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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戰利品

    “你喜歡周錫風么?”

    時間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久到江禧幾?乎以為周時潯因為她直白囂張的?說辭而非常不悅,以為他會被激怒,會拾起高貴重新恢復譏傲冷嘲的?上位姿態。

    沒有的?。他還是?神情平和,平和冷靜地接納下?她風情招搖的?放肆,輕飄地揭過了?上一個話?題。

    只是?默然平淡地另外挑起一個問題。

    “周錫風?”反倒是?女孩有些被問愣。

    周時潯探手?從?邊幾?上抽出一張干凈的?濕巾,半跪在她身前,淡淡“嗯”了?聲,問:“你喜歡他么?”

    他騰出一只手?扣住她的?大腿。男人指骨修削漂亮,指節分明,手?背血管凸起嶙峋蜿蜒,斥足男性魅力的?欲感。

    而女孩的?腿部肉感豐膩,被他一掌把控,施力按掐出凹陷的?指痕,張力噴薄。

    周時潯用濕巾替她擦拭了?下?。分明帶有些微淫。靡的?動作,落在他舉手?投足間,反被演繹出一種極盡紳士的?優雅風度。

    “啊你干嘛…”江禧輕輕蹙眉,不自?覺吸了?口氣,一手?捉住他的?堅硬小?臂,向后挪動躲了?下?,略帶嬌嗔地控訴他,“好涼……”

    周時潯挑起眸子,瞟過她隱約上揚的?眼梢,薄唇稍彎,揭露她那點口不對心的?小?虛偽,“涼?還是?爽?”

    濕巾浸水冷溫,乍一貼覆上來太過冰涼,微微尖銳的?麻感滲透皮肉下?的?纖細神經,一霎融匯向全身毛細血管流渡。

    他已經不似在此之前那樣生澀了?,可以將力度拿捏出幾?分在她身上探索獲得的?經驗,由輕到重,不得不迫使江禧說出實話?:“一點點……”

    但她很快短暫清醒了?一下?,手?指更加捉緊他的?腕骨,不準他繼續,語氣不滿地質問:“有誰會像你這樣子提問問題?你是?誠心想?知道的?嗎!”

    “當然。”周時潯勾蜷了?下?指尖。

    將指力十足技巧性地融進動作里,只要一點邊緣位置,憑借冷與熱的?撩撥,就能逼她失守。

    當女孩不自?覺膝頭?松動,周時潯眉尾淡揚,很滿意,更為耐心地循循善誘,要她一個答案:“告訴我?,嗯?”

    同樣的?問題,周錫風在下?午也問過。

    江禧給出的?答案也是?同樣,一字不差:“如果‘喜歡’是?聯姻的?必要條件,那我?可以喜歡他。”

    “錯了?。”周時潯揉按著壓下?去,指腹施力,如同懲罰,將問題補充完整,“我?不是?在黎貝珍。”

    “我?是?在問你,江禧。”

    男人額角青筋稀微隱現,重新提問,“你會喜歡他么?”

    江禧咬緊下?唇,感受到濕潮的?汗意漸漸沁出來,蒸上優美?薄瘦的?肩頸,灼燒耳廓,微燙的?酡紅色便侵染上剛剛褪溫的?臉頰。瑩亮的?雙眸充溢生機飽滿的?水艷。

    潮潤潤的?小?臉,像透熟多汁的?甜美?水蜜桃。

    不過確實。

    她確實多汁,他試過。

    她確實甜美?,他嘗過。

    江禧低垂著長睫,想?要抽動大腿又被按回去,看起來滿心都被他給予的?燥灼體會而緊緊鉤釣。冰感濕巾開始吸水升溫,局部是?異常上涌般的?熱度,碰觸她細膩肌膚的?邊角還是?飽含刺激的?冷涼寒意。

    過大的?冷熱溫差讓她有些受不住,女孩的?呼吸頻率被徹底擾亂,軟軟黏黏地小?聲哀叫了?下?,又覺得不服,語氣不善地回答:“我?…我?為什么要!”

    很好,值得獎勵。

    周時潯欺身傾壓過去,纏吻她的?唇,侵吞她溢出唇邊的?嗚咽聲。他的?唇上帶著她的?美?妙味道,來品嘗她另一份甜膩。江禧縮在他懷中,手?臂勾上他的?脖子,周時潯索性直接單手?摟緊她的?腰,把她抱起來,壓在厚實軟毛的?長絨地毯上。

    女孩被吻到快要斷氣的?時候,周時潯短暫頓停,讓她略微緩喘氣息,然后又重新湊過去在她唇上啄吻了?一下?,一下?又一下?,寸寸挪移,舌尖游走,在她潔白深凹的?頸窩制造一點小?淤痕。

    像逗弄慵懶不乖的?貓咪。

    江禧被他吻得血液動蕩。她情動的?樣子更加勾人,烏黑長發凌亂鋪散在墨綠絨毯上,黏在臉側的?發絲都是?風情,雙眸濕亮,臉色潮紅,狹長眼尾上勾著迷亂的?韻味,一側吊帶滑落光滑肩頭?,一捻細腰曲弧驚人,皮膚白得透光。

    “不要他,”周時潯溫柔挑開她嘴角的?發絲,親了?下?她的?臉頰,喉結微滾,落有喘動的?啞音覆在她耳際,近乎誘蠱,

    “那你要我?好不好。”

    可隔著一層,沒有直接的?指腹接觸,她只能感受到難以言喻的?焦灼,精神高度興奮,可生理卻是?得不到滿足的?空落。

    她到不了?,于是被吊得心燥意癢。

    “我不……”她拒絕的?話?沒能出口,濕巾被男人撥開,彈了?一下?。但是?很輕率的?一下?,解不了?癢,停不下?顫。

    江禧氣得想?罵人,“你、你到底想?說什么……”

    而這正是?周時潯想?要的?。他抬指勾起她左肩處的?極細吊帶,拉下?來,指尖隔著輕薄裙料,輕漫緩緩地劃過她挺翹的?胸線,“與其為黎宏峯那種蠢人做事,其實你也可以,考慮一下?我?。”

    他的?舉動從?容里帶有一絲賞玩性質的輕佻。可他的言辭依然低微,他沒有說“來我?身邊”,也不是?“為我?做事”。

    而是?將選擇權交出去。

    引導性地提議,“你也可以,考慮一下?我?”。

    邃沉郁郁的?眼底,緩和掉一向極具威懾力的?控權情緒,浮動著偏執與迷戀色彩的?哄誘光芒。

    如此動人。

    如此神秘又知性。

    江禧從?未見過這樣的?周時潯。這樣溫暖的?、誘惑的?、充滿包容力的?周時潯。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周時潯也可以這樣。

    “你想?要什么?”他略挑起眉,“錢?”

    如果懇求行不通。

    那就再試試勾引。

    他微微壓緊她的?身體,屈蜷食指,指節輕輕敲了?下?江禧的?額頭?,神色浸透漫不經心的?貴氣,“如果你試過我?,就會知道,我?的?錢遠比黎宏峯的?錢好賺得多。”

    “你在誘惑我?,周時潯。”

    “是?,我?在誘惑你,江禧。”

    周時潯回答得毫不猶豫。

    而事實上當他聽到自?己這樣回答,也難免有瞬息的?怔滯。他覺得自?己已經不正常了?。

    誘惑么。他從?不做這種事。

    不過,瞬息的?怔滯過后,他意識到的?不是?自?己的?病態,而是?,他的?誘惑似乎還缺乏誠意。

    “只是?錢夠么?”他笑。

    顯然不夠的?。

    誘惑這個小?姑娘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有復雜的?身世,惡劣的?成長環境,天資過人的?頭?腦,強悍的?自?我?保護機制,以及,豐富盛大的?自?由思想?。

    所以她機敏,所以她警惕。

    “你只有錢嗎?”江禧的?聲音已經啞了?。

    但這并不妨礙她頭?腦理智地運轉,更不妨礙,她拿出曾經他對自?己說的?話?,對付他,反擊他,

    “周時潯,拿不出等價的?籌碼,你沒資格誘惑我?。”

    “或許,我?也愿意為你做一些其他的?事。”于是?,他開始為自?己繼續疊加籌碼,“比如,賺錢的?方式?”

    他不談情,不談愛,只談江禧感興趣的?事。

    他跟她談錢,“不想?知道有錢人的?世界是?怎么玩黑吃黑,利滾利,狗咬狗的?么?”

    他將說辭壓得十分通俗易懂。

    他當然也完全可以運用一些以江禧的?年紀與閱歷來說,讓她聽不懂的?、更高級的?、更晦澀深奧的?詞匯來誘惑她,以此展露自?己高尚的?品格與貴不可攀的?階級差層。

    但那太傲慢了?。

    而他清楚,江禧是?絕對厭惡傲慢的?。

    “你想?學的?東西?,我?都教你。”他說。

    不料,江禧這時候卻輕輕笑起來,她躺在他身下?,歪頭?,澄明通透的?眸子像被擦拭的?琉璃珠,總結他的?話?,

    “你要當我?的?老師?”

    “老師?”周時潯也低啞地笑了?,“好像不夠刺激,你恐怕會喜歡更刺激一點的?稱呼。”

    “哦?那你是?什么?”

    “人質。”

    “俘虜。”

    他表情松散地勾唇,聲色低誘:

    “或者,你的?戰利品。”

    而她是?刑具。是?妄想?。是?心魔。

    比蜜更甜。比毒更烈。

    果然,當周時潯說出最?后三個詞組,明顯精準討得了?江禧的?歡心。“周時潯,你知道現在什么才是?對我?最?直觀的?誘惑嗎?”

    她沒耐心等對方回答。

    下?一瞬,江禧忽然伸出手?臂摟住周時潯的?脖子,趁他沒設防的?一刻,直接翻身把他反壓在地毯上。

    只是?跨坐在男人身上的?女孩有些不管不顧,屁股落坐的?位置,惹得他微皺眉骨,郁沉難耐地“嘶”了?一聲。

    江禧眉毛一挑,像被激起更頑劣的?勃勃興致,非但沒有起來,反而腰臀向下?,施力壓擠了?下?。

    如愿得到男人欲色隱忍的?喘動。

    “你聽,這才叫誘惑。”她笑得沒心沒肺。

    周時潯重重悶喘了?下?,又痛苦,又愉悅。他從?來疏離孤僻的?情緒里被某種美?妙的?貪婪而吞噬,波瀾驟生。他的?音容里溢滿情。欲,他冷漠清貴的?皮囊都斥足非人的?冷艷美?感。

    這才叫誘惑。

    她從?旁側拎起那張被她用過的?濕巾,此刻吸水過盛,濕巾無法像海綿那樣儲存水分,洇透漉漉地在往下?滴水。

    她將濕巾在半空中舉起,水分隨慣性重力匯流一角,向下?滴落,濺彈在他頸上,隨喉結性感浮滾而滑下?。

    “每次都是?你讓我?開心,這不公平。”江禧起身坐回沙發上,視線落在他身上興趣濃郁地游移,居高臨下?地觀賞,然后慢慢停住,“周時潯,我?也想?看你開心的?時候是?什么表情。”

    一定比現在更加誘惑,更加勾人。

    “現在,你來表演給我?看。”她的?表情是?那般不加掩飾的?興奮,“但我?不會幫你。”

    她連語調都是?輕顫的?期待,告訴他:

    “你自?己完成。”

    第42章 真假千金(上)

    周時?潯的樣子太具誘蠱性了。

    哪怕他還什么都?沒做。

    他只是躺在復古墨綠絨毯上。

    白色襯衫領口開敞至胸腔位置,鎖骨深刻凹嵌,立體?修直的輪廓若隱似現,衣領處暈染的紅酒漬猶如一灘未及食用的血液,殷紅艷艷,醒目得刺眼。

    他的襯衫肩臂處被她抓皺。微微凌亂的褶痕,足以表露剛剛墮陷在高潮欣快里的女孩有多歡愉。

    白襯衫束進黑色西褲,勒出男性勁瘦緊峭的腰線,肩寬平直,靠近江禧這側的長腿半曲起,隨意又?松弛。

    卻將將好遮蔽,被她坐壓過的位置。

    于是從江禧這個角度望過去,眼前呈現一副極盡視覺藝術的構圖畫面。襯衫的白,西褲的黑,地毯的綠,酒液的紅。

    如此鮮明匹配的精妙撞色,恰如其分?。

    酒香流動,燈色空濛迷離地淋落下來。

    光影起伏優雅地勾描在男人?身上。

    一半華彩明光,他像臥躺在荊棘花園的阿尼多斯;一半郁沉暗影,他是游離在羅生門外的血族紳士。

    一面冷艷瑰麗的偽善皮囊。

    一面懶懨孤傲的陰惡靈魂。

    聽到女孩莫名提出這樣直白膽大的要求,周時?潯倒沒有什么過激反應,只是嗓線喑啞地低笑了聲,他偏過頭,懶洋洋朝她投來一道視線,眸底郁結幽微頹美的欲。

    “江禧,你確定么?”他似笑非笑地睨著她,音容懶散,“真的想看我在你面前做那種事?”

    分?明他是接受命令的那一個。

    卻并無半點窘迫。

    從容不迫的表情,好整以暇的眼神,還有他戲謔玩味的口吻,方方面面,都?在展露他異于常人?的強大定力。

    江禧無意識吞咽了下口水,沒有立刻回答,就那樣默不吭聲地盯著他看。

    可她的腦子里已經在播放畫面了,難以自控地想象他淫。靡的表演,他粗沉的低喘,他難耐痛苦的神情……

    還有他最后,無可遏制地釋放。

    只是一個瞬息的意。淫時?刻,足以令她無法遏制地狠狠打了個顫栗,她凝著周時?潯舔了下唇,感受到腰脊隱隱發麻,連掌心都?變得有些濡濕。

    她幻聽到血液流入腦穴的躁動泵搏。

    也感受到,淌出體?外的潮熱。

    還在嘴硬:“你做不到嗎?”

    周時?潯眉梢略揚了下,表情松散,他沒有急于多說什么,唇角笑容微妙,凝結暗色的視線慵懶徘徊在女孩臉上。

    瘦削長指探過去,指尖一挑,褲邊暗扣似乎被輕松靈巧地挑開,只是掩在他支起的那條腿后,讓江禧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

    但也足夠了。

    未知的刺激場景還未上演。

    她眼前已足夠靡滟。

    這時?候,她聽見男人?薄唇間溢出一聲呵笑,語調里裹挾某種惡趣味,“要表演的人?是我,江禧。”

    “你沒必要比我還緊張。”他善意提醒。

    江禧本能咬緊下唇,睫毛似受驚的蟬翼,輕輕震顫。她在沉默里抬起眼睛,小心又?無辜地與?他目光交觸。

    看到他鋒凌明晰的眉眼,眼底波動陰柔幽謐的光,是近乎令人?驚嘆的妖異美感,灼燒著她的雙眸,燒得她血液動蕩,燒得她身體?滋生奇怪的缺口,缺口內涌動著她難言的空虛。

    而?她快要被這份空虛吞噬進去。

    于是江禧恍悟,或者說她早該明白。

    這個男人?貌似溫和無害的順從,

    絕不是俘虜的被迫屈服,

    而?是屬于掠奪者獵殺前施予的耐心逗弄。

    “等、等一下!”江禧突然出聲阻止。

    “等?”周時?潯慢慢虛瞇起眼睛,繼續逗她,“這種情況,你還讓我等?”

    他笑:“你剛才應該感受到了的。”

    它的形狀。

    江禧在緊張震驚的情緒里,臉蛋愈發漲得酡紅,熾灼激切的心臟跳音幾乎快從胸腔崩彈出來。

    又?聽到男人?不肯罷休地詰問?:“你說,我怎么等?”

    見他打算繼續的架勢,女孩呆了兩秒,下一瞬從沙發上彈跳而?起,沖過去一把捉住他的手。她聽到了自己聲音里滲漏著退縮:“不、不用了,我忽然不想看你表演了!”

    “想看的是你,不想看的也是你。”周時?潯這時?倏然握住她的手腕,薄唇彎挑起意味莫測的弧度,嘖了聲,

    “這么難伺候啊,公主。”

    江禧順由他的握力垂睫。剛才看不到,現在可以看得清楚,其實她的手離它的位置很近。近到或許只要她再微微向前探出一點,指尖就可以觸碰到它的存在。

    而?男人?似乎從她一眨不眨的視線里,讀出了她的意圖。卻全?然不給她進一步亂來的機會,牢牢扣緊她的手。

    江禧也是在這時?候看到,他的西褲仍然扣得完好,根本沒有被解開過,方才他完全?是在做假動作嚇唬自己。

    江禧略帶質問?地瞪著他,周時?潯接收到她的眼神,散漫一笑,拉著她站起來。隨即他從地上拎起西裝外套,從衣兜內掏出一方黑絨面奢昂首飾盒,轉身站到她面前。

    “你干嘛?”江禧掃過他手中的首飾盒,立馬掙脫他的手,一臉警惕地往后退了兩步,在對方還沒開口之前,先發制人?,“不可能,周時?潯,你想都別想!”

    “我想什么?”周時?潯低淡哼笑了聲。

    “你別想著送什么昂貴東西給我,就能拴住我。”江禧忍不住抬高聲音,告訴他:“我不會做你情人?的!”

    房中?光黯,襯得男人?俊美面孔陰影深沃。他神色平靜,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她好一會兒,他看起來沒什么情緒,讓人?猜不透,唯獨郁黑發沉的眼神緊緊纏繞著她。

    又?強勢。又?毫無意義?。

    但總之先退讓的人?還是他。

    “我沒那樣想過。”周時?潯低聲解釋一句,然后朝她走近,拉住她,不許她亂動,“站好。”

    江禧蹙眉望著他,還想掙扎,卻見到周時?潯驀然在她身前半蹲下來,稀微挑起她的短裙一角,騰出一只手掌從后面扣住她的左側大腿,冰冷的觸感旋即敷纏上來。

    金屬涼感比濕巾更刺激,讓她不自覺抽動大腿,想要從他的掌控中?掙脫,卻被更加緊握住,“別動。”他說。

    江禧凝過去,看見他從黑絲絨盒中?挑出一根白金鏈,緩緩系繞上她豐膩凝白的腿部。鏈身為?不規則彎曲設計,鏈上懸垂九朵純白金鳶尾紋墜飾,鳶尾花骨分?別圈吊著九顆稀有紅鉆。

    鉆石切割面剔閃粼粼流光,豔紅碎亮。

    “之前拿走了你的腿環。”周時?潯為?她戴好,指尖依次慢速撥動紅鉆吊墜,發出細微伶仃當啷的空靈樂音,“還你一條。”

    江禧瞇眼盯著那根腿鏈,晃了晃腿,聲音里帶著明顯懷疑的成分?:“就這樣?”

    周時?潯站起來,瞟過她腿上的鏈子,勾了勾唇:“一根鏈子而?已,還能怎樣?”

    說著他彎腰拎起西裝外套,“走了。”

    “就這么走,你不怕出去撞上周錫風?”江禧坐回沙發上,笑眼看著他嘲弄。

    男人?渾不在意,反問?:“怎么,想看我們為?了你打一架?”

    “嗯?”女孩瞬間來了興趣:“你會嗎?”

    周時?潯慵懶扯動唇角,轉身沒答。

    江禧沒好氣白他一眼,突然瞥見地上的東西,雙手環胸,冷笑道:“喂,又?想留一條領帶給我?”

    男人?沒回頭,往外走的同時?邊伸出手,食指勾動著她不知道什么時?候被褪下的蕾絲內褲,說:“跟你換。”

    ……死變態!

    ……

    江禧自己住單體?別墅。周時?潯從她的別墅里出來,正欲抬步邁下臺階,陡然,他耳骨稍動,略頓。

    緩慢退回一步,側頭淡漠瞥了眼,冷嗤命令:“出來。”

    只見周錫風從拐角處走出來,怒沉著臉,二話不說沖上來就攻勢猛烈地朝他揮拳。

    周時?潯不耐地偏頭避開。一只手狠戾箍緊他揮揚的那只胳膊,反手擰死。周錫風受力吃痛,背對著他彎低著腰仍咬緊牙不肯回頭求饒。

    周時?潯譏諷挑眉,下一瞬腕骨巧力下壓。周錫風受不住肩骨反擰的刺痛,被迫順從他的力道轉身,而?周時?潯在此刻指骨卸力,抽身后撤,一腳高抬膝直接將人?踹翻,滾下臺階。

    其實他本可以不必出手的。

    不過。

    周時?潯在黑暗里余光一瞥,眼風平淡掃過樓上江禧臥房的窗戶,視力極佳地瞟到那里隱匿的纖細身影。

    淡淡揚挑眉骨。

    不過,要是有人?想看,也不是不行?。

    周時?潯斂回視線,高站臺階上,低蔑睨一眼周錫風,森寒冷傲的眼神看他像看路邊的狗。慢條斯理邁步走下來,賞了他一個字:“滾。”

    “周時?潯!”周錫風不顧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追上去,一把扯住他,厲聲吼道,“你還是人?嗎?!你別忘了她可是馬上要成為?你弟妹的人?!”

