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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入v一更

    ——等會兒,我拿個擂臺先。

    她說得輕描淡寫,神色也平靜得很,不含任何其它輕蔑或者自大的意思,只是很單純的在陳述一個事實。

    林姝“哇哦”了一聲。

    祁祚呼吸一窒。

    “不是要打嗎?”發現祁祚注視的目光,隨意偏頭,輕輕一揚眉,眼眸靜靜看著他,解釋道,“沒場地了。”

    祁祚仰著頭看她,無意識摩挲著指尖,反應有些遲鈍:“……嗯。”

    雖然隨意沒準備開嘲諷,但是這種直接宣布承包擂臺,甚至連下一場的對手都確定了的行為,在其他新生的眼里依然是很囂張的。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沒有擂臺空出來,他們干脆在這安家了。

    這邊圍得人太多,連教官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不過他們不用跟人擠,坐在小板凳上,用光腦就可以調出每個擂臺的實時視頻看。

    一看獨自一人站在擂臺上的隨意,格斗教官就樂了:“我說是誰呢,這下剛才那小子可慘嘍,得給他留一個治療艙才行。就算是祁祚上去,不用精神力,也不可能打得過她。”

    聽到這話,射擊教官不樂意了:“你這人怎么還拉踩呢?精神力怎么了,比賽規則有說過不許用精神力嗎?戰場上誰跟你老老實實肉搏,人的速度再快,能有子彈快?”

    格斗教官嗑著瓜子,斜眼看著嘴硬的老戰友,撇嘴:“那咱倆賭一局?”

    “賭!但不賭這一局的勝負,”射擊教官倒是沒有熱血上頭被他給坑進去,“等軍訓結束后,看總排名。”

    格斗教官對隨意信心滿滿,半點不慫:“行,我要是輸了,你的[追風]今年的維修保養費我全包。你要是輸了,就反過來。”

    “沒問題。”

    追風是射擊教官心愛的機甲,雖然現在不用上戰場了,但是每年也需要定期的維護,偶爾還會開出來和朋友約個場地活動活動關節。

    眼見著兩個人旁若無人的開了盤,張。總教官:“咳咳咳!”

    教官齊齊看向他。

    “軍訓呢,都別太明目張膽了,帶壞了聯邦的花骨朵怎么辦?”他批評了一句,然后問,“誰坐莊?”

    其他教官一齊長長地“切——”聲,隨后也興致勃勃的加入,在內部群里積極下注。

    *

    這批治療艙好像比之前的要高級些,效果立竿見影,不過幾分鐘,躺著進去的人就豎著出來了。

    周越神清氣爽地伸了個懶腰,就看到被人圍得滿滿當當的擂臺。他左右張望著看看,不太敢確定這是不是自己要守的擂臺。

    圍觀的新生們眼尖,看到他過來,一哄而上地把人往擂臺上送,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起哄:“兄弟,快來快來,有人惦記你這塊臺子,已經放下狠話,要你三分鐘躺倒。你再不來,擂臺就沒了!”

    “三分鐘?我不是聽說要秒殺嗎?”

    “不對不對,我看著這已經直接鳩占雀穴了,這能忍?”

    真Alpha,那必然不能忍。

    周越還沒搞清楚狀況人就已經站到了擂臺上,一看那個發言囂張的對手……

    周越表情一苦。

    隨意撲朔迷離的身世給許多新生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她和格斗教官打得有來有往,甚至逼得教官主動認輸的壯舉,更是傳遍了整個單兵系。周越當然也知道她。

    個子不高,但是打架賊兇,疑似披著人皮的未知星獸。

    周越苦笑著,雙手交握活動手腕:“大家同學一場,打個商量,都不往臉上招呼怎么樣?”

    他表情苦大仇深,語氣里卻滿是藏不住的迫不及待的戰意。隨意點點頭:“好。”

    她本來也沒準備打臉的,畢竟腦袋比較脆弱,她動手的時候得更加小心,不然一不留神把同學的頭蓋骨給掀開了,就很難再安回去了。

    隨意話音落下,周越的身影已經到了眼前。

    林姝怒:“他竟然搞偷襲!”

    擂臺賽的規則向來都是雙方同時站在臺上時,就代表著戰斗已經開始。所以嚴格來說,周越這其實算不上偷襲,只能說是打了對手一個出其不意。

    隨意對周越突然地襲擊既不意外,也沒感到錯愕,事實上,在周越動作的同時她就已經發現了。

    但她沒有動。

    從周越上一局的對戰就可以看出,他是標準的力量型選手,以力破力,以攻代守,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套路,就是一拳一腳的莽,如果對手扛不住,就算一時躲得開,也沒辦法一直躲下去。

    周越揉身逼近,沖拳,他手臂上肌肉鼓起,顯然用了全力。

    隨意只想盡快結束戰斗,不想傷他太重,所以她只是慢條斯理地蹲身偏頭,任由拳風撩起她臉側的幾縷碎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周越完全來不及反應過來之前,保持著蹲下的姿勢,一手撐地,單腿用力一旋,猛地抽中周越的膝彎。

    周越腿一軟,在他身子后仰膝蓋彎曲地跪倒在地前,隨意起身拽著他的手臂硬生生把比她大了一整圈的周越拽了回來,扣著他的手肘就是一個軍體拳里學的標準的擒拿,翻身單膝抵到他的背上,手中反絞著周越的雙手。

    觀眾們只感覺一個眨眼,他上了,她蹲下,他無了。

    就很突然。

    隨意手上用了些力,問:“認輸?”

    周越成功避免了后腦勺著地的慘劇,卻沒有躲開臉著地的最終命運。隨意手勁兒大到他直喊疼,上一場跟好兄弟你一拳我一拳互毆咬著牙也不認輸的硬漢形象一點不剩:“認認認!我認!”

    近戰格斗,當然免不了拳腳碰撞。而不管是貼身廝殺,還是比拼力量,這都是隨意再擅長不過的領域。尤其是在她的速度還占據優勢的情況下,這場戰斗從一開始就沒有懸念。

    周越認輸認得毫不猶豫。他作為隨意的對手,遠比觀眾感受得更直接。隨意明顯還沒認真,這幾個動作對她來說可能連熱身都算不上,就在一照面把他給秒了。他這已經不是技不如人的問題了,完全是在被降維打擊。又不是有什么喜歡挨揍的奇怪愛好,不如早認輸,還能早點去其它擂臺賺分。

    他一認輸,隨意就松開了手,系統自動判定她奪擂成功。

    “嚶嚶嚶——果然好兇,我手臂都抽筋了。”周越雖然沒受什么嚴重的傷,但他手臂被隨意反絞著壓到地上,整個人正面著地,這一下摔的也是七葷八素,胸口悶悶的。

    隨意被他嚶地下意識后退一步,看他還有趴在地上再嚶一會兒的架勢,在把這么個一米八的嚶嚶怪拖下擂臺還是一腳踹下去之間猶豫了一秒鐘,剛面無表情地抬起腿,擂臺上就探出一個球。

    真的是一個球。

    圓頭圓腦的醫用輔助機器人從圓滾滾的身子里探出四只機械手,把一塊巴掌大的金屬片展開到一個人的大小,然后兩只機械手抓著金屬片兩端,兩只手繞過周越的身體一撥拉,就像鏟垃圾一樣,把趴在地上的周越給強行翻了個面,撥拉到展開的金屬擔架上,吭哧吭哧地滾動著往治療艙里送。

    醫用輔助機器人只有一個普通的籃球大小,實在讓人難以想象它探出的機械臂竟然能抬起一個那么重的人。

    治療艙緊缺,周越沒受重傷,躺著下了擂臺就主動坐起來,準備繼續找人干架賺分,不去浪費醫療資源了。他拍拍身下的擔架:“我沒受傷,不用去治療艙。”

    檢測到他突然詐尸的醫用輔助機器人呆住,圓球上的一塊顯示屏幕上閃過一串起伏的電波,等從系統庫里提取分辨出周越話里的意思后,它一下子收起了擔架。

    “臥槽!”周越身下一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嚇了一跳。

    機器人收起重新折疊成巴掌大一片的擔架,收回機械手,對著這個被判定裝病的家伙,屏幕上幽幽的數據藍光閃爍,拼湊出一個大字,和一個加粗的嘆號。

    呸!

    周越:???我可以解釋的!

    醫用輔助機器人骨碌碌滾走,徒留下周越坐在圍觀的人群中,直面團結友愛的同學們超大聲的嘲笑。

    從治療艙里出來后就直奔他而來,被他狠狠傷害了兩次的那位他單方面認的好兄弟笑得最大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該!讓你裝死裝柔弱!”

    “連機器人都嫌棄你哈哈哈哈哈哈!”

    “呸!”

    周越一個精神力A+級的Alpha,滿眼不可置信。

    等他回過神,一轉頭,就看到擂臺上,把他秒殺了的那個看起來格外單薄瘦削的少女,沖著臺下全聯邦都在關注的聯邦之星一招手:“有地方了,來。”

    銀發金眸的少年笑著就上了擂臺。

    隨意主動道:“放心,不打臉。”

    她聽林姝說過,祁祚這張臉,在當年的聯邦選美大賽中,可是被星網網友一票票票選出的第一,是用大賽獎金池上過保險的。

    雖然隨意現在小有存款,暫時不用為最基礎的生活保障而發愁,但是在看到那個足以讓揣著幾千星幣的巨款從沃達星離開,沒有見過什么大世面的她瞳孔地震的金額后,她還是不免對這張精致完美的臉心生敬畏。

    本來祁祚在她眼里就很亮,現在又籠罩上了一層金錢的光芒,就變得更加耀眼了。

    祁祚摸摸臉,他雖然不怎么在乎外表,但是想想隨意在星網里那一下子就擰斷他脖子的兇狠,和她跟星獸一樣離譜的力氣。就算不在乎,他也不是很想就此破相。

    本來不想讓她對戰起來束手束腳的祁祚又衡量了一下雙方實力差距,在發現不用精神力的話,他就算再拼命也打不過隨意,依然需要她手下留情之后,祁祚果斷地接受她的好意:“行。”

    雖然沒被直接打臉,但是面朝下著地后小臉算撞的通紅一片的周越:……可惡啊,他真的要被委屈壞了!

    第42章 二合一

    隨意和祁祚的對戰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但是在祁祚沒有動用精神力的情況下,依然結束的很快。

    祁祚坐在地上,眼前突然伸出一只手。

    他一愣,也不扭捏,握住隨意的手借力站起身。

    “下次繼續?”隨意說,“其實你可以用精神力的。”

    祁祚拍拍身上的灰:“等你好了再打,我才不要趁人之危呢。”

    祁祚第一次見到搖光后就對隨意s級的精神力產生了懷疑,所以才會特別關注她,后來知道了搖光的名字之后,他幾乎是瞬間就聯想到了那架失蹤的北斗系列最終作。能夠綁定sss級機甲的只有同樣等級的精神力,再結合他感知到的異常和祁鈺讓他提醒隨意吃藥的事情,祁祚當時就確定了,隨意不僅精神力受了傷,而且傷得還很嚴重。

    隨意思考了下,沒有提醒他,他可是剛剛才再一次輸給了她。

    勝者需要守擂,迎接其他人的挑戰,祁祚要下臺去挑戰新的對手,隨意就一個人站在擂臺上等著下一位對手上來。

    一個又一個人踴躍地跳上來,又很快地躺著下去,隨意覺得自己就像是流水線前的機器人,反復執行著同一套指令。饒是她一直以來對待每一位對手和每一次戰斗都拿出了十分認真謹慎的態度,現在也忍不住有些出神。

    她在等待新的對手的時間空隙,環視一圈,將其它擂臺上的情景盡收眼底。

    她認識的人不多,其中,林姝和祁祚都各自守著一個擂臺正在苦戰,她的兩個舍友一個也在挑戰中,一個則因為人太多,又都穿得是統一的軍訓服,隨意暫時沒有找到她在哪里。

    訓練場內拳頭和身體的碰撞聲和各種放狠話的聲音響成一片,嘈雜又熱鬧,治療艙那邊從始至終都是使用中的狀態,按照傷情嚴重,還有傷員在排隊等待。

    隨意已經記不得自己打了多少場了。車輪戰中,輸了的人是可以反復挑戰同一個擂臺的,有些人可能在發現自己完全不是對手之后會果斷換目標,但還有人就是越挫越勇,百折不撓。

    而聯大新生里,這兩種類型的新生數量都不少。

    隨意頭疼地看著對面那個在這一天之內已經第五次擠開眾人站到她對面的一位挑戰者,對方一看到她,表情立刻就變得如臨大敵,卻還是堅持不懈來送分。

    對方:“又見面了……”

    不等他說完,一直都跟個陪練機器人一樣站在原地,等對手攻擊上來才會借力把人撂翻的隨意第一次率先出手。

    她上去就是一個過肩摔,按著人不讓對方站起來,語氣很兇:“還來?”

    對方卻以為她是在鼓勵自己,完全聽不出她聲音里的冷硬,又或者覺得大佬的語氣本來就應該如此高冷,他猛地點頭:“我一定會再回來的!”

    隨意哽住,告訴自己,這是同學,得輕拿輕放,不能太用力地揍:“……你不需要去賺分嗎?”

    雖然敗者也可以繼續挑戰同一個擂臺,但是正常人,輸個兩三次也就老實了,打架什么時候不能打,積分跟最后的對抗演習掛鉤,那么現在明顯是贏積分更重要。就算聯大學子都不屑于專挑比自己弱小的對手刷分,也不會在一個強敵身上死磕到底。

    可喬洛洛偏不。

    他擺爛道:“反正只有第一名才有獎勵,我連前二十都進不去,多幾分少幾分都一樣。而且……”

    隨意放開他,雙手環胸等著他沒說完的話。

    喬洛洛爬起來,摸摸腦袋,怪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表情隱隱透出幾分麻木的隨意,說:“我觀察過了,所有擂臺里,就你這里打輸之后進治療艙的人最少,每一場結束得也快,相同時間,在別的擂臺只能打一局,在你這能打兩三次。輸贏無所謂,我就當來積累對戰經驗的了。大佬你看,你現在都已經先出手了,這證明我還是有進步的啊,對吧?”

    ……

    無語凝噎中,隨意懂了。她理理袖口,把手指捏的嘎達嘎達響,惦念著僅剩的最后一點同學情,禮貌詢問道:“你想去治療艙躺多久?”

    喬洛洛神經大條,但是對危險有種小動物般的敏銳感知力,他以為隨意是因為被他當成可以白嫖的陪練工具人生氣,“嗖”地一下就竄起來,跳下擂臺:“對不起對不起,大佬你別生氣!”

