的洋餐少。
在場只有她們兩人。小枝用鏡像隔絕了空間,聽著秘辛,也悠閑自得。
不過她對已經陣亡的敵人頻繁提到的“地母”還是很有探究欲。
“既然女媧是創世神,那地母又是誰?”
“我們叫地母,洋人叫蓋亞。其實都是一個意思。她起初或許是一道宇宙中的朦朧意識,而后選擇化為人首蛇身的女媧創世造人。她曾分裂意識,探索虛空宇宙。她也曾化身人類,傳下火糧百草。也是母族傳下的只言片語,讓我們得以窺見天外高維魔神的存在。”
“地母是她,女媧是她,后土是她,神農是她,蓋亞也是她。”
齊光雙目炯炯,烏黑的眼睛似回溯洪荒。
她總結道:“所以,女天師當以復活地母為己任。”
小枝劍眉微顰,沉吟道:“我愿意試試。不過,我們現在連她的軀殼或意識的邊都沒摸到。怎么復活?”
人生一遭,那么多束縛和教條想要鉆進她們的腦子,支配她們,操縱她們。
何不干脆過把癮就死?
復活遠古地母,就算面對怒焰滔天,也不關她們的事。該恐懼的是他們。
小枝面上嚴肅,實際上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場好戲。
相信統治幽都達到60%的愿望格,還很有上升空間。
“女神是七維高維神,被一群五六維偽神聯合絞殺,靈魂和軀殼分別被降維封印在二維空間和三維宇宙,她存在于故紙堆的字里行間、青銅文物的紋理間、壁畫陶瓷的流光溢彩中。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喚醒她。”
齊光將手別在身后,微微嘆息。
小枝想了想,疑惑道:“難道我們要去搜集文物?別的不說,買賣青銅器是禁止的。不知道香江博物館有沒有。還有三維宇宙,難不成我們還要登月嗎?”
齊光聽了,微微一笑。
“你可知上一次邪神出世,引發地動,為何各個有關。部門下場?受困千年,怒江滔滔,人類對靈界的認識將會沖擊封印。喬影帝是名人。你說服他聯合電視臺辦個靈異節目。反正香江電視臺TVB、亞視自己也有辦。”
靈異綜藝對港島來說,已經是時代的眼淚了。香江可是連差館都要放關二爺的。就連邵氏的女藝人宿舍都成了著名鬼屋,還是老一套的遇人不淑的故事。
等小枝和齊光從鏡像空間出來,喬斯年的別墅門口早就被弄得雞飛狗跳。
喬斯年和沈從吾,爭相躲到她身后,盼她憐惜。
乃差帶著法師,布了藥降,引來成千上萬只蜈蚣像飛蝗般用來,紅里透黑、密密麻麻,足以讓人犯密集恐懼癥。
別墅區周邊的住戶嚇得躲到房間里,不敢外出,只能報警。
乃差奪取的身軀高達一米九,傲世群雄,本就好認。更別提法師差羅滿臉紋身符咒,一看就是降頭師。
小枝乃幽都之主,別說看家的沈從吾,就是附近鬼域也會給面子,是以等她們出來,乃差也未能存進半步,還停留在門口喊話。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非要闖。最近殺的雜碎太多,都快忘了你這號人物了。乃差,你究竟算男的,還是女的,還是算……人妖?”
她一字一頓,故意以狂妄跋扈的姿態說話。
乃差被氣了個仰倒。他生平最討厭的是殘缺身體給暹羅掙外匯的人妖。
他赫赫地發出氣音,走調而高亢:“不過區區賤民,真的以為你的殼子會繼承阿育他拉家族嗎?我會拿這具身體做試管嬰兒,生下的兒子會成為新的容器。你仔細看看我手里是誰!”
乃差握爪半攏,爪籠里是面目猙獰的原身父母,邊嚎叫,邊叫“茉莉雅”下去陪他們。
“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
小枝冷哼一聲,一拂袖,一朵普通火就焰將這兩人燒了個魂飛魄散。
這倆公婆又不是她父母,茉莉雅的悲劇有他們一半功勞。
她說過的。
一個也別想逃,一個也不能少。
乃差,包括后頭來的齊光都被驚得目瞪口呆。
好狠一顆心!
好絕一姝鬼!
乃差心驚肉跳地趄趑半步。吾命休矣!
齊光新生慰藉地雙眼放光。大事成矣!
小枝掌心聚火,疾射而出。
乃差拿肉身來擋攻擊,以為她至少會顧忌自己的軀殼。
哪知她早就計劃好要舍棄被乃差占據的肉身,下手毫不留情。
軀殼燒盡,還有魂魄,大不了再找一具外套。
乃差的鬼魂露出大獲全勝的得意笑容。
小枝嘲諷道:“還不快看看你的腳下!”
肉身被毀,他已成為無庇佑的孤魂野鬼。腳下全是被他曾奪過身的子女后代,歷經暹羅王朝兩百年。無數雙慘白的手將他拉入鬼域。
等待他的,是深淵。
法師差羅見狀,立刻動作滑稽地伏在地上賠罪,像一只蟾蜍。
小枝反倒用掌風扶他起身,讓他報名參加“世界玄學伏魔至尊法師冠軍賽”,獎金是一個億。
差羅涕泗橫流,跪得容易,含淚報名。待聽到獎金額后,才嘎地一聲昏厥在地。
天可憐見,他為暹羅阿育他拉家族賣命這么多年,所獲報酬加起來連五百萬港幣都不到。
摳門跟財富無關。某些精男對自己不摳,專對女人摳,到處摳摳。
小枝瞥了躺在地上心跳劇烈的差羅一眼。她當然不可能放過他。
她有要求,喬斯年自然無有不應。獎金她自己出了一部分。也將部分解封真相告知他,隱去了外來天神的講古,免得他不知所以地好心辦壞事。
而且她刻在他靈魂的陣法,也會時刻監視他。連睡夢中,也無法透露。
就在喬斯年聯系電視臺,策劃節目之際。
密室中,淺紅燈影搖曳。
喬谷之請上身的祖師爺已形消神滅,并帶走了往日所奪的壽數和生氣。
他一夜之間,須發皆白,形銷骨立,行動間已是垂垂老矣,完全沒有之前的意氣風發。
縱使一再請神,撐著身子,往身上彈燃著的香,也是毫無回應。
不得不請最后能
被請到的密宗法師團來為自己續命。
長明七星燈,油盡燈枯刻。
等消息傳給喬斯年,就是首富要分遺產。
小枝一口氣嗆到自己,差點忘記自己不用呼吸。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喬谷之患了睪……丸癌。”
“哈哈哈……”
大仇得報。
小枝仰天大笑,聽到了“愿望格+1%的聲音”。
喬斯年笑得淚眼婆娑,趁機靠在了她的肩膀,汲取冷香的暖。
第56章 僵僵僵
點燈如豆,魂滅如僵。
喬谷之如愿以償地萬年長青,花開富貴。
喬爵爺一夜白發,嚇到了不少人。連一向賣嬌的四太都不敢再跟這個糟老頭子睡一個被窩。
要不是遺產吊著,他所謂的大家族早就一哄而散了。
幽冥界的權柄已落入小枝手里,喬谷之再也不能奪人壽數,只好請傳說中的“轉世靈童”密宗法王來為他續命。
他本對密宗邪術很有些排斥。人骨法器、人皮唐卡,誰聽了不犯怵?
所謂的唐卡,跟糖半毛錢關系都沒有,是彩繪的宗教卷軸畫。平行時空,某喇嘛逃走時,還不忘帶走60多件人皮唐卡。曾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他還把人皮唐卡贈送給了諾貝爾獎的評委,他們也欣然受之。
學識、藝術、名譽,重重疊疊,為他們披上張張人皮,卻在不崇權威的一雙雙人類的眼睛下,被迫去魅,露出朽爛的骨肉。
只是喬谷之見了暹羅的神算子“白龍王”后,得到續命之法在密宗的批語,才決定一試。
這個“白龍王”確有其人,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騙子。在平行時空,白龍王把港圈某些人騙得團團轉,從娛樂公司的老總到底下的明星大腕,都去拜見過這個暹羅前修理工轉行的神算子。
時不待我,他也生氣將盡。
患了睪。丸癌的他,因禍得福,得了陰陽眼的法門。
照鏡子時,除了白發和菊臉,頭頂紅云,幾近化為惡龍,臉泛濃黑死氣,五官幾乎被陰翳遮擋到無法辨認。
機關算盡,死期將近,只好再度借助歪魔邪道。
密宗法王先以錦衣授魂術,將二十歲出頭的小鮮肉的皮剝下,活生生換給了喬谷之。他還忍著惡心,呼嚕一口吞下了新鮮頭骨盛的新鮮腦。
真的很“食腦”。他真的要慶幸自己沒感染朊病毒,得庫魯病。
千萬不要小看食腦這一步。頭骨碗是密宗重要法器。食新鮮腦,被認為可以占有另一個人的生命力,也是祭祀用的祭品。
不知是哪一步起了作用。他的皮膚緊致了,光滑了,上下樓梯腰不酸,背不疼,彈彈彈,彈走魚尾紋,容光煥發、童顏鶴發,堅定了對法王的信心。
沒過幾天,他就克服了心理障礙,像吸血僵尸一樣“嗖”地把嘴角殘余的血滴都舔得一滴不剩。
“本法王佛道都通曉。密宗之法,講究一個空妄,不適合肉身長生。倒是茅山術,有長生之法。”
干瘦的“靈童”老頭表面謙遜,其實是根本沒有長生之法。要有,他早就自己用了。
不過他也沒算說錯。茅山術初時又稱“玉女喜神術”,實際上是不被正教承認的,只是民間法術,還涉及到一些黑巫術,部分還借鑒了密宗法器。其中起尸術還起源于天葬。
一聽不用密宗法門,改用鼎鼎大名的茅山術,喬谷之心里還松了口氣。
起初是泡著黑腥的中藥浴,里面混雜了胎盤血。喬谷之在藥桶里幾乎被熏暈過去。
到后來,他自己也染上了這層血腥氣,慢慢滲透到他的毛孔中,看不見的骨頭泛著黑。他連白發都轉黑了。真正的逆轉衰老。
沒等他高興幾天,法王就將這個一心長生不老的首富爵爺煉成了僵尸。
法王出其不意地“咔嚓——”一聲,擰斷了喬谷之的脖子,又將他人生最后的一口怨氣給封印在身體里,成為不老不死不活的僵尸。
袁枚的筆記小說《子不語》,曾把僵尸的種類分為紫僵、白僵、綠僵、毛僵、飛僵等。還有人將傳說中的女魃列為僵尸至尊和始祖。
關于僵尸的傳說,還有湘西趕尸人。這一點,現代無人可證,可能是運用了人體死后關節的條件反射。
僵尸,相比其它鬼怪,只不過是集了一身怨氣,還被某些邪道煉尸養尸。
論邪,鬼怪也邪不過人。
法王早就受夠了替這些富豪求神拜佛。潑天富貴,何不自取?