    “那又?怎么?”周時?潯厭煩地揚手甩開他,口吻不近人?情得寡傲,“要不,去跟你的‘珍珍’告狀?”

    “告訴她你被我打了,試試我這位……”他語氣惡劣,玩味地咬緊字音,“‘弟妹’,會不會心疼你。”

    “你就不怕被奶奶知道!?”周錫風大喊。

    “你能做的,就只有讓奶奶知道么?”

    周時?潯這時?轉身,向他邁步,眼尾唇梢浸透濃烈的譏誚,一字一頓,“沒用的蠢貨。”

    周錫風下意識被他逼退,“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能鬧到全?港城人?盡皆知,我反而?會對你刮目相看。”周時?潯唇角笑意幾近病態,語調陰鷙,

    “需要我讓仲一給你安排幾場記者會么?”

    “周時?潯你瘋了吧!?”周錫風被他氣得不行?,也顧不上忌憚對方的身份,“你以為?你今晚被她選擇,你就能得到她了?黎貝珍她來周家只是為?了聯姻,你以為?她對我們能有幾分?真心!”

    周時?潯倒沒急于反駁。

    他冷淡掀眼,再次掃了眼樓上。良久,才視線蔑然地看向周錫風,離開前,嘖聲道:

    “真慘,看來我們都?心甘情愿地,被她騙了。”

    周錫風臉色驟然一僵。

    像被周時?潯一語點醒,他這才意識到,原來其實他很早就知道那個女孩沒幾分?真情,全?是假意。他也很早就知道,她目標明確,專注,執著且從來清醒。

    不清醒的只有他們。

    可周錫風自己心里承認,他對那個女孩的興趣來自于她帶來的新鮮感,來自于想要探知她想法的獵奇心,以及因?為?違背天性的血脈相爭而?對她產生的,強烈的征服欲。

    但他不明白,周時?潯怎么也會沉淪?

    這個瘋子到底為?什么?

    下午在天鵝湖旁,當江禧在周時?潯面前邀請自己到她的房間時?,他實在被滿足得太興奮了,興奮到酒都?醒了大半,興奮到根本壓抑不住自己的劣根性。

    他的確有酒后睡衣柜的怪癖。

    但今晚趁江禧給他泡蜂蜜水的時?候跑進她的衣柜里,除了酒精催發以外,還有另一半原因?促使他在潛意識里這樣做。

    他想看看,周時?潯會不會來。

    他想驗證,那晚在酒店的空中?樓臺對他的宣戰,到底是真心的,還是玩笑話。

    他想測試,如果周時?潯真的來了,江禧是不是會堅定并堅持對自己的選擇。

    他的想法與?目的,周時?潯當然一清二楚。

    對此,周錫風也是知道的。

    所以,這相當于他在跟周時?潯進行?一場無形的賭約。

    而?江禧非常公平地對待他們兩個。

    讓周錫風輸了。

    也沒讓周時?潯贏。

    江禧意興闌珊地從窗前離開,坐回沙發上,大腦快速復盤現在的局面,覺得距離時?機成熟已經不遠了。

    她開始思?考,下一步棋該怎么玩。

    這時?,她卻突然接到了于佑恩的電話:“二喜,快回來!!黎貝珍出事了!!!”

    /

    黎貝珍割腕了。

    原本江禧上回冒著風險把周宗宇的話錄下來,讓于佑恩拿給黎貝珍聽,是為?了讓她趕緊清醒過來。

    但她實在低估了這個女孩的戀愛腦。

    聽完周宗宇那些渾話的黎貝珍,非但沒醒過來,反而?更癡了,竟然犯蠢地鬧起了自殺。

    幸好于佑恩始終記著江禧的囑咐,有事沒事兒就跑過來看著她。今晚她剛割腕沒過兩分?鐘,就被于佑恩直接從洗手間里拽出來,喊了醫護人?員過來包扎了傷口。

    割腕的傷口是不嚴重的。

    嚴重的是黎貝珍。

    江禧趕到的時?候,黎貝珍正在發瘋。

    “你為?什么救我你為?什么不讓我去死!”

    “為?了那個渣男我什么都?沒有了,我的清白,我的尊嚴,我的健康我的一切都?沒有了,我為?他付出這么多,他竟然只當我是個玩玩就能隨便丟掉的玩具!”

    說著,她一把拔掉針管,從床上光腳下來滿屋砸東西,邊砸邊罵:“混蛋!你們憑什么管我!?都?給我滾!”

    于佑恩跟在后面攔著她,“我說你冷靜點,先別發瘋!二喜來了,你想干什么你說,她肯定有辦法幫你的!”

    “滾!你們都?滾!”黎貝珍抓起木椅,“哐”聲摔爛在地上,“你們都?不是好東西,你們跟他都?是一伙的!”

    怕她不管不顧傷到自己,于佑恩沖上去抱住她的腰,勸著:“誰跟他是一伙的,跟他一伙我們還會給你聽錄音嗎!”

    黎貝珍完全?聽不進去,在半空中?蹬著腿掙扎,“為?什么把我關在這里,為?什么我被關在精神病院,他還能風風光光在港城參加我們學校的校友會!!!”

    江禧被她吵的頭疼,站在門口一句話沒說,轉身走進洗手間。再出來的時?候手里多了桶水,遞給于佑恩一個眼神。

    于佑恩瞬間會意,抱起黎貝珍走到江禧面前,把人?放下自己轉身就跑開。下一秒江禧一把拎起水桶,一盆冷水直接倒在黎貝珍身上,把她由頭到腳徹底澆了個透。

    黎貝珍就站在那里,沒掙扎,也不瘋叫了。

    “清醒了?”江禧冷聲問?她。

    女孩站在原地哆嗦著身子,不回答,臉色蒼白如紙,身形單薄清瘦,窸窸窣窣小聲地啜泣。

    江禧深吸了一口氣,從床上掀起一張毛毯,披在她身上裹好,指著旁邊病床說:“過去坐下慢慢哭。”

    黎貝珍這時?候倒是聽話,依言走過去坐在床上,眼里淚水還是止不住,抽噎著,一雙漂亮眼眸哭得生紅。

    江禧看了眼滿地狼藉,有些無語,撿起東一只西一只的拖鞋,放到黎貝珍腳邊擺好,命令:“穿。”

    女孩也照做,邊哭邊趿拉上拖鞋。

    于佑恩見到她終于冷靜下來了,趕緊拿掃把開始掃地,邊跟江禧說:“她刷朋友圈看到那個渣男要參加校友會,就炸了,又?要死又?發瘋的,我給黎宏峯打電話,他說……”

    人?死不了就行?。

    江禧知道那老狐貍肯定沒什么好話,回頭瞪了眼于佑恩,男生夠眼力也不笨,趕緊換了說辭撒謊道:“他秘書說他在開會。”

    江禧轉頭又?瞥了眼黎貝珍,見她沒什么反應,只是從小聲抽泣變成低著頭默默在流淚。

    江禧沒說什么,只問?:“什么校友會?”

    黎貝珍這才有了反應,泣聲道:“我們…當時?在西班牙……是一個學校的,雖然…不同專業,但我們共同朋友很多……”

    江禧直抓重點:“你想去?”

    這種情況下,任何安慰都?是無效的。殺過去,親手報復周宗宇,才能讓她解氣。解了氣,再談其他。

    果然黎貝珍聽到立馬抬起頭,通紅著眼問?:“我能嗎?”

    江禧雙手叉腰,低頭思?考了一下,問?她:“你有港城的通行?證嗎?”

    黎貝珍緊忙點點頭:“有,我有!”

    三分?鐘。

    江禧思?考了整整三分?鐘。

    三分?鐘,江禧告訴黎貝珍:“換衣服。”

    她讓于佑恩去門口跟外面的值班醫生聊天,讓黎貝珍穿了自己的衣服,自己換了一套干凈的病號服。

    之后,安排于佑恩帶她從病房里出去。

    好在黎宏峯把黎貝珍安排在這里,更多原因?是為?了給她治病,而?并不是想真的把她關在這里,所以病房的窗戶都?沒上護欄。江禧收到于佑恩微信后,翻。窗跳出去,走安全?通道跑上一樓,又?熟門熟路地穿小門跑去車上跟于佑恩他們匯合。

    “小江姐,謝謝你。”開往海關口岸的路上,坐在后面的黎貝珍忽然沒由來地哽咽,這樣跟江禧說道。

    江禧透過后視鏡瞥了她一眼。

    沒有立刻回答什么,她替后座的女孩降下車窗。黎貝珍順勢探頭出去,嗅到這大半年來第一次,晚風的味道。

    夜幕綴滿星河,滿月懸空。

    燈火比星河璀璨,人?比風自由。

    “月亮這么美,就別想著死了。”江禧輕輕挑眉。前方綠燈通行?,車輛自由匯流,她告訴黎貝珍,

    “還是活著好。”

    之后車內保持靜默,只有音樂在流淌。

    一路都?很順利,沒什么意外。

    直到江禧按照定位導航,驅車來到周宗宇校友會的地點。下車之前,江禧給黎貝珍塞上路上買的藍牙耳機,這樣她在對講器里說話,黎貝珍在外面可以聽得到。

    于佑恩又?給她帶了副眼鏡,上面裝有針孔攝像頭。畢竟黎貝珍身體?剛剛恢復沒多久,萬一在里面出什么事,或者把周宗宇惹毛了動手打人?什么的,江禧跟他能及時?沖下去救她。

    “進去以后,見到周宗宇千萬別激動。”江禧再三叮囑她,“穩住,一切聽我口令,按照咱們訂好的計劃行?事。”

    可是,計劃哪有變化快。

    當黎貝珍剛一推開酒吧木門,做了兩分?鐘心理建設后,正要鼓足勇氣朝對面周宗宇那桌走過去。

    身后忽然傳來一道男人?聲音,叫住她:“黎貝珍。”

    黎貝珍下意識回過頭。

    針孔攝像頭掃到的畫面,讓車上江禧和于佑恩都?愣了。

    ——是周錫風。

    當他出現時?,靜吧內連音樂都?停了。

    “怎么著,釣著我跟我哥還不夠,又?來找前男友?”周錫風顯然很清醒,所以更憤怒。

    黎貝珍呆在原地,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可是反復在腦子里把眼前男人?的樣貌過了一遍,完全?沒印象。

    于是輕聲禮貌道:“請問?您是?”

    周錫風簡直要被她氣樂了,朝她走過去,忍不住低嗤道:“甚至還得裝不認識?”

    他站在黎貝珍面前,慢慢彎下腰,視線與?她平齊,冷沉著臉,咬緊字音:“你戲挺足啊,未、婚、妻。”

    黎貝珍未及開口——

    周錫風直接伸手摟住她的腰,另一手按在她腦后,在全?場包括周宗宇的靜默注視下,傾身吻上了她的唇。

    而?車上,監控屏前。

    意識到發生了什么情況的江禧猛地回神,一秒反應過來,瘋狂推著于佑恩下車,“快、拍照!趕緊趕緊過去拍照!!!!”

    這是周錫風跟真正黎家千金的親吻照。

    同時?也是,江禧完成任務,可以拿錢走人?的通行?證。

    于佑恩不明所以,但還是抓起相機跑下去。

    車內,江禧從監控屏上收起視線,轉頭透過車窗望向靜吧門口時?——

    好巧不巧,就看到了周時?潯。

    看到了他正站在最佳角度,觀看周錫風強吻了黎貝珍。

    第43章 真假千金(下)

    時間推回到半個小時前。

    半小時前,黎宏峯接到倫安精神病院的電話。電話里,負責專治黎貝珍的醫療人員匯報稱黎貝珍不見了。

    黎宏峯不傻,那間單獨為黎貝珍打造的專屬地下病房設有指紋與人臉識別兩重鎖,平日除了他與醫療團隊之外,能被允許進去的人就只有江禧,和?她身邊那個于佑恩。

    那么是誰帶走黎貝珍,顯而易見。

    她為什么帶走黎貝珍,很好猜。

    誠然?,黎宏峯全力?救治黎貝珍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努力?讓她在最短時間內恢復身體后,可以接替江禧進入周家。

    他只需要關心黎貝珍的身體狀況就夠了。

    至于自己女兒這些年的成長?過?程、她的情感經歷、她的心理狀況,黎宏峯完全以漠不關己的態度對待。

    沒時間關心。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

    但當然?。黎貝珍為什么出車禍他是有所了解的。了解也并非出于關心,只是出自人性里存有天然?的八卦因子。

    他單純好奇,黎貝珍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也正因為了解過?,了解到她竟然?是為了一個男人,一個連家族都冷漠待之且至今未曾認可的私生子,一個把她玩玩就扔甚至沒把她當人看的牲口,為了阻止這種人的婚禮,而讓自己被車撞成植物人。這令黎宏峯從?心底里覺得她蠢,愚不可及。

    所以他是知道?周宗宇這號人的。

    加上黎貝珍在病房發瘋的時候,于佑恩曾給他打過?電話,所以不用?想也知道?,江禧帶走她一定是去找那個周宗宇了。

    想找到他們就更加簡單了。以防萬一,在黎貝珍隨時會醒來那時候,黎宏峯就已經在黎貝珍的手?機安裝了GPS定位。無論她去哪里,黎宏峯都可以實時監控到她的位置。

    事已至此,黎宏峯決定做一場測試。

    他打電話告訴周時潯。

    江禧今晚來看到黎貝珍因為周宗宇發瘋,氣不過?,于是自己單槍匹馬殺去找周宗宇。他沒說黎貝珍也一起,因為那是他最后的底牌。

    他只說周宗宇那小子渾得很,擔心江禧出事,但他還要照看黎貝珍走不開,他問?周時潯用?不用?管江禧,還是放任她去。

    而周時潯在那端只說了兩個字:“地址。”

    于是黎宏峯的測試成功了。

    他成功地知道?。

    原來用?江禧釣周時潯,一釣一個準。

    黎宏峯這個人,奸詐,陰毒,心思險惡,笑里藏刀。在黎貝珍面前,他自持絕對威嚴控制的父權主義。

    他認為,就算他沒有對女兒盡到一天的養育責任與義務,但因為那是他的女兒,黎貝珍必須無條件服從?在他的權威之下。

    血濃于水的親情,

    不是滋養呵護女孩柔軟生長?的溫床。

    而是強制禁錮的倫理枷鎖。

    這世?上能讓黎宏峯伏低做小的,大概只有兩種人。一種是他對他短暫有利用?價值的,比如江禧。

    另一種是比他絕對強權的。

    比如此刻,出現在酒吧門口的,周時潯。

    黎宏峯怎么愿意錯過?這種時刻,早已提前趕來等著看周時潯到底會不會來。然?而見到他真出現那一秒,還是不免狠狠愣住,然?后趕緊站起來小跑過?去笑臉迎他:“周先生,里面坐吧。”

    心底卻仍然?震詫,什么時候輪得到他能一個電話就請得動周時潯這樣?的人物了,如果不是為了江禧。

    他周時潯又怎么會紆尊降貴涉足這種地方?。

    如果不是為了江禧。

    周時潯隱微皺起眉,側低眸蔑他一眼,懶理他。

    就在室內音樂切換的空擋時間,女孩推門進來。酒吧光影昏稠,霓燈與煙霧織染的迷幻氛圍里,周時潯視線逡巡了圈,一眼捕捉到似乎熟悉的身影,眉宇稍稍松動。

    可女孩卻徑直坐在里面的周宗宇走過?去。

    “黎貝珍。”這時,一道?男聲從?身后叫住她。

    女孩下意識回過?頭。

    周時潯倏地一頓,又再次稍皺眉,眼尾輕瞇了下。

    但未能等他完全確認,女孩便被走過?來的周錫風擋住。他們交談了幾句,之后在全場所有人的矚目下,在周時潯沉默注視下,周錫風伸手?勾緊女孩的腰肢,傾身湊過?去。

    周錫風直接強吻了少女。

    這個畫面甚至沖擊到黎宏峯。

    他也沒料到周錫風竟然?在,傻眼地看著場地中心親吻的兩人,同時一剎感受到身旁男人驟然?肅冷的氣勢。

    黎宏峯本能往旁邊挪了下,尷尬摸摸鼻子,從?對面兩人身上收回視線,略帶戰兢地謹慎開口:“周先生,這個……”

    “閉嘴。”身側男人嗓音森寒。

    黎宏峯立馬噤聲,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酒場內燈影朦朧晃曳,或幽藍,或深紅,鎏金旖旎,高飽和度的光斑滟滟交纏,烘炙潮熱。

    眾人在戲謔中觀賞親吻的男女。

    也在震驚中悄悄打量周時潯。

    他浴在盈動的游光里。

    西裝革履,衣冠端楚,俊美側顏近乎透出些微神性。光絲零落在他周正平直的肩骨,起伏勾描他的落拓身姿。

    當燈光晃映過?他身上的每一處元素,襯衫白邊黑西裝袖口間若隱若現,復古領帶夾的奢貴,鳶尾駁頭鏈的瑰麗,皮鞋干凈無塵的亮,純黑皮質手?套的禁欲。

    每一處,都浸透出極致強烈的荷爾蒙張力?。

    他的眼眸似有烏沉暗潮,晦郁積涌,碧麗眸光變得寡漠,銳利如鷹,神情凝結黯色,壓抑的情緒是凍徹刺骨的冷。

    “仲一。”男人薄唇微翕。

    仲一走上前站在他身后,“老板。”

    周時潯下頜繃緊,嗓線壓得極低,命令的字詞幾乎有冰渣滴落。咬牙道?:“場子清了,關門,綁人。”

    從?來唯命是從?的仲一,也難免在此刻微怔,再次向他確認命令,問?道?:“老板,綁二少還是…江小姐也一起綁了?”

    周時潯偏過?頭,一記狠戾眼刀過?來。

    “明白。”仲一迅速低頭,心中確認對象。

    綁周錫風。別動江禧。

    周時潯冷漠掀抬眼皮,再瞥過?去一眼。只要一眼,室內燈光猝然?閃白挑亮的瞬息,只要他再仔細端凝一眼。

    就這多?看的一眼。

    “等等。”男人出聲叫住仲一。

    仲一立刻停住,表情疑惑:“老板?”

    周時潯虛瞇著眸子,微松眉尖,片刻后,倏爾勾彎唇角,喉間緩慢溢出一聲低淡呵笑,告訴仲一:“不必了。”

    不是她。

    不是江禧。

    周時潯確定。

    盡管室內燈色迷離,霧氣繚繞,盡管他也因發了瘋的嫉妒心而被刺激得一時激憤上頭,喪失掉判斷力?。

    但因為事關江禧,所以他總多?保留幾分理智。

    而當他割裂自己,逼自己在宣怒之前,多?一秒冷靜給她;當他看清周錫風在摟著女孩的腰親吻時,這個敗露出來的細微端倪令周時潯一瞬理智回籠。

    那不是江禧。

    因為不會有人比他更了解她。

    以及,她的身體。

    江禧的腰太敏感了。

    他深刻記得,在【遊園】她初次跑來他的別墅那晚,他的指尖只是從?她后腰處不小心劃過?,就會惹得她瑟顫不已。

    所以每次周時潯吻她,圈攬她腰上的手?總會故意揉捏她盈軟無骨般的蠻腰。而江禧下意識的動作?都是戰栗不休。她受不住他的這種逗貓似的逗弄手?法,就會立馬搭上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不許他動。

    再看此刻周錫風親吻的女孩,就算被他手?上討占便宜地捏了下腰,也毫無反應。

    就算樣?貌相?似,身形相?似,可如果真的要分辨她們兩個,對周時潯來說絕非難事。

    畢竟,她為他綻放過?那么多?次。

    確定不是江禧,周時潯就懶得多?看一眼。他在仲一與黎宏峯的面面相?覷下,徑直就近落座,從?容優雅地抬膝疊腿,抬起食指,隨意撥動了下桌上流光璀璨的燈球。

    服務生收到信號,很快走過?來詢問?。

    周時潯輕揚下頜,仲一會意,安排服務生去叫酒。

    黎宏峯當然?不懂周時潯為什么會態度轉變這么決絕,前一秒怒不可遏,后一秒又風輕云淡。他正想開口說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因為他看到周時潯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

    他在打給江禧。

    而車內,江禧早就醒過?神來了。

    她大腦反應極快,幾秒思考后,她拿出平板進入社交平臺,搜索這家酒吧的名字,毫不費力?地找到酒吧老板的運營賬號,按照發布時間手?指飛快地往前翻動,很快就在酒吧裝修期間,找到了老板發布出來的店內平面設計圖。

    周時潯的電話在這時打來。

    江禧瞥了眼來電顯示,又透過?車窗往酒吧掃了一眼,她沒有立刻接聽,而是通過?對講機叫醒還在發懵的女孩:“珍珍,聽得到我說話嗎?珍珍?!清醒一點珍珍!”