    他站在擂臺下還不死心地仰著頭試探:“要不然我明天再來?我可以付費的!”

    他其實也覺得做一個白嫖怪不太好,但是他既可以送積分還可以付星幣,這總可以了吧?

    隨意本來打定了要把人送進治療艙里治治腦子的主意,她都準備追下去給他補一拳了,結果突然捕捉到了重要的關鍵詞。

    隨意最近星網沖浪逐漸熟練,了解到養護一架sss級機甲的基本費用,和那每一個零件的單價之后,她的危機感瞬間就升起來了。雖然她現在暫時不用為生計發愁了,但是有誰會嫌星幣燙手么?而且她還有那么帥氣一個搖光大寶貝等著她養呢,不能就這么坐吃山空下去。

    隨意蹲到擂臺邊,語氣瞬間就變得和緩了:“多少?”

    喬洛洛摸不準她的心理價,又已經認定了自己這位神秘的同學是個真大佬,不好意思開出首都星武館里普通陪練員幾千星幣一次的價格,但是按最高標準來給,他的小金庫不一定夠用。

    喬洛洛靈機一動:“不然您先開個價?”

    隨意皺眉,沃達星上常用的貨幣并不是聯邦的星幣,可以在聯邦境內通用的星幣在沃達星上只會更值錢。角斗場中一場普通角斗的門票是二百起,位置越好價格越高,如果是生死場,價格會更高一些。可她這只是給人做陪練,甚至都不用見血。

    她仔細思考了一下首都星的物價,覺得自己可以稍微提提價:“……一天五次,一次二百五?”

    一天五次,她應該能忍得住不把人送進治療艙。一分鐘賺二百五,五分鐘就是一千二百五,一支最新口味的高級營養液在聯邦的售價是七十……

    隨意覺得再降五十她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沃達星上罵人的話都很臟,沒有二百五這么溫柔的罵人的詞,所以隨意完全沒有多想,但是喬洛洛卻覺得自己被內涵到了。

    “這個數字不太吉利。”他委婉道。

    隨意也在心虛,她正準備主動降價,喬洛洛就緊跟著補上一句:“一次五百怎么樣?”

    他倒是想直接往后面加個零,但是他轉念一想,大佬這么定價,肯定有她的深意。說不定就是看他骨骼驚奇,是個練武奇才,但是又要維持高冷的大佬人設,不好直接表示對他的欣賞,這才定了個這么低的價格意思意思,大家心照不宣就行。

    喬洛洛越腦補越覺得就是這樣。

    “你不拒絕我就當你同意了!就這么定了,大佬明天見!”他怕人反悔,歡快地揮揮手趕緊溜了。

    已經站到了擂臺上的隨意的下一位對手圍觀了這場交易的全程,他試探地悄悄開口:“我一天三次就行,一次六百,陪練,接嗎?”

    隨意:!

    聯邦的學生,都這么富有嗎?

    隨意矜持點頭:“接。”

    這樁地下交易不知道怎么就飛快地傳出去了,即使隨意已經聲明了擂臺車輪戰一結束就停止交易,而且她也教不了他們什么招式,但還是有很多跟喬洛洛一樣的擺爛選手,對積分名次沒有世俗的欲望,又想找人多實戰幾場,甚至還有暗戳戳想勾搭大佬借機加星訊的。他們在短短十幾分鐘內全部一擁而上,驚得隨意差點以為自己做什么壞事犯眾怒了。

    就連其它擂臺上打到一半的學生都停下了動作,往那邊探頭。

    她剛忍痛拒絕了已經開到一千五的巨款時,本來準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教官坐不住了。就算是瞎子,也能聽到那邊人群喊價的聲音,更何況他們身為軍訓教官,不可能真的裝聾作啞。

    張教官親自去把人拎了出來。他一過去,圍著的新生瞬間作鳥獸散,隨意摸著胸口,長長出了一口氣。

    隨意被張教官拎到了訓練場外,門一關,里面自以為悄咪咪地不停往這邊張望的視線就都被隔絕掉了。

    張教官知道她剛到聯邦,怕傷到孩子的自尊,語氣還是比較平和的,盡量含蓄地詢問道:“隨意,你……是在經濟上有什么困難嗎?”

    隨意搖搖頭,又點點頭。

    張教官:?

    “聯大免學費,聯邦也有補貼,但是我有一架機甲要養,”隨意有些惆悵,“現在沒有困難,以后就不一定了。”

    張教官也有機甲要養,想到每次去找維修師后都要縮水的錢包,頗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但他也不能放任這群新生搞事情,買賣陪練什么的他們在軍訓結束后私下里進行也就算了,到時候反正不歸他管,但是現在還關系到了比賽積分和訓練的公平。

    “對不起,教官,”隨意不等被罵,主動承認錯誤,“我不該在比賽的時候買分賣分,投機倒把賺錢,我立刻就去拒絕他們。”

    想到自己剛剛差點被金錢迷花了眼,險些就要松口把所有陪練的單子都接下來,她悔恨的表情半點都不作假。

    她最開始,其實只是尋思著既能限制挑戰次數擺脫喬洛洛無止境的糾纏,還能賺點營養液的錢,多好。反正她就算不薅他們羊毛,規則在那里擺著,只要喬洛洛上來她就得迎戰,左右也就是不到一分鐘的事情。

    虧她還在心虛是不是報價太高了,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聯邦的學生竟然都這么富貴,報價越來越高,她也差點沒控制住自己。可惡,星幣的光芒真的好容易讓人墮落啊。

    買分賣分,投機倒把。

    她自己先給自己判了重刑,兩頂大帽子頂在腦袋上,還老老實實地低著頭一副等待接受處理迎接懲罰的樣子,倒是讓原本還打算教訓兩句的張教官先愣住了:“……倒也沒有這么嚴重。”

    其實正常來說,有能力在大一入學前就擁有定制的專屬機甲的學生,往往都是家里不差錢的,根本不會為星幣發愁。只有隨意,孤身一人不說,綁定的還是巨花錢的sss級機甲,掉塊漆都是大把大把星幣消失的聲音。

    張教官不知道她的機甲有多燒錢,但他對隨意這個機甲單兵的好苗子挺有好感的,又看過檔案里寫得她的來歷和身世,想到她的父母,難免就有些心軟。而且,暗中觀察了全部經過的他對隨意為五百星幣,不對,是為了二百五星幣就能折腰這事兒也感覺挺哭笑不得的。

    涉案金額不大,主犯認錯姿態還格外的良好,教官也就輕拿輕放地警告了兩句:“車輪戰規則里也確實沒直接說禁止這種情況,這次就不跟你多計較,你自己等會處理掉就算過去了,但是不能再有下次。至于經濟上……”

    教官想了想,給她支招:“對抗演習結束后會有高光剪輯,在里面出鏡的學生聯大校方都會給出場費。如果你最后排名不錯的話,我這邊還能幫你寫份推薦信,你回頭可以申請校內的獎學金試試。”

    “軍訓里當陪練不行,但是只要不違法亂紀,星網競技場里多得是賺錢的機會。多去打幾場你就知道了。”張教官說到這,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經過,才放輕聲音暗示道,“軍校生比賽多,校方這邊也會給表現好的學生設置獎勵。聯大就算這兩年聯賽成績不太好,也絕對比你想象的富,而且成年人的世界,很多東西都是可以談的。”

    隨意想到進聯大前來和她談聯大福利的招生老師,成功領悟到教官的暗示。她感動道:“謝謝教官,我明白了。”

    她決定了。

    她要在過幾天的對抗演習里好好表現,爭取多干掉幾個教官,多拿一些積分,努力沖排名,絕對不能辜負教官對她的信任!

    *

    車輪戰這種實戰訓練最大的好處就在于,整整三天,被基礎的體能訓練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新生們可以徹底的放飛真實的自我。

    第七訓練場的擂臺全天無休,卷王可以盡情地卷天卷地,打累了就直接在訓練場里找個角落就地休息,休息好了一睜眼,馬上就去重新挑戰奪擂。而干飯人們也終于可以不用再為了一口飯搶紅了眼。

    食堂供餐時間不變,但是沒有了不能在規定時間內完成就要被迫拖堂,嚴重占用了休息和用餐時間的高強度體能訓練,他們完全可以大搖大擺地走到食堂打上一份飯,然后細嚼慢咽地吃上個半小時。

    食堂,久違地吃到熱乎飯菜的林姝在聽到隨意講完今天下午事件的全過程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二百五哈哈哈哈……咳咳咳!”

    林姝笑得太張狂,被嘴里的飯菜噎住,捂著嘴猛捶胸口。

    林姝也搶到了一個擂臺,但她那個擂臺離得遠,和隨意在的擂臺之間幾乎橫跨了整個訓練場,事情發生的時候她又正跟人打得激烈,只零零碎碎聽到了些風聲。就連隨意被教官拎出去訓話,她也是后來根據其他新生的形容,才猜到那個敢在教官眼皮子底下作妖還被逮了個正著的倒霉蛋就是她親愛的小伙伴。

    可她萬萬沒想到,隨意竟然就這么點追求。

    旁邊,路上撞見之后就順路一起來了食堂的祁祚卻有些食不下咽。想到之前不管他怎么邀戰隨意都冷漠拒絕,完全不為所動,后來還是他出賣了羲和的色相才換來的合作伙伴關系,祁祚念頭不通達了。

    他輸了,輸給了二百五的星幣,輸得徹底。

    別問,問就是不服。

    祁祚筷子一放,目光灼灼地緊緊盯著隨意,不敢置信地質問她:“二百五十星幣你就能陪練一次,還一天五次?”

    “是五百一次,而且后來已經出價到一千五,但是我拒絕了。”被那雙金燦燦的眼眸看著,隨意認真地糾正他的錯誤,語氣中還頗有些小驕傲和星幣從手中溜走的心痛,“可以買很多營養液的。”

    她算了算賬,更加心疼了:“如果不是軍訓不允許,三天我就能給搖光攢夠一個零件的錢了。”

    祁祚無話可說。

    沒事了,輸給機甲他心服口服,但是連營養液都比不上……

    祁祚漂亮生動的眉眼一垂,重新拿起了筷子。

    這么些天軍訓下來,隨意已經從最開始的“他好亮,好傷眼,我得繞著走”,開始變得逐漸接受這個人形亮閃閃的存在。見他低落地明顯,她絞盡腦汁地組織了一下措辭,解釋道:“你跟他們不一樣。”

    祁祚動作一頓,眼眸重新亮了起來。他矜持且不解地問:“哪里不一樣?”

    “他們沒有你厲害,一局結束得很快,”隨意誠實道,“而且車輪戰里不能拒絕挑戰者,我就算不收費陪練,也是要打的,說不定一個人會挑戰我更多次。”

    看今天積極報價的那些人就知道,像喬洛洛那種奇葩,在聯大竟然還不是獨一朵。

    她也很震驚。

    祁祚:“……原來如此。”

    對這個人抱有期待,他簡直錯的離譜。

    林姝看熱鬧看得直樂,不過她還是很擔心小伙伴的財政狀況的。她看向隨意,單手撐著下巴,驕傲道:“我的朋友啊,或許你需要一位像我這么美麗又富有的富婆的愛?包吃住,給零花錢的那種愛。”

    隨意意志堅定,威武不屈地拒絕了這碗軟飯:“不用,我有錢。”

    林姝倒是不懷疑她這話的真假。聯邦對烈士子女的撫恤金一向大方,再加上對未成年遺孤每年的補貼,這么些年的全部加起來,不揮霍的話,足夠普通人衣食無憂的生活下去了。但是林姝擔心的是以后。撫恤金是一次性到賬的,補貼也是只到成年為止,而且最重要的是,普通人可沒有sss級傳奇機甲要養。

    隨意為了讓她放心,主動道:“等軍訓結束,我就去競技場。”

    林姝果然放心了:“競技場啊……這確實是軍校生賺錢的好地方。等回頭你出了新手期,可以組隊了,我們可以一起去模擬戰場里撈一筆。”

    隨意只聽說過模擬戰場,還沒體驗過,也不太清楚在里面要怎么賺星幣,而且她的精神力能不能恢復也是個大問題。她只好先點點頭,準備等軍訓結束了再說。

    隨意想到自己的余額,其實也覺得很心塞。

    在沃達星上的時候,她打了那么多場角斗,明明應該是很有錢的,結果因為要買昂貴非常的高純度能源石給搖光充能,所以心酸到一支營養液都要分三頓喝。后來到了聯邦,她從黎修那里得到了一筆來自聯邦政府的對她來說堪稱巨款的星幣,她以為自己從今以后終于可以實現星幣自由了,入學前還非常豪橫地買了一整個空間紐的最高級新口味營養液,結果在星網上沖浪之后才發現了一個讓她窒息的可怕事實。

    養一架機甲真的好貴啊。

    林姝大概能明白她的心酸,不無感慨道:“其實s級以下的機甲和聯邦的制式機甲都沒那么貴的,維修材料也便宜,再加上不同星區對培養出能夠考入聯邦五大軍校的學生家庭的獎勵,聯大的學生,不管怎樣,一架機甲的費用還是負擔得起的。等進入軍部實習,福利更好,就更不用擔心這些了。也就是你,一綁定就綁定了搖光……”

    這話一出,林姝先不爭氣的泛酸了。這福氣給她,她就算是傾家蕩產也要啊。

    從來沒有為星幣煩惱過并且擁有sss級傳說機甲的廣寒星第一機甲世家的小少爺默默聽著她們的對話,沒有加入群聊。

    隨意扒了一大口飯,抬頭看到祁祚,突然想起來他的羲和,隨意小心翼翼地試探:“祁祚?”

    祁祚抬眸看她:“嗯哼?”

    隨意只是知道搖光一定很花錢,但是對到底要花多少錢其實沒有一個準確的概念。她真誠求解惑:“你的羲和,一年需要花多少星幣?”

    “想知道?”祁祚笑起來,帶著些終于可以出一口氣的意氣風發張揚勁兒,金燦燦的眼睛里好像落進了小星星,“一個問題五百星幣。”

    隨意:!