喬谷之曾作為邪神容器,又因得了睪。丸癌,有了不知如何使用的微末巫力,直接從面皮紫漲的紫僵和長黑毛的黑僵,跨越到飛僵。
彈跳力驚人,差點給他飛越出房門。
法王用鎮尸符將其定身,又煉制控人的尸蟞,從耳道和菊花鉆入人腦和五臟,寄居腦袋內腑,控制喬谷之行事。
喬谷之瞪大那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意識清醒,身體卻不受控制,被法王控制著改了遺囑,死后把錢財捐獻給慈善基金會。
基金會的法人正是法王。
當然,子女作為第一順位繼承人,就算有了遺囑,依據社會道德,官司還有的打。
不過,全死了,就沒得打了。
*
喬谷之的神鬼依仗已被她消滅,原已不足為患。哪知中間殺出個密宗法王,不僅通過慈善基金會的名目巧取遺產,還要當著四房太太子女的面,讓律師當眾宣布遺囑來打臉。
小枝對這種豪門爭產風暴,還是懷著看八點檔港劇的新奇去的。
對密宗法王,她也不會掉以輕心。畢竟她起初擁有的術法人皮書《破邪》就來源于著書人對奴隸主制作人骨法器的復仇。
不得不感嘆,有時候,她以為自己已經不夠聰明了。卻總會有人突破下線,更愚蠢更毒辣。
而這個世界就是由這些要么蠢要么毒,要么二者兼有的類人統治占據的。
她一直在忍受各種底線下限極限,直到現在犯了比格犬的病,整個人精神多了。
愧疚抑郁是內耗,憤怒發瘋是外耗。
她就是要耗盡這個不平的世界!
喬斯年下車前,狠狠踢了一腳勞斯萊斯錚亮的車門。
畢方祖不甘示弱地將人彈射出去。
溫柔喬公子差點摔個倒栽蔥,還是小枝扶了他一把。
喬斯年趁機偎到她懷里,小貓洗臉似地蹭了蹭她的肩膀。
她無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對著畢方祖兇道:“回去后再收拾你!”
車燈原是黯淡無光,一聽她的話,立馬閃爍到亮瞎人眼。
畢方祖瞬間澎湃難平,回味著她在自己身體里,玉足暗自踐踏他的痛快淋漓,如同玫瑰被她碾碎成花泥,化作春泥更護花。整個人狠狠期待“回去后”的獎賞了。
喬斯年見到這賤樣,怎會不知他的德性。可惜這只賤鳥現在是她的坐騎,身為鬼王背后的男人,萬不能小家子氣。
偶爾拈酸吃醋,還能算情趣。要是次次如此,她該不耐煩了。從小耳濡目染,喬生很是識大體。
小枝瞧著布置成灰色系的肅穆客廳,很是有些興味索然。
人都還沒到齊,戲怎么開場?
“他們來了沒?”她傳音道。
“我辦事,你放心。”喬斯年輕聲道。
既然要辦靈異綜藝節目,何不把豪門爭產作為第一站?
豪門奪產明星活。佛這幾個字隨便排列組合,都夠香江娛記和八卦星人顱內高潮到戴呼吸機的地步。
此時的香江經濟上被稱為亞洲四小龍之一,港娛又是東方好萊塢。只要打響名氣,不愁向世界傳播,松動地母的封印。
剛開始拿到這個時代的“針孔攝像機”的小枝,還一副黑人問號臉。
最小的攝影機都有拳頭那么大。
好在喬影
帝的助理阿May,想象豐富,出了主意,把攝影機裝在了男記者的假肚腩和女記者的盤發里。
到鐘宣布遺囑,律師和保鏢團先就位,嚴陣以待。
喬格娜她們倒是先來了,知道自己得不到什么好處,反倒淡定得很。
大小姐喬格娜對喬斯年打了聲招呼,就找小枝說話。
“結婚?不可能!就憑他溫柔小意?難道婚姻里,溫柔的主人就不是主人了?”
小枝原本對她還算欣賞,沒想到還是不能逃出時代的桎梏。很多所謂豪門富豪的原配妻子其實自己就商業手腕驚人,奈何她們結婚后,不僅囿于后宅爭斗,還將事業移交給了丈夫。很難不懷疑是他們的詭計。
喬格娜被她略帶失望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原來你是不婚主義者。我沒別的意思……”
小枝打斷她:“我知道你是好意。這件事不必再提了。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她沒有什么信仰和主義,她只為自由和她們而來。或許,在她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符合女權主義的定義了。女性從來不需要完美無缺。這個世界也不靠完人去拯救。
原本心里還有些期待的喬大少,只好安慰自己永遠是正宮,沒名沒分總比連一席之地都沒有的賤鳥和沈賢侄要強。果然,有了對比,他心里舒坦多了。
喬格娜其實是留學海歸,只是因為現今豪門把文憑當陪嫁的風氣,被迫做個不工作的大家閨秀,內心因為新教育和舊家庭煎熬掙扎,沒有勇氣做個出走的娜拉。
說開后,反倒和小枝、喬格菲三人一起有說有笑。
太太兒子們姍姍來遲,表面風清云淡,內里心急如焚,恨不得手撕法王。
最后到場的反而是推著輪椅的密宗弟子和穿著紅色金邊紋袈裟的法王。
小枝望定輪椅上的喬谷之,好懸才未臉色驟變。
被九尾狐玉藻前傳授女媧道法,她早就在靈識中見識過僵尸始祖女魃。女魃其實已經到了神靈的境界,沒有普通僵尸的特性了。不過是集天地怨氣于一身,常給開始依靠外來父系神靈作威作福的某些部落降下旱災罷了。
喬谷之的指甲已經染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趕時髦做了美甲。雖然畫了妝,涂了腮紅,但還是遮不住一臉的死氣。
喬斯年他們則是聞到他身上有一股香氣傳來。很香,但很怪。
是一種花開至糜的香,水果腐爛的香,是一種腥香。
茍延殘喘,人之將死,散發出的最后一刻極盡生氣的氣味。
喬斯年摸摸高挺的鼻子,忍不住靠近她,挽住她的手臂,汲取冷香,驅散怪味。
小枝當然也聞到了。
這不過是僵尸被封印怨氣后,尸體散發出的味道。就像剛腐爛的水果,甜美撲鼻,內里糜爛。
喬谷之機械地開口,聲音像含了陳年老痰。
律師張力夫依命宣讀遺囑。
喬氏集團名下的股份,包括喬谷之的現金流和不動產全數捐給基金會。
喬斯年倒是沒什么觸動。喬谷之當初是姑爺仔——上門女婿,在他有了二房之后,為了對外界的面子,釋家的祖產就全數歸了喬斯年。無法和喬爵爺成為首富后比,倒也知足了。
太太兒子們大叫不同意,要打官司。眾人亂哄哄吵作一團。
精明的二太把兒子喬明逸叫至一旁,拿出紙條,讓他打上面的電話,去叫天王天后過來。
二太早就知道喬谷之的密宗法師,更知道港地彎彎有不少明星信這個。一群蠢貨,自己奉獻了半輩子,陪著這個老頭演,看他睡小三小四小五。一個宗教騙子,也敢從她手里摳錢,看她怎么攪渾這潭水。
二太太把事跟三太四太說了,自家的錢怎么分,都是自家事,先把外人驅逐出去。
四太和喬明朗叫了電視臺的記者。
二太的哥哥是警長,叫他派幾個差佬來,美名維持公共秩序。
三太的爹是彎彎教父,叫他老爸派幾個沒案底的小兄弟來。
針鋒相對,眉飛色舞,唾沫飛濺,刀光劍影。
小枝扭著喬斯年的胳膊,看得真的好過癮。
正好收看的觀眾也好過癮。
采用了最新科技的攝像機,將信號及時傳播給電視臺,近乎現場直播,有近三百萬的觀眾收看毫無預告的豪門狗血大戲。
原來為了金錢,這些所謂的公子哥和貴婦們也可以撕破臉皮,扣得密宗弟子們臉上全是指甲印和小傷口。
推輪椅的實在無法維持一副寬容慈悲,化身怒目金剛,一不小心掉落了貼在喬谷之脖子后的鎮尸符。
喬谷之身體里渴望血肉的尸蟞,蠢蠢欲動,按捺不住,跳將起來。
“吼——”
僵尸咆哮著,黑指甲瞬間漲到二寸長,咧嘴張著獠牙,飛跳著沖向了人群,大殺特殺。
眾人使勁憋氣,漲紅脖子,如同便秘。
她看了眼,好笑道:“是不是林正英的僵尸片看多了?這是飛僵,已經不用靠氣息識人了。”
大家解脫般地大口呼吸。
小枝將兩個記者提到了天花板,用附上靈氣的紙人固定住。
記者也是敬業,頗有恐怖片里作死的大膽,興奮地調整角度,直播僵尸富豪。
看電視直播的觀眾還不忘打電話,沖出大街,大喊:“TWB在放僵尸首富,大家快來睇啊!”