    透過?窸窣電流,江禧的聲音從?藍牙耳機內隱約傳出來,黎貝珍瞳孔驟縮,猛然?恍過?神后一把推開周錫風。

    可是推開之后,她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辦。

    她尷尬地站在那里,用?手?背捂著唇,惱怒又羞憤地瞪著周錫風。她站在全場目光漩渦的中心點,活躍在每個人八卦議論的舌頭上,她感到從?未有過?地惶惑與局促。

    “很好,珍珍,別緊張,保持冷靜。”直到江禧的聲音再次傳來,“接下來你什么都不要理會,只需要聽我說,我怎么說,你就怎么做。”

    她將?語氣盡量放得平緩:“現在,你慢慢往后退,然?后拿出手?機,假裝邊接電話邊轉身跑走。”

    江禧的聲音聽起來沉靜而堅定,對于此刻的黎貝珍來說,是最大的安撫慰藉,與唯一的拯救解脫。

    于是她非常聽話地配合江禧指令,在周錫風面前后退幾步,從?包里摸出手?機,貼在耳邊假裝接電話,轉頭就跑。

    周時潯打給江禧的電話在同一刻,被接起來,那端傳來江禧漫不經心的調侃:“這么晚還在想我啊周總,什么事?”

    “在哪?”周時潯不禁彎起唇。

    “在跟黎宏峯談事情,忙著呢,掛了啊。”說完,江禧一秒不停留直接掛了他的電話。

    一旁毫不知情的黎宏峯都傻眼了,心里想著怎么還竟然?有人敢掛周時潯的電話,嘴上也想問?的話更加不敢問?出口了。

    反倒是周時潯慵懶笑了聲,不緊不慢地摘下黑皮手?套,主動跟他開口:“她說,她在跟你談事情?”

    “誰、誰?”黎宏峯沒反應過?來,“‘她’是誰?”

    周時潯淡淡挑眉,長?指拎起洋酒杯碰了下他的,舉杯,敬他,將?女孩的名字玩味吞吐在唇舌:“江禧。”

    “……啊?誰、江禧?”黎宏峯手?上動作?比大腦反應快,趕緊拿起酒杯雙手?敬回,腦子還沒轉過?來,“周先生您真會說笑,江禧不是正在這跟二公子……”

    親著。他想這么說。但他沒敢說。

    “黎老板真是日理萬機。”周時潯懶散輕晃玻璃酒杯,語調嘲弄,“你這個當父親的,連自己女兒都認不出來了么?”

    “……!”黎宏峯瞬時被震住。

    周時潯輕漫嗤了聲,他從?桌上拎起洋酒杯,正要給黎宏峯倒酒,對面的中年男人哪里受得住這種待遇,嚇得整個人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躬低腰背,雙手?伸過?去想從?他手?中接過?來,嘴里還哆哆嗦嗦嘟囔著:“周、周先生,還是…我來吧,這、這我怎么敢讓您給我倒酒……”

    “坐。”周時潯渾不在意地朝他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坐下,卻只是猶自倒酒,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黎宏峯只能惴惴忐忑地搓著手?坐。

    站在旁側的仲一從?不遠處撤回視線,微微靠近周時潯,低聲向他匯報說:“周宗宇去追黎小姐了,要管嗎老板?”

    “管。”又抬眼,瞥向黎宏峯意味不明地笑一聲,“替江禧管了。”

    仲一點頭領命離開。

    黎宏峯被他笑得毛骨悚然?,總覺得周時潯話是說給他聽的,但心里又拿不準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在周時潯看上去心情好,也知道?他蠢,干脆直給了:“黎老板,你大可以用?江禧一次次地試我,考驗我。”

    “我保證你每一次都會成功。”他笑容微妙。

    黎宏峯頓時臉上一僵,表情狼狽又難堪。

    “但,前提是,你最好也能保證在你的測試里,”周時潯話鋒突轉,將?轉折詞設在這里,他拎著酒杯指了指黎宏峯,半譏半嘲的口吻斥足危險,

    “千萬別有一次,是讓她真的出事。”

    否則。他沒說否則。

    也不必說了。

    “不不不不,周先生,您、您一定是誤會什么了。”黎宏峯連忙放下酒杯,不停地擺起雙手?,“我怎么有膽子敢對您做那種事!我——”

    “喲,岳父大人也在呢。”周錫風這時候走過?來,抬手?搭攬上黎宏峯的肩膀,一屁股坐在他旁邊。

    他看了眼對面的周時潯,故意道?,“怪不得我剛才親珍珍的時候,她不好意思地跑了呢,原來是您跟我哥在這兒啊。”

    周時潯晃著酒杯,只笑不語。

    黎宏峯:“……”

    場面一時尬住。

    到底是黎宏峯第一個受不了,趕緊開口打岔:“周二少,您跟珍珍的事八字還沒一撇,就別調侃我了。”

    “誰說的,我跟珍珍感情好著呢。”周錫風也給自己拿了個干凈杯子,倒上酒,敬他,又掃了眼周時潯,說,“我們結婚是早晚的事,叫你聲岳父不是理所當然??”

    說完,他又端杯碰了下周時潯的杯子,表情散漫不羈,話里帶著明顯挑釁的意味:“大哥,怎么辦,剛才親她的時候我發現我好像真的愛上她了。”

    這人,他要跟他爭到底了。

    周時潯瞇眼瞟過?他,只覺得過?分好笑。不過?他始終還是沒多?說什么,只是波瀾不驚地抿了一口酒,微微頷首,

    “黎老板還真是,生了個‘好女兒’。”

    他的下一句是,“我跟我弟弟,都很喜歡。”

    一個喜歡假女兒。

    一個不知道?還有個真女兒。

    周錫風沒想到周時潯在黎宏峯面前也這么直白,臉色瞬間沉下,他發自真心懷疑周時潯是真的瘋了。

    黎宏峯:“……”

    黎宏峯覺得真是要被這兄弟倆玩死。他到這一刻才有具象實感,深刻領悟到江禧平時一挑二有多?不容易,有多?強多?聰明。

    而江禧那邊,她之所以讓黎貝珍假裝接電話,除了暫時不能暴露黎貝珍之外,更大的原因是故意想讓周時潯誤以為,今晚跟周錫風在酒吧接吻的人,就是她。

    周時潯對她動心了,江禧明白。

    周時潯想讓她留下,江禧也明白。

    如她那般警醒又聰明的姑娘,當然?更加清楚,周時潯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也知道?她與黎宏峯有怎么樣?的交易,所以無論他再怎么動心,只要他想挽留自己,他就不會告白。

    而現在她也不需要周時潯告白了。因為周錫風也已經快被她拿下,何?況她現在手?中有足夠分量的籌碼,她現在只需要讓周時潯厭惡她,眼中沒她就可以了。

    所以她讓黎貝珍假裝接電話,而她也在同時接起周時潯的電話,目的就是想在周時潯面前坐實他今晚看到的人就是自己。如他那般矜驕傲慢的男人,一定受不了她跟周錫風的親密。

    受不了,那就好好討厭她吧。

    掛了周時潯的電話之后,她啟動車子,邊給于佑恩打了個電話:“周時潯來了,準備撤。”

    之后,她重新調頻打開對講機,對黎貝珍說:“珍珍,你現在走去洗手?間對面,看得到前面架滿精釀啤酒桶的墻壁嗎?”

    “我、我看得到。”

    “好,繞過?這面墻左轉,一直往里走,見到倉庫門的地方?右轉。”趁著等于佑恩上車的間隙,她手?速極快地在平板上操作?酒吧平面圖,告訴黎貝珍,“然?后從?酒吧后門出來,直走穿過?巷子,別怕,我們就在巷尾這邊等你。”

    酒吧周圍的路一同先是在平面圖上,江禧看一眼就錄進腦子離了,這邊接上于佑恩,江禧飛快驅車飆去巷尾

    然?而她剛掉頭停好車,一扭頭,看到黎貝珍的同時,也看到她身旁的仲一。仲一左手?捉著黎貝珍手?腕,右手?拽著早已暈倒的周宗宇拖在地上,一手?一個從?黑暗霧巷里走出來。

    江禧知道?,今晚不好跑了。

    她打開車門,從?越野車上跳下來,眉毛一挑喊了聲:“仲一,你一點都不紳士。”

    “抱歉,江小姐。”仲一頷首,配合地松開了黎貝珍。

    沒等仲一再開口,江禧沒墨跡,直接自己主動說:“我可以留下,但你讓他們先走,行嗎?”

    仲一搖頭,“江小姐,你不要為難我。”

    江禧沒激動也沒發脾氣,只是點點頭,然?后,她從?衣兜里摸出一樣?東西,拉過?他的手?放在他掌心里,揚了揚下巴,“周時潯昨晚跟我求婚了,用?這個。”

    仲一攤開手?低頭看過?去,看到一根白金鏈條,垂掛九朵鳶尾吊墜,花蕊包裹九顆稀有紅鉆,果然?他眸色微變。

    那是什么,他當然?認識。

    世?界珠寶設計天才亞卡曼。讓的同系列收山之作?,一共有兩件姊妹定制品。一件是一條鉑金墜鏈【真拉之眼】,是亞卡曼為【中峯典康集團】執行總裁江峭親手?所制。

    另一條,就是江禧手?里這條。

    仲一當然?再熟悉不過?。畢竟當初周時潯斥巨資在拍賣會上拍下那艘【千禧曼波號】郵輪,就是特?意用?那座郵輪去西班牙將?亞卡曼接來港城,讓他為周時潯親手?打造這條天價瑰寶。

    ——名為,【使者箴言】。

    而不懂其中含義的江禧,只憑直覺認為,周時潯絕不會只是單純送她一條普普通通的鏈子,所以她想試試。

    仲一很快給了她答案,說:“好吧,他們兩個可以走。”

    “另外,我要上車跟黎貝珍把衣服換回來,不然?等下見到周錫風不好交代。”她面露委屈,借機提出要求,“你可以在這里等我。”

    仲一思考了兩秒,再度妥協:“好。”

    江禧隱隱挑了下嘴角,拿回那條腿鏈,拉開車門邁上去,二話不說直接掛擋,踩下油門之前,她降下車窗歪頭笑看著仲一,告訴他:“仲一啊,周時潯難道?沒教過?你,別信賭徒的承諾,別信騙子有真心嗎?”

    仲一自然?看出了她的意圖,又側頭朝前望了眼,面無表情地勸告她:“江小姐,您最好不要這樣?做。”

    江禧朝他彎瞇眉眼,微微一笑:“我偏要。”

    隨后她轉頭,毫不猶豫地一腳油門踩下去——

    當越野車疾速駛出巷外,江禧透過?擋風玻璃突然?看到有個修長?身影,就那樣?沒一點顧忌地站在巷子口。

    “周、周時潯!!”坐在副駕的于佑恩叫起來,“二喜快停車!周時潯站在前面……”

    “別叫!”江禧在巷子中間停下來,視線穿過?黯夜細霧凝向不遠處的男人,腳下慢慢松開剎車,再次摸上油門。

    她就不信,周時潯真不怕死。

    “二喜,二喜別……”

    “小江姐姐……”

    江禧充耳不聞,在下一秒一腳踩下油門。

    可她難道?忘了嗎?

    有些時候,畜生就是不怕死。

    當車子距離周時潯還余有不到半米的距離,男人仍然?紋絲不動,江禧甚至能看得到他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咬了咬牙,女孩最終不甘心地還是松了油門,在無比極限的一個剎那,狠狠一腳踩住剎車。

    車頭隨慣力?滑出一點。

    堪堪擦過?周時潯的西褲邊。

    江禧雙手?死死攥緊方?向盤,深深沉了一口氣后,才意識到自己手?心早已濡濕。原來她也不是不緊張。

    緩了幾秒,她從?兜里掏出一把鑰匙遞過?去,囑咐于佑恩:“你帶珍珍先打車走,去我租的房子里住一晚,我明早過?來找你們。小心些,別被周錫風看到。”

    于佑恩點頭應下,跟黎貝珍從?車上下來。

    周時潯繞過?車前,很自覺地拉開副駕車門,坐上去。

    他沒說去哪,江禧也沒問?,一路開著車來到白廟碼頭旁的一片曠野空地。

    車熄了火,江禧轉身望向他,“周時潯,你是不是真不怕死?”

    周時潯卻沒接她的話,不答反問?,“怎么,發現我認出了你,很失望?”

    “確實有點。”江禧哂笑一聲,看著他邃美深沃的眼眸,好半天后,還是憋不住好奇,問?,“怎么認出來的?”

    周時潯似乎等的就是她這句。

    他手?指慢慢落下,摸到座椅旁邊的調節按鈕,按動,隨著座椅漸漸向后移動騰出空間,他側頭凝向她,唇角悄然?勾起弧度,“想知道??”

    江禧需要知道?。為了后面的計劃。

    “你可以告訴我嗎?”她懂得在這種時候放軟態度。

    “可以。”他說。

    在這之后,周時潯抬手?熄了頂燈。

    幽謐晦黯的空間里,江禧聽到身旁的男人欲色浮聲的低笑,冰冷指尖漸漸探入她衣內,撫上她細膩凝白的后腰。

    江禧感覺腰脊都麻了一截,瞬間酥軟下來。本能地搭上他的手?,按住,想扭著腰往后挪開。

    偏偏周時潯在這時,輕力?揉捏了她一下。

    江禧當即驚叫了出來。在自己無意識溢出的輕喘里,她還聽到周時潯的低啞嗓線。

    他說:“坐上來,我演示給你看。”

    第44章 呼吸決定

    江禧會?怕么??

    她是不?怕的。

    但是吧。

    但是她已經有些不?太想?與周時潯再進行更深一步的糾纏了。當然她是不?討厭他的。反而論對手,沒人能像周時潯一樣與她勢均力敵的匹配,有來有往的登對,絕對契合的周旋。

    沒人能像他那樣陪她玩的這?么?過癮。

    不?過很多東西就是這?樣的,上癮容易戒癮難。一旦像受到成癮帶來的快感與歡愉,就要做好承擔戒癮時的痛苦與折磨。

    而江禧自幼沒人愛,

    所以她習慣首先愛自己。

    她最愛自己。

    所以她從不?做讓自己難受的事。

    周時潯。在她這?里,她已經給他很多次例外?了。

    江禧微微清了下嗓,握在方向?盤上的雙手不?自覺更捉緊了些,舌尖輕輕抵著下唇,垂低長?睫的那一秒,她在心?底做好這?次拒絕他的打算,坐在駕駛位上沒有動。

    她朝擋風玻璃外?瞟一眼,罵他:“瘋了吧,這?是野外?!”

    周時潯偏過頭,朝她投來一道燃著剖析的視線。他怎么?會?讀不?懂她在想?什么?。她表達拒絕的行為很直接。

    不?過,至少她還愿意花費言辭粉飾她的拒絕。

    周時潯沒有生氣,也沒有任何令人不?適的逼迫,他的表情十分松弛,緩褪掉兩?分腔調里的誘蠱成色,隨她的目光瞥向?窗外?,聲?平淡穩地問她:“你有沒有聽過港城人說的一句話?”

    江禧成功被他釣走注意力,從窗外?收起目光,轉頭望向?他,順著他的話問:“什么??”

    “對港南周家來說,沒有野外?,沒有荒郊。”他手指落下,觸碰到安全卡扣,按下,解掉,將后話補充完整,

    “只有可開發,已開發,和不?屑開發。”

    江禧被他逗笑了,瞬間?神經放松下來,忍不?住挖苦他:“所以,你想?說,這?里也屬于周家‘已開發’的地盤?”

    周時潯眉尾淡挑了下,“我們可以打電話,問問仲一。”

    說著,他真?的拿出了手機撥號。

    江禧嘴角輕撇,像是也被他勾起頑劣的惡趣味,沒攔他,由著他作。然后電話那端立刻傳來仲一的聲?音:“老板。”

    周時潯按下免提,命令是對電話里的仲一下達的,可他沒低眼去看手機,懶懨微瞇的眼神落有某種驕縱包容的溺愛,黏著江禧的眼睛,說:“封鎖碼頭。”

    “哪座碼頭,老板?”仲一問。

    江禧這?時候拉過男人的手腕,也如他一般,稍低頭,紅唇湊近他的手機,卻沒忘了抬起長?睫,眸里仿似剝離放肆風情的鉤子?,死死勾扯周時潯的眼,替他回?答仲一:“白廟碼頭。”

    “收到,江小姐。”

    得到仲一的爽快回?應,電話掛斷,他們的視線穿透車內濕潮涌動的流香彼此交觸,同一刻挑起眉,同一秒彎起唇。

    女孩先開口,惡劣偽善的笑音在輕柔里透出一絲瘋狂:“這?么?晚還麻煩人家,會?不?會?太過分?”

    像個善用無辜作假面的女殺手。

    而男人會?為她的惡劣找回?道理:“有時候,麻煩也是一種推進彼此關系的有效方式。”

    像個專為女殺手打輔助的病嬌。

    直到周時潯先從病態情緒里挽回?幾分理智,他不?動聲?色地注視女孩的透亮雙眸,抬手,冷涼指背輕微貼碰上她的臉頰,削長?指骨略動,緩慢蹭磨她臉蛋的細膩柔軟,告訴她:

    “江禧,你也可以來麻煩我。”

    頻率最好是,“隨時。”

    這?個瞬息——

    霹雷驟然橫劈云霄,砸出一聲?暴戾巨響。

    迅猛驚乍在午夜穹蒼。

    也轟然貫穿在她心?上。

    “怦”地一下,她的心?腔猶如被一支箭矢精準瞄射的巣。蜜巢受擊而抽絲,絲線無形,極細,透明。被窗外?淋漓瀑落的驟雨澆透,變得有分量,綿綿融融地回?攏勾纏回?來,絞酥她的心?。

    這?是一場以他為名的溫柔暴。動。

    好吧,暴。動之下無人幸免。

    好吧,那就短暫讓他做這?回?贏家。

    江禧做出決定的速度從來果決。拒絕是,接受也是。在一個雷聲?后暴雨前赴后繼侵襲玻璃車窗的時候,她解開安全帶,捉住他流連在自己臉側的手指,借助他的手腕力量起來一點,轉身,邁入他的領域,蛇一樣纏上去,雙腿岔開跨坐在他腿上。

    “周時潯。”她伸手掐起他的下頜,別開他的臉,貼上他的身體湊在男人耳邊,語調含糊的氣音笑罵他一句,

    “你覺不覺得你現在,越來越騷了?”

    周時潯低懶沉沉地謔笑一聲。也抬起手,長?指扣住她尖巧的下顎,扯近向?自己,他隱微冰涼的薄唇輕率擦過她的唇瓣,順沿她左側臉頰的皮膚蹭上去,捕捉到她的耳肉,勾著舔吻。

    在她本能縮動薄瘦肩頭的躲閃動作里,他以提問的方式,巧妙回?答她輕諷意味的逼問:“那你冷一點的我,”

    微頓,他撂了她一眼,再貼近,再問,

    “還是喜歡,騷一點的我?”

    “我喜歡……”她略怔一瞬,突然手掌推抵在他胸前,勉力撐開一點彼此的距離,瞇起水色欲滴的漂亮眼眸,

    凝著他,不?上他的當,“我什么?時候說過喜歡你?”

    小騙子?,警惕心?真?強。

    周時潯沒有表現出情緒上的波動,下頜微揚,薄睫倦怠地虛斂,遮下眼底的晦沉陰翳,扣著她下巴的手指撥挑了下的軟唇。

    江禧拍了下他使壞的手,不?滿:“干嘛?”