    隨意連砍價都不愿意,果斷換了個對象,轉而看向林姝。

    林姝仿佛發現了什么新大陸,她也笑:“放心,咱倆什么關系,我肯定給你算便宜點。四百五,我立刻把巨闕一年的開支流水發給你,這可是星網上都找不到的絕密信息。”

    隨意沉重控訴:“你變了。”

    星網上雖然也有閑得沒事干的網友算過那些頂級機甲有多燒錢,但是都只是根據數據計算出來的,各有各的說法,肯定比不過這些機甲真正的駕駛者更有發言權。

    既然都要花錢……隨意選擇同樣是sss級的羲和。

    她出價:“二百星幣,不能再多了。”

    祁祚突然體會到了薅羊毛的快樂,依然笑吟吟地,不為所動:“四百。”

    隨意忍痛加價,一雙黝黑的眼睛直勾勾和祁祚對視:“最多三百。”

    祁祚被她看得莫名產生了一種自己正在剝削壓榨窮苦大眾的壓力感,眨眨眼,接受了這個價格。他沉吟了一會兒,道:“只是日常保養的話其實還好,一年大概就五百萬左右。機甲對戰之后的維修費要貴一些,損傷嚴重的話,一次就得一兩百萬的維修費,不算需要自備的稀有機甲材料,一年八位數肯定是有的。”

    隨意倒吸一口氣。她右手還拿著筷子,左手下意識的從個位開始數位數。個、十、百、千……

    林姝好心地肯定了她心中不愿意相信的答案:“千萬星幣。”

    而且是還不知道第一位數字是幾,不算上稀有材料的那種千萬星幣。

    隨意看向林姝,追悔莫及:“我覺得,我現在可能很需要一個又美麗又富有的富婆的愛。”

    林姝高貴冷艷一撩頭發:“太遲了。”

    可能真的是連她也覺得隨意壓力山大,實慘,所以林姝攤手,無奈道:“不是姐妹不愛你,主要是,我一個月零花錢也就十萬星幣,就算加上一些其它收入,也包養不起綁定了搖光的你啊。不過包你個吃住還是可以的。”

    隨意全部心神都被她一個月的零花錢數額給吸引了,甚至隱隱有了一種難言的悲憤。

    隨意好難過。難道她真的不配體會富有的快樂嗎?這世界上的有錢人明明那么多,為什么不能再多她一個呢?

    第43章 等待

    交錯的兩個圓環,精致的銀色四芒星,隨意看著安靜臥在自己掌心中的機甲艙,第一次如此迫切地產生了搞錢的沖動。

    但在此之前,她得先努力在對抗演習里取得好名次,順便爭取在高光剪輯里露臉,能賺一點是一點。

    打定了主意,隨意直接告別了宿舍,住到了擂臺上。

    負重環在總教官宣布基礎訓練結束之后就可以取下,隨意已經戴習慣了,就沒有去掉雙倍的負重。戴著負重環雖然并不會影響到她的勝率,但是體力的消耗確實更大,所以她第一天的時候都是站在擂臺上等人主動攻擊才反殺。如果有人全程盯著她的比賽并且觀察地細致一些,就能夠發現,她不僅戰勝對手的速度很快,而且招式簡單,動作幅度也都很小,盡可能減少了體力的消耗。

    教官說這場擂臺車輪戰排名第一的會得到跟對抗演習有關的驚喜。隨意之前對這個驚喜想法不大,甚至因為要時時刻刻控制著出手的力度覺得憋屈得很,整個人興致都不高。

    但是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昨天的她了,今天的她,已經是一夜間重新背負起生活的苦澀重擔,成長后的她了。

    隨意取掉負重,一身輕松地守在擂臺上,只要對手上來,根本不會給對方出手的機會。

    喬洛洛和隨意之間的交易雖然無奈作廢,但他還是鍥而不舍的又來了。

    “那個,昨天……”他知道了隨意被教官拎出去訓話的事,覺得這件事跟自己也脫不開關系,很是歉意。他開口想道歉,結果還沒說幾個字,肚子一疼,眼前景物飛速掠過,再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識。

    擂臺下排隊的人群瞬間散開一大片,表情驚恐地看看臺上腿還沒收回去的隨意,再看看被一腳踹下擂臺,在空中飛出數米遠后才摔暈在地,正被圓滾滾的醫用輔助機器人往擔架上搬的喬洛洛。

    隨意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是昨天那個人,動作僵硬地收回腿,暗惱。負重剛去掉,四肢跟新裝上的一樣,還沒有很適應,稍微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還好聯邦醫療技術發達,有治療艙這種神器在。

    感謝科技,科學萬歲。

    隨意摸摸鼻尖,漆黑眼眸一掃,目光所及,新生們退散一片。

    “咳,那個,我覺得,我還是去五號擂臺試試看吧。”

    “這不巧了,我幸運數字就是五,走,一起去!”

    “總挑戰這一個也不太好,咱不能看人家長得不強壯就針對人家啊,走走走,換一個。”

    “這可是能讓教官偷偷躺治療艙的狠人,人嘛,有時候還是得認清自己的能力才會快樂。我還有幾個擂臺沒挑戰過,溜了溜了。”

    “死磕一個人有什么意思,車輪戰,當然得輪著來。我命中注定的下一個對手啊!等爺來挑戰你!”

    ……

    識時務的新生們飛快溜走了一大半,只剩下一小部分昨天沒有挑戰過隨意的,抱著嘗試一番的心態暫時還留在這里。但是瞟一眼喬洛洛所在的那個治療艙,他們面面相覷,一時間竟然沒有人敢第一個上。

    隨意:糟糕。

    她這才反應過來,事情的發展好像有些微妙的不對勁。

    她從擂臺邊緣往擂臺里面挪了挪,努力擺出友好的營業微笑,緩聲道:“下一個,誰來?”

    好一會兒,底下才有一位勇士站上來。

    隨意這回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學聰明了。

    她等人一招出完,才把人踹下去,而且還特意踹輕了點,沒讓人摔暈。

    就算這樣,等快到晚飯時間,林姝累得腰酸腿軟打不動了,輸給一個挑戰者之后跳下擂臺來找隨意吃飯,卻發現隨意正一個人盤腿坐在擂臺上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林姝疑惑地四處看了遍,軍校生們人均中二熱血少年,一個比一個的好戰而且根本不畏懼失敗,在哪里跌倒的就在哪里拍拍灰重新爬起來再戰,所以每個擂臺下都有緊緊盯著臺上情況,時刻準備著下一場的學生。

    只有隨意這里,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隨意正在滿眼羨慕地看著隔壁擂臺上戰況激烈的一對學生。這兩個人中一個的實力更強一些,是擂主,但他已經連戰三場了,現在體力有些不支,而他的挑戰者上臺時臉上還帶著青紫,明顯是治療艙都沒躺就繼續過來打擂的。

    兩人一時間打得勢均力敵,難舍難分,底下還有群狼環伺,虎視眈眈。氣氛非常之具有感染力,讓人熱血沸騰。

    林姝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見她看得專注,喊她:“隨意。”

    隨意的目光幽幽轉向她。

    林姝下午被人奪擂,從治療艙里滿血復活之后沒急著重新去搶擂臺,先跑了過來跟隨意打過一場。結果不出意料,敵人手段非常之殘忍,她輸得非常之慘烈。

    “你今天確實打得太兇了,跟磕了藥一樣,”林姝想起自己脫臼的胳膊就覺得疼,動了動肩膀,安慰道,“沒事,強者總是孤獨的。不就是高處不勝寒嘛,你換個角度想想,你往這一站,整個單兵系都沒人敢來挑戰,這說出去好大的威風。”

    她為了增加說服力,抬手一指即時更新的大屏幕:“你看,你這分數可是一騎絕塵,今年單兵系新生總人數都沒有你分高。”說到這,她也忍不住嘖嘖稱奇。這才兩天,就一千多分了,其他人堅決不再來挑戰她才正常吧。

    車輪戰本身的性質就注定了每個擂臺的擂主和挑戰者更新換代的速度很快,一個正常人,就算單體戰斗力再強,體力也是有限的。聯大新生的綜合素質又都比較優秀,彼此之間很少能拉開特別大的差距,擂主基本上撐個兩三場,狀態就會飛速下滑被人給掀臺子,根本不會像隨意這個擂臺釘子戶一樣,完全不給別人留有出頭的空間。

    林姝真心實意道:“你都這個分數了,還愿意來挑戰你給你送分的,絕對是你的骨灰級真愛粉。”

    不是真愛,怎么可能做出這種,寧愿犧牲自己也要成為送對手登頂的一塊磚的事情呢。

    “你去吃飯吧,”隨意并沒有被安慰道,蔫巴巴道,“我得守擂。”

    她說著,動作熟練地翻出了一支營養液。

    教官只是說了車輪戰最基本的規則,但是在比賽開始前,大屏幕中有播放更詳細一些的補充項目。比如失敗后的挑戰者可以自行選擇休息和再次挑戰,比如可以多次挑戰同一個人。

    規則中倒是也有對守擂者比較人性化的一條。在勝負已分,但擂主受傷嚴重的時候,也可以經由系統和醫用輔助機器人的判斷,自動使用暫停的機會,將守擂成功者送進治療艙續命。但是每次奪取擂臺后只有一次暫停機會,而且不能超過十分鐘,如果有人挑戰,不管傷有沒有好全,十分鐘內都要重新站上擂臺,否則以守擂失敗判定。

    像隨意和周越打的那一場,周越就是被機器人給抬走塞進治療艙里的,所以她得先等待十分鐘,看看周越還能不能再戰。

    這其實也是為了延長每個擂主守擂的時長,不然全部都一輪游的話,治療艙資源有限不說,對新生們持續作戰能力的鍛煉程度也有限。

    問題是,這一條在隨意身上顯然不適用。她豪橫地坐在擂臺上,方圓幾米的新生都繞著走,看到她就想搖搖頭。而且一連兩天下來,整個單兵系的新生中,能跟她過幾招的有,但能傷到她的,還真沒有。

    教官也沒想到會出現有新生能夠獨占擂臺這么久,仿佛不知疲倦的機器人一樣的情況,但是為了這么個特例改規則,真的好麻煩。于是教官們該嗑瓜子嗑瓜子,對著光腦投影的各擂臺戰況指指點點,默契地忽略了這個位于角落里的無人區。

    其實隨意如果真的就這么跟著林姝走了,教官可能也根本懶得管她這個bug。畢竟那些規則其實都挺松散的,沒有說擂主在無人挑戰的情況下,主動脫離擂臺超過一定時間應該怎么算。

    但是隨意在大部分情況下,其實都是一個很愿意遵守規則的人。

    林姝看著她撕開袋裝營養液的封口,咕嘟咕嘟吸掉一大半,確定道:“真不去了?那你今晚也在這守著?”

    隨意的視線艷羨地投向斜對面為了近距離接觸聯邦之星,把擂臺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仿佛大型追星現場一樣的祁祚所在的擂臺,郁悶道:“不去了,我今晚在擂臺上睡一會兒就好,萬一有人來挑戰呢?”

    隨意對今天被踹飛之后就從她的世界中消失的喬洛洛還抱有一絲渺茫的希望。誰能想到呢,昨天還高傲定價限制場次的她,今天就已經淪落到望眼欲穿的地步了。

    生活不易,隨意嘆氣:“世事無常。”

    林姝從她身上讀出了幾乎實質化的丁香一般的幽怨惆悵和彷徨,笑得不行:“不打擾你感慨人生了,去干飯去了,晚點見~”

    隨意目送她遠去,指尖撥拉了一下長長之后有些礙事的劉海,拽著營養液包裝袋最下面的兩個角,把上面的褶皺扯平,用力一吸——

    一袋營養液被她喝得干干凈凈。

    這個復合水果口味的營養液甜絲絲的,隨意回味著殘留的甜味,覺得懷著糟糕的心情享用簡直是對它的褻瀆。

    她看開了,不強求了。稍微糾結了一小會兒,又拿出一支相同口味的營養液,小口小口品嘗著,開始了漫長的守株待兔。

    第44章 感想

    隨意的守株待兔不是很成功,守到最后,她覺得自己真的快要變成這個擂臺上的一塊木頭樁子了。

    她眼饞地看著排名屏幕上積分不斷上漲的其他新生,再看看已經漲停,完全靜止的自己,只能坐在擂臺上當一個惆悵的看客。

    熱鬧都是別人的,與她無關。

    不過好在今天已經是車輪戰的最后一天,結束前最后一小時,兩塊分屏合為一塊,只剩下勝利場次積分前二十的學生排名,二十個閃爍著藍光的名字被放的很大,很吸睛,最底下則是一個鮮紅的一小時倒計時。

    仿佛是百米賽跑的最終沖刺階段,不管是守擂的,還是挑戰者,所有人都卯足了勁兒,各種意義上的瘋狂輸出。

    “想不到吧,又是我!”

    “確實想不到,爸爸的好大兒啊,打不過就趕緊認輸,還能少挨一頓打!”

    “昨天那一場爺不服!再打一場!”

    “我呸!打就打!手下敗將!”

    “周越,你小子又裝!我信了你的邪,給爺死!”

    “說好的不打臉呢??!你搞偷襲,你玩不起!”

    ……

    就算打到現在,看著那巨大的積分斷層,對于第一名最后會花落誰家,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已經有了一個肯定的答案,這也絲毫無法影響到這群少年的激情。

    對于他們來說,享受戰斗和勝利已然是最好的獎品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當倒計時跳轉到最后一分鐘時,隨意認命地從擂臺上爬起來,拍拍灰,整理了一下坐太久后衣擺上產生的折痕,戴上帽子。

    她聽著破音的大喊大叫,看著不戰至最后一秒絕不停下,嘴巴和手同時輸出的未來四年的同學們,突然就感覺身心輕松,莫名的好心情。

    隨意跳下擂臺,歪歪脖子動動胳膊,舒展了一下身體,精準地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一頭紅毛的小伙伴。

    林姝正站在人群外面踮著腳往擂臺上張望,完全沒注意到隨意站到了她身邊。

    擂臺上還在纏斗的是祁祚和另一個新生,對方閃避起來很有一套,滑不溜手的消耗對手體力,等對方焦急不耐煩之后又會時不時突然貼近偷襲一下。

    車輪戰已經進入最后幾十秒倒計時了,大部分學生都已經結束戰斗,對自己的成績心里也有底,可以毫無負擔地來看熱鬧。

    林姝本來想去找隨意,結果被熱鬧吸引,走不動道。擂臺本身就不是特別高,這里圍得人又太多,而且都是身材高大的Alpha,她擠又擠不進去,看又看不完整,捉急地邊蹦跶邊張望。

    隨意看她實在是辛苦,瞟了一眼還剩三十三秒的倒計時,好心伸手拍拍林姝,篤定道:“祁祚會贏。”

    她剛才站在擂臺上的時候看到過這邊的情況,對方確實難纏,但是遇到祁祚這種自帶雷達的對手,算是遇到了克星,預判對方的預判對祁祚來說可太簡單了。

    林姝蹦跶累了,她恨鐵不成鋼:“祁祚對上齊風,誰還在乎結果?重點是人、是過程啊!”

    隨意一愣:“齊風?他們是親戚?很有名嗎?”