就跟過年似的,還很講江湖義氣,呼朋引伴,俠肝義膽。
法王他們故意袖手旁觀。
小枝除了喬斯年和幾個女人,其它的一概不管。
本來她還護著幾位太太。哪里知道還要被迫護她們的好大兒,干脆一個都不管。只要人沒死就成。
僵尸咬傷人可以傳染尸毒。飛僵級別的尸毒更是立即起效。
被咬傷的傷口很快發黑,流出黑紅的膿血。
小枝假裝從口袋里摸出幾把糯米,撒出去,又用鎮靈符鎮住了喬谷之。
這場僵尸富豪的鬧劇才終于停止。
她還吹了一口正氣,將他體內的尸蟞逼出焚化。殘余正氣焚燒尸毒。
喬谷之很快癱軟下來,只能呼吸,不能動。
法王橫眉倒豎,怒道:“竟敢壞本王的好事!還不快去捉了,做新的人皮鼓。”
他的心里只有權力和金錢,女人不過是一副上好的皮囊,看成色做成法器。
人皮鼓的材料不只有人皮,還有頭蓋,少女是他們的首選。具體做法就不多說,乃是灌入水銀剝皮取之,和港片里主角隨口開的玩笑一樣。
編劇都不需要虛構,取自真實題材,就足以表現他們的人性之惡。
弟子們早已在密教的規矩之下,接受過灌頂,也灌頂過別人,重重服從性測試,早已泯滅他們的人性,只可惜對面法師可以做明妃的姿色。
“哼,一群土雞瓦狗,也敢班門弄斧?”
小枝時刻記得有攝像機,擺了個pose,說了句拉風的臺詞,才用掌風將他們打暈過去。
本想下死手,但為了節目能順利播出,還是算了。
法王心里罵了聲廢物,手持人皮手鼓,反轉人骨轉經筒,腳上也不停響動金剛鈴。
轉經筒若是反轉,傳說會帶來災厄。
手鼓的音波攻擊,就已經引起空間震蕩,讓埋伏的警察聞人同等幾乎耳道出血。
小枝可不會給他機會蓄力,拿起彈弓,發射兩顆子彈。
手鼓和轉經輪都被打破成碎屑,鼓聲和鈴聲戛然而止。
警察趁機一擁而上,團團包圍。
張力夫冷不丁開口:“這位小姐,你毀壞古董……”
他不開口不行,有錢便是爹,他早就背叛了喬谷之。
小枝啪地一聲,又打出彈弓。
張力夫嘴巴全是黑汁。
“我要告你故意傷人!”
“這是墨魚丸,專治口臭噴糞。我用的都是彈弓,只不過力氣大點而已嘛。還有毀壞古董,這里有誰看見了?”
童年madam:“客觀的。”
聞人同:“中肯的。”
喬斯年:“一針見血的。”
“咔咔咔——”
法王在三秒的間隙內,完成了變身,從干瘦的老頭撐成了兩米多的巨人。
小枝眉頭緊鎖,竟是縮骨瑜伽術。
不過法王
地處印度附近,被他習得古瑜伽術,也是意料之中。
詭計迭出,應接不暇。
被子彈擦出的傷口竟長出了細細麻麻的紅眼,連法王的眉心都裂開一只紅眼。
她曾在回溯原身的記憶中,看到過這種眼睛。
太過邪異,身為高級督察的童年竟然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其它san值低的,直接七竅流血。
“哈哈哈……大黑天降臨吾身,你們這群凡人焉是對手!”
“拔槍射擊!”童年當機立斷。
給了信號,小枝心領神會,不留余力。
眼睛最渴望光明,也最怕光明。
“閉上眼睛!”她叱道。
眾人依言閉眼。
周圍忽然暗下來,匯聚光明于一身。
她身披光輝,璀璨光明,疾射紫芒。
紅眼如遇天敵,被光芒燒得流出血淚,燒到閉闔消褪。
法王咚地一聲倒地,縮成不足干癟老頭。
事后,法王等一干人等被收監關押。無數和他們合影的明星大腕與之撇清關系。
給遇難人員賠償后,終于可以好好坐下來商議分家產。喬谷之的三個兒子全部陣亡了,就女兒和太太們,還有喬斯年還在。
為了繼續辦節目,喬斯年開記者會解釋“僵尸首富”全系子虛烏有,是喬谷之僵尸片看多了,童心未泯而已。現舉辦“世界玄學至尊法師大賽”,獎金為一億,歡迎參加。
不過,這次收視率極高,造成港城萬人空巷。異界此事,信不信就由人了。
在“嘀嘀嘀”的VIP高級病房里,喬斯年撣了撣附在西裝上的消毒水味,摸了摸那顆溫暖的漓珠。
湊到僵死的喬谷之耳邊,悄聲祝福:“我的好父親,祝你萬年長青,花開富貴。”
喬谷之的眼角滲出一滴咸水。
喬斯年給醫院預付了一千萬,囑咐醫生務必要一直救治喬谷之,直到無力回天為止。
而尾隨到香江的千枝清治和安倍信太,思念成狂下,報名了至尊法師大賽。
淡蕩海光,全是朝朝暮暮。
第57章 婆娑淚
灰色蒼穹在鐵窗之中,更顯陰沉。
法王和他的弟子,將會在三日后,由不丹和香江法院共同審問,就看雙方誰的手腕更強。
小枝不好在鏡頭前對他們下死手,但怎么可能讓他們對不知名的無辜者實施酷刑后,還能活得自在逍遙。
雨絲落下,越來越密,交織成網。
被童年暗示要“特殊照顧”的法王,被監獄長安排到了漏雨的監牢。
照著墻角留下的坑洼,他忽然骨寒毛豎。
法王面色驟變。他和弟子們面部都呈現清晰的死相。
他被小枝破了邪法,已經暫時使用不出法力。這幾天待在監牢,還被獄警24小時看守,連灌頂補充法力都不能。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打著窗玻璃。
“天氣悶熱雨要下,
螞蟻搬家干勁大,
推的推拉的拉……”
清脆的童音在空曠的牢房里蕩起回音。
雷電伴奏,他們一齊聽到了這首童謠,可身處同一空間的獄警連頭都沒回,雙耳不聞。
利用信仰制造恐懼的他們,曾經極盡殘忍之能事,現如今被普普通通的童謠嚇得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曾經寶塔里的女童早就投胎,獲得新生了,這是她特意錄的鬼童音,帶著陰陽界特有的陰氣森森。專門用來突破他們的心理防線。
密密麻麻的白蟻搬家到此,就像馬賽克云團涌入牢房,見縫就鉆。
法王和弟子團,被白蟻鉆入皮膚內部啃食,真皮層、血液、毛發、內臟、血管都不放過,猶如蝗蟲過境。
他們痛不欲生,大喊大叫,獄警充耳不聞。最終只剩下幾張血淋淋的臭皮囊。
千里之外的她收束法訣,完事收工,還有空想著要吃叉燒飯。
此等詭譎異事,叫皇家警察苦不堪言,連報告都不知道怎么寫,最終兩邊官方都緘默不語,默默結案。
等童年上門拜訪的時候,就看見小枝邊吃叉燒雞腿飯,邊看《八仙飯店》,她還邊看邊笑出豬哼哼。
喬斯年骨節分明的手撐著下巴,笑眼盈盈,不看電視看她,深陷情網,只覺可愛至極。
倒是隨童年身后的港督,望了一眼,手就忍不住哆嗦了下。這位女法師要不是憨笑起來亦是明艷照人,就這模樣,比黃sir還變態。
港督拿手絹粗粗擦了擦發出的熱汗,連熱茶都沒喝,就說明來意。
他表示壓力很大。前幾天死了密宗法師團,差點引發外交事件。現在英國佬還下了死令,“世界玄學至尊法師大賽”必須要有他們的人監督。
“香江是香江人的香江,不是英國佬的。不過我可以明確跟你說,這件事,你必須要辦,否則我不知道會不會看到明天的太陽。”
“那至少告訴我原因。”喬斯年端坐肅容。氣場強大,完全沒有在她面前的溫柔依人。
港督嘆了聲氣,用大哥大call了警用直升機。
“不怕死,就跟我來。”
一米九的小枝充當隨行保鏢,一同前往。她雖然舍棄了軀殼,但法力愈發精深,宛如陸地神仙,旁人也不會懷疑她不是人。
直升機直達機場,又轉乘空客,駛到了碧海藍天的百慕大三角。
百慕大三角,又稱魔鬼三角海域,怪異事件層出不窮,曾被稱為世界未解之謎。
船只和飛機經常神秘失蹤。關于“914班機”穿越事件,有人認為百慕大三角洲存在通往異度空間的時空隧道。而這里的確磁場特殊,地磁異常帶被命名為范艾倫帶。不僅有席卷幾千米高空的海龍卷,海洋洋底還有300多米高的金字塔遺跡。
等下了飛機,才發現已經有多國科考隊和軍隊駐扎,各式各色國旗在島嶼上佇立。
金光煌煌,銀波泛點,驕陽流火。
喬斯年給小枝撐傘,又擁著她,裹緊了她身上的披風,生怕她被熱烈的驕陽炙烤,影響到靈體。
港督側目。此處炎熱異常,還怕冷。
他將人領到了英國佬的科考隊。
敢死隊開著潛水艇,深入海底金字塔建筑群。
港督招呼:“你們可以看看探測器傳來的畫面。”
小枝湊到屏幕前,斂容屏氣。
藍色綠色光暗交織,波光掩映,“嘀嘀嘀”的探測儀,在九零年代的夾雜噪點的畫面下,如同蒙了一層藍色陰翳,似舊電影,隔了年歲的抽離感。
探測燈掠過女俑大理石雕像,她們掙扎著,將一只手伸向海面,一只手掐著脖子。
掠過長達1600米的大石墻,懸停在金字塔建筑群。
更奇的是金字塔呈透明色,如同玻璃做的磚墻。
一個深淵孔洞,從里面噴出巖漿,沖擊透明金字塔,時不時掠過藍黑色的鱗片和金色豎瞳,如同某種野獸。
他們覺得恐懼,為大地之母的脈動。
小枝則為她的原始野性著迷,眼波顫動,異瞳眨也不眨地盯著。
與核爆后的廢土世界不同,在國家機器的宏大前,政治機器就像魔神位列,底下的螻蟻只有匍匐沉默,不驚醒它,才不致被碾壓。
對她,小枝如同回到子宮的包容里,那顆心顫動著,為創生而悸動。
“小蓮。”
喬斯年用擁抱傳遞溫暖,修長的指尖在緊擁她,挽留她。她眼瞳深處總有他所理解不了的悲憫。
她一摸臉頰。
原來靈魂的藍色淚珠已不知不覺滴落。
“這里不僅有科學家,還有各種宗教的神學家。都說這個不知名的怪物要沖破封印出來。儀器都探測不出究竟有多大。為了全人類,真相不那么重要了。”
港督完全沉浸在對未知的恐懼中,沒注意到,深吸了口帶著海咸味的空氣,繼續道。