    “想?試試這?張嘴,是不?是真?的如它表現出來的一樣。”他指腹又點了點,一字一頓,“冰、冷、生、硬。”

    他在罵她冷酷無情。

    江禧彎唇笑了。

    不?過周時潯并未過多深究在這?個問題上,他探手撫上她溫熱纖韌的蠻腰,指腹慢速挪移。透過她身上這?件白色短T,他瘦削分明的指節張弛出若無似現的張力,越隱晦,越靡情。

    她不?喜歡他。

    他是知道的。

    那么?。

    “你討厭我么?,江禧。”他這?樣問。

    江禧下意識隔著白T按住他的手,像被他一次次撫腰的偏好而練出的應激反應,她的本能動作很快,撩起衣擺一角,跟著探進去,拉住他的手反過來,與他掌心?貼抵,十指交纏。

    她的微動作,完全遵循周時潯的認知在做。

    如果他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含有一點點沉郁底色的問題之后,從她柔嫩指縫間?抽手,重新捏揉一下她腰后豐膩的肉脂。

    如果他這?樣做的話,

    就會?成功得到她的一聲?哼吟。

    就像這?樣。

    “嗯…”江禧微蹙著眉尖,又很快抿起唇。

    周時潯非常喜歡這?樣。他貪醉且享受她的一切喘音,尖銳的,低弱的,反抗的,嬌氣的,生動的,被迫的,激切興奮的,可憐嗚咽的,無論哪一種都是軟的。

    像她的身體一樣軟的。

    帶有溫度的。

    ——不?像她的心?,又冷又硬。

    江禧勉力挺直腰背,再次纏繞上他的手指,交扣住,不?許他再亂來,平緩兩?個呼吸后,回?答他的問題:“周老板可是眾星捧月的天之驕子?,我沒理由討厭你。”

    ——不?像她這?張嘴,沒一個字是他愛聽的。

    周時潯沉默地注視著他,雷電炸裂交替閃白,一瞬射亮濃稠昏聵的雨夜,卻無法穿透他眸底陰晦無度的沼澤,他的眼眸如此幽沉郁郁,探不?到邊際,揭露他得不?到盡興的情緒。

    良久,他薄唇微翕:“可你卻希望我厭惡你。”

    “難道你真?以為你們很像么??”

    “不?像嗎?”江禧也在此刻對上他的雙眸,凝望著他,她天真?坦蕩的語氣貌似真?誠不?解的發問,“她哪里不?像我?”

    但凡見?過的,都會?驚嘆她們的相像。

    時間?過去了好半天,久到女孩徹底等沒了耐性?,在他腿上坐直身子?,雙手掰正他的臉,眼神認真?地又一次審問他:“怎么?不?說了?她到底哪里不?像我?”

    她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發現的。

    “她沒有一點地方像你。”

    音落,周時潯不?想?再跟她費口舌,手掌牢牢箍緊她的柔韌臀胯,將她托高了一點。之后,他稍稍歪頭,湊上去,削薄唇瓣吻住了她腰側偏后位的一點膚肉。

    江禧不?由地抬手撐在他雙肩,軟軟發黏地哼了聲?。車內空間?有限,剝奪了她大幅度掙扎的機會?,她幾乎沒得掙脫,只能任由他舌尖力道微抵后腰處,沒半點憐惜地狠心?吮舔。

    “啊……”江禧最是扛不?住他這?樣。

    瞬間?扭轉上身面向?車窗,感受到自腰際猛然被激惹出飽脹的酸楚感,很快凝匯而成一股潮漉,由她紅唇輕張,噴灑到雨跡流淌的玻璃窗上,呵成一團迷亂水霧。

    又被她泛冷指尖抹花掉。

    指紋形成摩斯電碼。

    謎底以她無人知曉的脆弱點而命名。

    解謎人,周時潯。

    這?就是他給她的演示。

    這?就是,他的答案。

    是的,黎貝珍沒有任何一點地方像她。

    事實上,連味道都不?像。

    盡管那間?酒吧充斥著混亂的香脂氣息與尼古丁的厭惡味道,可當黎貝珍從他身前經過時,他還是能有所感知。

    那不?是他喜歡的,江禧的味道。

    只是還沒能等他再多一眼觀察,就被周錫風擋住了視線,以及后來他們接吻的那個畫面實在沖擊感太強烈。

    他根本忍受不?了多一秒的旁觀。

    他幾乎是發了瘋的嫉妒。

    而比這?更令他感受難捱的是,分明他沒有認錯,可江禧卻希望他認錯。她想?讓他認為,事情就是自己看到的那樣。

    那是不?是意味著,如果當時在場的人不?是那個黎貝珍,而是她,難道她也可以接受周錫風的親密舉動嗎?

    她也全然不?在意,他是否看到嗎?

    或者說,她就是希望他看到,然后厭惡她。

    可那又怎樣。

    江禧就是不?喜歡他。

    那么?他善妒的情緒就不?具備立場。

    他沒資格生氣。

    他該怎么?做。

    他還能怎么?做。

    他只好,討個吻吧。

    心?已經少女踩在了腳下,嘴上還要保持一點可憐的態度。周時潯低斂黑睫,在一個呼吸的平順之后,淡淡收勢起眸底那些懨懨萎靡的情緒。他捏過江禧的臉,聲?線略啞:

    “江禧,把?今晚欠我的吻,補給我。”

    江禧還有點沒從上一個瞬時的瑟顫中緩過來,沒什么?在意他的無賴,腰脊仍隱隱戰栗著,順從他說:“吻你可以。”

    一個明顯帶有前提條件的句式。

    她的命令式條件是:“但你不?準摸我。”

    “哪里?”他問。

    “腰。”她回?答。

    周時潯在此刻掀抬眼睫,懶洋洋低嘖一聲?,意態慵懶地重新表述他的問題:“我是問,我可以摸哪里?”

    耍她?很好。

    江禧凝定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后,右手背去身后,指尖靈巧破譯束縛的暗扣,抽出來,丟去一旁。

    只剩下,一件薄透的白色短T。

    “換個玩法。”江禧挺身靠過去,字音敷著某種虛迷的低語感,要求他,

    “張嘴,周時潯。”

    第45章 第九個晝時降臨

    黎明前一小時。

    暴雨仍不?肯收勢,攜來云層的昏涼,落得恣意,澆在越野車頂迸濺漣漪,水花簇簇盛綻,似早潮失序的波瀾,層疊綿綿地向車窗流涌,或滑成水跡,或滴滾,或泛濫。

    飽滿圓潤的雨珠,砸在玻璃窗上。

    她的飽滿圓潤,砸進周時潯眼中。

    江禧身上穿的這件奶白色正肩短T,布料少得可憐,輕薄微透,實在無法保護半點女性隱私。

    但可以將她的姣好身材勾描極致。

    掐腰設計,完美束顯少女柔韌纖窈的腰段;露臍剪裁,裸出一捻凝白腰肢的細膩膚肉。

    緊身貼合勒出胸型。

    春光朦朧的純。曲弧起伏的欲。似輕懸于窗上欲掉不?落的水滴,隨她放肆大膽的動作,墜入男人陡然發沉的視域里,彈了?一下。又俏麗。又重力。

    車內香氛濃郁,潮熱升騰。

    周時潯沒有照做。他雙手掐住江禧的腰肢,反而稍稍推開一點她貼上來的身子,喉結一個吞咽的滾動,從她胸前的旖旎上撤走目光,撩起眼皮凝住她,眼梢微揚,“但這里是野外。”

    原來是在這里等她呢。

    江禧被他逗樂了?,輕嘖一聲。

    她沒再繼續說什么。只是偏歪頭,潔白齒尖從腕上咬下一根黑色發繩,含在唇瓣,坐在他腿上微微挺起腰身,向后仰頭,雙手順勢攏起繁茂柔順的黑色長發。

    她似乎是要扎起頭發。

    可她偏偏又不?肯快速綁好。纖白手指靈巧穿梭在如?浪的發間,來來回回地撥弄發尾,反反復復地攏起又放下,松手披散下來再重新?梳攏。如?此叵測的狡猾。

    但這對周時潯來說,非常奏效。

    在她挺身扎發的逗留中,她整個上半身的胸腰曲線都在淋漓盡致地舒展,輕薄衣料更為勒貼肉脂。

    像熟透的蜜桃。

    粉點隱約。

    隨便一動,都是骨子里淌出來的艷。

    周時潯抿緊唇線,瞇著眸,眼底流光浮沉晦郁,視線的落點是她風情柔軟的胸線,嶙峋喉結滾動了?下。再開口時,稀微嘲弄的低音依然變得嘶啞:“綁個頭發有這么難么?”

    “怎么,急了??”江禧彎唇反譏,手上還在慢悠悠地梳理著發梢,睫毛輕垂著睨他,“我還以為你不?想玩呢。”

    “不?是我不?想。”他的眼神?還沒有離開,依然緊密發沉地黏在那?里,身體往下坐了?坐,姿態疏懶,聲音浸泡在情。色里,

    “只是等下如?果你說,‘周時潯,不?要’。”

    他在這時掀起眼睫,懨懨頹唐的眼色凝住她,燒燃起不?正常的熾灼燙意,將后話?補充完整:“我不?知道?該不?該停下。”

    “畢竟。”他下頜稍揚,低笑,“你看上去很興奮。”

    沒錯,她的確興奮。

    縱然她在“扎頭發”的招惹行?為中極力表現從容的情緒,可她其實一點都不?冷靜。只要一想到?他正在觀賞她。

    她的身體會自發地為他作出興奮反應。

    比如?,她的那?里一樣。

    就這樣被男人看穿,江禧有些不?爽,她忍不?住抬高聲音反駁他:“我不?會這么……”

    輕易求饒的。

    她想說。

    但周時潯等不?了?了?。他伸出手臂勾緊她的腰,牢牢把控著她的身體,伏低頭,薄唇徑直敷落上去。

    “嗯……”江禧立即塌軟下來。

    指尖一個瑟顫讓她哪里還顧不?上攏著頭發,下意識松手,撐在他雙側肩頭,長發瞬間如?瀑落甩散下來,遮掩住男人邃深分明的半張側顏。也遮掩住他唇上吮吻的靡情畫面。

    江禧蹙起眉尖,像初次經歷這樣陌生觸感的不?適,又像過分愉悅之下難以抗拒的刺激,連眼神?都有些放空。

    她感受到?男人飽含耐性的唇舌折磨,輕刮慢捻,抵著勾滑**,進展十分舒緩。

    不?過半分鐘,過分溢滿的酸楚感令她近乎感到?神?經刺痛,體溫從他唇下燒上來,挺直的優美腰背開始難以自遏地發顫。

    江禧縮蜷著手指捉緊他肩上的襯衫,深深蹙著細眉,尖利快意遠比她想象得更煎熬,更難忍,更爽。

    分明他們之間是那?樣不?倫不?類的關?系,可他們此刻卻在做這種瘋狂的親昵情。事。分明周時潯是那?樣冷感倨傲的人,但現在的他卻接納了?她的興奮情緒,并?愿意回饋她最極致地撫慰。

    這種落差之下,會令她在精神最脆弱的時候滋生優越感,充斥征服欲。心理層面有多?惡劣,生理感受就有多?暢快。

    于是,迷香黏稠的密閉空間里,江禧聽到了自己音調的變化,從鼻腔發出的輕哼,到?紅唇微張,溢出柔啞帶喘的軟膩低吟:“周時潯……”

    但是她自己說的。

    她不?會求饒。

    所以不?能說“不?要”。他也不?準她“不?要”。

    顯然周時潯一早就知道她撐不了?這樣的刺激,所以才會在剛才故意欲擒故縱拿一下,假意猶疑地推拒,實則是沒收了她求饒的機會。要她忍,逼她熬,迫使她討要高潮。

    江禧咬緊下唇,強忍著理智偏軌的錯亂與迷茫,撐在他肩上的手不?自覺開始有了?想要推拒的端倪,身子搖搖欲墜,好在有周時潯的手臂圈攬在她腰后,給她一個堅定?有力的支撐。

    但還是,難熬得過命。

    被他唇舌每一次追逐的,每一分偏愛的,每一秒貪戀游移的過程,都是凌亂難耐的難熬。

    可更難熬的。

    是被忽視,被冷落,沒有被寵愛的,

    另一邊。

    江禧有些熬不?下去了?。

    她騰出一只手,微不?可覺地自己用掌心蹭劃而過。

    然后,她聽?到?周時潯隱約低啞笑了?聲。

    江禧當即耳根燒起來,狠狠戰栗了?下,她低頭,漲紅著臉想要推開他的身子,誰知,這個天生壞種的男人竟然——

    牙齒稍稍施力,咬了?她。

    “啊……”江禧再也受不?住更多?,彎拱下腰,混亂中抬手按在

    車窗玻璃上,覆上去的手指邊緣頃刻被霧氣描邊,印刻掌痕。

    周時潯慢吞吞地抬起頭,神?色里帶有饜足的慵懶,鋒銳眼尾玷染一抹靡靡頹懨的紅。當他離開時,敷染薄光的雙唇牽拉起一根剔閃晶亮的銀絲,勾連的那?端是她洇透小灘濕痕的衣料。

    失去他的唇瓣,江禧感覺到?被他撫慰過的位置更為脆弱,敏感,不?堪一擊,驟然陷入微黏不?適的冷溫中。

    與方才激切舔吻的熱度,對比強烈。

    “很難受?”周時潯舔了?舔唇,郁沉視線瞟了?一眼她胸前,才慢慢上拉看著她,嗓音懶沉沉地調侃,“想自己動手了??”

    江禧有些力倦神?疲,索性在他腿上沒動,半趴著身子,側頭埋在他頸側,嘗試著平喘呼吸,嗔怪的聲音發悶:“誰讓你這么吝嗇,不?懂得兩?邊兼顧。”

    周時潯低沉哧笑,修長指尖勾繞著她的發梢,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漫不?經心地聲線里落有兩?分戲謔:“抱歉,沒這個經驗。”

    “要不?,那?邊你自己來?”說著,他握住她的手腕放去她自己的胸前,另一手挑開她臉側的發絲,替她別去耳后,湊抵在她耳邊緩聲吐字,逗她,“看看你的手和我的唇,哪個更爽。”

    江禧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所以并?沒有計較他略帶戲弄的調侃,反而在他懷里輕輕笑起來,“不?了?吧,我太爽的話?,你的褲子就廢了?。”

    周時潯優雅挑眉,卻沒有再接下去這個話?題。他淡淡抬起靛烏黑睫,撩眸看向車窗外,手臂用力圈緊了?些懷中的女孩,說:“江禧,天亮了?。”

    雨勢漸然歇停,黎明蘇醒。

    最后一點夜被東山的晨曦吞咽。遠處,云海霞光萬道?,蒼翠巒峰披上濯濯綺麗的錦繡華袍,不?過萬朝一瞬的須臾。

    而周時潯沉默不?語。

    男人的眼底仍落滿昨夜躁歡的暴風雨。

    不?鳴的空寂,是灰敗。

    他問:“拍到?他們親吻的照片,你的任務完成了?,你很開心對么,江禧。”

    ……

    周時潯能猜到?自己會拍下周錫風和黎貝珍的吻照,江禧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畢竟這些對他來說,并?不?需要動多?少腦筋。

    他問她開心嗎。

    當然,她為什么不?開心。

    她必須開心。

    從白廟碼頭分開后,江禧回到?周家洗澡收拾了?一下,吃過早飯后,她正打算去出租房里找于佑恩和黎貝珍。

    然而計劃總趕不?上變化。

    周時潯的奶奶汪氏忽然打來電話?,約她去【和埔太古裡】見面,說要一起吃個下午茶聊聊天。

    而如?今形勢尚未完全?落定?,江禧必須把戲演到?底,不?允許在這個關?頭出現任何一點影響全?盤計劃的閃失和錯漏出現。

    于是她沒猶豫,爽快應下。

    然而她沒想到?,當她按照老太太給的地址趕到?【太古裡】,卻并?未見到?汪氏人影,只看到?了?【遊園】的大管家。

    中年男人做出虛請手勢,禮貌道?:“老夫人已經在等您了?,黎小姐,請跟我來。”

    江禧嘴上應著好,心里卻總覺得不?太對勁。

    直到?,她跟隨大管家進入一座類似藝術空間的私人會所,穿過狹長剝離彎道?,來到?超大平層的中心廳堂。

    眼前的不?規則全?黑藝術稀區展館內,

    全?部,掛滿了?婚紗。

    全?世界的高定?、奢牌、孤品及古董婚紗,華光璀璨。

    一座婚紗,一間VIP私密試紗室。

    原來這是一家沉浸式婚紗影像博物館。

    大管家招了?招手,立刻有兩?列工作人員走上來,引領江禧進去唯一一件高階貴賓試紗間。之后江禧整個人還在完全?懵怔的狀態里,由著這些人簇擁著圍攏,替她上妝造,換上婚紗。

    周時潯在這之后幾乎踩點推門進來。

    他在門口站停了?半晌,兩?人視線對觸,相交,緊緊織纏。

    過了?好一會兒,周時潯懶散打了?個手勢,眾人離開,他邁步緩慢矜雅地朝她走過來,拿起旁側水晶高臺上的鉆石項鏈,稍稍俯身,在合時宜的站位為她雙手戴上。

    之后,他略微頷首,勾唇:“晚上好,公主?。”

    江禧驚愣出聲:“你、你怎么在這里?!”

    音落,她忽然聽?見門外傳來幾人的腳步與交談的聲音。汪氏、姑姑周曼玲、還有……

    她還沒來記得繼續細聽?,這時,耳邊落下男人尾音壓沉的低淡笑音:“我的確不?該出現在這里。”

    “所以,你要不?要考慮把我藏起來?”

    “藏去哪里?”她惶惑地問。

    周時潯回答:“你的,婚紗裙擺里。”

    第46章 退行(新增)

    因為周時潯的?話。

    江禧低頭,看?向身上這件婚紗。

    宮廷風仙奢重工主紗。

    數層輕盈薄紗疊織,搭配質感奢華的?法式蕾絲,精致刺繡細密編纏鳶尾紋樣,自?領口向整個裙身卷曲蜿蜒。

    以帕尼埃與法勤蓋爾撐起?大A廓形裙擺,典雅端莊,宛若兩扇立體豐滿的?羽翼鋪垂下來,延伸成幾?米長的?曳地大拖尾。上萬顆水冰藍鉆鑲嵌裙身之上,好似細碎星光散落,璀璨閃耀,游躍成流動夢幻的?銀河。

    這是一件稀貴高定的?孤品婚紗。

    頂奢試紗間,采用巴洛克教堂風格。

    室內全封閉式,沒?有一絲光透進來。裝潢以奢貴建材一應涂黑,使天花板與四壁墻面連成一片,更顯百平米空間闊蕩空曠。

    少女身著婚紗站在幾?層樓階之上,周遭不斷有霧氣縈繞升騰。氤氳迷蒙里?,唯有一束暖色射光自?她上方聚照下來。

    江禧站在這里?。

    抹胸設計裸露女孩骨感優美的?肩頸線,纖臂細瘦,腰段盈弱曼妙,窈窕身姿浴在熠熠金光下,搖曳招搖。

    頗像上世紀皇室宮廷的?古典油畫。

    她是畫中,最絕代風情?的?一幀。

    婚紗太重,以至于江禧甚至無法輕易邁動步伐。她微微垂著頭頸,一截柔滑皙白的?天鵝頸輕低彎,生動淌入男人深沃溫情?的?眸底,看?著她稍稍拎起?一點蕾絲裙擺,像在檢查什么。

    周時潯隱微彎起?薄唇,挑了下眉。

    “這婚紗裙擺確實夠大。”江禧手指捏了捏裙擺的?硬度,眼里?有一點思考,“裙撐也夠硬,但是……”

    江禧歪頭看?向周時潯,上下瞄量了一眼他的?修挺身形,竟然真的?在思考他荒唐提議的?可行性,語氣不禁疑慮:“但是你有1米92呢周時潯,我怎么藏你啊!”

    周時潯低低哧了聲?,邁上一階,口吻謔笑地淡侃:“你對周家每個人的?身高都記得這么清楚么?”

    “那倒沒?有。”江禧順嘴而出。又似乎責怪他打岔,嗔嬌地瞪他一眼,之后扭頭向四處張望,想看?看?有沒?有地方能藏起?這個男人,鉆石耳鏈隨她動作?流泛銀光,剔亮瑩閃在她耳下。

    江禧左右仔細觀察了一圈。

    好的?,沒?有。

    門外眾人的?談笑聲?愈發朝這邊靠近。

    一時情?急之下,江禧也想不到什么別的?好辦法,不管了,她一把捉住周時潯的?手腕,抬腳踢開裙身前擺,頭一歪,下顎輕抬示意?他:“進來,混蛋。”

    周時潯眼風掃過她的?裙擺,眼梢略揚,反而站在原地沒?動,嗓音含笑:“可你不是說,藏不下我么?”

    眼見外面的?人隨時會推門進來,這個男人還有閑心?在這里?跟她插諢打科,江禧略帶羞惱地瞪著他,語氣不悅道?:“藏也是你,不藏也是你。周時潯,你到底想干嘛?”