    “不是同一個字,兩人沒關系,”林姝看她,中肯地評價道,“論實力不算很有名,但他長得帥。”

    她話音剛落,人群中心傳來一陣騷動,擂臺上勝負已分,倒計時歸零。

    “行了,別圍著了,都是Alpha,有什么好看的。人家有的你們也都有……哎呦臥槽!”一個教官拿著擴音器正說話呢,腦袋一疼,他猛地扭頭去找罪魁禍首,就對上了笑瞇瞇的張總教官。

    往日被坑的經歷歷歷在目,他吞下好險沒脫口而出的怒吼,雙手遞上擴音器:“您請。”

    張教官接過擴音器,淡定地在他肩膀上擦擦他說過話的麥,才舉到嘴邊,宣布道:“擂臺車輪戰到此結束,所有人,列隊集合!”

    那個教官敢怒不敢言地翻了個白眼。

    將近一個月的軍訓形成的聽到指令就條件反射做動作的新生們嘩啦啦地散開,小跑著去教官身前列隊集合。

    人群散開的時候,隨意多看了一眼擂臺,正好看到祁祚躍下擂臺,眼眸燦爛,發絲飛揚,燈光在他發梢躍動。他臉上有傷,卻一點都掩不住那種耀眼的肆意明朗。

    林姝見她往后看得連快點過去集合的動作都慢了一拍,笑她:“怎么樣?帥吧?”

    并沒有看到齊風的隨意:“……沒注意。”

    林姝滿頭問號:“那你看那么認真?”

    隨意懺悔。她看到祁祚那張好貴好貴的臉受傷之后,一心只想著保險公司這得賠多少星幣去了,其他的都沒注意到。

    懷著這種心情,她又趁亂回頭看了眼,這回她看到了。齊風剛從地上爬起來,確實是那種放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讓人注意到的帥氣,和祁祚那種精致完美到讓人驚艷的是兩種不太一樣的風格。

    隨意對外表不是很在意,她只是有些好奇:“你喜歡這種?”

    “喜歡香香軟軟的O,和欣賞不同類型的美色又不沖突,”林姝對她徹底死心,“只有同性才最能欣賞同性啊!”

    隨意回想起剛剛驚鴻一瞥到的英俊帥氣的齊風,又看了看一頭紅毛五官明艷的林姝,大家都是Alpha,應該確實也算是同性吧。她很配合地點頭認可。

    身后,發現隨意兩次回過頭來看自己一眼就轉過頭的祁祚略感疑惑,下意識低頭看了眼統一發放的軍訓服。

    他今天衣服也沒穿反啊?

    *

    新生們集合完畢,又報數立正之后,張教官手拿擴音器,簡單總結了幾句這三天新生們的表現之后,才說出他們最關心的問題:“關于神秘驚喜,這次排名第一的同學我想大家也都已經知道是誰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隊列中最矮的隨意。

    三天,一千一百七十九分,聯大整個單兵系都沒這么多人,這得是多牲口才能打出來的分數啊。

    張教官也笑瞇瞇地看著隨意:“據我所知,這是聯大軍訓車輪戰里的歷來最高分,隨意有什么想說的嗎?”

    隨意糾結地擰著眉,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么,但是看到教官鼓勵的眼神,她頂著一種同學們熾熱的目光,沉思三秒,真誠道:“謝謝。”

    林姝險些捂臉。

    隨意不理解,那些視線里的熱度為什么會在一瞬間翻了個倍,仿佛恨不得把她烤熟。

    “……”張教官試圖幫她消除一點仇恨值,“沒有別的想說的了?比如對戰感想?”

    隨意更迷惑了,難道不應該是軍訓結束才需要說結束感言的嗎?但她還是老老實實道:“對戰感想……嗯,歡迎來挑戰我。”

    隨意話說出口的時候沒有多想。看戲雖然很輕松,但是坐在擂臺上不能下去,其實還挺累的。可這話聽到其他新生的耳朵里,就自動變成了——

    歡迎來給我送積分。謝謝。

    有被傷害到的新生們:拳頭硬了,拳頭真的硬了。

    這話屬實有些容易讓人曲解,林姝已經不看她了,以防被快壓抑不住悲憤情緒的同學給一起套麻袋,就連逐漸熟悉了她偶爾直得過分的腦回路的祁祚,也忍不住輕輕一挑眉。

    張教官放棄了,他直接宣布道:“實戰訓練到此結束,對抗演習于明天早上開始。今年的對抗演習,除了全體新生和教官,還有一些高年級的學長學姐也會參加。演習方式是和往年一樣的積分爭奪賽,具體的規則今晚會用光腦發給你們,注意查閱。大家今晚不要熬夜,明早七點在第五訓練場大門前集合,遲到的全部作棄賽處理。”

    他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看著隨意,笑道:“至于神秘驚喜,等明天對抗演習開始你們就知道了。行了,都回去好好休息,養精蓄銳。解散!”

    教官話音未落之前,林姝就瘋狂擠眉弄眼給隨意打眼色,想讓她等會兒一解散就快跑,可是隨意雖然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卻完全沒有get到她的意思。

    等教官說完解散,隨意還疑惑地轉頭問她:“怎么了?”

    林姝拉著她三秒提速逃離現場,結果剛出訓練場沒幾米遠,兩個人就被圍住了。林姝看了一圈,決定打不過就加入,一轉身,和新生們一起盯著隨意看。

    隨意隱隱察覺不妙。

    “大佬下午好啊,”喬洛洛被率先推了出來,羞澀地笑著和她打招呼,吞吞吐吐地問道,“您看,明天、明天就對抗演習了是吧,時間、咳咳,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嗯?

    隨意發現事情和她想得有些出入,這群人好像不是來找她打架的。

    作為車輪戰里憑一人之力給她送了六個積分的人,喬洛洛肩負重任,硬著頭皮說:“大佬您明天有什么安排嗎?”

    隨意:“……早起參加演習,拿積分?”

    她不懂,但是林姝懂了。林姝嗅到了某種作案同伙的氣息,她上前一步,攬住隨意的肩,先是清清嗓子,隨后又刻意壓低聲音:“對個暗號?”

    喬洛洛也鬼鬼祟祟道:“教官,學長學姐。”

    林姝給了他一個繼續的鼓勵眼神。

    喬洛洛橫手從脖子前面劃過。

    “都是戰友。”林姝滿意地點點頭。

    喬洛洛感動:“可算找到組織了!全校唯一的sss級指揮,再加上榜一大佬,這不嘎嘎亂殺?”

    林姝氣場很足地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搖了搖,驕傲道:“不止,聯邦之星也是我們的戰友!”

    兩個sss級哎!

    這群新生們沒見過世面地“哇——”了一聲,又趕緊捂住嘴。

    林姝看著正充當人形背景板的小伙伴,對她精神力受傷的事情深感痛惜。不然全聯邦僅有十五個的sss級,有三個在他們的反抗隊伍里,說出去得多酷炫啊。她很有氣勢地一揮手:“作戰目標,一個不留!現在,散了!”

    圍著的這群新生們控制住自己熱血沸騰激情澎湃的內心,互相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嘩啦啦地過來,又火速嘩啦啦地散開。

    人一走,訓練場外一瞬間就空蕩了下來,隨意這才意識到,剛剛圍上來的,幾乎是大半個單兵系的新生。

    祁祚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后怕隨意一個人群毆他們所有人,所以站在人群外圍用精神力旁聽了全過程,很快就明白了所有緣由。

    隨意看看一臉淡定地向她走過來的祁祚,再看看剛剛還揮斥方遒的林姝,她覺得自己被排擠了。

    她不理解。這群人殺氣騰騰地過來,難道不是因為聽了她邀戰的話,所以來下戰書的嗎?

    林姝攬著她往外走:“走走走,這兩天打架累死我了,我們邊走邊說。”

    看著三個人并排向前走,越走越遠一直到消失不見的背影,身后,第七訓練場合上的大門緩緩打開。

    “你們說,他們是不是完全忘記了,我們還沒走呢……”

    “我現在在想,應不應該讓這群兔崽子知道訓練場外面其實也有監控呢?”一個教官幽幽道,“還是可以放大聲音的那種。”

    第45章 神秘驚喜

    三個人一起走在路上,隨意站在左右滿臉都寫著“洞察全局”的兩個人中間,顯得格格不入。

    林姝被她看得受不住,主動道:“我也是剛剛才猜到的,可沒有故意瞞著你,罪魁禍首是林衍那家伙。”

    隨意冷漠臉:“哦。”

    “我本來也以為想干翻教官的就我們群里那幾十號人,但看剛剛那情況,沒想到這屆新生都挺想搞事情的。”林姝說,“我早該猜到的,林衍那個黑心的肯定不止創了一個群,按他那張嘴的糊弄人功力,最起碼能攛掇一個營出來才對。”

    “所以,單兵系的新生都被林衍聯合起來了?”隨意一點就通,突然也就明白了,為什么那個群的群名那么囂張,完全不怕被教官給一鍋端了。反正端了一個,還有不知道多少個,喬洛洛他們這次主動暴露應該也是想來招攬她,卻不知道她早已經被拉上了賊船。

    不僅狡兔三窟,甚至連不同群組里的戰友都不知道自己身邊的同學是敵是友,對抗演習還沒開始就這么會玩,果然,指揮人均八百個心眼子,sss級指揮尤甚。

    林姝不確定道:“剛才圍著的人太多,但是應該也有不想參與,只想老實拿積分的人吧?”

    她又想了想林衍一貫的作風,慎重地補充道:“我想大概可能應該,還不止作戰系的。要不你問問我哥?”

    隨意看她:“英雄總是孤獨的?”

    林姝面不改色:“團結就是力量!”

    行吧,有一群戰友在身后,確實比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敵人要好一些。隨意勉強接受了她的解釋,轉頭看向祁祚時,看到了他嘴角的青紫,秉持著戰友情,問道:“你不去治療艙嗎?”

    因為明天一早就要集訓,所以剛剛結束對戰受了傷的新生都會去治療艙里躺一會兒,爭取把狀態調整到最好。但祁祚明明也是剛下擂臺,卻全然沒有去躺治療艙的意思。

    “這個啊,”祁祚摸摸嘴角的傷,很自然地回答道,“小傷,治療艙人太多,回去喝一支口服修復液就夠了。”

    隨意記得祁醫生給她開的藥里也有精神力損傷專用的修復液,每次喝完都會覺得整個人暖洋洋的,身體很輕松,她了然地點點頭。

    沃達星角斗場里的修復劑都是稀釋過很多倍的,效果很有限,黑市里倒是有整支的,但是價值和一塊高純度能源石相等,隨意舍不得買,也就沒用過。聯邦首都星雖然物價不便宜,但資源豐富,很多在沃達星有價無市的稀罕貨,在聯邦居民眼中其實很稀疏平常,隨便一臺街邊自助售賣機里就能買到。

    隨意動了心思,尋思著自己回頭要不要也去買幾支修復劑隨身攜帶。

    林姝多懂她啊,當即湊近她好心提醒道:“聯邦市面上流通的最普通的口服修復液是一千星幣一支起,只能治療很輕的外傷,高等級且無任何副作用的修復劑……得一萬星幣起步,上不封頂。”

    隨意表情一呆,愣愣地問:“那可以修復精神力的呢?”

    “精神力修復劑都是根據每個人的情況調配出來的,沒有統一定價。”回答她的是更加有發言權的祁祚。

    物以稀為貴,隨意從他的言外之意中,就能明白她一天一支的那些修復液和治療藥劑肯定不會便宜。隨意想了一圈祁醫生有沒有說過治療費是聯邦補助,還是要她自己承擔,思考無果,隨意只能按最壞的情況設想。

    感覺到肩頭重擔突然超級加倍的隨意:倦了。

    *

    可能是越臨近大考,有些人越容易亢奮失眠,當天晚上的聯大校內論壇里很熱鬧。老生們喜氣洋洋過大年,不管有沒有獲得參加對抗演習的資格,全都搓著手手準備給新入學的學弟學妹們以最熱烈的關懷,提前讓他們感受感受這個社會的險惡。新生們也不甘示弱,叫囂著要把前浪全都拍死在沙灘上,氣焰囂張。

    對抗演習中并沒有強制規定陣營,往屆演習里也不乏有孤身殺出一條血路的獨狼,從頭到尾不結盟不抱團,遇人就是個頭鐵地往上沖。但是從歷史戰況來看,能夠在這種情況下存活到演習結束的新生很少、非常少,畢竟聯大的教官們也都不是吃素的。所以雖然沒有規定陣營,但是教官們一向狼狽為奸,自動綁定,不可能自相殘殺,新生們又一起經歷了軍訓,彼此之間已經比較熟悉了,往往也會選擇抱團行動,這兩方屬于天然形成的對抗陣營。

    至于老生們,一般都是因為當年新生人數比較多,新生和教官人頭比相差太大,這才有機會獲得參賽體驗卡。他們的擊殺目標只能是新生,陣營從始至終都很明確,完全可以看作是青春版教官。

    聯大對抗演習的模式很單一,每一屆的變化都不是很大。所有人都會通過全息艙被投入隨機抽取的演習地圖里。對抗演習過程中,死亡者會被直接彈出全息模擬的演習地圖,但是原地會留下一具數據組成的“尸體”和武器,這些武器可以被搶奪和換人使用。搶奪其他人的物資,也是除了隨機刷新的限量補給包之外唯一的補給方式。

    隨意看完單兵系軍訓大群里教官發的規則還有論壇里的對抗演習匯總貼,深切地覺得新生們實慘。看似是三方陣營,其實還是只有兩方。看似是兩方,其實可能有四方。

    教官,高年級學生,再加上隨時可能遭受的來自同為新生的自己人的背刺,這哪里是軍訓對抗演習啊,分明是一對三抗打擊訓練。

    至于每個人價值的積分都會在對抗演習開始前公布這一點,隨意把光腦反反復復地翻看,最后終于從帖子上下頁面的夾縫中,看到了血淋淋的兩個大字——險惡。

    所有新生的人頭都是相同積分也就罷了,但是明明都是差不多大小的腦袋,卻一定要分個高低。頭頂高價的人開局就注定了要遭人惦記,走在人堆里都要謹防身邊同伴對自己這圓潤又機靈的腦袋瓜的覬覦,真是太用心險惡了。

    隨意正準備關上光腦,就收到了林衍問她在不在的星訊,隨意回了個在。

    ly:對抗演習的規則都了解了嗎?