“世界上信仰鬼神者越多,這個不知名的生物就越活躍。西方神學家說是遠古巨兇獸蘇醒,將開啟末日審判。東方預言家說是1999年行星連珠,‘恐怖大王’降臨,滅絕人類。”
小枝原本還沉
浸在大地脈動中,此時卻是有些好笑。
什么時候都缺少不了末日預言。從對千禧年到來的恐懼,害怕計算機泡沫崩潰的“千年蟲”,再到瑪雅人預言的2012。
從來沒有實現過,倒是那些趁末日預言炒作的某些宗教組織賺得盆滿缽滿。如果信仰是門生意,首先賣的也是他們。
在她的示意下,喬斯年答應英方的監督,并且表示歡迎西方神學家來港友好交流相互切磋。
“破除迷信,人人有責。”這么一句話,倒讓他們以為他是友軍。
一億港幣,在九零年代還沒有通貨膨脹到隨便買幾套房就沒了。年度票房最高的港片也才五千萬上下。
玄學,除非是找座修道院或寺廟這樣的正經單位上班,否則,說白了,還是所謂的“高手在民間”。
承辦海選賽的南丫島,聚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大師法師天師。
差羅之前以為自己死定了,被限制出港,只能一直躲著啃自己的腳指甲。現在,有錢鬼推磨,人為財死,諒她也不敢在攝像機前胡作非為,因此積極報名。海選賽他就因為惡心的毒蟲降,一夜成名,名震玄壇,成為冠軍的熱門選手。
至于開場的小枝,則被認為是預熱選手,很是被看輕。靈異綜藝節目被喬斯年不要版權費地全世界轉播,她還被某些極端分子當成是女巫復活的標志。
小枝完全沒在意,而是趁著海選賽的空檔,把海底撈的古董金銀倒騰了一番,大肆收購各種應急物品、糧食、救生船只和飛行器。一是為原世界,而是為接下來地母復活后可能出現的局面。
她在百慕大三角見到的是被降維的部分女媧之魂,屬于主體,但靈魂殘缺,導致部分理智被剝離,一旦沖出封印,他們就要面臨千年決堤的怒江。
在她有意接觸博物館母系時代的青銅器后,常常不由自主地幻視虛空宇宙。
真空宇宙,一顆巨大無比的幽綠星球,一條環帶圍繞,模模糊糊的花紋,眼睛似的大紅斑。
如果真是這個時代的人,只會把這顆星球當成是虛構的幽冥星球。
但她卻是有幸見過宇宙的壯麗和殘酷。她所幻視的星球分明是,未被太陽光普照的背面——擁有Saturn(與撒旦Satan近音)之名的行星“木星”。
是了,“木星”、“母星”,發音類似。這是古人愛玩的諧音梗,比如紅樓夢四春的“元迎探惜”。
而且女人,特別是掌握權柄的女人,一向沒有好名聲。給予木星死亡之名,也能避免人類產生星體崇拜,而被地母得到信仰之力。畢竟人類對太陽和月球的崇拜,古已有之。
如果她推測的沒錯。被封印在地核的是神魂,那么被禁錮在太空的就是真身。
讓地母神魂沖破封印還不夠,她還要讓真身就位。
幸好她是靈體,不用呼吸。
想到能親手解放地母,她的那顆人類之心,超越令人生畏的宇宙虛空,不明所以地興奮到微微顫動。
她被壓抑太久,渴望極度釋放。
在想象的混亂不堪中,靈魂也能到達極樂。
【愿望格+7%,共計67%。】
系統:【宿主,幾天不見。你變態的程度加深了。以后干脆不用穿越,戴個AR眼鏡,你就能自我滿足了。】
“小統,虛擬如何能和真實相比?如果人類真的只需要虛擬沉浸滿足,也不會有人覺醒反抗了。分清真與假,這是人的本能。”
靈異綜藝選秀如火如荼地展開,很快就決出了20強。
總決賽三場比試:既是破邪,也是斗法。
巨大游輪吃水重地駛到公海。
“各位法師,現在我們已經到了公海。簽下生死狀,前程各定,生死有命。”
喬斯年擔當主持人,為總決賽開幕。全程目不斜視,把對她的特殊掩藏得很好,可惜眼里的光卻是騙不了人。
順便一提,玄學法師大賽最近在香江比賭馬還盛,澳門包括香江的地下賭莊,已經有大大小小的賭局開盤了。
小枝因為特殊開局,賠率高達1比50,根本就沒人看好她。唯一的買她贏的還是畢方祖。
一句“生死有命”,頗有直面斗獸場的血腥味道,調足了觀眾的胃口。
三個穿著整齊的扶桑人,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連掩飾都沒有。
觀眾期待狗血,喬生橫生醋意。
他作為主辦方,特意將游輪上的他們的房號和她隔得遠遠的。
藤原紀海陰沉著臉,端住日泰株式會社社長的架子。他是成了節目的贊助人之一,就是為了復仇。
他曾意欲將她攫為己有,直到跟班信太背叛他,成為他的恥辱。如今信太更像是合作關系。
因男戶(度)生恨,藤原強忍滿腔恨意,暫待時機,臥薪嘗膽,等他追到她,讓她不能自拔,再甩了她,讓她悲痛欲絕。
安倍信太則是神情凄楚地偷瞄她,還生怕她和喬斯年沒注意到,隔3秒必瞄一眼,孱弱蒼白的臉擠出落寞的笑。
小枝老神在在。敵不動,我不動。
要論現場情感情最復雜的還數千枝清治。
他心中哀怨與眷念交織糾纏,不堪被她拋棄,行思坐憶卻全是溫泉白湯起伏的紅蓼花。
在他人前,清治是木雕泥塑的高僧,高潔如明月,卻心如枯木。
現如今直面她,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下唇瓣微微顫抖。口不能言,那顆菩提心卻燒得旺盛,枯木逢春,熊熊業火,膽戰心驚地陷入魔怔。
到今天的電視直播結束,三人才緊緊圍住她。
喬斯年緊緊盯著那一處,雙臂抱肩。
看到藤原眼里掩飾的恨意和臉上膚淺的笑臉,小枝眼里閃過一道狡黠的光。
她之前大發善心,沒計較藤原把她當花瓶,看來她發的應當是騸心才對。
“這是我的房間號,你們兩個晚上一起來。”
她把寫有號碼的餐巾遞給了他們。
信太小白花似地淚眼婆娑地接過。
藤原金絲眼鏡后的單眼皮微垂,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手指卻是快速掠過,把餐巾緊貼西裝胸口的袋子。
喬斯年回去路上,緊緊十指相扣,鎖著她的手。
他不在也就算了。在他這位正宮面前,若有男子與她親近,他一定會殺了他,大不了同歸于盡。
小枝和他在外面還是分開的隔壁房間。
喬斯年將身子緊貼游輪的金屬墻。
他先是聽到了一前一后四道開門關門聲,后來是床墊彈簧搖晃顛簸的刺啦刺啦聲。
心跳隨著聲音,激烈彈奏。
最后是4道“咚”的落水聲。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奇怪,怎么是4道落水聲?不應該是兩道嗎?難道還有兩個人進去了?
他心焦難耐,氣急敗壞地想要打上門。兩個也就算了,四個委實太多了。以后他滿足不了她了怎么辦。
裝潢華麗的白壁乍現紫光。
在喬斯年驚喜的目光中,她破壁而歸。
小枝趁機將他這尾喬魚,翻來覆去地煎了一遍。
一鋼一柔。
她是百煉鋼,他是繞指柔。
一柔一纏。
腿是鮫人纏,唇是化骨柔。
喬生癱在碧綠絲被上,晶瑩的汗珠自雪白的背肌滾落,淚珠撲簌簌自他淺褐色的眼眸落下。
魚水之歡下,喬魚的記憶只有7秒,再無法計較更多。他寡人有疾,又如何計較?
怯懦和極樂相交織,他可恥地潸然淚下。
事情當然不會這么簡單。
自進門起,藤原和信太兩人就緊抓領口,體似篩糠瑟瑟發抖,仿佛兩個黃花大閨男。
小枝見不得他們這矯情樣。
極端物化女性的動作片產業鏈和變態狂的女。體。盛,擱這給她上演什么聊齋?
心里不屑,臉上卻露出笑意。
她打開臨海的窗戶,海風吹入,撩動窗簾。
“那個,窗戶開著,萬一有什么聲音,真的大丈夫嗎?”
信太小聲嘀咕。
她挑眉笑道:“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聽到。你們記得叫得大聲點。”
被她的話語勾地臆想了下,他們就齊齊噤聲。
“兩個公狗,還不快脫了趴好?難道要主人鞭笞一頓?”
她用最溫柔的表情,說出最貶低的話語,手上還不知何時多了條鞭子,“pia”地一耍。
他們吞了吞口水,磨磨蹭蹭地開始脫衣。
“啪——啪——”
她從高到低,從左到右,掄著巴掌,連環掌摑。
“還不快點?沒吃飯啊。”
毫不留情的掌力打得他們左臉紅腫,身軀直抖。
信太是興奮的,為她帶來的屈辱,還是和少東家同列的屈辱,四舍五入,他們就是連襟。
藤原社長是氣的。他鼻翼張闔,大口呼吸,強做鎮定,告訴自己復仇之路不遠了。忍耐,忍耐,忍耐の大丈夫。
他們背對床頭,在床尾四肢著地趴著。
光是這模仿動物的姿勢,就讓他們獲取新生,人的尊嚴全無,成了服從主人的獸。
他們身軀直抖,呼吸急促,心臟砰砰直跳,既想找個黑洞鉆進去,又激動地期待下文。
“啊——”
他們腦袋后仰,頭皮發麻,同時痛叫出聲。
她出其不意地拔拉他們的頭發,手臂上還不忘戴著粉色橡膠手套,嫌棄地隔離。
“你們不是喜歡拉女人頭發嗎?”
她又拿出瓶金黃的食用油,嘩啦啦倒在他們身上。
“你們不是喜歡倒油潤滑嗎?”
前面他們還含淚受之,直到她拿出了兩個大菠蘿,還是帶刺沒削皮的那種。
信太急道:“這個真不行。不能塞到后面。”
她都有些無語了。
為他們的變態想象。
她嘲諷道:“誰說要塞到后面。我還嫌你們玷污了水果呢。”
話音剛落,還沒等他們松口氣,她一腳一個將他們從大開的窗戶踹飛出去,再送他們兩個大菠蘿,重力加速度,直達夏夜冰冷的海水中。
【愿望格+3%,共計70%。】
真他爹的爽!