    周時潯彎著唇,站在比她矮一層的?臺階上,雙手從旁側水晶高臺上穩穩托起?金鉆皇冠,舉高在她頭頂。

    由?他為公主殿下虔誠加冕。

    女孩下意?識屏住呼吸,垂落在裙邊的?手指不自?覺曲起?,暗自?攥緊了些蕾絲裙邊。卻無法自?控呼吸莫名涌起?的?紊亂。

    長睫異樣眨動的?頻率,泄露她為他波瀾輕顫的?心?。

    周時潯為她微微理好身后極長的?頭紗,長指挑起?她的?下顎,稍稍欠身,隔著遮眼面紗,在她眼尾處落下一吻。

    短暫停留的?一個偷吻。

    之后,他的?薄唇緩慢敷落在她耳邊,斂起?慵懶笑意?,他的?聲?線壓得低柔無比:“藏不下的?話,不如干脆選擇公開我?”

    “嘀噠。”一聲?門鎖滴卡的?響音。

    似暖香流轉的?水滴。

    軟軟滴彈在江禧的?心?尖口。

    她堅固嚴密的?心?壘不知為何,在這個瞬息發生松動,挪移出微毫狹縫。水滴從縫隙漏進去,順沿心?腔壁壘滑下,淌入心?房。像雨珠濺落在空寂闃靜的?水域,不斷淅瀝,不停漣漪,不得平息。

    江禧忽然想起?昨夜碼頭前,那場暴風雨。

    原來那場雨早已澆透,她的?心?

    于是,江禧站在那里?,沒?有動。

    明明她是反應如此機敏的?姑娘。明明她應該在緊要關頭一把推開周時潯。明明她完全可以做得到這一點。明明。

    可她的?手指,好像被婚紗精致的?蕾絲緊密勾纏。

    周時潯反倒微怔一瞬。在眾人走進試紗間之前,他虛斂薄睫,停滯了下,片刻后他才站直身子,稍稍后退半步,眸色低迷郁郁地注視著她。

    他當然可以不這么做。

    他是可以不退開的?,然后就此將他們之間秘而不宣的?私密關系,直接擺到明面上來,向所有人公開宣昭。

    但他還不能這樣做。

    在得到江禧明確地允許之前。

    “走吧。”男人向她攤開掌心?。

    江禧低眸望過去,見到周時潯單手插兜,側開身為她讓出一條路。她略頓了下,慢慢將手抬起?來搭上他的?掌心?,被男人拇指輕握手背,從紅毯木梯上款款緩慢地牽下來。

    “哇哦,這簡直是女王的戰袍!”周曼玲扶著汪舜英從門外走進來,一眼就被身著婚紗的江禧驚艷住,走上來前后觀量她一圈,邊搖頭嘖聲?,

    “媽咪你看?,阿潯的?眼光果然厲害,瞧瞧我們珍珍穿上他選的?婚紗,這身段,這顏值,這不出道?根本就是娛樂圈的?一級損失嘛!”

    周時潯選的?婚紗?

    話一出口,周曼玲這才像突然反應過來什么,滿眼興致沖沖地問?她,“誒我怎么一早沒?想到呢,珍珍,你要不要考慮來【姝紀】?姑姑安排最好的?經紀人和資源給你……”

    “去去,你啊,越說越沒?譜了。”汪舜英手里拐杖輕給了周曼玲小腿一下,杵開她,來到江禧面前。

    老夫人滿頭銀發,依舊梳理得一絲不茍。一身立領對襟黑絨面旗袍,上銹鶴鹿綠金線暗紋,雙耳墜掛紫羅蘭翡翠,胸口配一只金鑲玉翡翠佛像,與腕上的?玻璃種翡翠手鐲相得益彰,冰透滿綠。

    氣勢十足,雍貴,卻又慈眉善目。

    汪舜英走近江禧,和藹的?目光欣賞著少女,歲月在老人臉上留下紋理脈絡的?痕跡,卻掩不住慈藹與平易。她點頭,贊賞笑道?:“很漂亮,很襯你的?氣質,阿珍。”

    周曼玲在一旁笑著接話:“我還以為阿潯哪里?會選女孩子的?東西,尤其婚紗這種他從未接觸過的?事物,當初還跟媽咪說不如交給我來辦,想不到有時候男人的?眼光也是可以相信一下的?。”

    說著,她拍拍自?己侄子的?肩膀,嘖聲?道?:“看?得出來,你這做大哥的?確實為弟弟的?婚禮非常用心?了。”

    周時潯微皺眉骨,冷淡瞥她一眼,直接掃開她的?手。

    周曼玲嘁了聲?,像早已習慣自?家侄子那套冷面閻王的?氣勢,聳聳肩沒?什么在意?。繼續轉頭欣賞起?女孩的?美妙,結果怎么看?怎么滿意?,怎么看?怎么覺得這是未來當紅影星的?料。

    江禧是漂亮的?。但絕不僅僅是漂亮。

    作?為港城第一大娛樂傳媒上市集團的?總裁,外貌靚麗、身材絕佳、美人骨、妖精皮……什么類型的?漂亮女孩她沒?見過。

    年輕美艷的?姑娘她見得太多?了,現在手里?一抓一把。

    但眼里?有故事的?漂亮姑娘,太少見。

    “聽?說你最近與阿風的?關系緩和不少,我知道?,這全是靠你的?努力。”似是看?出了江禧眼底的?疑問?,汪舜英拉過她的?手,輕柔撫拍兩下,聲?音溫柔地寬慰她說:

    “孩子,別介意?我事先沒?經過你同意?,擅自?安排你來試婚紗。只是奶奶實在喜歡你,總想著阿風如果能早點娶你過門,我這心?里?才能踏實。”

    “您別這樣說,奶奶。”江禧反握住汪舜英的?手,笑容乖巧,聲?音放輕懂事道?,“能被奶奶喜歡,是我的?福氣。”

    這話汪舜英聽?了更是舒心?,“好孩子,原本陪你試婚紗應該是阿風的?分內事。但那小子生性浮躁氣盛,今天又臨時被他父親叫走,我們也沒?等他直接就叫你過來了。”

    她拍拍女孩的?手背,目光慈愛,“好在有阿潯主動提出,愿意?全程監工為你量身定制這套婚紗。他辦事從來穩妥,不然我這心?里?真是對你過意?不去。”

    原來,她身上這套婚紗是周時潯經手的?。

    怪不得尺寸這么合適。

    江禧順勢偏頭朝周時潯看?過去,恰好生生撞入男人光芒幽深的?眸底,見他正?沉默不語地望著自?己。

    雖然婚紗不屬于她。

    但能試穿一下,她也沒?什么吃虧。

    彼此目光交觸的?一剎,女孩沒?有堂皇逃開他的?注視,反而大方對上他的?視線,唇角輕揚:“多?謝大哥。大哥日理萬機,還要代替阿風費心?這些瑣事,實在太麻煩您了。”

    女孩言語得體,禮貌又疏離。

    周時潯像被她說笑了。低頭彎唇時雙手抄兜,意?態懶散地斜倚著廊柱,再緩緩撩掀眼睫,瞇起?眸,情?緒莫測地看?著她。

    最后慢悠悠翕唇,扔了三個字:“不麻煩。”

    旁側,周曼玲無意?瞟見周時潯唇角倏然勾挑的?弧度,眨了眨眸,第一反應是自?己會不會年紀來了老花眼。

    她連忙又定睛,默聲?地在一邊仔細多?瞧了眼,果然敏銳捕捉到他唇角似有若無的?笑意?,簡直嚇她一跳。

    不過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女孩的?下一句話轉移,聽?到江禧這時候對汪舜英說:“奶奶您也不必為這些事勞心?,阿風是做大事的?人,這些所謂的?儀式我完全不在意?的?。”

    周曼玲不由?地被女孩逗樂,諷了句:“誒誒別犯傻啊珍珍,周錫風那小子能做什么大事,他能娶到你都算他本事。這儀式你必須要,方方面面,都要讓他安排到位。”

    汪舜英也點頭贊同,“是啊你姑姑說得有道?理,總之,奶奶不會讓他虧待了你。”

    周時潯聽?得沒?了耐性,臉色稍冷,直接截斷這個圍繞在周錫風和女孩身上的?話題,安排說:“拍照吧。”

    音落,他朝身后大管家手勢示意?。

    管家頷首應下,打開門,朝外面一早在等的?眾人招手。隨即,一個精銳攝影團隊與一列工作?人員從門外安靜有序地走進來。

    這時候,首席攝影師走上前來,站在周時潯與江禧中間,分別看?了兩人一眼,之后又與周時潯短暫對視幾?秒后,說道?:“請新郎新娘來樓梯那邊做下準備吧。”

    江禧心?里?瞬間驚了一跳。她立刻抬頭看?向周時潯,用眼神詢問?他怎么回事,周時潯也低眼掃向她,眉梢一挑表示無辜,仍是一派氣定神閑的?樣子。

    江禧顧不上跟他眼神拉扯,忙轉身開口解釋:“不是的?,您誤會了,他是新郎的?家人,新郎今天有事沒?到場。”

    攝影師這才像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彎腰,為自?己的?魯莽言語低頭道?歉說:“真不好意?思,我看?二位俊男靚女,連衣著上也都相當般配,還以為兩位是……實在抱歉。”

    被攝影師這么一說,周曼玲也順勢將目光在對面兩人之間來回逡巡了兩眼,不被提醒還不覺得,怎么被攝影師這么一說,好像這黎家小姑娘跟她家冷面侄子還真是很配。

    說起?來黎家小姑娘確實優秀,連老太太都對她賞識有加,還真是便?宜周錫風那小子了,她忍不住腹誹。

    想到這里?,周曼玲頓時雙眼放亮,一顆八卦心?熾燃燒起?來又忍不住興奮了,正?要低頭跟身旁的?汪舜英分享這個發現。

    然而到嘴邊的?話又硬是被憋了回去。

    因為她看?出,在攝影師說錯話以后,老太太當即臉色突變,嘴角笑意?沉下,默然旁觀的?眼里?全然被威嚴與厲色替代和藹。

    發現老太太情?緒不對,周曼玲余光瞟了眼周時潯,敏銳覺察到周時潯竟然也在無聲?觀察老太太的?臉色。

    周曼玲心?里?感覺異樣,但氣氛一時有些僵滯,她還是沒?再往深里?細想,伸手招呼起?眾人:“開始吧,反正?今天不算正?式拍攝,主要是給新娘試試鏡,看?看?妝容和首飾方面合不合適。”

    江禧就這樣,再次被簇擁著邁上樓梯。

    她站在所有人的?視域中心?。

    婚紗裙擺瑰麗繁復,層疊拖撐著她的?腰肢。

    猶如豐滿雙翼舒展在她身后。

    她像,身披純潔圣光的?圣域神女。

    聚光燈閃白的?某一個剎那,江禧想明白一件事:這間婚紗影像博物館今天被周家包場,依照周家的?做事風格,但凡能出現在這里?的?所有工作?人員包括攝影團隊,必然都經過管家一一審核與事先約談。他們每個人很清楚自?己的?任務所在。

    所以,怎么可能有攝影師認錯新郎這種烏龍出現?這種連客戶對象都搞錯的?人,怎么可能會被周家聘用?

    何況認錯的?對象還是周時潯。

    她不信,犯這種低級錯誤的?人也能出現在他面前。

    除非,是有人希望他犯錯。

    周時潯,他是故意?的?。

    是他授意?攝影師這樣做的?。他在試探汪舜英,想看?看?汪舜英的?態度。或者?說,這是他給汪舜英的?一種預警。

    連自?己親祖母都算計。

    嘖,真是畜生。

    真是,該死的?合她的?口味。

    ……

    離開婚紗館,與周家人分開后,江禧回了一趟【遊園】。當初接下任務的?時候,黎宏峯除了打給她一筆定金之外,還另外給了她一筆任務啟動資金。畢竟就算黎家比不上周家,但好歹作?為一位名門千金大小姐,衣裝配飾不能掉價。

    所以江禧用那筆錢,在黎宏峯請來的?老師指導下,給自?己購入了一批配置,相當于上陣打仗的?彈藥裝備。

    比如她那輛白色越野大G。以及各類衣服、鞋子、首飾、包包、化妝品、香水等等。黎宏峯在這方面的?確出手大方,以至于江禧至今還剩下一半物品都是新的?,甚至沒?開封。

    江禧想著,如今黎貝珍既然已經康復了,精神病院就沒?必要再回去了。而她如果貿然回去黎家,一定會被黎宏峯扣下控制起?來。不如干脆就讓她在自?己那里?小住一段時間。

    往后的?路怎么走,讓她自?己決定。

    江禧回到【遊園】后,把所有沒?用過的?、沒?開封的?全部打包成箱裝上車,又在路上買了一些吃的?喝的?,和女性日用品。

    然后開車直奔自?己在港北租的?房子。

    到公寓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江禧給于佑恩打電話,想讓樓上兩個人下來一起?搬東西,可接連打了三個電話都沒?人接。

    過了兩秒,她收到于佑恩發來的?兩條微信。

    【獄友:二喜,快走!!】

    【獄友:聽?我的?,千萬千萬別上樓!!!】

    江禧起?初以為他倆出了什么事,緊緊蹙起?眉,二話不說甩上車門就往公寓樓里?跑,直到跑進電梯間。

    于佑恩再次發來一條微信——

    【獄友:梅秀宜來了。】

    江禧驟然瞳孔縮緊,大腦一霎缺血般宕機,唇色煞白。電梯在這刻嘀聲?后緩緩開門,而她卻無論如何都無法走進去。

    甚至,腳下條件反射地后退了半步。

    電梯在無人乘坐的?狀態下,關闔,上行。

    江禧站在原地,低頭凝定手機屏幕上“梅秀宜”這個名字,足足呆滯了五分鐘,沒?有任何動作?。

    五分鐘后,她眨了眨睫毛,慢慢緩過神來。指尖不自?主顫抖地熄掉手機屏,關機,之后再次按下電梯上行鍵。

    電梯下行到一樓,開門,江禧腳步僵硬地走進去,關門,按下數字鍵,電梯一路暢通上行到她的?公寓樓層。

    她清楚,等不到自?己出現,梅秀宜不會善罷甘休。在任務結束之前,她決不能讓那個女人鬧起?來。

    還有,于佑恩和黎貝珍是無辜的?。

    江禧從電梯里?出來走到公寓門前,用備用鑰匙開了門。客廳內很安靜,沒?開燈,也沒?有人。

    似乎是聽?到了江禧開門的?響動,始終觀察著窗下的?于佑恩第一個從陽臺沖出來,見到江禧出現,立馬情?緒激動地抓住她就往門外拽,聲?音壓得很低:“不是說了讓你別上來,快走!”

    黎貝珍這時候也從自?己臥室里?跑出來,一臉驚恐,不知所措地小聲?喊她:“小江姐姐……”

    江禧掙開于佑恩,打開玄關燈,看?到滿室狼藉。客廳一地都是花瓶碎玻璃,電視被砸,桌椅橫七豎八,煙頭、啤酒瓶、易拉罐、泡面杯……

    她知道?,于佑恩患有嚴重潔癖。

    這絕不是他會做的?事。

    這是,梅秀宜的?示威。

    低頭幾?次深呼吸后,江禧抿緊唇,再抬頭時把車鑰匙扔給于佑恩,開口的?聲?音已經有些啞:“你們兩個,今晚去對面酒店睡。”

    于佑恩不甘心?低喊:“姐姐,那個女人是癲的?!你現在就走,我馬上報警!!”

    事實上,當梅秀宜今晚突然闖進來又砸東西又發瘋的?時候,于佑恩就想這么做了。但沒?有江禧說話,他不敢輕舉妄動。

    “告她什么,私闖民宅嗎?”江禧已經冷靜下來了,她沒?什么表情?,只是分析給他聽?,“這點罪名不會判她的?,警方一定先找雙方當事人和解。跟誰和解,跟我嗎?”

    “如果警方讓去領人,還是會找我這里?。孟嘉基進去了,現在,我是她唯一的?家屬。”江禧看?著他的?眼睛,提醒他,

    “于佑恩,別忘了我們是為什么走到這一步。”

    為了自?由?。

    拿到錢就能自?由?。

    完成任務,才能拿到錢。

    死循環。毫無余地。

    “我們、我們找人求助吧……”于佑恩一瞬濕紅了雙眼,他再次攥緊江禧的?手腕,看?著她搖頭,“你別去,姐姐,我們找黎宏峯……或者?、或者?周家……”

    “我們誰都靠不住。”江禧勉強輕笑了下,抽回手腕,抬手揉揉他的?腦袋,告訴他,“但你可以依靠我,佑恩。”

    “堅強點,去吧。”她沒?再多?說什么,轉身走向主臥。

    推開門,臥室內白霧繚繞。

    江禧卻連眉頭也沒?皺一下,似乎在此之前,這是她曾經無數次經歷過的?畫面。所以習慣,所以麻木。

    霧氣中,她看?到女人歪靠著床頭在抽煙。

    也在早有預料地等自?己。

    梅秀宜。

    ——她的?養母。

    “媽媽。”江禧這樣稱呼她。

    女人一身豹紋緊身裙,黑絲襪,高跟鞋,波浪卷,瓜子臉。艷紅的?下唇,帶有一顆銀質唇釘。

    她好整以暇地望向門口,毫無意?外江禧的?到來,沒?說話,只是瞇著眼悠緩閑散地吐出一口煙圈,笑了。

    然后,夾著煙的?手向下一點。

    江禧關上門,落鎖。

    轉過身在她面前,跪了下來。

    梅秀宜從床上拎起?一根鐵鏈,丟到她腿前。

    江禧垂低目光,望向視野中無比熟悉的?鐵鏈。這條被自?己從小用到的?鐵鏈。熟悉到上面有幾?處銹跡她都可以數出來。

    正?當她打算拿起?鐵鏈,將自?己雙手綁起?來時,她聽?到梅秀宜今晚對她說的?第一句話:“脫。”

    江禧神色變得木訥,她放下鐵鏈,開始順從地脫掉身上的?衣服,直到只剩下內衣褲,又聽?到梅秀宜說:“就這樣吧,你現在長大了,就不讓你脫光了。”

    于是江禧重新拿起?鐵鏈,動作?無比嫻熟地綁起?自?己雙手,說出那套日復一復,年復一年,近乎爛在肚子里?的?話:

    “我永遠愛媽媽。”

    “我永遠會陪伴您。”

    “我永遠是屬于您的?女兒。”

    梅秀宜冷笑一聲?,煙叼在嘴里?,手里?拿著遙控器打開空調,溫度調到最低18度,最大風速,她隨手拎開床上的?被子裹住自?己,譏諷她:“聽?說,你把孟嘉基送進去了?”

    “是。”江禧回答。

    “嗯,挺有本事。”女人臉上不見半點傷心?,“想不到你們兩個從小斗,到最后還真讓你斗贏了。媽媽早就知道?你是個天才。”

    江禧沒?出聲?。她開始有點放空自?己,就像從小每次經歷這種懲罰的?時候做的?那樣,什么想法都清空,什么欲望都沒?有,眼神里?是無所求的?空滯,心?里?是無波瀾的?死寂。

    讓自?己整個空掉,就不會冷,不會餓。

    不會難過。

    “這次你真的?很不乖,私自?離家,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不管我死活。”梅秀宜掐了煙,用遙控器敲敲床板,說,

    “江禧,媽媽供你上學很不容易的?。”

    “你忘了,你曾經是怎么答應我的?嗎?”