    隨意:嗯。

    ly:對抗演習主要是用來檢驗新生個體實力的,演習地圖進入順序是隨機、分批次進入,進入后的坐標也完全隨機,很多戰術沒辦法提前布局,在沒有通訊設備的情況下指揮能起到的作用不大,干掉教官和老生們的主力軍還是要看你們單兵系。

    ly:進去之后,你可以先自由行動賺積分,隨機應變,其它的等見面之后再說。

    ly:教官人數不占優勢,但是實力很強,要小心。

    隨意揣摩了一下他的意思,思考了一會兒,小心詢問。

    隨意:萬一誤傷友軍了怎么辦?

    按論壇所說,對抗演習時,所有新生的服裝都是統一的,隨意到現在連有多少戰友都不太清楚,還是說她只挑教官和學長學姐殺?

    林衍回復的很快。

    ly:教官和高年級優先級最重,友軍會在進入之后,把編號牌戴到右手手臂外側,情況允許時也可以對暗號。混戰的話,誤傷也沒有辦法,大家生死由命,各憑本事,不用有壓力。

    隨意:暗號是……干翻教官?

    ly:不是,這個太直白了。暗號是比個六的手勢,說:天王蓋地虎,接頭暗號是:芝麻開門。

    這話里的要素過多,被觸及到知識盲區的隨意隱約覺得“天王蓋地虎”還是很有氣勢的,但是后面半句……她不懂就問。

    隨意:芝麻開門是有什么含義嗎?

    ly:這是從藍星時期就存在的一句神秘的魔法咒語,據說含有異常強大的力量,一直流存至今。

    魔、法、咒、語。

    隨意:我記住了!

    隨意不明覺厲,睡意頓時散了一半,開始期待起和戰友們接頭對暗號的那一幕了。

    *

    早上七點,第五訓練場大門外,單兵系所有新生全部到齊。

    訓練場大門打開,一個個最新款全息艙整齊排列,訓練場里的懸空屏幕亮起的同時,聯大校園內,活動廣場正中一根巨大的火炬狀漆黑柱子的柱身上,一道道金色的紋路如藤蔓般攀爬著亮起。金色的能量網絡全部匯聚到火炬頂端時,火炬口噴射出了一條條數據鏈條,淡金的鏈條在上空交錯縱橫,勾連交織成四面巨大的屏幕,屏幕兩側邊角貼合,構成了一個立方體。

    廣場上,正在雙休的聯大學生早早就掏出了當年軍訓遺留下的小板凳去占位置,聯大各系,尤其是作戰系的老師們也齊聚一堂,搶占了前排最佳觀影點。

    此次對抗演習中,教官每人對應一百積分,總教官價值二百積分,老生們則分別對應三十到一百積分不等。

    學生們都會被全部打散分批進入演習地圖,他們對應的積分也會被所有人看到。很快,四塊屏幕上浮現出了第一批進入的三百個新生的名字,名字后還跟著各自對應的積分數。

    廣場上,聯大師生們從上往下看過去,掠過一眾可憐巴巴的一分兩分三分,視線一下子被位于中下部分,整整比大部分人多出兩位數的分數吸引住。

    隨意,二百五十積分。

    別人可能不知道隨意這個名字,但是單兵系的新生們怎么可能不知道,而被他們集體投以注目禮的對象,也正在仰頭看著自己價值的積分。

    張教官笑瞇瞇地走到她面前,問她:“怎么樣,神秘驚喜,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第46章 首殺

    在聽到這就是教官發放的神秘驚喜后,單兵系新生們先是一酸,隨后仔細一想,又開始同情她。而廣場上,老生們已經炸了鍋。

    “這人是誰?這個初始積分真的存在嗎?我當年才值三分!”

    “難道她其實是教官偽裝的新生?這也不對啊,這么高調的偽裝?反套路?”

    “我的天,這么值錢的人頭,也太香了,這誰不眼饞?”

    “殺她一個抵得上殺一兩百個新生,這分值根本就是在拉仇恨吧?”

    “不是,我怎么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呢……”

    “我想起來了!論壇那個!打贏了教官的狠人,所以這果然是來自教官的報復!”

    “好絕,這一招好絕,直接把人捧成全場公敵,行走的巨額積分包了。”

    ……

    單兵系教師扎堆處也在低低討論。他們對新生軍訓的情況了解的比學生多,對隨意在車輪戰中展現出來的實力也有所耳聞,對她這個分值雖然也頗為意外,但是他們更好奇的是,隨意能頂著這個巨額初始積分在演習中活多久,又能夠有什么樣的表現。

    所有人進入演習后會有固定的初始裝備,隨意本來以為教官說的神秘驚喜會是多幾個裝備之類的,結果沒想到竟然是給她這么高的分值。

    而且這個數字……

    隨意看向神色自若的張教官,她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她很受傷。

    張教官被那雙滿含控訴的漆黑眼睛看著,詭異地心虛了一瞬間,但是想到這群兔崽子昨天晚上在訓練場門外的危險發言,又立刻理直氣壯起來。

    他干咳兩聲,不看她:“名字在上面的,都快點進全息艙,下一批的名單五分鐘后刷新。”

    除了三百個新生,老生們也會被分批投放,教官則是最后入場,算是給他們一些熟悉環境的緩沖時間。

    隨意進入全息艙后,久違地頭一暈,但是睜眼后出現在眼前的不是熟悉的星網中的街道,而是蔚藍的天空和朵朵白云,她的身體也正處于下墜中,身旁還有兩聲“啊啊啊啊啊”的尖叫聲。

    隨意:!

    下墜高度并不高,眼見著就要著地,隨意來不及多想自己為什么是這么個開局,她迅速地在落地前調整姿勢,雙手護頭,落地瞬間借力向著最近的聲音來源處翻滾兩圈卸去力道,同時手掌從腰間抹過,隨即毫不猶豫地向前一撲——

    手中匕首上寒光一閃,剛摔了個七葷八素的人連兇手是誰都沒看清,喉嚨一痛,從半空砸落的驚叫聲戛然而止。等他眼前畫面一閃徹底變得清晰時,人已經呆呆地從打開的全息艙中坐起來。

    他下意識伸手捂脖子,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自己好不容易搶到的對抗演習的機會,好像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而他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

    滿眼睛問號的學長:……草。

    與此同時,隨意已經沖向另一個人。在她干掉第一個人的時間里對方已經坐了起來,他剛剛將背著的槍抱在了懷里,還沒摸到子彈在哪里,就看到迎面襲來一個黑影和一把染血的寒光凜凜的匕首。

    機甲維修系新生:“等——”

    隨意反轉匕首,匕首柄一敲他抱槍的手,對方吃痛松手,隨意一手奪槍,一手橫握匕首,染著血的刀刃正抵著對方脆弱的脖子。

    隨意隱含期待地問:“天王蓋地虎?”

    新生一激靈,脫口而出:“你丫二百五!”

    噗!

    刀鋒入肉,鮮血噴灑,連姓名都沒有的新生捂著脖子死不瞑目地倒下,隨意反應迅速地后退開躲避噴濺的鮮血,眼神冷厲,表情很兇。

    她戒備地環視一圈,確定沒有其他人的氣息之后,才隨手甩掉匕首上的血跡,重新插回腰側。

    隨意走上前,踹踹他。對不上暗號就算了,還罵人。她不爽道:“你才二百五。”

    隨意想了想,復又嫌棄道:“不對,你最多值二點五。”

    她蹲在這個死不瞑目的新生的尸體前,手腳麻利地把他一身嶄新嶄新的裝備全部扒干凈,上下打量一圈,連那身作戰服都沒給他留下,只給他留下了一條短褲,才滿意地拍拍手,用他的作戰服裹著從他身上薅下的裝備去第一具尸體前如法炮制。

    演習地圖那么大,隨意沒有想到會有兩個人和她隨機到同一個降落點,為了防止他們聯手,她只能先干掉離得最近的一個敵人,才能放心地去對暗號。

    隨意一邊扒東西,一邊替這個離她更近的倒霉蛋惋惜地嘆了口氣。

    說不定這個其實是她的戰友呢?

    這么想著,隨意把作戰服給他留下,為他保留下作為一具開場沒的尸體的最后一分體面。

    搜刮完戰利品,隨意隱隱找回了當初在角斗場從星獸身上搜刮東西的快樂。地上的尸體會在十分鐘后自動刷新消失,她不用打掃戰斗痕跡,就背著包裹,快速地離開了作案現場。

    場外,活動廣場上的四塊屏幕在對抗演習開始時就發生了變化。

    前后兩塊屏幕正隨機放映著演習地圖中的情景,剩下兩塊屏幕上,一塊放映著新生們當前的積分和排名,最后一塊屏幕則是會變動的。沒有搶到好的觀影位置的新生們可以用光腦選擇感興趣的人,以上帝視角全程關注著那個人的行動。而被觀看最多的那個人,就會被投到這最后一塊大屏幕上。

    隨意憑借自己那分外值錢的腦袋瓜,穩穩地吸引了絕大部分人的關注,強勢占據了這塊足有半棟樓高的巨大屏幕。于是,所有人都看到她從半空落地,一分鐘內砍瓜切菜干掉兩個人,并且雁過拔毛的畫面。

    聯大師生:……

    好半晌,一個大二的單兵系學生才咽咽口水,戳戳旁邊的同學:“這屆的小學妹……都這么兇殘嗎?”

    旁邊的同學看著險些被扒光的那個亂對暗號的家伙,默默扣上衣服領口最上方的扣子。他轉頭看了眼對方的胸牌,大為不理解:“兇不兇殘,你這個直系學長不知道嗎?你來問我個技術工?”

    大二單兵這才發現旁邊坐的不是自己那沒搶到好位置的不成器的好兄弟,他也不管自己和人家熟不熟,自來熟道:“我跟你說,我有一種預感,這次的對抗演習肯定不一般。”

    同學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他。聯大這屆招了兩個sss級天才的消息早就傳遍了,這里還有個開局一挑二喜歡抹人脖子的狠人,不用想也知道得搞出點大動靜,還用你說?他往旁邊挪了一點,平復著直面鮮血淋漓畫面后的情緒,敷衍道:“哦,對對對,可能吧。”

    聯大不會在對抗演習里加馬賽克,畢竟這些學生中有很多人以后上了戰場會見到更殘酷的場景。但是大家平常在星網競技場的模擬戰場里都是熱武器用得更多,一顆子彈穿胸而過和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完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視覺沖擊。

    他一個模擬戰場都不怎么打的技術工種,突然看到隨意那干脆利落抹人脖子,鮮血狂飆的場景,看得臉都白了。不止是他,很多大二的學生都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脖子,看看有沒有哪里多出個口子。

    大三的老油條們倒是依然穩如老狗,他們的關注點全部在隨意的反應速度和果斷的出手上面。設身處地,如果換成他們自己,在這種突發情況下能不能做出同樣迅速的判斷并且完美行動呢?

    一時間,有人凝眉思索,也有人淡然自若。

    *

    隨意的落點是在一片平地,地上只有不到腳踝高的一層薄薄草皮,放眼望去根本沒有適合藏身的地方。離下一批學生進入只有五分鐘,她將視線鎖定在視野中最顯眼的那座位于她西北方向的山上,全速前進。

    演習地圖比隨意想象的還要大,她看著配備的手表,從她進來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十多分鐘,場內已經有上千人了。可除了最開始那兩個人,隨意在路上一個人都沒有遇到過。

    一個小時后,離那座山越近,植被就越茂盛,地上的草也已經長到了小腿那么高。隨意眼神麻木地跑過一棵樹,余光卻突然看到個黑色的東西,她停住腳步,退回去一看——

    哦豁。

    一棵孤零零的大樹,樹下安安靜靜地放著一個孤零零的黑色盒子,看起來像極了一個拙劣的陷阱。

    隨意四處打量一圈,重點觀察了一下那棵大樹葉片茂密的枝干,沉思。

    第一批補給,好像確實是在開場后一個小時刷新的來著……

    她湊近幾步,一手反握匕首,一手握著步。槍,用長長的槍管去碰地上的黑盒子。

    下一秒。

    砰!

    裝了消音器之后的沉悶槍聲從身后響起,子彈瞄準著隨意的后心破空而來,殺意森森。

    隨意在子彈出膛的瞬間,耳朵一動,匕首用力一甩插入樹干,而她則猛地跳起,腳下一踩匕首露在樹干外面的把柄,躲開子彈,在半空中強行扭腰轉身,神情冷靜,用來戳那個黑盒子的長。槍已然被她穩穩端在手上,而她的手指此時正扣在扳機上。

    滯空中,對著子彈來襲的那塊大石頭后露出頭的敵人,砰!

    高速擊發的旋轉著的彈頭正中眉心!

    兔起鶻落間,重物倒下壓彎了那一片的草葉,帶起一陣撲簌簌的動靜。

    隨意落地,尤帶熱意的槍口挑翻地上的黑盒子,露出盒子空空如也的內里。

    連氣息都藏不好也就算了,目光還那么熱切,就這還想學人家埋伏偷襲?

    傻子才會上當。

    第47章 配合

    隨意握著匕首的把柄用力將它從樹干上拔。出。來,一看,果然已經報廢了。她只好安慰自己還能從敵人身上撈回來,不會虧本。可等她一路小跑到那具倒在大石頭后的尸體旁扒裝備時,卻徹底被震驚到。

    隨意不信邪地把戰利品鋪開,看了又看。一把狙擊步。槍,兩把手。槍,這都不算什么,但是那掛滿兩條戰術腰帶的滿滿當當的彈。夾和那圓滾滾的手榴彈屬實是刺痛了她的眼睛。

    初始裝備里子彈有限,隨意為了省子彈,從開始到現在都用的是匕首,而且在剛才還報廢了一把。但是這個人的身上甚至連放匕首的位置都沒有留下,他所有的口袋里都是一枚枚嶄新的子彈,除此之外,還有手榴彈、煙霧彈、閃。光。彈各兩枚。

    這種大殺器明顯是物資補給包里才會出現的好東西。

    隨意非常不解地擰眉看著地上的尸體,目光在四處搜尋,最后定在不遠處的一塊小一些的石頭上。

    那塊石頭不大,藏不住人,但是隨意走近后一看,就看到了地上草葉被壓到石頭下的痕跡。她把石頭搬開,用已經報廢了的那把匕首,物盡其用,把地上明顯是被挖掘過的新鮮的泥土挖開。只是撥弄了幾下,還沒有挖很深,那個淺坑里就露出來作戰服的一角。

    隨意繼續撥拉泥土,最后用力一拽,從土里拽出來一個包裹。打開包在最外層的作戰服,里面赫然躺著十幾把匕首和幾支營養液。她繼續挖,又挖出來了一把把統一制式的長。槍短。槍。

    每個人的初始裝備都是固定的,一柄匕首,一支營養液,一把手。槍和一把步。槍,以及適配的子彈各一匣。

    在此之前,隨意還能猜測那兩條腰帶都掛不下的子。彈有可能是補給包里的,那么現在,她只能沉痛地接受聯大真的好多傻子這一事實。

    他們不僅傻,還很善良,面對這么拙劣的陷阱都能又送積分又送裝備,犧牲自己,把這個埋伏的人養得富到流油。

    隨意含淚接收了全部裝備,又要面臨一個嶄新的痛苦抉擇。對抗演習里沒有空間紐,東西不好帶走,她必須有所取舍。

    隨意把幾枚殺傷力大的手榴彈等別到作戰腰帶上,又在口袋里塞滿子彈,再別上兩把匕首,最后將所有子彈和營養液都用剛扒下來的作戰服打包。她把多余的槍。支全部埋回去,清掃了一下痕跡后,輕松地提起那個大包裹背到身后,抱起槍,包袱款款的重新上路。

    取舍?不,她全都要。

    跑了一個多小時都沒遇到敵人,連補給包的影子都沒見過的隨意背著二十一個滿滿當當的彈夾,只覺得充滿了安全感。

    不過她也沒準備一直負重前行。

    隨意抬頭看看隨著她的接近逐漸變得高大的青山,還有不遠處位于山腳下的若隱若現的密林,漸漸放慢了趕路的腳步,精神高度集中地警戒著周圍,開始小心前進。

    *

    密林外。

    一群新生聚在一起,趴在生長著灌木叢的一個小土坡背后的一個淺淺土坑里,愁眉苦臉地小聲商討對策。

    “怎么辦?有教官在林子里守著,我們肯定進不去,要不然換條路進山?”