她仰天無聲長笑。
一直待在水鏡里悄咪咪偷窺的畢方祖收回欲噴出的兇火,心臟砰砰。還好還好,差點遇到比他更賤格的勁敵了。
第58章 九龍寨
九龍城寨。
逢魔時刻,火燒連云。
霓虹招牌,高聳樓宇,蜘蛛暗巷,法外之境,黑暗蜂巢。
一陣“轟隆隆”的飛機聲。
啟德機場的飛機緊貼著城寨屋頂飛過,壓迫感十足。
小枝站在法師隊伍里,凝望這座傳奇貧民窟,樓宇之上是縱橫交錯的天線。
這座無政府主義的罪惡之城,這座粘稠晦暗的香江魔窟,在1993年被摘除,被夷為平地,卻啟發無數黑暗的科幻朋克想象。
此時此刻,正處于它被摘除的前夜。
她帶著些許獵奇心理,用靈識探索表面,卻是要失望了。
一群小孩吹著泡泡糖,歡快地從街邊鋪子跑過。
住在這里的大多是對香江高消費高房價無以為繼的普通人,并不全是想象中的社團古惑仔等不法之徒。
“世界玄學至尊法師大賽”的總決賽,就選在城寨內。
20位參賽選手,配備100架攝影機位,近千名電視臺員工。還從大米帝進口了10架搭載紅外攝像儀的機器人,由專業人員遠程控制,力求用科學技術拍到一些靈異畫面,增加噱頭和收視率。
百名皇家警察維護城寨秩序。
不維護不行。作為三不管地帶的“無主之地”,水電政府不供,城寨居民只好偷接路燈電纜,手動倒夜香。垃圾成山,蟲蟻成堆,使得衛生情況堪憂。
這些影響市容的畫面是不好播出的。
若在80年代,劫匪光天化日搶劫,只要躲入城寨,連差佬都不敢進寨追擊。曾經的三合會社團控制過九龍城寨,賭檔”粉檔“鳳樓,包括狗肉店,各種違法生意興隆發達。可能走進哪條暗巷,就走進了斷頭路。
前幾場比賽,雖有降頭師和蠱毒傳人齊光、陰陽師等貨真價實的法師,帶來些看頭。但每回末尾,必有穿白大褂的“科學家”用科學解釋玄學。掃興程度堪比國產鬼片和《走進科學》,告訴你一切都是主角做夢、精神病或沼氣吸多了產生幻覺。
這餿主意還是小枝出的,用來搪塞有關部門的。這一招糊弄學,他們很是買賬,畢竟他們自己就喜歡在末尾強行上價值升華主題。
“大喬,你乖了。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漓珠都還在你那。不還有直播嗎?”
喬斯年臉上是黯然失色,得了她的安慰,更依在她的臂膀。
喬影帝將主持人的位置讓給了香江有名的“大文豪”——米先生。米先生跟風寫了許多武俠和科幻小說,其中癡情的男主人公引得師奶師太的垂青,自己也被一度引為無數人的藍顏知己。可惜米先生“晚節不保”,后來寫的男豬各個三妻四妾,暴露了自己真實的內心。
小枝以安全為由,讓喬斯年隱于幕后,也是對自己用心良苦。斗法的時候,還要照顧拖油瓶,她才不干。
這個米先生的作品和節目主持,她也有幸拜讀和觀看。米先生最喜拉良家婦女下水,勸人找浪子,“感情受傷是福,男人有閱歷最有魅力”之類的車轱轆話,也愛規勸紅塵女子“從良”嫁人。
這種人死起來,她不心疼的。
喬斯年正與她依依惜別。斗法比試不過才一夜,天亮為限,卻被他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三米外有人瞧得咬碎了牙。
“恭喜喬大影帝,得償所愿。什么時候能請我們吃席啊?”
嘴上說著恭喜,言外之意卻是一股幽怨之氣。
這席,是紅是白,他也沒講明白。更何況小枝還是非人哉。
昨日被她羞辱的藤原紀海,身著潔白的西裝,清雅的打扮,襯得他身材修長,尤其是在跟班“白瘦幼”安倍信太的襯托下。
小枝難得正眼瞧了他一眼。
果然是人靠衣裝,連他的金邊眼鏡都顯得炯炯有神。
就是這一眼瀲滟,讓他虎軀直抖,渾身一激靈。曾被她羞辱的刺激又回來了。
他忍不住更靠近幾步,火熱的呼吸可與她冰冷的溫度相織。
不過幾秒,喬斯年就一把將他從她面前搡開。
他溫柔的面具冷卻,眼里冷得結冰:“不勞煩藤原社長關心。您若是真有成人之美之心,那就再好不過了。”
在她面前,喬生與藤原度(男戶)意濃濃地對視著。
小枝興味索然地打了個哈切。
小男人就是心眼小,愛吃醋。
“你們慢慢用眼神殺死對方。我去參賽了。”
她一轉身,藤原立刻反應過來。
他大步流星地伸臂攔在她面前,“咚”地一聲跪下。
一個標準的土下座,驚艷眾人。
還未開始攝影的工作人員和維護秩序的警員,都狀似無意地邊聊天邊聚攏到這邊。
跟在藤原身后的信太和清治瞳孔地震,身為大河男兒,雖潔身自好,但有錢人的特殊癖好,也是隱隱約約有聽說啦。
她的指尖更是顫動了一瞬,但轉瞬恢復鎮定。
“藤原社長,你是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嗎?快起來,不必多禮。”
她若無其事地笑著,掩飾腳趾摳地的尷尬。
藤原表情木然地跪著,看似鎮定,其實一股熱血直沖天靈蓋。
昨日的記憶又涌上腦海,極度羞恥與極度興奮,他聽到了耳邊”怦怦“的急速心跳。
他握緊拳頭,幾乎喘不過氣。
這種眾目睽睽之下的羞恥感,讓他沉寂已久的木石之心,那顆在扶桑上下尊卑的前后輩文化和彎腰鞠躬的頻繁禮節中
麻木的心,似被火星燃燒融化。
他自己也不知為何會做出這種羞恥的舉動,如被熱血附身,陷入癲狂魔怔。
藤原此刻不得不承認,他竟是渴望她羞辱他的。
他撿拾和挽留著尊嚴的碎片,不敢再往下細想,只嘶啞著冒火的嗓子竭力大喊起來:“私密馬賽!”
這聲鏗鏘有力,將喬斯年他們驚得后仰。
小枝不耐煩唱這大戲,膩煩地甩了他一連環掌。
“啪啪啪……”
左右開弓,手速飛快,看不清殘影,連環18掌。
甩罷,她收掌矜持道:“好了,我原諒你了。”
她也不知道原諒他什么了,只覺得送上門的,不打白不打。
藤原欣然受之。打是親,罵是愛,他超愛。
他們的愛情就是暴力和控制。
沒有兩巴掌,怎止他心癢?
捂著被打得高腫的臉頰,藤原心滿意足地回酒店敷面膜了。男人保養抗衰要趁早,因為他們過了30歲就開始走下坡路了。沒有丑男人,只有懶男人。
只有身為大河男兒的信太和清治知道,藤原被她開發了了不起的開關。
小枝打完,過足了癮,逛到附近茶餐廳,點了特色“公司三文治”、火腿通心粉、葡汁豬扒飯、鬼佬肉(咕嚕肉)、羅宋湯……
吃不完的被她轉移到系統空間里保鮮了。對于這個時空,她唯二會思念的就只有美食了。
聞完食物的煙火香氣,她就喚出沈從吾。
“霞姐準備好了嗎?”
沈從吾作為她處理幽冥界事務的秘書傳喚,三魂七魄都已握在她手里。她是能用則用,卻不會給任何實權。
沈從吾身為靈體,卻難破紅塵迷障,還幸災樂禍地捂嘴笑:“霞姐說她辦事,你放心,保證讓他們有來無回,過足癮。”
她粲然一笑,眼里完全沒有陰霾。
今晚,整個九龍城寨都被她布局成鬼城。
他們將被洗腦詛咒的女人變成鬼新娘,將被拋棄折磨的女孩變成鬼嬰魔胎,用靈異恐怖掩蓋對真實罪行的恐懼。
今夜是專門講給他們的恐怖故事。
*
太陽西下,血月升起。
黑暗之中,人鬼不分。
城寨霓虹燈牌閃爍,人群似鯡魚群穿梭游蕩。
“為了玄學賽事,WTV特意策劃了第二場太平清醮……”
米先生說得是唾沫橫飛。
長洲太平清醮,原是民間信俗活動,有請神、搶山包、送神等儀式,類似大陸的游神。
飄色巡游下,幾個小童戴著面具,扮做古今各色人物,被竹木挑在空中,做浮游生物。
嗩吶奏響,敲鑼打鼓,插著香的神輿端坐著饗食人間煙火的神像。鞭炮和煙花浮起的綠色煙霧中,各色神像內里空空。
忽然,一個黑面神像混入其中,扯皮笑了下。他永遠不會死絕,只要還有人類記得。
小枝若無其事地笑著,笑容里卻暗藏殺機。
她聞到了熟悉的朽爛味,那種爛到根的腐朽味。
黑面神像突然無火自燃,被她連魂帶殼燒死。
看來,解除封印,刻不容緩。重定乾坤,起碼不用忍受愚昧的傳承。
百鬼夜行,紅色出租車穿行其間,她坐其中一輛,來到永不結束的學校考場。
法師們迷迷糊糊地在出租車上睡著,等他們醒來,已經全部穿著白色水手校服,坐在了考場上。
任憑100多部攝像機拍攝,都無法解釋原因。
大地微動,米先生耳機收線,及時解釋,地動總算停止。
戴著慘白面具的男老師分發試卷。
小枝和齊光還好,還有信太和清治看到試卷也還受得住。
就是干瘦老頭還臉上紋滿法咒的差羅,哭都哭不出來。
吊扇在頭頂呼啦啦轉著。
她看著他們對著“彩禮”論述題抓耳撓腮的樣子,意味深長地笑了。
標準答案由她們來定。
第59章 換天地
第1卷 。
所有法師,包括攝影師都穿著白色水手式校服,在教室里如坐針氈。
每人桌上都是一張考卷和一支鉛筆,沒有橡皮擦可以涂改。
“各位觀眾,歡迎回到《鬼靈精探》。20Y3年陰間準入試題第1題:請問該不該取消彩禮?A.該B.不該C.與我無瓜。簡述理由,不得超過一萬字,標點符號也算。”
主持人米先生故作鎮定地干笑笑了兩聲:“呵呵,九龍城寨學校的出題人真是好幽默。21世紀的考生怎么可能會考這么指向性明顯的題目?”