    江禧動了動唇,“我聽?話,您就讓我上學。”

    不聽?話,就沒?學上。

    江禧從懂事起?就知道?,要想擺脫這個家,就一定要上學。她有一顆天資過人的?頭腦,只要有學上,就一定能逃。

    時至今日,她正?在向小時候的?自?己兌現諾言。

    所以從懂事起?,江禧只會跟暴力對待自?己的?孟嘉基斗到底。對于梅秀宜,她會聽?話,會表現地順從。

    或者?說,是假裝被她精神控制。

    是的?,江禧除了天賦異稟,她還擁有非常強悍的?自?我保護機制,從前到現在,她從沒?有一刻是真正?受梅秀宜精神所控的?。

    她是天生的?表演型人格。

    三歲開始就會撒謊。

    從小,就精通演技。

    “你現在翅膀硬了,想飛了。”梅秀宜喝了不少,酒精上頭讓她昏昏沉沉,很快就直接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江禧仍跪在地上,感覺牙齒開始打顫,但她一動不動。

    其實現在已經挺好了。至少地面是干凈的?瓷磚,而不是以前臟污堅硬的?水泥地面。至少她來之前是吃飽了的?,不像以前每次這樣受罰都是餓著肚子。至少,她沒?有像小時候一樣。

    脫光了,被拴著,跪在這里?。

    實在來講,她對梅秀宜已經沒?有恨了。

    因為她清楚,梅秀宜就是這樣的?人。她作?為性工作?者?,不愛任何男人。她作?為母親,也不愛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的?孟嘉基。

    所以她作?為養母,不愛江禧是正?常的?。

    一定要說她愛什么,江禧答不上來。

    或許是錢吧。

    至少有錢拿她會開心?。她開心?了,江禧的?日子也會好過些。江禧始終記得,當年家里?老房子拆遷,梅秀宜拿到一筆不薄的?賠償款。那段時間梅秀宜最開心?,所以江禧能有飯吃,有學上,也不用受罰,加上那時候孟嘉基常年不在家。

    江禧也在那時候,過了唯有的?一段“幸福時光”。

    這些都要托那個港城開發商老板的?福。

    江禧一直知道?,如果不是因為養父,梅秀宜是絕不會收養她的?。養父是個好人,但可惜,好人不長命。

    小時候聽?老師說,神不能無處不在,所以神創造了媽媽。江禧以為,神一定是她偏愛的?。

    因為她有兩位媽媽。

    可是,一位媽媽遺棄她。

    一位媽媽踐踏她。

    原來,神從不愛她。

    江禧平靜地喘了口氣,感覺到冷意?冰寒地刺入骨頭里?。她還是沒?動,只是抬起?頭,望向窗外今晚的?月亮。

    月光很美,幽謐,溫柔,冰涼。

    像她想象中的?“媽媽”。

    很奇怪,這次受罰她沒?辦法放空自?己。

    她想到了很多?過去的?日子。

    她想到自?己第一次受罰,是在養父死后的?第二年。那年江禧五歲。因為聽?到了于佑恩的?母親罵梅秀宜是“婊。子”,她從窗戶爬上于佑恩家,把她家曬的?臘腸全部砍得稀碎。

    小江禧其實根本不懂,什么是“婊。子”。

    但她不傻,她甚至是個聰明的?小姑娘,她知道?那一定是不好的?話。她不想媽媽聽?到不好的?話。

    結果就是于佑恩的?母親找上門,破口大罵。但梅秀宜完全不在乎,隨她鬧,任她罵,顧自?抽著煙醉生夢死。

    那天梅秀宜酒醒,給了江禧五塊錢,讓她去街上買條質量好點的?鐵鏈。小江禧以為媽媽要養狗,鐵鏈是用來栓狗的?。

    后來,當五歲的?小女孩跪在地上,**,被鐵鏈拴在媽媽房間的?時候,那一晚她好像懂得了很多?事。

    她懂得,因為媽媽的?工作?需要脫衣服,所以媽媽讓她罰跪的?時候,也不許她穿著衣服。

    她懂得,媽媽希望她聽?話。

    像機器一樣被控制。

    像狗一樣聽?話。

    她懂得,她狗一樣的?人生,被這條五塊錢買回來的?鐵鏈拴住。

    這狗一樣的?人生,只值五塊錢。

    可江禧是天才。在她的?骨子里?,或許存在著非人般優越無比的?基因。這份基因在保護她。

    讓她在絕對強悍的?自?我保護機制中,始終精神自?由?,不被操控。她的?順從與聽?話,都是在演,全都在裝。

    因為她需要利用梅秀宜,把她養大。

    很奇妙地,江禧又想到下午她穿的?那套婚紗。

    那套婚紗的?裙擺真的?很美。

    像自?由?舒展的?翅膀。

    那是天國樂景,她是圣域神女。

    江禧仍然盯著懸在夜幕的?月亮。

    當梅秀宜出現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翅膀斷了。

    眼下人間煉獄,她是塵下殘蝶。

    臉上隱隱有些濕熱泛癢,江禧抬手一抹,才發現自?己竟然在哭。

    所以瞧,這就是不能放空自?己的?后果。

    凌晨梅秀宜被一個電話叫醒,聽?談話是要回去倫安,她很快收拾好自?己,拿走鐵鏈,走之前扔下一句:

    “孟嘉基之前跟我說,周家是港城的?天,你跟那個家族里?叫什么周時潯的?人混得很熟是吧?”

    “下次我來,約他出來跟我好好聊聊,那種人傻錢多?的?男人,騙他幾?個億不成問?題。”

    江禧是在這一刻,驟然有了情?緒反應。她從地上踉蹌著站起?來,穿好衣服,走去陽臺,眼神森冷地看?著窗下的?女人。

    滿身帶刺的?戾氣,陰郁。又孤獨。又美艷。

    這是于佑恩從臥室里?走出來時,看?到的?江禧。

    他在原地看?著江禧,愣了愣,半天才回過神,去給她倒了杯溫開水,走過來說:“姐姐,天亮了,去睡一會兒吧。”

    他沒?有離開過。

    他將黎貝珍安排去對面酒店住,自?己實在放心?不下江禧,去而復返,就在自?己房間里?等著,聽?著客廳的?動靜,一夜沒?睡。

    江禧接過水杯,握在手里?取暖,視線仍落在窗下。半晌后,她說:“梅秀宜不能再留了。”

    一句話,嚇得于佑恩臉都變了:“姐姐,殺人是犯法的?!”

    江禧這才慢慢回頭,瞟他一眼,彎起?蒼白唇角:“我可是天才,天才是不會用殺人解決問?題的?。”

    于佑恩這才放心?了些,只是奇怪:“她這次對你做了更過分的?事嗎?你為什么突然要‘解決’她?”

    不怪他覺得不對勁,畢竟梅秀宜從小折磨江禧,可在江禧最初的?計劃里?,只是完成替身任務,從黎宏峯那里?拿錢走人。

    對于梅秀宜,江禧的?打算是擺脫。

    而非“解決”她。

    江禧將杯中水喝光,最后冷淡瞥了眼窗下,聲?色譏嘲:

    “因為,她想動我的?人。”

    /

    江禧在第二天下午回到【遊園】。

    回去后,她回到自?己房間沖涼洗漱,特意?畫了略微明艷的?眼妝,之后收到了周曼玲晚間的?麻將邀約。

    玻璃房內,她跟周錫風打對門。

    左邊周曼玲,右邊周寶嫻。

    周曼玲在這時候又談起?了昨天的?話題,碰了碰江禧的?胳膊,說:“珍珍啊,真的?不考慮一下進演藝圈?”

    江禧打出一張九萬,笑道?:“我這么漂亮,萬一真火了當上女明星,那阿風可就沒?那么容易娶到我咯。”

    周錫風甩出牌,撩她一眼,嗤笑:“怎么著,聽?你這話是真考慮上了?”

    “有錢賺的?話,當然可以考慮。”江禧笑嘖一聲?,“但我要是真去了,你怎么辦?”

    周錫風一把捉住她出牌的?手,“想去也行,我們先把婚結了。”

    江禧笑著甩開他,跟周曼玲告狀:“姑姑你看?他,這算什么,求婚嗎?哪有男人坐著求婚的?。”

    周曼玲立刻幫腔:“還不跪下?”

    玻璃房內瞬間笑聲?肆意?,一派和諧。

    周時潯深夜從公司回來,特意?繞路經過玻璃房,見到江禧坐在正?對著門口的?位置,在與眾人談笑風生。

    倏爾,他步伐略停,皺起?眉。

    男人微偏頭,疲倦地給了仲一一個眼神。

    仲一點頭會意?,走進玻璃房內,利用所謂“婚紗尺寸問?題”把江禧換出來,自?己坐下充人數。

    當周錫風擰眉轉頭,透過玻璃房看?過來。

    當江禧剛從玻璃房內走出來。

    剛一抬頭,她嘴角的?笑意?還未斂起?,聽?到周時潯開口問?的?第一句話卻是:“怎么哭了?”

    第47章 通宵

    四個字,驀然精準刺扎女?孩的神經。

    他……怎么會知道?

    為了遮掩昨晚哭過的痕跡,她一早就開始冰敷消腫。又?在妝容上?費下不少?功夫,特意化了個全妝,連眼妝都?比平時秾艷許多,甚至還鋪了些細密碎閃上?去。

    嘴角笑意狠狠僵滯了下,江禧眨顫的睫毛落有?一點慌,她下意識眼神游離著?跳開男人緊密的注視,連措詞都?顯然是?沒準備的生硬:“誰哭了,好好的我為什?么要哭?”

    周時潯眉骨鎖緊,稍稍朝她邁近兩步,視線穿過幽迷光霧慢慢凝落在她臉上?,輕易洞穿她表情?里的心虛與?惶惑,聲平淡穩地剖露她:“你不開心,江禧。”

    “不要試圖分析我。”江禧不由地抬頭命令他。

    可在說?出這道命令之后,她很快意識到這樣反而更像不打自招。江禧不自覺又?微低頭,暗自攥緊手指,始終有?意無意地撇開目光,告訴他:“我沒有?不開心。”

    又?補了句,“我剛才笑得多開心你沒看?到嗎?”

    “看?到了。”周時潯斂低眸,凝著?她,在她的微表情?里捕捉到隱約躲避的成分,“看?到你在表演‘開心’,所以叫你出來。”

    躲避么?

    周時潯從?沒見過這樣的江禧。

    因為江禧從?不這樣。

    她表述情?感的方式從?來盛大而豐富。熱烈直白的她,莽撞無畏的她,明媚放肆的她,偽作弱勢的她,虛情?假意的她……

    唯獨沒有?,逃避的她。

    “抬頭,江禧。”周時潯仍皺著?眉,卻放松了緊逼的姿態,緩和下聲色,嗓線低柔地要求她,“抬頭,看?著?我。”

    江禧沒出聲,半晌,她極力?藏好自己的異樣情?緒,慢吞吞仰起小臉,望向男人深銳沉郁的雙眸。

    她重新彎起嘴角,嘗試拿回主動權,奚落他:“周時潯,你大晚上?跑到這里,又?把我叫出來,不會就是?為了關心我的心情?吧?”

    “還有?,”她輕頓,也走近他半步,“為什?么說?我不開心?”

    男人沒有?計較她話?中帶有?奚落的諷意,仍然情?緒平穩,觀察著?她缺乏光亮的雙眸,回答:

    “你的眼睛告訴我,它很難過。”

    他的口吻不容置喙的篤定。他的視線裹挾令人無可躲藏的洞察感,江禧一瞬心口微窒,眉頭跳了下,指尖又?一次攥緊,深深感受到思想被剖露,靈魂被貫穿,如鋒芒在背般難以轉圜的被動情?緒。

    “你哭過,對么。”周時潯淡淡開口,提問的語氣全然以陳述的句式來表達。他懶懨挑起眸子,瞥了眼她身后的玻璃房,

    “既然不開心,還有?什?么必要討好他們。”

    他的話?聽上?去像是?在說?:如果她開心,那就演演戲陪他們玩玩也無所謂。可如果她不開心,還有?什?么必要討好他們。

    “我說?了我沒有?!”江禧抬高聲音反駁。

    見她突然這樣情?緒激動,周時潯先是?一怔,轉瞬便薄唇勾彎,低啞地笑了一聲,妥協的口吻里溢滿對女?孩鬧脾氣般的縱容,放過了這個話?題,懶腔懶調地哄著?她:“好,你沒有?。”

    他似乎完全不介意她這樣對他。

    不。他分明是?非常享受她這樣。

    江禧沒懂他為什?么莫名其妙地笑,奇怪又?質問地瞪著?他,但她的感知力?并不遲鈍,她當然也有?所意識到自己今晚面對周時潯有?些不太對勁。她無法在他面前自如地掌控情?緒。

    這很糟糕。也很可怕。

    她將自己的這種“發?揮失常”歸咎于昨晚罰跪所以沒睡好,于是?她不打算再繼續跟他糾纏,轉身就要走,“沒事我先進去了。”

    不料卻被身后男人倏爾扣住手腕,施力?扯回去,江禧沒來得及反應,隨外力?轉身時險些摔進他懷里。

    她連忙站穩身體?,推了他一下,沒好氣地小聲罵他:“瘋了你?”

    說?著?正欲扭頭往玻璃房內看?,又?被周時潯捏回下巴,他垂斂著?眼瞼,沉甸甸的目光猶如黏著?靡滟欲氣的鉤子,鉤扯著?她的眼睛,唇角懶淡彎起,咬字低迷道:

    “不想看?我更瘋,十分鐘后,到大門口等我。”

    “我才不會去。”江禧不忿地撥開他的手。

    她再次轉身,這次周時潯沒有?出手攔她。不過,在她朝向玻璃房邁步之前,身后傳來男人漫不經心的腔調:

    “你更希望我在他們直接親你么,江禧。”

    江禧當即頓滯腳步,抬頭望向不遠處的玻璃房。

    玻璃房內,周錫風從窗外江禧的臉上收回視線,緊擰著?眉,問道:“什?么婚紗?她去試婚紗了?怎么沒人通知我?”

    對面周曼玲看?他一眼,“昨天咯,老太太本來想昨天叫你一起,誰知道你跑哪里去了,自己未婚妻的事都不上心。”

    昨天?周錫風回想了下。

    昨天他是?被黎宏峯約走的,說?是?要談談兩家的婚事相關。現在仔細想想,明顯是?他那位大哥的“調虎離山”。

    想到這里,他又?朝窗外看?過去,卻發?現外面空無一人。黎貝珍,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跟著?周時潯離開了?!

    周錫風頃刻咬緊后槽牙,“嘭”一聲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周曼玲又?像上?次一樣被他唬了一跳,不悅道:“我說?你小子是?怎么回事,怎么每次跟你打牌都?一驚一乍的?”

    周錫風不吭聲,正想轉身追出去——

    這時右側肩膀驟然壓下掌力?。

    只見仲一起身站在他旁側,一只手掌掐住他的肩骨,按住他,稍稍收緊掌力?,一股尖利狠實的力?道登時刺入骨中,當即疼得周錫風齜牙咧嘴,整個人被仲一直接按回在座位上?。

    “到您出牌了,二少?爺。”仲一禮貌道。

    /

    十分鐘,不到。

    江禧站在【遊園】警衛區,陡然聽到身后炸起氣焰沖天的轟鳴聲,震耳聵響。她連忙轉頭看?過去,見到一輛漆光黑西爾貝趴地超跑,從?夜霧中兇猛殺出,宛如霹雷自濃云噴薄爆閃。

    車身攜風流線優雅,極致張揚。

    超跑由遠及近一路呼嘯過來,在江禧面前平穩剎住,車門緩緩上?升,周時潯懶散坐在駕駛位,下頜微揚,示意她:“上?車。”

    平時見他出行都?是?仲一開車,極少?會看?到他像今晚這么高調,親自開了輛超跑出來。江禧站在車外,嘖聲:“周老板,你這樣帶我出去,明天港城的大街小巷就都?是?我們的傳聞了。”

    “正好,你可以找黎宏峯交差了。”周時潯略挑眉梢,“記得多敲他一筆,我可比周錫風貴得多。”

    江禧簡直要被他逗笑,“一定。”

    她也沒再猶豫,坐進去,問他:“去哪?”

    “去個讓你開心的地方。”他說?。

    江禧沒再多問,想到昨晚她給黎貝珍帶的那些衣服飾品,還有?給他們買的食物?盒給黎貝珍買的日用?品還都?在自己車后備箱,她拿出手機給于佑恩發?消息,讓他把車里東西搬下來。

    她手指飛快地在手機上?打字,邊騰出一只手來揉捏著?膝蓋,想緩解下雙膝淤青的疼痛。

    “腿疼?”她的小動作,沒逃過周時潯的鋒利余光。

    江禧手上?動作一僵,心跳落空了下,吞咽口水時隨口扯謊:“關節炎。”

    當然不是?。

    是?昨晚被梅秀宜罰跪造成的。

    周時潯單手打轉方向盤,眼風瞇起掃過她的膝蓋,沉默兩秒,撤走視線撩眸看?回擋風玻璃,狀似無意道:“你才多大。”

    江禧這時給于佑恩發?去一條:

    【以防萬一,叮囑好黎貝珍,如果周時潯或者其他任何人找上?門,問起昨晚的事,半個字都?不準說?出去。】

    【獄友:那梅秀宜……你打算怎么辦?】

    江禧在手機上?回了句【有?辦法】,之后便收起手機,閉目養神之前,硬著?頭皮繼續跟周時潯扯謊:“港城濕氣太重。”

    周時潯扯了扯唇,沒再開口。

    江禧睡了一路,等到地方下車一看?,才發?現原來周時潯說?“讓她開心”的地方,是?一家私人射擊館。

    平瀾山共有?兩座山頭,峰頂之間相隔不遠。其中,一座峰頂被【遊園】霸據,另一座相對更高的峰頂,就是?這家射擊靶場。

    難怪周時潯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招搖,因為這座峰頂與?這家射擊場館也都?屬于周家,而且從?館外到館內,再到進入私人槍。械靶室整個全程江禧沒有?見到任何一個工作人員。

    靶室空曠,帶一點回音。四面墻有?整整兩面墻都?掛滿各種型號的長型槍。械,狙擊、沖鋒、霰彈、AK……而各式**則被規放在木柱型旋轉柜上?,每一柱擺有?幾十把,像這樣的旋轉木柜至少?有?上?百柱,以及重型機槍都?被高放懸空柜,或架在矮幾上?。

    與?其說?這是?一間射擊靶室,不如說?,是?一間槍。械展覽館。

    滿目槍。支。彈。藥,即便知道這里不會有?實彈,在這樣充斥冰冷機械感的場景中,江禧一剎感受到體?內的亢奮因子在燥郁。

    周時潯走在前面,抬手撥動旋轉木柱柜,抵住,指尖隨意勾起一把手槍,看?向江禧,眉梢挑動了下,問她:“試試?”

    江禧揚起唇,走向他,“來都?來了。”

    試試就試試。

    靶位有?兩個。上?靶之前,周時潯先教江禧裝彈,他拿過手槍拉栓、卸彈匣、填彈再塞回,之后握槍上?膛。

    為了讓江禧看?清,他特意放慢手速,耐心講解的同時帶上?演示,仍掩不玩槍住手法利落干凈,嫻熟得飛起。

    子彈裝膛,周時潯拎槍在手里轉了圈,遞給她槍柄,幫她帶上?護目鏡,“這把槍不算重,后坐力?也小,等下打靶如果感覺手臂或者肩膀還是?會疼的話?,我們就再換一把。”

    江禧接過槍,試了試重量,之后雙手舉握對準靶位人形牌。然而,就在周時潯繞到她身后,打算教她端槍站位。

    這個時候——

    江禧忽然轉身,揚起嘴角,雙手舉槍瞄準男人。

    周時潯目光微扯,神色戲謔地挑挑眉,沒低頭去看?她手中的槍,只是?意態慵懶地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嗓音低淡含笑:“看?來你想玩點別的。”

    “你有?別的給我玩嗎?”江禧舉著?槍,步步逼近他。

    周時潯慢吞吞挪動步子,順由著?她逼迫的姿態,向后退,勾著?聲線問:“比如?”

    “假槍假彈有?什?么意思。”江禧持槍點了點他下面,笑得頑劣:“不如,試試你身上?這把真槍?”

    周時潯倏地停下步子,低頭笑了。

    在他身后,是?一扇教堂式的彩繪玻璃門。

    “進去。”江禧舉槍對著?他,命令。

    周時潯沒反抗,仍舉著?雙手懶洋洋后退,直到退坐在玻璃門的一張躺椅上?。江禧走上?來,用?槍頂著?他胸膛,壓上?來騎在他身上?,稍稍低身朝他湊過去一點,說?:“在這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想問什?么。”周時潯淡啞著?音。

    江禧慢慢露出笑容,手里拎著?槍,風情?浮佻地拍了拍他的臉,紅唇輕動:“我們玩過那么多次,你有?沒有?夢見過我?”

    周時潯喉結微緊,眼尾驀然浮起一抹紅,他躺在那里,深凝著?她的眸光飽含妖異般華美陰柔的引誘感,如此俗艷的動人。

    半晌,他唇瓣翕動,回答:“有?。”

    江禧唇角笑意更深,槍口抬起,順沿他鋒凌銳利的眉眼愈漸下移,落到鼻骨,落到唇,問他:“夢里,你對我做了什?么?”

    周時潯扯起唇,“夢里你很強硬。”

    音落,他反手扣住她手中的槍膛,拉上?來,落點的位置是?他薄紅漂亮的雙唇,再上?一點,是?削直高挺的鼻骨。

    “喜歡我用?鼻子。”

    “現在,你可以幫我實現這個夢么?”他叫她,“寶寶。”

    第48章 欠下的表演

    “用、用哪里?…?”心跳震詫落空的?幾秒,江禧遲緩地眨了眨眼,目光移向他的?眸子,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說的?是用哪里??做什么!?