    “你以為我不想離開這鬼地方?但是教官指不定在哪里盯著瞄準鏡,就等著我們露頭呢。你猜是教官的子彈快,還是我們跑得快?”

    “那你說怎么辦?就在這耗著?”

    “他要是知道怎么辦,還能在這里趴著不敢動?這個演習系統肯定有黑幕,不然補給包都聚集在林子里也就算了,怎么會連最后進入的教官也直接成隊落在林子里。”

    又是漫長的五分鐘過去,有人忍不住了:“一直在這里藏著也太憋屈了,真不行就殺出去,教官就四個人,我們十七個人,四對一,總能把教官換掉的吧?”

    旁邊戴著眼鏡的一個新生扶扶下滑的鏡框,聲音平淡道:“十七個人,六個是戰場建模、數據分析這些B類的技術專業,兩個機甲維修師,八個光腦技術、星船工程專業的觀光團,單兵系只有一個。十七換一還有搏一搏的可能性,但是在沒有彈藥的情況下想把四個教官都拿下……可能性約等于零。而且,你怎么就能確定只有四個教官呢?”

    雖然專業之間沒有高低貴賤,但是在對抗演習中,有些專業的新生確實只是頂著一積分的分值,來觀光一游,不用在乎積分的。畢竟術業有專攻,就算戰場上的情況再嚴峻,也不可能強迫工程師們舉著光腦和零件跟星獸廝殺不是。

    那個人無話可說。土坑中一時間愁云慘淡,于是也就沒人注意到在他們身后不遠處的齊膝草叢中正趴著一個人,靜靜地觀察偷聽。

    固體傳聲更快,所以隨意正側耳貼著地面,從他們的談話中搜集關鍵信息。在捕捉到需要的信息后,隨意開始悄悄往后撤,準備離開。

    她剛一動作,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土坑中,新生們若有若無的視線飄向他們僅有的一個單兵。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如果祁神沒有被削弱……”

    發現投過來的視線,祁祚檢查手中狙擊槍的動作一頓,抬眸看過去一眼。他的銀發染上了些灰塵草葉,不復之前的光澤,只一雙金燦燦的眼眸依然熠熠生輝。

    他的精神力很強,鋪開來可以覆蓋住這整座山。探測、實質化攻擊……如果不加以限制,賺積分對他來說根本就是探囊取物。但是精神力并不是萬能的,戰場上的突發情況太多,混亂的星域磁場、精神力屏蔽儀探測儀、或者是特殊天賦的星獸,都會對精神力造成影響。

    sss級的精神力對祁祚來說只是一種強大的武器,可以使用它,卻絕對不會完全依賴它。他在平時的日常訓練中也會有意的控制自己盡量少使用精神力,以免形成了依賴性,所以對于對抗演習時被限制使用倒是沒什么太大的不滿。

    “別急。”祁祚手腕上戴著一個精神力抑制環,平時總帶著些輕松笑意的清朗聲音添了幾分掩不住的攝人的鋒芒,在此情此景中響起時,卻無端讓人覺得安心。

    祁祚余光掃過周圍搖曳的草葉,目光在一處頓了一會兒。他將最后剩下的三發子彈一一填進彈匣,架起槍。身漆黑的狙擊槍,修長冷白的手指搭上扳機,眸中似有碎金閃爍。

    “再等會兒。”

    *

    作戰服本身就有一定環境擬態的作用,隨意身量小,動作輕,始終留意著風向,跟著下風處草葉彎曲的方向后退。她挪一截就停一會兒,再加上隔了些距離,就連林中正盯著這邊準備包抄圍殺獵物的教官也沒發現那片平坦的草地里竟然藏著一個人,正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溜走。

    隨意屏氣凝神,一直退到離開了教官們可能的攻擊范圍,她才起身加快速度回到了自己藏東西的地方,蹭蹭蹭地上了樹,檢查物資。

    隨意背著那一包裹子彈本來是準備一路且戰且行,把子彈給消耗掉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太倒霉,她這一路小心翼翼地過來,愣是沒有再遇到任何活著的生物,就仿佛陷入了什么奇怪的詛咒一樣。

    不止隨意不理解,場外正觀看屏幕的聯大師生也嘖嘖稱奇地直搖頭。

    地圖再大也有個邊界,新生教官全部入場后現在這個演習地圖里少說也有好幾千人,這種一兩個小時遇不到幾個活人的情況其實是不應該發生的,可它偏偏就發生了。

    他們全程都是上帝視角,所以對整個地圖的情況了解的更詳細。演習地圖很簡單,最外層是草地,中間一層是密林,最中心的地方則是一座山。為了使人員聚集爆發團戰,補給包出現前會在刷新處飄起縷縷紅煙,場外觀戰的師生們可以從隨機畫面的那塊屏幕的右下角看到場內的平面地圖,連接到光腦還能看到立體地圖,上面標注的有密密麻麻各種顏色的點。

    物資補給包、教官和老生、新生……

    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點都集中在密林以內,草地上只有零星一些光點在閃爍。而隨意,她的出發點很倒霉的位于地圖上最東南角的地方。對抗演習只有三天,整場演習的節奏都很快,在她趕路的這兩個多小時里,山上已經圍繞著補給爆發了很多次狹路相逢的刺激團戰了。

    背著東西不適合探查情況,所以隨意在估算著距離密林不遠之后,就找了棵樹登高望遠想看看情況,卻只看到了一派的風平浪靜。

    隨意不相信,之前那么明顯的陷阱都有傻子會中招,這種密林遍布、綠草及膝,而且還有許多灌木石塊和小山丘當掩體的埋伏偷襲狙擊打劫的風水寶地,會真的沒人蹲點。

    她深刻地認識到這是暴風雨來臨前暗潮涌動的虛假寧靜。槍械不方便拿,手榴彈又容易被意外引爆,隨意只為了去探探水深,不為打架,當下就果斷地把其它東西打包好往樹上一藏,帶著一枚煙霧彈和兩把匕首就頭鐵地過去以身試險了。

    結果不出她所料,看似藍天白云,杳無人煙,實則處處危險。只是她沒想到,祁祚竟然也會被困在那里。

    隨意靠著大樹枝干,掌心躺著一枚狙擊子彈,她隨手拋接一下,將子彈裝填進彈匣,在思考要不要去救人。雖然她的合作伙伴現在看起來好像挺危險的,但是隨意對他有一種莫名的信任感。聯邦之星,就算不能一拖十六反殺教官,一個人茍住應該也還是可以的吧?

    隨意想到自己頂著的那二百五十積分,將干掉教官列為行動最優先等級之后,收拾好裝備,將多余的物資重新藏到樹上,忍痛和這些帶不下的物資告別,重新回到了那片彌漫著無聲硝煙的戰場。

    *

    此時,密林中,教官們盯著遠處那片長著灌木叢的小土坡,打手勢。

    ——獵物入網,開始行動?

    領隊的那個教官謹慎地環視一圈,點頭。

    ——行動!

    一肚子壞水又經驗豐富的教官們沒有積分壓力,進場后就老練地留下接頭暗號迅速會和,他們三兩人一隊,在密林和草地的交界處、進山的必經之路上守株待兔。

    他們人數不太夠,戰線不能鋪太長,就分散開一定距離,有一個算一個,把各自視線所及范圍內的新生們圍趕到一起再一網打盡。

    對教官的恐懼完全刻在了這些新生的本能里,一看到教官那身和他們區別明顯的一身黑的作戰服,再聽到槍響,立刻就慌了手腳,來不及反應就被追趕著聚成一團。可憐的新生們完全被教官玩弄在股掌之間。

    這一隊教官彼此間交換了個眼神,四個人分散開來,一人尋找合適的狙擊點位蹲守,剩下三人一人在前,兩人從左右包抄,他們端著槍,腳步輕到近乎無聲地向那個小土坡靠近。

    土坡后的淺坑里,祁祚精致的眉眼沉凝,打斷其他人的絮語:“安靜,教官要來了。”

    短短一句話,威懾力很顯著,甚至沒有人問他是怎么知道的,動作整齊劃一地捂住嘴屏住呼吸,連喘氣都不敢。

    祁祚皺眉感知著正向他們接近的陌生氣息,只有三個人,也就是說,還有一個教官正藏在暗處,隨時準備在他們露頭的時候將他們一槍爆頭。他輕輕一眨眼,余光不動聲色地往后掃過,卻一無所得。

    剛才那個藏在暗處的人行動時太小心,他也只是隱隱有所察覺,并不能確定是敵是友。但是對方沒有趁著他們不備從背后偷襲,多少讓他松了口氣。

    教官步步緊逼,祁祚收斂心神,做好腹背受敵的最壞打算。

    位于三個方向的教官同時停下腳步,互相打了幾個手勢,一起點了點頭。左側的教官往前一步,悄悄瞄準小土坡,突然大聲開口:“怎么,還不準備投降?你們應該已經沒有子彈了吧,難道還要繼續負隅頑抗下去嗎?”

    土坑里的一個新生被突然響起的近在耳邊的聲音嚇了一跳,渾身一抖,慌亂間發出了些動靜,下意識就轉頭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身體往反方向挪動。

    祁祚表情一變,來不及阻攔,另外兩個教官借著同伴問話聲音的遮掩已經近前,眼見著即將從右邊和正前方繞過土坡將獵物完全包圍,甕中捉鱉。看見有人露出頭,右側的教官毫不猶豫地瞄準,射擊!

    那個新生倒下!

    隨意躲在祁祚他們左后方,將教官們的行動盡收眼中。她握著槍,五步開外就是一塊可以充當掩體的石頭,她卻選擇近乎無遮擋地趴在碎石草叢中一動不動,呼吸的頻率也無限趨于緩慢綿長,幾乎要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在那個最為倉皇失措的新生應聲而倒的同時,隨意眼神一凜,她立刻扣動扳機,再迅速調轉槍頭,射向土坡后祁祚所在的土坑!

    砰砰!

    兩聲幾乎重疊到一起的槍聲乍響,左側教官察覺到殺機襲來,卻已經遲了,他只來得及喊出一聲“小心!”就捂著心口倒下,另外兩個教官一驚,立刻閃身退開一步同時向著槍聲襲來處掃射。

    隨意在開槍之后就往那塊大石頭后一滾,密密麻麻的子彈擦著她的臉側、肩膀而過,將那一片草地射得碎葉泥土飛濺。

    隨意將槍口調轉到密林,抿唇。

    他還沒有發現?

    當一發槍聲在藏身的土坑右后方響起后,祁祚先是一愣,但當左側教官倒下,密集的掃射聲驟起的同時,祁祚心頭一動,將被教官瞄準到的危險拋諸腦后,猛地調轉槍口朝向他之前察覺到動靜的那片草叢,敏銳的視覺一瞬間鎖定草地中一個異常的黑色凸起,扣下扳機——

    狙擊槍口寒光一閃,槍身的顫動沿著持槍的手傳遞到全身,僅剩的三發子彈瞬間少了一發。

    嘭!

    被外力引爆的煙霧彈在一聲巨響后炸開,遮擋視線的白色煙霧霎時將這片區域籠罩,密林外埋伏的那個教官剛從瞄準鏡看到同伴倒下,強忍著沒有轉移目標,依然緊緊盯著土坡后那群獵物,可下一秒,他的視覺神經只捕捉到瞄準鏡中一晃而過的銀色發絲,緊接著就是驟現的一團白霧。

    他出手快,反應過來前一槍已經射出,現在卻看不到那團煙霧里的情景,不由磨牙低罵:“打哪來的援軍,連煙霧彈都有。”

    話一出口,他突然察覺到不妙。

    狙擊手是絕對不能暴露出自己的位置的,可他這不知中沒中的一槍,卻已經將他的方位暴露在那群新生的援軍的眼中。

    隨意在開過那兩槍躲過掃射后就一直緊緊從高倍數的瞄準鏡關注著密林外那幾個合適的狙擊點位的動靜,教官一開槍,她在剎那間鎖定方向,半點不心疼子彈,一彈匣子彈一發不剩全部射出,直接封住了位于狙擊位的教官所有可能的轉移方向。

    而煙霧籠罩的土坡后面,祁祚在向右后方射出一槍后立刻就地蹲身向右一靠躲開遠處的狙擊,煙霧彈炸開吸引了正在掃射的教官的注意,右側包抄過來的那個教官一低頭,就看進了一雙鎏金眼眸,教官瞳孔驟縮,下意識要扣扳機。

    一聲槍響。

    祁祚右肩貼著淺坑邊緣,架著槍口滾燙的長。槍,煙霧飛速擴散,從后向前將他半跪的身影隱沒,他裹挾著霧氣,縱身而起,一踩淺坑邊緣,屈膝,一腳踩上了小土坡,雙手端槍,姿勢標準,煙霧繚繞在他飛揚的發梢,而他已經射出了彈匣內最后一發子彈。

    又是一聲槍響。

    戰局落定。

    坑中的新生們從祁祚說教官過來了開始,就全程處于一個驚慌失措擺爛等退場的狀態。但是局勢變化太快,他們只知道在一聲又一聲或錯落或緊湊的槍響此起彼伏中,一個新生倒下,一個教官倒下,緊接著一陣掃射后,白霧突然籠罩,而當煙霧漸漸散去……

    新生們圍著倒下的同伴的尸體,瑟瑟發抖滿臉迷茫地看著站在那個小土坡上一人一把大狙的兩個人。

    隨意居高臨下看著他們,對于對暗號這件事依然有一種莫名的執著。她問道:“天王蓋地虎?”