整間教室只有米大文豪干巴巴的講解和翻閱試卷的嘩嘩書頁聲。
見戴著詭異粵劇白色面具的老師,機械地立在講臺上,沒有反駁。
米先生收到耳機里收視率上漲的消息,還能聯系上導演,他膽子稍微肥了點。
“考生要有應試思維,去琢磨出題人的思維。基于教育界的大牛80%都是男人,還有考卷本身也是重要線索。”
米先生拿起考卷,湊近攝影機,指點道:“看到沒有,這份考卷是簡體字。以我縝密的邏輯思維,可以推理出21世紀計劃生育開始提升指標了,放開8胎都很有可能。所以,我們應該急考官之所急,讓無論美丑老少的爺們都娶上免費老婆,大力開展暖被窩工程,答案肯定是A咩。”
米先生不愧是大文豪,官話學得一套一套的。見鬼說鬼話。
癡肥如豬的形象加上滑不留手的口才,特別是集齊所有豬精精華的大肚腩,更令電視機前監視的有關部門發自肺腑地懷疑“這刁民不會說的是官府吧”。
小枝坐在最后一排,笑容里暗藏殺機,靜靜地看著他作大死。
她對著他頭頂呼啦轉著的吊扇,挑動眉梢,一凝神,螺旋扇葉轉得更快了。
米先生自信滿滿地在A選項上,打了√。
沒等他抬頭油膩一笑,擠出酒窩,彰顯魅力,他頭頂的扇葉就嘩啦一聲,帶著石灰塊往下掉。
扇葉橫掃,繞著屋子旋著,越繞越低。
米生直直挺立,驚魂甫定,還未等他慶幸或幸災樂禍。扇葉飛盤一般回旋,嚓地一聲,斬斷他的頸骨,溫熱的腥血噴出四濺。
到這時,觀眾才發覺,教室頭頂的吊扇缺了幾葉,墻角的污漬不是學生懶得打掃,而是干涸的黑褐血漬。
血濺象牙塔這一幕,明晃晃地動搖人心。
外界已是地動山搖,地母在永封的無間深淵里懶懶地翻了個身。
聯播的電視臺接到上頭的緊急通知,趕緊掐斷電視信號。
可電視機像是有了生命,自顧自地播放,連拔了插頭都無濟于事。
此刻的九龍城寨,一半在人間道,一半在陰陽路。任憑趕來的多國武裝部隊火力全開,依然屹立不倒。
喬斯年看著電視機里幽藍的畫面,癡癡地注視著角落里的她,心醉神迷。
鬼王有令,幽冥上下,焉敢不從?
鬼域繼續播放它的紀錄片。
斷頭尸體仍兀自在那噴血,那層連骨皮將斷未斷,令人起雞皮疙瘩,陰寒地專治低血壓。
法師們就算身有法門,也是心有畏懼,更別提旁邊攝影師這些普通人,都惶恐地把頭壓得更低了。
齊光雖有小枝提前提示,但還是被血腥氣沖到了,怕她玩得太嗨收不住,提前將人一網打盡。
她雙手結印,嘴里喃喃:“有請金蠶蠱大人現身……”
一只肥肥糯糯的金色小蠶從她的肩胛骨泡泡似地咕咚冒出。
齊光身為云地摩梭族法師,特別是族長繼承人,加上云地本就多毒瘴毒蟲,每年吃美味菌子中毒的本地居民都數不勝數,極富實驗精神,習得巫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如今,想起巫蠱,總想到情蠱、毒蟲蠱、貓鬼蠱這些斂財害命的手段,其實是對巫的污蔑。
巫,自古為女。男人沒資格稱巫,只能稱“覡”。
再加上夏商之后,女巫式微,祭祀之權落于他手,以他們的劣根性,非常手段自然層出不窮。
《春秋傳》有言:“皿蟲為蠱,晦
淫之所生也。”
說明在春秋時代,巫蠱之術就已被他們竊取。
由于除非去勢,否則不可能有巫力的這一不可說的自然規則,男巫師們還有習蠱毒,必有“孤、貧、夭”擇其一的說法。
實際上,女人習巫蠱,無需任何代價。她們天生就是陰陽平衡之體,大自然的寵兒。
齊光所習的金蠶蠱更是蠱中之王。
金蠶刺溜一下,飛到了小枝面前,支起身子,在課桌上作了個揖。
小枝驚喜道:“好可愛的小蟲子!”
雙手捧起它,親了一口。
金蠶軟下了肥糯的身子,齊光麥色的肩胛骨處微紅。
齊光的聲音從小蟲子里傳出:“這是金寶。它問你,怎么做題?”
如果只有那一道題,已經有人替她們趟雷了,選C就是了。
可后面的高數題,簡直讓眾人回到解放前,如墜深淵,夢里都是做不完的練習題和試卷。
見大家豎起耳朵,小枝也就報了一遍答案。
呃,其實她也不會做,只不過想要嚇嚇他們。幸好全是選擇題。
這回講臺上的老師反倒視而不見。
“全體學生起立!”
戴著白色面具的老師陰測測地說。
聲音陰柔,可所有人都無法忽視。
眾人條件反射地起立。
直到這時,他們才發覺周圍都是膚色白慘慘的國中生,頭上都詭異地頂著一根褐色樹枝的疙瘩節瘤。
“恭喜大家進入陰陽道。接下來是
第1卷 ——找尸體。必須每人找到一具,才可以回來交卷哦。同學們,如遇難題,可以撥打恐怖熱線——007996,尋求場外幫助。還可以玩筆仙碟仙,隨時呼叫熱心的鬼同學。”
聲音如夜梟一般刺耳,叫人血涌骨鳴,無形的波紋在教室中回蕩。
須臾之間,眾人從白熾燈亮得刺眼的干燥教室,來到了陰暗潮濕的九龍城寨小巷。
那個戴著白面具的男老師,只不過是障眼法,真正施法的是她。
清治作為扶桑佛法的集大成者,雖被她擾亂心境一再破戒,但這點眼力勁是有的。
為她不著痕跡、大音希聲、大象無形的術法手段,既刻骨銘心,又膽戰心驚。
轉眼間,她已成為令人生畏之人。
清治本該為人間有如此鬼魅妖孽而戰栗,可現在他卻為她的強大心潮澎湃,更加癡迷。
陰陽師信太看著清治和尚的背影,眼里蒙上一層陰翳。身子孱弱的他除了清俊的容顏,其它很是不起眼,更隱蔽地如毒蛇一般覬覦她。
小枝對默默跟著她的和尚和陰陽師毫無表示,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
她隱在鏡頭的角落里,不出風頭,卻掌控全局。
等法師和敬業的攝影師在滴著水的巷道里摸索,走出遍地垃圾蟲蟻成堆的小巷,鉆進了繁華的鬧市,不由松了一口氣。
市集上有五金店、飾品店、牙醫、服裝店等等,賣家買家若無其事地交易,就像沒有看到這群人突然冒出來。
有人提議趕緊分頭去找九龍城寨的出口,被他旁邊的獨眼龍法師猛捶一個暴栗:“我頂你個肺嘍!你當自己是省港旗兵啊,還分散力量。這些厲鬼這么猛,不照做,找死啊。”
等乍見光明的頭腦冷靜下來,眾人才發覺他們處在了九龍城寨的十字路口。
更詭譎的是原本不在城寨里的溫莎大廈和重慶大廈都矗立在兩邊。
得到線索,法師們拿羅盤的卜卦的,進入兩座大廈,各展神通,開始找尸體。
可羅盤是亂指的,卦象是隨機的。
他們一進入大廈,就有一把紅傘從樓梯道飄落下來。
有人嚇得想坐電梯。
隨身的差佬聞人同開口道:“溫莎大廈狐仙事件,你們不知道嗎?坐電梯小心坐到十八層地獄啊。”
小枝面色日常地進入電梯。
其他人當然跟著知道參考答案的大佬走。聞人同自討沒趣,灰溜溜地跟在她后面。至于不信的,繞到了樓梯,遭遇了鬼打墻,直到跑得快斷了氣,才被放出來。
她特意按到第18層樓。
看到這個數字,膽小的都咯噔一下。
等“叮——”的一聲,他們打了個寒顫。
等進了其中一間房,四周散落著玩偶、快遞紙盒、散發著腥臭味的藍色塑料桶,還有沒有用完的未干涸的水泥。
獨眼龍是混道上的,自從被人砍了,少了一只眼,還被迫自宮,就學了些粗淺的道術。全靠學的剛猛的泰拳,雖然不能打鬼,但可以打法師。
他大聲嚷道:“你們別跟我搶啊。”
然后,他往最明顯的大塑料桶,吭哧吭哧地開始攪合,果然被他找到了還沒被溶掉的白骨。
結果他一拿到白骨,自己就跌入了這桶化學品中。
后來人毫不介意地拿了他的尸骨交差。
有了這個提示,接下來法師們紛紛從香江奇案中,開始回憶性質惡劣非人類所能為的兇殺案。
果然從玩偶里找到了尸骨,從快遞紙盒里找到了被大卸八塊的尸塊,從水泥墻壁里砸出了風干的骷髏。
他們高興,聞人同卻緊縮眉頭。
這一切太不對勁了。
原本這些兇案的受害者都是女性。為何他從骨頭還有毛發推測,尸骨卻全是男人?
直到后來他得知被關押的殺人兇手全都不翼而飛時,他才恍然大悟。
角落里這些受害者無聲朝小枝鞠躬道謝。她們解了冤屈,往幽冥投胎去了。
她朝她們揮手告別,祝其好運。
人間的法官視戀愛關系、婚姻關系,叫殺人者不得償命。
什么叫“酌情”處理?