    周時潯懶倦地半靠在躺椅,烏沉黑睫懨懨垂斂,視線玩味地看?著她,手掌箍住女孩尖巧的?下巴,扯近一些,迫使她整個人趴下來,少女的?柔軟完全貼合在他身上。

    他微偏頭,在她臉頰落下一個親昵的?吻。

    他的?唇瓣吻觸著她臉側的?柔滑皮膚,緩緩挪移上去,碰到她肉感飽滿的?耳垂,含住,舌尖勾挑著撥弄,輕微戳抵。

    他舔吻的?動作飽含溫柔,令人舒適,帶有一種誘惑性的?安撫。可如?果江禧墜溺在他耐心給予的?這份昏沉感,男人又會壞心思地為她制造一些刺激,倏爾咬合她的?耳肉,齒尖壓擠,蹭磨,頻率極慢,技巧性的?力道絕不輕柔。

    還會隱約發出一點低淺的?小噪音。

    “嗯…”江禧瞬間哼出聲,音腔瑟顫,錯亂間手指不自覺探入他的?西裝外套內,緊緊捉住他腰際的?襯衫。

    “啵”地一聲,男人削薄的?雙唇一松,緩緩放開她耳下的?一點脆弱軟肉,貼在她的?耳間,吐字微啞:“要我再說一次么?”

    “還是,你希望我說得更詳細一些。”

    他的?口?吻莫測,含有一點引導性的?誘惑成分,自然勾起女孩難掩的?好奇。江禧這時候歪頭想去尋找他的?眼睛,只有看?到他的?眼睛才?知道他是真的?打算分享,還是想捉弄自己。

    然而他卻不給機會,指尖捏住她的?臉掰過去,湊附在她耳邊,聲聲滴淌入她的?聽覺神經:“你說要試試坐臉是什么感覺。”

    “但是寶寶,你實在太?多水了。”周時潯一只手落下去,巧力拍了下她腰后尾椎骨的?臀位,聲腔里?含藏低淡謔笑,一字一頓,“夢里?,我差點被你嗆——”

    “夠…夠了、不許再說下去!”江禧強忍著腰臀被他惡劣掌摑后震出的?酥麻,連搶都沒能?拿穩,掉落在地,指尖輕顫著慌忙捂住他的?唇,不準他繼續。

    之后江禧從他身上爬起來,轉身就?想跑。結果倉皇落跑的?動作幅度太?大,扯動到昨晚膝蓋跪出的?淤傷,腿上一軟險些踉蹌著摔出去。

    好在周時潯更快出手,先一步攔腰摟住她,他站起身,單手把?人抱離地面,放上對面的?實木高柜臺上。

    他隱微皺起眉,視線凝著她的?膝蓋,今晚第二次開口?問她:“腿怎么了?”

    女孩雙腿的?異樣當然逃不過他細致敏銳的?眼力,從來的?時候在車上,她時不時無意識揉腿的?動作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江禧不知道今晚會跟周時潯碰上。如?果早知道的?話,她一定會選擇穿條褲子出來,現在身上這條紫色連衣裙讓她一點安全感都沒有,生怕會被他隨時撩起來檢查雙腿。

    “沒怎么,起猛了崴了下。”江禧動了動腿,硬生生忍著膝上傳來的?痛意,裝作沒事的?樣子活動兩?下,連眉頭都不敢皺。

    她一點都不想被周時潯知道,關于梅秀宜的?事。

    女孩演技非常精湛。

    可周時潯已經不會被她騙到了。

    周時潯的?確沒有立刻貿然上手動她,只是撩起眼皮,沉默不語地深深注視著她,嗓音疏淡地揭穿她:

    “你在撒謊,江禧。”

    被他凝視的?幾秒鐘里?,江禧驀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周時潯曾經調查過“江禧”。

    在她還是“黎貝珍”的?時候,在她極力偽裝自己假身份的?時候,在孟嘉基第一次出現之后,周時潯就?背調了她。

    或許他并不知道自己與梅秀宜之間的?事。

    但他是知道的?,她還有一個養母。

    而這個男人有多么強大驚人的?思維運算能?力,如?果她腿傷的?事情被他發覺的?話,那么猜到是梅秀宜所致,只需要他簡單兩?句話從問出到問完的?短瞬時間。

    江禧不愿意。

    她一點都不想在這么開心的?時候,提到那么掃興的?人。周時潯現在是怎么樣對她的?,她心知肚明。如?果她想,不過是向他一句求助的?話,就?可以順利解決掉那個女人。

    可是她不想。

    屬于她自己的?私事,她會自己解決。

    她身上的?那些臟污事,她不會讓周時潯沾手。

    她也絕不會允許梅秀宜,伸手碰到這個男人。

    所以她現在需要轉移話題。

    最好的?方式就?是。

    江禧坐在高柜上,凝望著他,然后下一秒,她伸手拽住他的?領帶,貼上去,二話不說吻住他的?唇。她強吻的?動作近乎粗魯,磕碰上來的?力道又強硬,又蠻橫,又莽撞。

    就?像出現在周時潯夢里?的?她那樣。

    而她每次這樣做,對周時潯來說都會奏效。哪怕她毫無章法,不講道理。哪怕只是短暫的?一瞬。周時潯也會在那一瞬被她勾走理智,身體?感受到唇舌交濡的?愉悅感會誠實反應到大腦,逼他妥協,要他低頭,索求著他回吻。

    她伸出雙手緊密圈摟上他的?脖子,柔軟溫暖的?身體?偎向他,無比主動地纏著他親吻。即便?她的?吻技并不成熟,在以往都是由周時潯主動探索,掠奪,強占。而她只需要做被動的那一個,被動享受,假意掙扎,半推半就?。

    現在輪到她主動。也沒關系。

    聰明的?女孩始終有自己的?小辦法。

    別忘了,她模仿力卓絕。

    她模仿著每次周時潯每次吻她那樣,主動探出舌尖,濕濕軟軟地舔。弄他漂亮的?唇,勾惹他的?舌,激切地,瘋狂地。

    她表現得比每一次都更積極放肆。

    她的?吻就?像她的?人一樣,熱烈,勇敢,鮮活,同時又懂得一點巧妙的?手段。周時潯起初還保有理智,扶住她的?腰想要推開她的?時候,江禧會迷離著眼喘出來,摟緊他,就?在他耳邊喘:“你那么了解我的?身體?,可我對你一無所知。”

    “告訴我,你哪里?比較敏感?”

    女孩的?嘴唇從他的?唇上漸漸向下游移,吻上他鋒銳的?下頜線,滑舔過他的?喉結時,感受到男人驟然繃緊的?身軀。

    她得到答案,笑得狡猾:

    “原來你喜歡被舔這里?嗎,周時潯。”

    她在模仿的?過程,表現出比男人更大的?野心。

    周時潯的?意志力很快崩斷,理智被她濕軟的?唇舌絞殺,他被她逼得忍無可忍,額角青筋暴起,郁郁發沉的?眼神充滿破壞欲,一手按住她腦后,發了狠地深切回?吻她。

    偏在這時,江禧卻不肯了,眼尾濕紅地嗚咽著推拒他。周時潯只好短暫放過她的?唇,讓她緩喘。

    而他必須無條件隱忍被她勾起的?欲念。

    當他隱忍,就?會痛苦。越痛苦,越緊繃,越興奮,越想得到迫切的?痛快。

    那么這就?是江禧想要的?成果。

    她以討好性的?撫慰與挑逗感的?刺激,織出一張充斥情欲底色的?網。她在網中為他虛構極樂歡愉的?幻境,謊造柔情蜜意的?溫度包裹他,勾纏他,激惹他,滿足他但不完全滿足他。

    他在這張網中,成為她最滿意的?作品。

    可是。

    可是有時候,過分聰明,往往總會輕敵。

    周時潯低斂下眸子,慢吞吞地舔舔唇角,似在回?味剛才?那場過度瘋狂的?舌吻。江禧賭他不夠盡興,他會繼續。

    沒錯,她賭得很準。

    周時潯在這時倦懨地懶抬眼皮,目光萎頹地看?著她,然后欺身抵過去將她壓在身后墻板上,重新吻上她。

    他唇上勾著她舌吻的?動作沒停,手上也沒停,江禧能?明顯感受到他的?指節骨感堅硬,異常灼燙地指溫愈漸滑下。

    然后,隔著裙尾停在了她左腿膝蓋處。

    當他的?指尖緩緩挑開裙尾——

    江禧猛然睜開眸子,氣喘吁吁地推開他,另一只手一把?按住他想要撩開裙子的?手,卻忘了腿上的?傷,不管不顧地手指戳到膝頭的?淤紫傷,讓她忍不住低頭嘶聲抽一口?涼氣。

    她還沒有看?向周時潯的?眼睛。但她也能?猜到,那里?是自始至終的?清明,不含情欲,他不是為了做什么事才?撩掀她的?裙擺。他是為了吻她到窒息的?邊緣,趁勢檢查她的?腿傷。

    “不要,周時潯。”她死死攥捏他的?手指。

    駭然惶恐的?目光對上他探究的?視線,江禧知道自己躲不開了,于是她不得已另辟蹊徑,很快想到另一個辦法。

    “我們來做個交易吧。”她提議。

    得到男人的?低啞回?應:“交易什么。”

    女孩仍然緊緊捂著自己的?裙擺,看?著他,說:“你可以問我三個問題,我不會說謊。”

    “我愿意絕對誠實地回?答你。”

    非常誘人的?一份承諾。

    但這是一個明顯帶有前?提條件的?承諾。

    于是周時潯問她:“你的?條件是什么?”

    她的?條件是,“你不能?問任何關于我的?私事。”

    包括腿傷。包括她的?養母。

    狡詐的?小姑娘。

    有什么辦法,他只能?陪她玩。

    如?果她不想被他知道,他的?強迫就?是無禮。

    半晌,周時潯妥協般松開她的?裙尾,低淡應了一聲:“好。”

    但他還是足夠細心體?貼地阻止她從柜上跳下來的?動作,伸手穿過她的?膝窩,把?人從實木高柜上抱了下來。

    然后彎腰從地上撿起那把?手槍,問她:“還玩么?”

    江禧接過來,轉身朝靶位走?去,扔下一句:“當然。”

    或許是從未接觸過槍。械,手太?生了,江禧在周時潯教學過后最開始打出的?幾槍全部脫靶,一槍沒中。

    女孩倒也沒有心急,情緒很穩定地邊復盤剛剛脫靶的?手法,在腦中對比周時潯教給她的?要領,邊向他虛心求教:“我覺得我的?手法雖然生疏,但好像跟你教的?標準手法誤差不大,你覺得我差在哪里??”

    “差在缺少一個讓你足夠集中的?目標。”周時潯說。

    “目標?”江禧有些不解,“目標不是靶心嗎?”

    周時潯淡微勾唇,“不是你眼中的?目標。”

    他的?指尖點觸在女孩心臟的?位置,“是心里?的?。”

    “心里?的?…?”江禧喃喃輕聲。

    周時潯懶身后靠在玻璃前?,正對著她,換了個更通俗易懂的?說法,教給她:“比如?最樸素簡單的?方法,把?你曾經受過的?委屈揉成一個團,當做靶環,無論是否命中靶心,只要你中靶,就?等于打穿一個委屈。”

    他替她重新填滿彈夾,裝好遞給她,鼓勵道:“再試試。”

    事實證明,他的?方法果然奏效。

    江禧雙手舉槍,不再執著于命中靶心,而是放在整個靶環上。把?靶子當做自己的?經歷來打。

    打中一環,委屈消失一個,放過自己一次。

    而江禧頭腦足夠醒目靈光,領悟力快,融會貫通到實踐中,哪怕命中率并不算特別高,但她狀態越來越興奮,打出去的?近百發子彈中,全部中靶,無一虛發。

    過足了癮,江禧停下來轉身,做了個吹槍口?的?動作,朝他得意地挑挑眉,驕傲道:“怎么樣,我是不是孺子可教?”

    “是,你很聰明。”男人毫不吝嗇地夸贊。

    之后周時潯站在原地,視線深沃無度地徘徊在她臉上,過了好一會兒,他倏然抬起手,輕柔放在女孩發頂,這樣問她:“帶著這么多委屈,你是怎么一個人長?大的?,江禧。”

    她說過的?話,他從未忘記。

    她說過,她是一個人長?大的?。

    江禧完全僵愣在那里?,怔忡地看?著他,鼻尖驟然涌上酸楚時,她猛地轉頭,手忙腳亂地裝著擦槍的?忙碌樣子,手指難以自遏地輕顫泄露她的?驚惶,泄露在身旁男人的?眸里?。

    好在這時,射擊靶室的?窗戶不知何時開敞,窗外悠悠晃晃地飄飛進來一只氫氣球,比尋常氣球尺寸大了十倍不止。

    江禧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住:“那是什么?”

    她聽到男人淡聲回?答:“你的?禮物。”

    “什么禮物?”江禧扭頭看?向他。

    周時潯輕輕挑眉,從她手中拿過手槍單手舉過頭頂,扣動扳機,眼都不抬一下直接朝天崩了一槍。

    下一刻,氫氣球被他一發爆穿。

    氣球炸裂,無數七彩晶紙漫天淋散,其?中,一束花捧幽幽穩穩地從上方降下來,慢慢降落在江禧面前?。

    江禧伸手接過,下意識低頭看?去,眼前?是一捧盛綻極旺的?黑色鳶尾花。細看?的?話,會發現所有花蕊都是由黑巧克力雕刻而成。

    “這是……什么意思?”江禧握緊手捧,問他。

    “沒有什么特別的?意思。”周時潯輕描淡寫這束花捧的?含義,并不想制造任何壓力與負擔,只是彎起唇角,說,

    “只是單純希望你今晚過得開心,神槍手小姐。”

    江禧聽到這個稱呼,不由地被他逗笑,她捧著花,忽然抬起眼睛,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

    周時潯配合地彎下腰,聽到女孩這時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

    回?到【遊園】以后,江禧被周曼玲叫走?。周時潯也沒回?自己別墅,而是安排家庭醫生開了化瘀消腫的?藥,一個小時后,他走?去江禧住的?那棟單體?別墅。

    當他邁上二樓,走?到江禧的?主臥房時。

    他倏爾步伐頓滯了下。

    他眸光微緊,瞥見對面的?雙扇實木門上,斜插著一株黑色鳶尾花。

    “如?果有天你在我的?房門上,看?到一株鳶尾花。”

    “那么你可以理解為,我在想你。”

    這是今晚在射擊館,江禧對他說的?那句話。

    周時潯正欲抬步走?過去敲門,這時,樓下忽然傳來傭人的?聲音:“大少爺,黎小姐今晚并沒有回?來過。”

    握著藥膏的?手輕微垂下,周時潯沒說什么,只是探手取走?了那株黑色鳶尾花,轉身離開。

    他回?到了自己的?別墅。

    走?進浴室洗了個澡,再裸著上身,下圍一條干凈的?白色浴巾走?出來時,滿腦子里?依然全都是江禧的?身影。

    以至于當他坐在床上,感官度從來異于常人的?他都未曾發覺房間內的?異樣響動,直到這時——

    一道熟悉的?甜美聲音突然響起:

    “有人從我的?房門前?偷走?了一株鳶尾花。這位先生,你有見過嗎?”

    周時潯耳骨稍動,視線瞟向窗臺的?方向,唇角漸漸挑起微妙的?弧度。他薄唇微翕,口?吻含笑,回?答:“或許,他只是取走?本屬于他的?禮物。”

    有風動,幽然撩起輕薄如?蟬翼的?綠色窗紗。

    年輕漂亮的?女孩正坐在他的?窗前?。

    在周時潯還未出聲阻止之前?,江禧已經單手撐著窗臺身姿靈動地跳下來,她爬上床,從床尾一點點慢速朝他挪爬過來,眼角唇梢浸泡著生動嬌豔的?風情。

    她爬到周時潯身前?,停下。

    “上次讓你表演,你不肯。”她纖長?冰冷的?指尖落點在他的?腹肌上,打著圈向下走?,摩挲在白色浴巾的?邊緣,輕輕一挑。

    “這次,我可以先幫你助助興。”

    字音滴下,她俯身,埋頭在他……

    第49章 易燃易爆炸

    周時潯還是對江禧太過放松警惕了。

    他不該對她全然?失去設防。

    他不該以懶散的姿態對她。

    半分鐘前,當她以一種靈動無辜的表情爬上他的床,手腳并用地緩慢向他逼近的時候,她是那樣激進,那樣不懷好意,他不該選擇對她直勾勾的眼神視而不見。

    倘若他對少女年輕漂亮的皮囊十?分寬容,她頑劣深韻的靈魂就會馬上跳出來作祟。如?同五秒鐘前一般。

    她指尖探過來時,他沒來得?及阻止。

    或者說是他私心不想阻止。

    總之,任由?她指腹輕輕觸碰他的脖頸,描畫深刻凹嵌的鎖骨輪廓,順沿緊實剛硬的肌理緩慢向下?游移,撫過核心力驚人的勁瘦腰肌,突然?,淺微停頓在這里。

    然?后,江禧指尖曲起一挑,用指甲劃了下?他露在浴巾外的半截人魚線。十?分輕率魯莽的一下?。

    她的手指冰冷,蹭劃而過的一霎,猶如?細幼小蛇梭爬游弋的痕跡,快速,夠力,又軟又涼,稍縱即逝的刺痛感。

    旋即惹得?男人皺起眉,呼吸漸然?變沉。

    周時潯的反應成為此刻效果最佳的助興劑,讓江禧一瞬感覺興奮,她想要探索更多,或許被遮蓋的部?位可以更加控制這個男人,那樣就會看到他從未展露的樣子。

    于是她手指探過去的動作不假思索。沿著邊緣挑開一點,令他身上的浴巾變得?些微松散,半遮半掩地輕搭著。

    她謹慎好奇的行為里,落有挑釁戲逗的成分。

    她對自?己的舉止不覺明?歷。

    見她仍然?玩心興起,不肯收斂,如?此缺乏邊界意識,周時潯抿緊唇線,騰出手抓住了她的細腕,毫不動搖地制止了她的逾越行徑,壓低嗓,口吻玩味:“不要亂助興,江禧。”

    是的,即便到這里,他看上去依然?游刃有余的從容。

    江禧被他牢牢捉著手腕,分毫動彈不得?。她不得?不抬起睫毛對上他投過來的視線,一眼望過去,發覺那里還是冷靜,還是淡侃,還是似笑非笑的無波瀾。

    他篤定她不會繼續做出更加越界的舉動。

    不是不敢,是不會,是她根本做不到。畢竟在此之前,兩人幾次三番在情欲方面的拉鋸戰,開端常常由?她打響,但臨近關頭也總是她先叫停,她先退縮,她先頂不住。

    每一回合,都是她先輸。

    江禧能明?確地聽出他剛才那句提醒話,并非真正意義上的警告,而是一種替她叫停的慷慨:既然?你頂不住,就別亂來。

    他竟然?把她當做小女孩來看待。

    江禧瞇著眼瞪他,抽動手腕試圖從他掌力下?掙脫出來,卻反被男人箍得?更緊。周時潯倦懨半靠在床頭,發梢微濕,眉梢淡挑了下?,姿態疏懶地看著她,正欲開口:“你——”

    他的尾字未及落穩。

    女孩已經俯低身,埋頭在他腰腹處,唇瓣徑直親吻上他晰徹分明?的人魚線。她的唇柔軟飽滿,帶一點微溫的熱度追逐在他熾灼發燙的皮膚上,點點蹭觸,寸寸摩擦。

    剎那感官陷落,周時潯皺眉低低悶喘了下?。

    江禧吻著他腹肌的唇慢慢彎起,沒有停下?,反而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濕滑碰觸,緩慢壓擠,細細密密地舔他,體會他炙熱的體溫,感受他動人的反饋,品嘗他淡冷茶香的味道?。

    這樣奇妙又敏銳地舔吻令周時潯感覺燥郁。血液在她唇間激涌,神經被她舌尖絞纏,意志力由?她的呼吸碾壓消融。

    她的唇舌柔軟潮漉,黏膩的濕潤觸感猝不及防滲透下?來,直抵敏感,制造些許輕盈綿軟的歡愉,頃刻攻陷他的理智。

    他的氣?息開始不穩定,呼吸變得?粗沉,腰腹線條隨他喘動收縮凹陷,爆發男性荷爾蒙的絕對張力。

    他身體構造的每一處都令人驚嘆。

    像上帝精心鐫刻的手筆。

    這時她從他身上抬起頭,唇上泛起水光,眼神勾人,聲?音柔柔誘惑地要求他:“周時潯,我?想聽你喘。”