    他們偏頭看看周圍倒地的教官,唯唯諾諾,沒有人敢率先出聲。

    ……

    無人回應。

    沒有罵人的家伙,但是也沒有她的戰友。隨意不死心地轉頭看向祁祚。

    祁祚現在其實很累,但他詭異地get到了隨意的意思,于是勉強配合道:“芝麻開門……”

    隨意滿意了。她舉起槍,對著坑底依偎在一起的新生們,向親愛的戰友確認道:“既然不是戰友,我應該可以拿他們的積分吧?”

    祁祚沒想到她第一反應竟然是這個。他認真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也沒有對上暗號,被隨意當場變成一串積分的可能性,最后心塞地點點頭:“可以拿。”

    剛出虎口又入狼窩的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非作戰類新生們:!

    其中幾個膽子小的新生當場破防。

    嗚嗚嗚嗚嗚這群機甲單兵系的人都是魔鬼嗎嗚嗚嗚??!

    有人仰頭來回看著狼狽為奸的兩個人,抹著眼角不存在的淚水,不敢置信地質問道:“祁神,我們可是同生共死共患難的同學啊!你真的忍心對我們痛下殺手嗎?”

    “現在還在對抗演習中,大家本質上都是敵人,沒有同學情,”祁祚向對方的賣慘和道德攻擊勇敢說不,完全不為所動,“而且如果沒有你們帶著教官過來,我現在已經進山了。”

    提起這個祁祚也覺得自己很不能理解。

    和隨意一路上撞不到敵人,甚至連子彈都用不完不同,祁祚的落點也在離這片中心的山地密林區相對比較遠的地方。但他是最后兩批進入地圖的人,而且這一路過來根本沒歇過。不到兩個小時里,體驗過一場規模不小的團戰不說,他連撿裝備的時間都沒有,就撞上了一隊刷新在附近剛剛會和的教官和老生的組合。

    他在槍林彈雨中從倒地的尸體上匆匆忙忙薅上幾把子彈就開始新的追逐戰。等他好不容易以一敵多放風箏把那一隊教官和老生給干掉,準備休整一下就進山搶補給和積分的時候,結果才拿起一個彈夾,這群被教官溜著跑的素未謀面的同學們就直奔他而來,一邊跑一邊叫,祁祚連掉頭就跑的機會都沒有。

    他拒絕地果斷且有理有據,對方心虛之下,果然接不上話了。

    “那個,我是戰場建模專業的,我很有用的,”對方靈機一動,垂死掙扎道,“或許我也可以加入你們,成為你們的戰友?”

    隨意雖然不知道祁祚和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但是這并不妨礙她做出判斷。她利落地換上一個新的彈夾,裝填好子彈,連理由都懶得找,干脆回答道:“不可以,我拒絕。”

    第48章 陷阱

    隨意拿起積分來毫不手軟,祁祚看她“突突突”一彈匣的子彈就空了,看得眉心一跳。想到自己剛才全身上下就剩下三枚子彈險些被圍殺的險境,他有些心疼。

    這敗家孩子。

    見隨意準備下去撿裝備,祁祚趕緊攔住她:“不用看了,他們身上什么都沒剩下。”

    隨意眨眨眼,后知后覺地意識到祁祚為什么會和他們一起被困住,她問:“你也沒子彈了?”

    祁祚沉重點頭。

    “教官身上的裝備都給你。”隨。沒缺過子彈。意瞬間同情地看向他,想了想,大方道,“不夠的話我還放了一些拿不下的裝備在樹上,可以帶你去撿回來。”

    拿不下???

    祁祚震驚。

    謝邀,這份裝備太多拿不下的苦,請務必讓他也嘗嘗。

    隨意目前確實不缺彈藥,她缺的是物資補給包里才會有的大殺器,比如煙霧彈。

    隨意之前發現這邊有一群新生被教官包圍的時候本來是準備先撤退,等到教官動手之后放松警惕撿裝備的時候再一顆手榴彈把他們一波帶走的,至于坑里的新生,她并沒有救他們于水火的打算。

    她雖然很想找到戰友,體驗一下隨江曾經說過的并肩作戰的感覺,但是如果戰友很菜,那么不如不要。隨意享受戰斗,也不畏懼挑戰,她不介意試著與人合作,卻并不喜歡拖著包袱負重前行的感覺,所以隨意才會在開始前就問林衍如果誤傷友軍怎么辦。

    林衍回答的也很清楚,對抗演習,大家各憑本事。

    但是隨意在撤退之前意外發現了祁祚也被困在了坑里,所以她臨時改了主意,把身上僅有的一枚煙霧彈留在了那個淺坑后面、她偷聽的地方,又在地上豎著插了一把匕首作標記,離開前還特意弄了一些細微的異常動靜出來。

    隨意干掉第一個教官后的那一發空槍其實是往煙霧彈的方向打的,但離得太遠,難度系數太高,沒中。不過所幸祁祚反應快,趁著教官被她吸引開注意,立刻就反應過來往后面插著匕首的煙霧彈所在的位置補了一槍。兩人配合默契,這才在劣勢下無傷干掉了一隊教官。

    隨意戒備著周圍,等祁祚補充完彈藥,她背起自己精簡過后的小包裹:“走吧。”

    祁祚看著她的小包裹,好奇道:“你這里面都是子彈?之前拿不下的那些要去帶上嗎?我可以幫你拿著。”

    “是子彈,還有剩下的一個煙霧彈和兩個手榴彈兩個閃。光彈,”隨意豪橫道,“那些太遠了,不要了,我們可以直接去搶補給包,實現火力自由。”

    祁祚聽到她竟然還有剩下的煙霧彈和手榴彈這種范圍傷害的好東西之后先是一酸,隨后立刻被她畫的火力自由的大餅給誘惑到,堅定道:“走!補給點信號紅煙都集中在密林里和山里,下一波補給要等到十個小時后,現在補給點附近肯定很多人在守著。我們先去看看情況,如果搶不到補給包,就直接打劫他們!”

    兩人一拍即合,沖著祁祚之前看到的信號紅煙最密集的方向過去。

    路上,隨意和祁祚友好交流了一下自己從入場到現在的經歷,然后深刻地意識到人和人果然是不同的。

    隨意眼饞:“你已經拿那么多積分了啊……”

    祁祚也很羨慕:“怎么我就遇不到那種主動送裝備的好心人呢……”

    兩人對視一眼,嘆氣間,一個人已經閃身至最佳的狙擊點位,一個人則動作敏捷地鉆進灌木叢,反握住袖中匕首。

    隨意雖然經過這么長時間的軍訓射擊訓練后槍法已經很拿得出手了,但是可能是在沃達星上角斗的習慣使然,她還是更傾向于使用冷兵器戰斗。

    沒過多久,一隊穿著統一作戰服的人從遠處樹木遮掩中露出身形。

    “好家伙,一個補給包,一百來號人蹲守,要不是我們反應快,都得被卷進去。”

    “還不是因為上山的那幾條路都被教官和那些老生給把持住了?山上到處都是紅煙,但是除了一落地就在山上的,現在誰敢往山上沖?不就只能逮著這幾個補給爭了。”

    “說歸說,但是那個補給包真的好大啊,里面肯定有很多好東西。”

    “有好東西也輪不到我們,我們去了就是給人送分的。我還在人群里面看見了幾個大二的學長,都是星網競技場積分榜上有名的,等混戰結束,這一百多號人指不定能剩幾個。”

    “讓他們自己去卷天卷地修羅場吧,我們又不是那群單兵系的戰斗狂,找個地方,能多茍一會兒就多茍一會兒算了。連第一天都沒撐過去就被淘汰,多少有些……”

    說話的人一個“丟臉”還在喉嚨中沒來得及說出口,眉心一痛,他下意識抬手去摸,眼前卻被一片溫熱的鮮紅覆蓋,身體也遲鈍地向后倒去。

    走在他后面的人正奇怪他怎么話說一半不說了,接著就看到他的身子向自己傾倒,不等他伸手去扶,就看到上一秒還在說話的同伴眉間一個洞,滿臉鮮血狂飆的樣子。

    “臥槽!”他嚇得差點心梗,驚叫出聲,“有埋伏!”

    下一秒,同樣的尖叫聲從他們隊伍后方響起。

    祁祚透過瞄準鏡,可以清楚捕捉到隨意在混亂的人群中穿梭的動作,她手起刀落,寒光閃爍間,就是一蓬血花飛濺,濺起的血珠掠過她冷淡漆黑的眼眸。

    隨意在這群方寸大亂驚慌失措的學生間閃躲進攻,而每當她被槍口瞄準的時候,都會從遠處枝葉掩映的陰影中飛出一枚閃電般的子彈,撕開空氣,精準洞穿持槍那人的眉心。

    隨意驀然回眸,透過重疊的驚惶身影和密林間斑駁陸離的晦暗光影,仿佛能看到鏡片后流光溢彩的一抹燦金。

    隨意一腳踹飛面前僅剩的一個敵人,匕首飛入他的心口時,一枚子彈也幾乎是同時的從他眉心飛出。

    從開始攻擊到結束戰斗,三分鐘,一隊十四個新生毫無反抗之力,全滅。

    祁祚找的狙擊位離這邊有些距離,隨意等祁祚提著槍過來會和之后,把剛剛聽到的這隊人的對話告訴祁祚。

    祁祚提取出關鍵信息:“也就是說,他們是從附近的補給點混戰里逃出來的,現在密林里大部分都是各系的新生,而老生和教官則集中在山上?”

    隨意點點頭:“我們要現在上山嗎?”

    祁祚其實也是喜歡遇敵殺敵,懶得費腦子去想各種可能性和戰術的人,不然憑他sss級的精神力,早就成為聞名全聯邦的指揮的光了。

    他表情略苦惱,沉吟了一會兒詢問道:“不然我們先去搶點殺傷力強的武器,準備充分了再殺上山?”

    隨意想了想,覺得可行。

    林衍給她和祁祚交代的事情差不多,碰面前自由活動,殺教官。

    但是現在教官們都扎堆守在山上,又都很難纏,她和祁祚只有兩個人,不一定打得過,倒是很有可能翻車。

    莽歸莽,也不能直接去白給。

    確定好臨時目標依然是補給點之后,兩個人往這隊新生過來的方向反向趕過去。

    等隨意和祁祚趕到那個補給點附近,遠遠的就能聽到那邊傳來的混戰的動靜。

    兩人疑惑地對視一眼。

    混戰還沒結束?

    他們小心地隱藏動作悄悄靠近,不等進入混戰中心,隨意第一時間就鎖定了混戰中游魚一般在各個陣營間亂竄,不停煽風點火的幾個身影,祁祚則用審視的目光看向了周圍適合狙擊的點位。

    其中,正趴在樹上居高臨下瞄準混戰成一團的新生們,一槍一個小朋友拿人頭拿的不亦樂乎的一個大二學長突然全身一寒,謹慎地四處張望。

    對一個狙擊手來說,這種好似被未知視線窺探的感覺真的是太糟糕了,糟糕到他全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哪哪都覺得難受。

    他觀察了一圈,沒發現什么異常,才心有余悸地繼續瞄準場內,尋思著等下還是得找機會換個新的點位了。

    隨意和祁祚沒有第一時間動手,而是默契的觀察戰況。看著看著,隨意看到了又一個順利脫離混戰逃入密林的新生,和又一群加入混戰的新生。她逐漸感覺到了不對勁。

    她看向祁祚,祁祚神情認真地伸出手指,指出幾個隱蔽、適合狙擊又不易被這群新生察覺到的點位。

    此時,暗處又一群聽到風聲趕過來,只觀察試探了一會兒,沒有察覺到危險后就按捺不住的新生躡手躡腳地往放在樹下的那個巨大的漆黑補給包靠近。但是他們剛湊近戰圈,就被人群中煽風點火的那幾個身影給強行拉入混戰。

    偷偷刷人頭的大二老生們只在一團團打成一團的人群中時不時拿個人頭,對于那些周圍人比較少、站位靠外的、容易讓人察覺到暗處還有敵人存在的新生,他們一概不動。偶爾有逃出戰場往密林里鉆的新生,他們還會裝作沒看見,故意放人家從自己的槍口下離開。

    一批新生倒下,被逃出去的新生傳出的巨大補給包的消息吸引的新的一批新生補上,這種微妙的平衡使得這場混戰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隨意確定了,這群大二的老生們,在下一個很大的局。

    這整場混戰根本就是一個巨大的陷阱。

    第49章 混戰結束

    混戰還在持續中。其實大二老生們這個陷阱設置的一點都不復雜,只要有人發現這場混戰詭異的持續時長,或者是發現藏在暗處偷偷拿人頭的狙擊手,就能發現不對勁。但是老生們選的藏身位置太好,經驗差距下,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對暗中的危險感知敏銳。

    而且現在大部分的新生都被困在林中,補給包有限,多得是看到這個混亂場面覺得自己有機會渾水摸魚的新生,又或者是后知后覺出問題卻已經被完全拉入大混戰,周圍都是上頭了的同學,想逃也未必來得及的人。真正的聰明人或者膽小怕死一心只想茍過第一天的,根本不會上套。

    就算如此,在眾多的新生基數之下,能被這個陷阱套中的新生數量依然相當可觀。

    隨意不是一開始就蹲守在這里的,所以她現在其實有些懷疑那個巨大的補給包會不會也只是一個空殼誘餌,就像她在路上遇到的那個給她送裝備的好心人一樣。

    她想了想,又覺得補給包附近肯定在信號紅煙出現前就有很多人守著,如果真的有隊伍先一步搶到補給,肯定會被其他人集中針對,對方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補給包偷梁換柱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這么一想,隨意看向那個足足到她腰高的補給包的目光也變得熱切起來。

    她跟祁祚上下左右一通比劃,祁祚連蒙帶猜也沒猜出她的意思。他無聲嘆出一口氣,撿了根小樹枝遞給她,又伸出手指,指尖輕點泥土地面。

    隨意接過樹枝,在地上畫出一個大圈,指向混戰的人群,又在人群的下方畫出兩個點,指指她和祁祚。祁祚揚眉,撿起幾顆小石頭,把暗中的狙擊手的方位以混戰的人群為中心給表示出來。

    一共五個人,全部都藏得很隱蔽。

    隨意歪頭想了想,同樣撿起兩顆碎石,放進大圓圈內部。

    加上兩個混在人群中引導混戰節奏的,一共是七個敵人。乍一看好像不多,但是既然是混戰,那么在場的這么多人中,除了他們彼此,舉目之處皆為敵人。

    隨意伸出手去戳代表自己的那個點,正好祁祚也伸出手,兩人指尖相觸,祁祚瞬間如觸電般收回手,隨意卻反應迅速地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隨意皺眉,示意他身后的灌木。

    按照他剛才突然收手的動作弧度,很可能碰到身后的灌木叢,發出動靜,引來暗中老生們的注意。

    祁祚只覺得手腕處一緊,身體順著她的力道下意識往前傾倒,兩個人的距離驟然拉近,呼吸交纏,近在咫尺。他眸光輕閃片刻,抿抿唇,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隨意松開手,銀色發絲從她眼前掠過、遠離,抬眸間,祁祚已經恢復了平常的神色,淡然地揉著被她緊握過的微凸腕骨。

    隨意自覺沒有用力,但是看見他揉手腕,她覺得有可能是她對自己的力道估算錯誤,把人握疼了。她準備道個歉,可是不等她說出“抱歉”,祁祚已經放下手,仿佛洞穿了她的想法般對她比了個“沒事”的口型,轉而拿起了位于大圓圈左邊的一塊碎石。

    一點泥土沾染上他冷白的指尖。

    隨意一頓,輕輕眨眨眼,拿起右邊的一塊碎石。

    兩人大概過了一下簡略版的計劃,清理掉地上的痕跡,又檢查好裝備,同時一左一右分開。

    隨意繞了一個弧度,從一個敵人的點位后面悄無聲息地繞過。

    孟星環若有所覺地回頭,卻只能看到密林中層層疊疊的茂盛枝葉。

    是錯覺?