呵。
既然人間給不了平等,那她就讓幽冥界以牙還牙,以血還血,以正視聽。
*
第2卷 。
“有幾位同學竟然自相殘殺,拿對方的尸骨交卷。道德淪喪,真是令老師痛心疾首。雖然投機取巧,但還是過關了。還剩下15位新同學,要加油嘍。”
戴著白面具的傀儡在她的神念操縱下,手舞足蹈,肢體夸張地像上演舞臺劇。 ”
第2卷 就在學校,題目是‘找出壞掉的果子’,總共十八個哦。開始吧,go go go!”
這一回,得到提示的眾人紛紛往花園和操場綠化帶這些有可能長果樹的地方去。
有了上一回的經驗,他們還是跟著小枝。
小枝看了眼后面的降頭師差羅,暗忖這家伙命可真大,希望接下來他能受得住。
這所學校,奇就奇在長滿了碩大無朋的紅果子。每一個都有半人之高,一米四以上。
闃無一人的游泳池,深色馬賽克瓷磚襯得池水更加幽暗。
一顆紅彤彤的果實,散發出糜爛的香氣,長滿了長長的毛發,隨池水漂浮。
忽然毛發從水面射出,纏住了前面張望的差羅。
差羅使出飛頭降,連腸子五臟,像葫蘆串一樣飛行,飛向果實,嘬吸紅果子,果然被他吸出了鮮血。使用飛頭降,必須時時補充新鮮血液,這是恐怖之處,也是致命弱點。
差羅承受不住海量的源源不斷的鮮血,整顆紋滿符咒的干瘦人頭不斷脹飽,爆了一地碎肉沫子,發出腥臭的黑氣。
泳池里的紅果子綻開,浮上來一個濕淋淋的靈體。
他四肢著地,手腳都穿著紅色高跟鞋,“噠噠噠”,像蜘蛛一樣急速突進。
信太作為陰陽師,尤其小時孱弱,經常被要求扮做話劇里的女性角色,最受不了男裝女,鬼也不行。
他擲下白紙,式神河童在一陣臭屁綠色煙霧中現身。
河童全身綠油油,布滿臭味和粘液,背帶龜殼,頭部扁平凹陷,呈碗狀,盛滿了綠色的河水。他以手為刀,手起刀落,血肉飛揚。
小枝難得給信太投了個贊許的眼神。
用河童對付挫鬼,才是正確的打開方式,以毒攻毒。
信太接收到后,眼中陰霾消散,烏黑的眼珠里滿是單純欣喜。
這下大家都弄明白原來“壞掉的果實”是指壞掉的熊孩子。
等他們來到后花園,整片花園光禿禿的,只有滿園的腥紅果實和一對對父母和穿著中山裝的男子。
他們對著果實,以詩朗誦的語氣,熱情地用言語澆灌。
“啊~孩子啊,快快成長吧 。長成一顆螺絲釘,長成一塊磚!終生學習,不許落后!壞掉的果子,會被埋掉哦~”
他們的殷殷期盼,活像一首寫壞了的諷刺詩。
一句一句,一錘一錘,將未來的果實釘在原地,能叫人未老先衰,長成早熟的無法甜美的果實。
清治上前,想要擲出念珠,好好表現,力求勝過陰陽師,卻被小枝攔住。
“你們看清楚。究竟哪一個才是壞掉的果實?”
她手中拈訣,憑空畫符,將澆灌的他們收到紙星星里。
其他人有模有樣地收了真正的禍害。
等回到教室,戴面具的男老師數了數,夸張大叫。
“怎么只有17顆壞果實?不合格的,要永遠留在這里哦。”
小枝道:“最后一顆壞果實不是你嗎?”
說完,她撕下他的面具,連著皮肉。
原來戴久了面具,他和假大空的白色空虛面具已經合為一體。
她自導自演得很開心。
屏幕前的熊孩子觀眾,真的被嚇到了。論沖擊力,初生牛犢不怕虎,卻最怕師傅念經。
倒是女孩子們開心得很。壞寶寶才需要被懲罰。
地母感應到靈界信仰,轟隆隆一個地翻天,全世界地動山搖,巨大地縫開裂,海面掀起千米高的海龍卷。
半邊九龍城寨,人仰馬翻,紛紛出逃;另外半邊,被拉入幽冥,仍然寂然不動。
*
第3卷 。
到此時,剩下的幾人才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
這是她的領域。
識時務的俊杰們下跪求饒。英國靈學會的負責人亨利后悔極了,急切地與她交涉。
她輕描淡寫:“放心,答完最后一卷,就放你們回去。”
“這是幽冥與其它異度空間的交界處,暗流洶涌,變化無常。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你們最好跟緊我。”
也是深淵,才是封印結界的薄弱之處。
空間震蕩扭曲,他們來到了幽藍海底。
裸色的假模特在沉船里,隨著海藻飄浮。
人人一個水泡,包裹其中,像是幻夢。
慢慢逼近沉船,死寂一片,魚蝦全無,如同枯冢。
有攝影師心癢難耐,拍了魚翔海底不夠,還要去拍假模特。
他也不想想,沉船又不是商場,哪里那么多的假模特。
果然,假模特突然睜開三只紅眼,眉心一只紅眼呈漩渦狀,口器大張,是細密的好像鯊魚的牙齒。
一個水眼漩渦,就將他俘為盤中餐。
她還不想死個無辜的攝影師,于水底焚火,將未腐的遇難尸體火化。
“他們的尸體已經成了邪物孵化的培養皿,內里空空蕩蕩,已經不是原來的遇難者。收起不必要的好奇心或同情心。”
話落,沉船周圍的水流突然奔流如泣,往回逆流,清空周圍的海藻、浮游生物,恢復在海面航行的繁華。
進入主室,腸子內臟圍了一圈,中間是一個垂垂老矣白發蒼蒼的老頭。他穿著體面,明顯是個富家翁。旁邊陪護著幾個眉眼相似的年輕人和醫生。
穿著牧師服的男法師在老頭額頭,蘸血畫了個漩渦血眼。
小枝定睛一看,老頭旁邊的呼吸機等醫療設備明顯是三十年之后的。
這是時空亂流!
畫完血眼后,老頭旁邊一個一臉陰鷙的俊秀少年,突然能看見她似的,眼里全是偏執。
少年發狂地大喊大叫:“小蓮,是你嗎?你在這里嗎?”
用的都是思密達韓語,但小枝明顯聽懂了,這是靈魂意念在交流。
呃,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以后還會在另一個時空認識這個少年,用的還是小蓮這個假名,真是起名廢了。
中間一個白色圓臺,畫了一顆巨大的漩渦血眼,擺滿了破腹取腸的尸體。
這是獻祭的祭臺。
她沒想到三十年后的思密達還這么愚昧,拿整船的人獻祭邪神,以求長生。
一息的功夫,時空亂流的人物已經遠去。
這也不是現在的她該關心的。
沉船已經布滿了紅卵,爬滿了長著尾巴的類人生物,一。絲。不。掛,四肢著地,額頭都長了一只血眼。
修羅界、幽冥界和人間界重合之處。
她雙手合攏劍指,搞怪道:“六脈神劍。”
結果,紫雷四射,蓮火騰焰,大開殺戒。
其它法師也齊齊祭出看家本領。
等她們從海底沖出,重見天日,黎明正好破曉。
一條藍鱗金瞳巨蛇從地核封印中沖出,大地分裂成一座座倒錐體,圍成球形,懸停在大氣層內。
人間已換了天地。
第60章 真實眼
人潮如蟻,木然立于陸地之上,抬頭望著天藍蒼穹。
人首蛇身的女神法相,投射在每一片天空,難以形容的恢宏莊嚴,讓星球上的所有生命敬仰如同螞蟻面對巨象。
世上最有權勢的人類,在宇宙法則前,都難以抵抗,臉色大變,汗如雨下,卻不自覺得匍匐在地。
祂的眼中沒有情緒,卻更叫人類膽戰心驚。
祂一言不發地望了一眼這群為她所創生,卻背叛她、封印她、忘卻她的物種,破開煙云繚繞的大氣層,去往木星,取回自己的金身。
沉默有時比語言更有力。
起碼知曉內情的各國高層和控制世界或妄圖控制的首腦們,各個擦了把冷汗。
各國對各種古文明的考古,破譯的語言不知凡幾,他們怎么會不知道大地之母就封印在地核之中?
只不過父系神靈的統治,對他們最有利,心照不宣地繼續裝睡罷了。
如今地母回歸,不知道等著他們的將是什么。還有怕得要死的大聰明,偷偷聯系異度空間的父系神魔。
殊不知這群連物質界都難以突破,只能派遣分身的魔神比他們更怕,怕預知夢中的諸神黃昏。
等小枝從時空亂流中出來時,面對的就是被完美分割成等份倒金字塔的各塊大陸。
各塊大陸跟被切割的披薩餅似的,互相之間都有空隙,就如神話中的神州一般,卻成弧狀圍繞著地核。大氣層依然安然無恙。
神州大陸上的動植物卻奇異地毫發無傷,一同仰望創世地母。
江河湖海奔流如泣,從一座神州隔空流向另一座,激起的水霧架起燦爛的彩虹。
昆山玉碎鳳凰叫,奇異縹緲,更顯女神無際神力。
她為自然之美而心碎。
等她回過神,神念聯系漓珠,回到喬斯年身邊時,卻來了不少不速之客。
早在靈異節目引發地裂動搖封印時,各國首腦就摒棄前嫌,聯合使用衛星,不計其數的暴力機關的人員重重包圍九龍城寨。甚至下了使用導彈,不計平民傷亡,將其夷為平地的命令。
要知道九零年代前期,各國意識形態沖突不斷,蘇。聯老大哥還沒有解體,要合作比登天還難。
沒想到他們在面對女神再臨的時候,比下水道的蟑螂還要團結,不擇手段地鎮壓她們。
通過閉路電視,策劃節目的始作俑者喬大少和其他投資人,像是藤原紀海,都被找到了蹤跡,不能幸免地被叫去喝茶了。
“喬大影帝,之前跟你說的都是廢話啊?知不知道現在整個地球都因為你那個破節目裂開了!”