    字音滴落,她又低下?身,偏頭湊向男人的大腿內側,潔白齒尖一口咬住那里一點膚肉,施力嘬吸了下?。

    周時潯被她尖利的小牙刺激到,隱忍的情緒有幾分傾垮,難以自?遏地仰頭后靠一點,性感的喉骨滾水吞咽,薄唇微翕,下?頜弧線硬朗,嘶音郁沉地低喘了聲?:“停下?…江禧。”

    原來掌控他是這種感覺。這樣就可以操縱他的情緒,這樣容易,如?此徹底,不必心機博弈,不用手段百出。

    只?要舌尖在他的腹肌線舔劃一下?。

    只?要一下?就可以。

    “難怪,你總是喜歡舔我?。”江禧抬眸,視線落在他純白潔凈的浴巾上,清晰瞥到那里起伏高突的弧線。

    無懈可擊的一道拋物弧度。

    勁挺。

    勃發。

    張狂。

    極致性力美學。

    如?果她可以操控這里。

    那么在她離開之后,周時潯一定難以忘懷她。

    哪怕只有短暫的瞬息。

    “周時潯,我?也想你記住我?。”

    江禧漸漸露出笑容,輕垂眸波,目光的盡頭是他的浴巾。她沒有動手,而是直接湊過去。

    齒尖將將咬住浴巾一角時,倏然?,她的小臉被男人的手掌一把掐起,指骨收力,扯過來,他的眸底已然?見了紅。

    “你說什么?”他嗓音黏稠膠著,漆燃的眸卻是清明?。

    我?也想你記住我?。

    就算我?們?,就此分離。

    他怎么會聽不懂她的潛臺詞。

    瘋狂的情緒占據上風,他所有由?她勾釣出來的、不可名狀的、只?為她一人崩塌的情欲,轉瞬之間全盤消失殆盡。

    江禧望著他驟然?冷卻的眸光。他冷靜平淡的面孔在這樣森寒冰結的眼神下?,襯得?他整個人都異常病態。

    江禧有些怔愣,幾乎沒反應過來,下?一瞬周時潯直接扣住她的腳踝,拽過去壓住,發了瘋地強吻她。

    他壓緊她的身體,舔舐她口腔內每一處甜美的濕軟,舌尖輕描淡寫地滑過上顎,抵弄那里的一點軟肉,讓江禧登時渾身戰栗起來,臉色漲紅,呼吸難以為繼。

    他不同于以往每一次的服務。

    他失去耐性,沒有憐惜。他削薄的唇吻過她柔滑的肌膚,挪移在她頸窩,缺失溫柔地制造充斥破壞欲的小淤痕。

    “周時潯…別、別咬那里……”當肩頭敏感處被他含吮咬合,江禧開始覺得?有些崩潰,不得?不萎頓哀哀地叫著。

    控制權早已在他強吻的一剎被奪取。

    周時潯長指挑開她的裙擺,細心避開她的腿傷,探上去,結果發現她里面什么都沒穿。他不禁沉沉地嗤笑了聲?,掌心狠力揉捏了她一下?。

    江禧下?意識捉住他的手指,咬緊下?唇,水光流動的雙眸溢滿無法釋放的渴求,望著他。

    但無論如?何,渴求的話說不出口。

    “想要什么?”周時潯懶散瞇起眼睛,眸底浸透頹唐躁動的靡懨美感,以一種嘶啞低迷的氣?音揭露她,

    “怎么,想要我?打你?”

    江禧攀上他的肩膀,被拆穿心思的惶然?羞赧令她臉紅得?熟透,可大膽直白的要求又昭示她不加掩飾的情趣。

    “可以嗎?粗魯一點也沒關系。”

    她太享受那種愉悅了。

    就像,她太癡迷周時潯此刻被激怒的狂暴。

    沒錯,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說出刺激他的話,讓他痛苦,讓他瘋狂,讓他的心為她的鮮甜味道?血肉模糊。

    這是離開前,她回贈給他的禮物。

    但周時潯拒絕了她。他抬起食指,抵住她紅腫的唇,之后,落下?去,她柔韌纖軟的腰臀線開始微微震動,伴隨她不受控制地顫抖,破碎喘音滲漏著動蕩,大腦缺氧,后頸滑下?灼熱微黏的薄汗,心臟抽痛地跳動。

    他只?是用這種方式。

    其?他的,他什么都不肯給。

    這太委屈了,女孩那樣嬌氣?,沒骨氣?,吃不了一點,更受不了半分委屈。眼前是混亂的紅色,她只?能勉強自?己抓住最后一縷清醒的尾巴,嗔惱地大聲?告訴他:“周時潯,我?不是小女孩了!”

    男人一點都不著急,一下?下?親吻著她,卻只?是吻她的唇,只?是唇吻,只?是將她控訴的話語堵了回去。

    江禧旋即喊不出來,強調的字詞帶著急切與無助:“我?、我?已經成年了……”

    “嗯?”周時潯笑哼一聲?,“所以呢?”

    江禧遲緩地流轉目光,落定的視點是仍然?被那張該死的浴巾嚴密遮蓋的邪惡部?位,聲?腔嗚咽著說:

    “所以…你能不能以一種…成年男人的方式,撫慰我?……”

    “不能,寶寶。”他微微抬手,指背緩緩蹭撫過她薄白的頸項,落到胸前恰到好處的肉脂,惡劣地彈打了下?。

    “啊……”江禧在甜蜜混亂的情緒里驚呼。

    是的,就是這樣。

    他其?實太懂她了。清楚她要的就是這種強烈。

    可是沒有了。他點到為止。

    拒絕的話又曖昧不清,又不近人情。將女孩的話反送回給她,他的語氣?充滿戲謔的逗弄,字音咬緊,多溫柔,就多殘忍:

    “今晚你要靠自?己努力,我?能做的,只?是為你助、助、興。”

    他動了動手指示意。

    “別這樣,周時潯……”江禧覺得?越來越難捱,眼眶濕紅,腦中?橫亙的某根神經就快要崩斷。

    可是還沒有。還差一點。

    她承受著高?潮前一秒的野火,血液都被燒得?奔涌。

    可就是還差一點。

    什么都可以。

    一個吻。

    一個巴掌。

    或者,他指尖的一個壓擠。

    可他偏偏不肯給。

    他甚至懈怠服務,附送折磨,似有所無,似碰非碰,若即若離,勾著她,釣著她,欺負她。

    “我?做不到……”她江禧快要被逼哭了,嗚咽著想去吻他,真美,真慘,真可憐。

    “你可以的,寶寶。”周時潯咬著她的耳垂,懶懶沉沉得?誘哄她說,“就像你在夢里那樣。”

    “噴給我?看,好不好。”

    第50章 我的乖女孩

    “我不行…周時潯……”江禧聽得到自己的心跳,也聽得到他的,更聽得見自己假意控訴的聲音里滲漏著渴望的貪欲,

    “你、你一點都不努力?…混蛋……”

    她已經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

    她想說什么。

    想說他的手指一點都不認真完成動作。

    想說他的態度懶怠差勁。

    想說他分?明之?前不是這樣服務的。

    不,這根本不是服務。

    這是懲罰。

    周時潯抽出手,骨感修削的長指稀微屈蜷,湊到她唇前,指節輕輕磨蹭她豔紅微腫的唇,沒有順著她的話接。

    只是抵觸著她唇撫弄,散漫吐字:“嘗嘗?”

    你甜膩靡稠的味道。

    江禧眉尖蹙起,撇撇嘴角,偏開頭,沒什么力?氣地虛聲嫌棄道:“我不要…你自己嘗。”

    周時潯淡挑眉梢,反手湊到自己唇邊,眼神低迷地看?著她,吮吸了下上?面沾染的水光,意猶未盡地勾笑:“真甜,寶寶。”

    “變態。”江禧忍不住罵他。

    男人似乎十分?享受被她罵。他的手撫下去,捉住她細瘦的腳踝稍抬起來,低頭湊過去,順沿她纖美?豐膩的小?腿肌膚吻上?來,極具耐性,緩慢挪移,偶爾探出舌尖勾滑著舔。弄,以唇溫丈量她肉脂的柔滑薄白。

    很舒服,但又會綿密泛癢的折磨。

    江禧不自覺癱軟在床上?,微張紅唇,烏黑而長的睫毛被快慰感的淚意洇透些許,上?掀著顫眨,身體隨他薄唇追逐無意識地向上?蠕動。

    她被這種?“助興方式”近乎逼到床邊。

    其實他真的很溫柔了。

    可江禧卻偏被這種?溫柔逼到無處避逃。會感覺絕望,是那種?被溫柔碾磨的凌虐感,肢體末梢都在叫囂,又焦灼無助的快意絕望。

    直到,周時潯的唇吻在了她半曲起的膝頭。

    “啊…”她突然地反應變大。

    低弱啜泣地小?聲驚叫了下,條件反射般立即就想掙脫,又被男人更快一步按住大腿,無論怎樣她那點反抗的力?氣都更像撒嬌。

    成為?助燃氣氛走向潮膩腥膻的一劑調味。

    江禧止不住身體的戰栗,額頭瞬間逼出汗意,濡濕了臉側發梢。夜幕里冷涼如水的月光泄了滿窗,盈泛著她,絲絲光影縈描她姣美?的女性身線,如此充滿官能美?學?,柔軟,有力?,迸發欲望。

    少女整個人都浴在光里。

    猶如一尾自由的魚。

    逆在月光流域中仰泳的美?人魚。

    無處安放的手指捉緊墨綠色床單,秀致指節用力?到發白,她蹙緊眉頭,感受到他眸光停留在自己的膝蓋處,眼神發稠。

    江禧不禁抽動了下小?腿,軟黏混沌的情緒里,她極力?剝離出一絲理智,伸手想去捂住膝蓋,聲音含糊:“不要…別看?了……”

    周時潯扣住她的手腕,拎開一點。清晰看?到她膝頭有一塊不小?的淤傷,中心淤紫紅腫,邊緣微青,薄透皮膚下隱有血絲游動。

    男人眼底閃逝過一抹凌厲的黯色。

    這處格外敏感,溫度也比別處更為?灼熱,他的唇覆上?來,溫軟觸感格外明顯。

    “嗯…”江禧反應很強烈,動了下腿。

    “放松,江禧。”周時潯捉緊她的小?腿,淡聲安撫她,“別緊張,我不會弄疼你的。”

    江禧在他令人安定的語氣中放棄掙扎,慢慢松弛腿上?肌力?,仰起頭平躺下來,沒去看?,只是把自己交給?他,任由他做什么都好。

    她以為?他會繼續剛才的舔吻動作。

    但不是,再次觸碰上?來的是他的指腹,帶著一點微涼的藥膏,在她膝蓋淤傷處涂抹均勻,極力?輕緩,堅定不移地揉化開。

    藥膏涂開先是發散清涼,受他指腹施力?蹭揉又開始發熱,冷熱雜糅交染帶來些許奇妙感受,但很快這種?感受又被另一種?觸感湮沒。

    是周時潯的唇舌吮弄。

    這次位置正確。

    正中她的空虛。

    他舌尖輕輕滑動,縈繞不息的熱度像一滴微燙的水珠彈落在她腿上?,進展迅猛,刺蟄過動脈,滋生電流穿行的隱微痛感。

    他有意在靠近邊緣的位置停頓。

    足足半分?鐘沒有動作。

    江禧簡直要被這種?感覺逼瘋。一面撩撥,一面折磨,極端的反差體會近乎將她撕裂,反復游離,交織迷惘,扯動心臟,逼她在不清醒的意識里逐漸失守。

    她的腰臀顫動不休,頭幾乎半仰在床邊,柔順黑亮的長發如浪般垂下來。她望著天花板,感到昏沉,又被他的溫柔蹭磨挽留意識,小?口小?口地短促呼吸。

    她在這一刻看見了窗外的月亮。

    寂夜無塵,一彎鋒利的新月懸掛天際,流風拂動云影。

    她想,她又有了一對新生的翅膀。

    江禧稍稍松開手指,撫上?他硬實修美?的肩骨,手掌向下推了推他,卻連罵他的力?氣都沒有。

    緩喘著氣息,斷續出聲:“周、周時潯……”

    “江禧。”他倏爾叫她的名字,沒抬頭,沒看?她,“你剛才說過,你不是小?女孩了。”

    江禧心口輕滯,不太?懂他什么意思。

    周時潯在這時斂低眸眼,視線落在她淤紫泛腫的膝頭,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久到江禧有些恍惚,她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小?孩子才會被人欺負,”很久之?后,他再次低緩開口,“成年人,首先學?會保護好自己。你這么聰明,應該懂我在說什么。”

    似有重力?驟然錘擊胸口,心跳立停的兩秒,江禧意識短暫清醒了下。他在說什么,她當然明白,是她剛剛只顧著放縱,全然忘了遮掩雙腿的跪傷。接下來,他一定會追問?到底……

    可是沒有。竟然沒有的。

    周時潯沒有問?半句讓女孩為?難的話,也沒有做任何令她不開心的事。他只是顧自繼續剛才的話,他只是說:

    “答應我以后在外面,不要故意弄傷自己。”

    他只是說:“也不要允許任何人傷害你的身體。”

    他只是,嗓音澀啞得不像話。

    說:“我教過你的,生病就吃藥,受傷就看?醫生。如果你不懂得愛惜自己,身體也會形成痛感麻木的肌肉記憶。”

    “人一旦對痛感麻木,就會上?癮。”

    細心敏銳如周時潯,當然有覺察到江禧其實有一點戀痛。固然這個聰明的女孩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愛自己。

    但很多時候,“愛”與“照顧”不能同概而論。

    她的頭腦那么靈光,任何事情一點就透,卻唯獨不肯花時間了解一些令自己更舒適的生活常識。例如發燒不能沖冷水澡,例如傷口要做藥物處理可以得到更快痊愈。

    她的思維那樣玲瓏,她擁有非常靈敏的反應力?與相當機警的觀察能力?。可有些事情上?,她寧愿使?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也不肯變通。

    例如她為?了達到目的,為?了立竿見影,她不擇手段的選項中甚至包含傷害自己。

    她很愛自己。

    但她不懂得照顧自己。

    但這不能怪她。

    “我知道,你是一個人長大的。在過去的十幾年里,你一定精心塑造過許多不同面的,‘假’的‘江禧’。”

    他曲起指骨,輕碰了下她的腿傷,

    “是過往的每一個‘她們’在陪伴你,保護你,成就了今天在我眼中如此優秀的你。”

    江禧仍然在抖,但這與前一秒墜溺欲海里是完全不同樣的情緒。她覺得身體在失重,她失重在現實與夢境的邊緣。

    她看?不清自己的心。

    她感到恐懼。

    男人平靜喑啞的陳述在繼續:“所以,如果是你喜歡的,讓你有安全感的面具,你想一直戴著也沒關系。”

    不,是她快要感受不到自己的心。

    明明她的心那樣頑固,敦厚,堅硬。

    可現在它卻變成一塊薄冰。

    周時潯此刻所訴說的每一個字,落彈在上?面,都會崩起一絲裂紋。

    周時潯撩起眸,凝望她的眼底似染血生紅。他在這里停頓了下,他斟酌的副詞是,“只是偶爾。”

    “偶爾,也讓我見見小?時候的‘江禧’。”

    一剎,江禧產生幻聽。

    她很清明地聽見那塊冰,碎了。

    女孩猛地一下子拉下裙子,轉過身趴在床上?,背對他,渾身充滿警惕性的刺,不管不顧地扎向這個男人。

    這個,隨意“拆開”她的男人。

    “周時潯,你想要什么?”她埋頭在被子里,聲音發悶,語氣不善,“你到底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你不知道么?”周時潯從身后壓緊她,指尖慢慢挑開她黑色的長發,唇瓣親吻在她骨感薄瘦的后肩胛處。

    將問?題反拋回給?她:“真的不懂我想要什么?”

    “你想都別想!”江禧像只被莫名踩到尾巴的貓,神經脆弱,精神高度緊繃,她不禁抬高聲音向他吼了句,

    “我絕對不會為?你做出任何改變,絕對不會!”

    這次,周時潯沒有再接話。

    他只是沉默地啄吻她光滑白皙的背部?肌膚,薄唇細數她的柔軟,眼眸織纏殷紅血絲,游走在她身上?,目光不可名狀。

    少女的肩背凝白纖直。雙側蝴蝶骨高突嵌落在后肩胛,弧線優美?,細膩盈潤的白。

    仿似荊棘中輕盈翩動的羽翼。

    刺的刺入肌理,香的暗香侵襲。

    她是春色。

    是風情自由的魚。

    是振翅欲飛的曼妙生靈。

    令他貪慕得不知歸路。

    于?是驚擾。

    于?是捕撈。

    于?是追獵。

    他必須為?此而道歉。

    腰背處驀然落下一抹濕熱。江禧像被燙到,不自覺顫了一下。

    她看?不見,以為?是他的唇吻下來。

    “對不起,江禧。”

    一滴淚斜滑過男人高挺的鼻骨,緩慢淌下,滴落在女孩盈盈細弱的后腰處。

    那不是他的唇。

    是她口中的,他血肉模糊的心。

    “為?什么道歉?”江禧問?。

    他回答:“因?為?,我不可能放過你。”

    ……

    “為?什么不行?”江禧將手中照片甩在茶幾上?。

    黎宏峯瞥了眼茶幾上?,那張黎貝珍與周錫風在酒吧的親吻照片,搖搖頭,貌似為?難地嘆了口氣:“你把照片發給?我之?后,我連續聯系了一周港城各大有威望的媒體,全部?被拒,沒有一家敢報道的。”

    江禧落眸看?著那張照片,不假思索道:“是周時潯。”

    黎宏峯也點頭,“沒人能同時操控這么多家港媒。但對他周時潯來說,就是一句話的事。”

    “小?江啊,你應該清楚他的手段。只要他不肯放人,你這次恐怕真的很難脫身了。”黎宏峯觀察著她的臉色,提醒道。

    原來,他那晚說的“不放過”這么快就兌現了。

    良久,江禧彎起唇,微妙地笑了聲:“既然明道被堵死,就只能過暗橋了。”

    “什么意思,難道你還有辦法?”黎宏峯立刻追問?,“是什么?”

    “這個您就不必操心了,我自有我的辦法。”江禧從沙發上?站起身,雙手插著外套兜,跟對面那只笑面虎確認,

    “黎老板,我要你一句準話,是不是只要把黎貝珍跟周錫風的事情鬧大,就算我任務結束?”

    黎宏峯見她這么胸有成竹,也忍不住想搏一搏,應道:“是,只要鬧到明面上?,你馬上?就能從周家撤出來。”

    江禧拿出手機,朝他晃了晃,笑道:“您就等著給?我打錢吧。”

    走出黎氏集團,江禧從身上?摸出一張名片,她按照上?面的號碼撥過去,轉瞬換上?了甜膩聲線:“喂,姑姑啊,您現在在公司嗎?”

    是周曼玲。

    像是得到那邊回應,江禧邊開門上?車,邊笑:“好啊,我現在過來找您玩。”

    掛了電話,她發動車子,又通過藍牙給?周錫風打了個電話過去,開口就是:“阿風,今晚出來約會嗎?”

    當天晚上?,港城各大社交媒體平臺與娛媒娛記紛紛爆出一則頭條熱搜:【驚!周家二?少爺和黎氏千金一同現身「姝紀傳媒」秀場晚宴,且頻頻親密互動,疑似坐實未婚夫妻傳聞。】

    那晚,江禧拉著周錫風跟在周曼玲身后,不停轉場在各個娛樂圈內的酒局,認識了很多當紅明星大腕,歌星偶像。深度體驗了一把“酒桌日出文化”,硬是喝夠了四五場。一群俊男靚女早上?喝完還一起相約看?了場日出。所以叫“日出文化”。

    回到【遊園】的時候,天都蒙蒙亮了。

    夜不歸宿的女孩抱著大捧玫瑰花,踉蹌不穩地走進自己的單體別墅,一進門,就看?到在坐在沙發上?等她整整一晚的男人。

    周時潯懶冷掀眼,掐了煙,他在幽涼蟄伏的霧氣中扯起唇角:“終于?舍得回來了。”

    口吻譏誚:“外面好玩么,弟妹。”

    /

    你有沒有嘗過那滴春露,馥郁甜濃。

    有沒有聽過夜蛾觸燈,寂寞自焚的爆炸聲替我轉述:【我的乖女孩你不該,夜不歸宿。】

    ——周時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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