港督也是無奈。事已至此,他又不能跟古惑仔一樣對著別人喊打喊殺。永遠都有人上人,讓底下的倒霉鬼當臨時工背黑鍋,他夾在中間也很難過。
“騷瑞,發生這種事,大家都不想的。不過人家好端端一個女神創造了你們,卻被你們關在暗無天日的深淵里。我作為良好市民,只是順手做件好事而已嘛。”
喬斯年歪著頭,溫柔地笑著,語氣卻很囂張。
“我靠,你以為你背叛了我們,還有什么人權可講?沒有嚴刑逼供,也要將你這個老小白臉投進去吃牢房撿肥皂。”
旁邊一個三十出頭理著平頭長得刺頭的男子叫嚷出聲。
喬斯年左右四顧,如同望妻石一樣盼望她的到來,緊張地
攏了攏西裝外套。像他這樣英俊瀟灑的高質量人類男子,真的要好好守護自己的貞操。
“你要做早做了。別太囂張。我的意中人一定會踩著七彩祥云來救我的。”
“……你戲演多了,犯戲癮了?”
童年看著監視器,扶住了額頭。這些人要不要更幼稚點。
本來童年作為女警,是不被他們信任的。可如今情況不明,需要有女人做吉祥物。她就被官升數級,反倒任了閑職。
審訊室里忽起薄霧冥冥,墻壁驟然大放光明。
“是哪個大言不慚的,要動我的人?”
小枝明明可以走正門,卻要不走尋常路。
喬斯年朗眉舒展:“蓮妹,你總算到了。我等你等得好苦。”
他像個小孩子似地晃動身體。
沒人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身影一晃,就閃到了她身后,像只毛茸茸的胎毛小雞捉住她的衣角。
那個刺頭男卻瞇著眼,打量她。凝膚勝雪,的確是冷艷不可方物。
“原來是你這位——shuai,”在他展露得意表情,她一轉聲調,“衰哥。年紀輕輕,就有這么多星星勛章在肩頭。怎么?走后門的?我看就算沒有女神出世,有你們這些二三四五六代們,空氣都沒法流通,這個世界也要從根上爛完!”
后門哥舉起砂鍋那么大的拳頭,說不過就要打人,卻立馬被胖乎乎的港督攔下來。
“什么人會穿墻?她不是人啊!”
她對著監控器露出令人喪魂落魄的笑容。
監控器后的大人物,忽然感到被看不見的手抓住了脖子,壓迫感越來越重,讓他喘不過氣,拼命去扯自己的脖子。
一個體格魁梧的保鏢顫抖著手指,指著雙面鏡的反光:“有鬼啊!”
只見漆黑的鏡面反射出一雙慘白的鬼手掐著大人物的脖子。
旁邊的國師出手燃起十道驅鬼符,才將其驅走。
她對著他們,其聲鏗鏘有力:“趁還活著,就好好光明正大地活。留著你們,是女神寬容大度。背地里搞手段,小心自作孽!”
話落,她就扭曲閾場,帶著電視臺的工作人員回到了她們自己家,還將預備的一億港幣獎金分給她們做補償。
她和喬斯年回到別墅,聞了碗他煮的糖水。還沒等她打坐休憩,她的左眼紫瞳突然氣沖斗牛,直破云層,身形忽明忽滅。
喬斯年和沈從吾,見到異狀,卻不敢打擾她。
小枝的意識受到召喚,來到了木星。
與此同時,地裂后殘余的衛星和宇宙航天器,全被木星從太陽系的軌道脫離引發的引力場和太陽風暴所影響而報廢。
他們現在真正對宇宙環境成了睜眼瞎。
從工業革命以來,他們就歌頌自己戰勝自然、改造自然的故事。
自然如同母親孕育了他們,他們卻懸浮上升,住在泡泡里,低頭望底下的蟻群。
自然界的工蟻都是雌性。他們隨時可以為了無限膨脹的繁殖欲來犧牲蟻群。蟻群,不過是他們饗食的祭品。
可惜宇宙不過是虛無,他們贏不了“無”。
他們賦予雄偉之力的意義,和他們吹噓的性。能力一樣,只不過是一場宏大敘事的笑話。
62顆衛星拱衛木星,木衛一是完全意義上的死星,木衛六是一個橘色光團,其上還有鵝卵石,有生命存在的痕跡。
地母之魂和木星金身合二為一。
原來木星無法用現今科學解釋的星環,是地母女媧的飄帶神器。
小枝在廣袤的沙丘原野踢踏地舞動,沙丘不時閃過的雷電,讓她倍感親切。
她堆起一座沙堡,投了一顆鵝卵石進去。
一道溫和的輕笑聲響起,就好像被撓了癢癢。
小枝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想起這是地母的金身。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來自異世的靈魂。那群偽神通過夢魘世界,窺探未來,卻低估了你的重要性。”
星球發出的聲音醇厚無華,就如植叢中水滴滴落的聲音,猶如耳語。事實上,也只有小枝能聽到祂的聲音。
“我很欣慰,你相信了自己天生的洞察力。但你的命運有很多岔路口,稍一不慎,將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吾賜予你真實之眼,可堪破一切虛妄,遠離一切顛倒夢想。當你真正覺悟的時候,也就是真實之眼發揮至高力量的時候。”
億萬分之一秒,抑或千億劫,小枝的左眼融入了一顆虛無之瞳,非肉眼所能見,卻能堪破虛妄,并融入了地母所感悟的宇宙法則,將成為她的護身奧秘。
地母沒再多話,就將她送回了地球。
殊不知,這也是女神的用心良苦。
就如三維的桌子,塞不進二維的平面。祂身為七維神靈,若不是此界宇宙的創世神,恐怕也會難以容納祂的身軀。
祂不可能長久待在這個宇宙,而是要去往更高維的宇宙。人類總是要依靠自己,來掌握自己的命運。
等小枝意識回到藍星,只不過7秒鐘,卻是恍如隔世。
她一睜眼,就見到一架骷髏湊到她跟前,發出溫柔的關懷。
毫無疑問,這骷髏就是喬斯年了。
她以手扶額,遮住視線,以免看見藍顏枯骨。
這真實之眼的殺傷力也太大了吧。見誰都是一副枯骨,她已經沒有世俗的欲望了。
喬斯年則是期期艾艾。
她連碰都不讓自己碰,難不成是見異思遷?
喬大少照照鏡子,敷了果酸面膜,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臉蛋。男人就是這樣的了,不保養很容易被男狐貍精鉆空子的。
那個藤原社長以救命之恩為由,硬是每天上門求見,趕都趕不走。
他不牢牢抓住她,主動出擊,難道把她讓給那些綠箭男?
男人要懂得“三分收,七分放”。平時大女人在外面逢場作戲,玩玩野草,解解悶,換換口味,家草才不會吃起來悶,只要懂得回家就行了。反正吃虧的又不是他家女人。像藤原這種想上位的,一定要堅決打壓。
男人唔易做。喬生只能賢做煮夫了。
小枝原本關注世界大勢和她自己的愿望格滿意度,根本就沒察覺他的小心思。但他每天偷偷窺伺她的神情,看她臉色,她就是不注意都難。
他們就是這樣的了。只有去勢,才不至于膨脹。否則,那罪孽之根足以讓美。軍如見油田,喜聞樂見。
她在48小時后,已經能稍微控制真實之眼了。不過,還是別告訴他真相了。這樣也挺好的,鼓勵他奮發向上。
在這48小時里,外界已是天翻地覆。
地母回歸,復活了自己的屬神,也就是那62顆衛星。她們曾經為祂奔赴戰場,有的被封印,有的死亡變成死星。
幸好地母有創生之力,可以將死星復活。
為了爭奪神權和維護統治,父系偽神紛紛自異度空間下場,與創世神靈展開神魔大戰。
神廟坍頹,神像倒塌,偶像隕落。
每天死的大大小小的魔神沒有上千,也有一百。畢竟父權社會幾千年的時間,他們造了不知道多少神。最喜歡造神和搞偶像崇拜的就是他們。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如今隕落的魔神太多,以前他們如黑洞般瘋狂竊取的靈氣重回大地。
靈氣復蘇,百鬼夜行,世間的真相展露在每一個人眼中,自然有許多牛鬼蛇神也出來了。
地母的確是一位善神,起碼作為創世神,對祂所創造的生靈沒話說,沒有讓她們加入神魔戰場。
反倒是某些人害怕平等害怕得要死,偷偷摸摸在網路上弄了個極端組織。組織成員個個發誓只信男神,不讓女神“占半點便宜”,瓜分到信仰,還要加強意識形態控制,有句名言是“為了打扶桑,他們可以出錢出力;為了打女人,他們可以獻出繩命”。
小枝就算在原世界是個末流黑客,在這個時空,對比這些小腦未發育完全、大腦完全沒發育的龍子龍孫們,也是秒殺級別。
這么愛造謠什么“千年蟲”割韭菜,她真的弄了個超級網絡病毒“千年蟲”來好好招待他們。
千年蟲,是一只好蟲。它可以清楚地識別出活了兩百多年的男僵尸,辨認出不適合上網的妖魔鬼怪,還網絡一片青天。
人間界人鬼不分,和煉獄也沒什么差別了。特別是到了垂死掙扎的地
步,他們只會更加變本加厲。
小枝通過真實之眼辨別她們的靈魂,清空了一座山嶺的幽冥之氣,讓她們進入幽冥界暫住,避開戰火。如果有愿意的,就隨地母一起戰斗。
不辨別不行。之前地獄還在的時候,為了補充少掉的女人靈魂,地獄王投了很多男人的靈魂充做女人。女人身男人魂,是不折不扣的精神男人。
幽冥界現在由她管理,她當然不能放幾個二五仔進去,弄得烏煙瘴氣事小,要是為虎作倀,那就麻煩了。
地裂分洲,各國往來都必須用飛行器。
一旦少了開放,轉向封閉,他們心眼小小,個性猶如殘缺的生殖。器官一樣外露,必須向外發泄。一旦封閉,就很容易走向內耗,自相殘殺。
在陰謀陽謀詭計下,各種牛鬼蛇神出來了,末日論橫行,到死都不忘撈偏財的多的是。
人類與各種靈體的斗爭正式開始。所有人都想學正宗術法。不少魔神妄圖饗用生祭。
小枝干脆成立滅魔公司,向女法師們出售滅魔加特林。
等喬斯年打開電視,就看到巴美兮的廣告。
她笑出八顆潔白的牙齒,站在赤星之上,用健美的臂膀扛著機關。槍,自信面對鏡頭。
“巴美兮傾情代言!滅魔加特林,上帝用了都說好!”
喬斯年一口鹽汽水噴出來,同時畫起了小圈圈,怨念她怎么沒想到快發霉的喬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