    他放下槍,習慣性地摩擦著食指和拇指將周圍的地形重新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又思考了幾秒鐘后,他停下手上的動作,取出一枚演習開始沒多久就被他摘下來放到胸前口袋里的新生編號銘牌,佩戴到右手手臂外側,才重新架起槍。

    他停止了之前渾水摸魚狙人頭的行為,改為通過手中狙擊槍的瞄準鏡,寂靜無聲地窺視著整個戰局。

    *

    隨意的方向感一直很好,她在容易讓人迷失方位的密林間輕巧地穿行,等到達目標的位置后,她很快就鎖定了這個點位的敵人。

    對方刷積分刷得有些上頭,正全神貫注地盯著混戰的圈子開冷槍,連對周圍的警戒都放松了。

    隨意幾乎沒費什么力氣的就接近了他,抓住對方上彈夾的空隙,在對方反應過來發出動靜前,她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握住他的脖子,雙手猛地往相反方向發力。

    她手臂上流暢纖薄卻極富爆發力的肌肉線條一瞬繃緊,手下同時傳來一聲沉悶的喉骨錯位聲。

    隨意在確定對方已經死亡后將人輕輕放下,直接在這具新鮮出爐的學長尸體旁趴下,鳩占鵲巢,接過他的槍,繼續他未完成的填裝子彈的動作。

    隨意兢兢業業地刷了會兒分,不得不說,這種指哪打哪一槍一個的感覺真的很容易讓人上頭。

    她勉強克制住了自己,分出一部分心神盯住相對方向的那個敵人的點位。

    又過了一會兒,為了一個補給包打到現在,身邊的隊友和同學一個個倒下,混戰的新生們就算再傻也開始意識到不對。他們能被套進這個陷阱也只是因為有些想要趁亂撿漏的小心思,卻并不希望真的命喪于此。

    當發現尸體自動刷新離場的速度已經完全跟不上新生們倒下的速度,這塊空地上橫七豎八鋪了滿地尸體之后,有人大叫出聲:“停戰!先停戰!”

    他喊得聲嘶力竭,甚至還破了音,聲音極其具有穿透力的壓下了滿場的喊打喊殺,震得所有混戰在一起的人都停住了動作。

    那個平地一聲吼的新生捂著自己的喉嚨,用嘶啞了的嗓子問道:“你們還沒發現哪里不對勁?”

    停下了混戰的新生們通紅著雙眼,迷茫地扭頭左右看看,恍惚驚覺一起來搶補給包的同伴已經不知所蹤,只剩下他們孤零零的一個人,在一群陌生的敵人中孤軍奮戰。

    很怪,哪里都很怪。

    一個新生發出了孤單無助又困惑的疑問:“我們……是來干嘛的來著?”

    “……趁著混戰,撿漏補給包?”

    他們看向依然穩穩當當放在樹下的那個巨大的漆黑補給包,仿佛大冬天被兜頭潑了一桶透心涼的冰水,渾身一個激靈,亢奮的大腦中出走的理智逐漸回歸。

    人群中一直拼命拱火的兩個老生見勢不妙,悄悄往人堆里撤退。但是他們的臉在整場混戰中出現的頻次太多,辨識度太高,隨著這群被坑慘了的新生智商回歸,立刻有人把矛頭指向了他們。

    “就是這個人!我明明只打算在邊緣放冷槍的,就是他從我背后把我踹進混戰圈的!”

    “草,我好像也是這樣!”

    “還有那個人!我都準備退出了,就是那個人把我槍給打掉,還繼續射我,把我給逼回人群里去了!”

    “這么說,我的槍和彈夾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沒了……”

    他們混戰到最后,有些人是子彈用完了,有些人則是武器被打掉,全場一半以上的人都是在亂飛的流彈中貼身肉搏。

    “是陰謀!他們肯定還有同伙!”

    “快抓住他們!”

    “快!別讓人跑了!”

    他們群情激奮,配合默契地把那兩個人圍堵住,完全看不出來不到一分鐘前還打得你死我活。

    隨意也很同情這些滿腔憤怒的同學們,可是她也很眼饞他們的積分,而現在又正是個動手的好時機。

    隨意摸出了一枚閃光彈。

    混戰中心,被層層包圍住的兩個老生神色淡定,半點都沒有被戳穿圍住的驚慌,他們一人掏出了一顆巴掌大的圓滾滾的東西,同時打開了保險栓。

    離他們最近的那一圈新生面色大變:“手榴彈!”

    他們想退卻已經來不及了,一個老生將手中炸彈用力摔到腳下,一個則往包圍圈外面拋,炸彈爆開,兩團煙霧立刻將聚在一起的幸存新生們全部圍住。

    他們一慌張,就更加分不清方向,一摔連帶著摔倒一片。

    這不是手榴彈,而是煙霧彈。

    隨意眼前一亮。

    她毫不猶豫地全力拋出早已捏在手中的閃光彈,同時飛快地抱槍射出一發子彈,閃光彈在半空中炸開,強烈的白光刺激地暗處正準備最后收割一波的老生條件反射閉上了被刺痛的眼睛。

    而早已將他們的位置了然于心的祁祚則在隨意拋出閃光彈的那一剎那就提前閉上了眼睛,向著三個方位,砰砰砰!開槍!

    兩聲慘叫伴隨著重物從高處掉落砸入灌木和草叢的動靜響起。

    隨意的任務本來是先放出閃光彈逼暗處剩下的三個老生閉眼,輔助祁祚,由祁祚來狙殺,而她則接著投出僅剩的一枚煙霧彈把聚在一起的新生們困住,最后再砸出手榴彈將他們一鍋端。但是沒想到敵人那么給力,竟然主動替她省下了一枚煙霧彈。

    這是多么令人動容的同學情啊。

    隨意感動地拋出了一枚手榴彈,聽到轟然一聲巨響后,掐著閃光彈的余威消失的時間點,將槍口對準煙霧灰塵紛飛的原先的混戰中心,隨時準備著等煙霧一散就補刀。

    而她正對的方向,祁祚睜開眼后第一時間就看向他盲狙的那三個點位。

    祁祚瞄準的是他們的腦袋,就算有些許誤差,頭部任何位置中槍也絕對是非死即重傷。但是現在地上只有兩個中槍從樹上砸下來,壓倒了一片灌木后失去了戰斗能力,生死不知的敵人。

    還有一個。

    祁祚金眸凌厲,下意識就要將這附近整個區域都納入精神力探測范圍,可他手腕上的精神力抑制環猛地一顫,祁祚這才皺著眉,收斂了即將沖破抑制的強大精神力,銳利地眸光巡視一圈,最后定在一棵樹后。

    樹后緩緩走出來一個人。

    對方高舉雙手,直直看向他的方向,作投降狀,刻意微側身子讓祁祚能夠看到他右手臂上的編號銘牌,同時向他比著唇語。

    ——芝麻開門。

    十秒后,煙霧開始消散,祁祚緩緩移開槍口,轉向此時已經一片狼藉的混戰戰場。

    第50章 孟星環

    隨意和祁祚都在原地沒動,孟星環也爬上了旁邊的一棵樹,為了表示出自己的真誠,他老老實實躲在樹上,既不亂跑,也不舉槍搶人頭。

    將手榴彈炸出的彈坑附近還能掙扎著動彈的幸存者都補上一槍后,隨意三個人依然沒有動靜。只過了一小會兒,陸續有被這邊巨大的動靜吸引的距離最近的一波人過來打探情況。

    當他們穿過密林,看到這一片狼藉的百人坑現場之后,一群還沒見過太多大世面的新生們表情齊刷刷一變,小臉煞白。

    隨意只是趁著他們震驚到不知所措,隨便開了幾槍,一彈匣子彈還沒打完,最先過來的這波人立刻大聲喊著“還有埋伏!”,看都不看放在那里的補給包一眼,倉皇逃走了。

    他們現在好沒有安全感,看什么都覺得透露著危險的信息。就算有人看到了那個很大的補給包也一點去爭奪的想法都沒有,生怕里面藏著一個手拿炸彈的魔鬼,就等著他們打開箱子直接炸彈砸臉。

    對抗演習用的全息艙的痛覺參數被統一調整過,七級以下疼痛會被百分百模擬,七級及以上痛感則會依程度進行一定比例的削弱。畢竟還只是一群剛剛踏入大學校園的學生,這樣也是為了避免學生們承受不住每次模擬演習都要體驗一次真實死亡的痛苦,被反復的死亡體驗影響到精神力和心理的穩定。

    雖然高強度超閾值的痛感會被削弱,但是被炸開花的感覺……

    非作戰類新生:謝邀,并不是很想嘗試。

    等這批人走掉,隨意終于不再按捺激動的心情,跳下樹,快樂地奔向補給包。

    祁祚則是等孟星環從樹上下來,抱著槍,尤帶警惕地審視他。但他沒有直接問什么,反而是孟星環看到他,主動上前和他打招呼。

    他長相端正俊秀,笑起來也透著讓人安心的溫和的氣質:“演習開始前就聽說聯邦之星也是我們的戰友,沒想到這么快就遇上了,久仰大名。”

    祁祚眉尾輕揚,沒應聲。

    孟星環指著右手臂上的編號,自我介紹道:“我是孟星環,林衍的室友,和他都是指揮系,嗯……你應該不認識我。不過還好你們來了,不然我一個人,拿一些積分就得準備撤退了,補給包肯定是會被大二的學生搶走。”

    祁祚確實不認識他,但是在聽到林衍的名字后,他稍微放緩了一點點語氣:“你一直只有一個人?一個指揮?混入了老生里?”

    他姿態輕松自然地拿著一把手。槍,手指卻始終放在扳機上,蓄勢待發,目光若有所指地看向孟星環手中的槍。

    那把槍和進入演習后統一配發的槍。支的型號明顯不一樣,上面還加裝了倍鏡和消音器。不是統一制式,那就只能是補給包里得到的。

    密林里補給包的競爭有多激烈只看剛剛的混戰就可見一斑,連祁祚自己都險些折在對抗演習的第一天,一個指揮專業的大一新生,卻有能力搶到補給包中的武器,還能混入老生圍剿新生的隊伍中?

    隨意此時也抱著那個巨大的補給包過來了。她剛才就看到了孟星環,自然也看到了他戴在右邊手臂上象征著戰友身份的編號銘牌。

    比起擔心對方到底是不是真的自己人,她其實覺得直接把人干掉來得比較快。她現在和祁祚配合地很默契,既然已經找到了可以一起行動的戰友去體驗并肩作戰的感覺,那么隨意對找更多的人抱團行動其實沒有什么太大的興趣。

    隨意單打獨斗習慣了,也只是從隨江那里聽到過一些關于一群人齊心協力取得成功的故事,她本身對于陣營、同盟、伙伴、戰友等詞匯所代表的復雜的關系和含義,有些好奇,也有些似懂非懂,但她知道聯邦的人好像都很在意這些。所以隨意左右看看祁祚和孟星環,到底沒有直接說出把這個疑似同伴的人干掉好了的話。

    隨意不說話,但她卻站到了祁祚的旁邊,用行動表示自己的立場。

    “我雖然只有一個人,但是指揮和單兵不一樣,我們更善于用一些不需要動手的方式達成目標。”孟星環無奈地解釋道。

    孟星環開局直接落進了密林里,但是他很快就發揮了一個優秀指揮的能力,收攏了一隊新生組成了臨時隊伍。他負責出謀劃策,其他人聽指令行事,他的槍也是從干掉的敵人身上搶過來的。

    為了拿下眼前這個補給,孟星環和他的臨時隊友們分頭行動,他成功混入了老生之中當間諜,而他的隊友們則等待他的信號,等混戰快要結束時進場收割。

    祁祚謹慎地發問:“那你的隊友呢?”

    隨意也直勾勾看著他。

    孟星環溫和的表情逐漸消失,他面無表情地伸出食指指向那堆正在陸續刷新離場的尸體:“在那。帶領他們的是一個黃頭發的數據分析專業的新生,剛進場沒一會兒,就被你一顆手榴彈炸沒了。”

    他拉長了尾音,重音強調:“一個不剩——”

    祁祚感受到了他平靜之下的悲憤,視線略心虛地飄向隨意。隨意記憶力不錯,她回憶了一下,想起來混戰結束前確實突然闖出來了一批人加入,其中就有個黃色短發的新生。

    聯大不限制學生的發色,但是剛進入大學,大部分學生還是很乖的,在一片黑色的腦袋里,對方確實挺顯眼的,就像一個移動的靶子。

    所以隨意一槍就把人給干掉了。

    隨意目光微妙地掃過正看著她,放在人群中一定比那個人還要顯眼的祁祚,和他對視著點點頭,肯定了孟星環說的話。

    兩人心虛之下,一時間沒好意思再盤問。

    “如果你們不相信我,那我們分開行動也行,我得去和林衍會和,”孟星環嘆口氣,主動道,“但是作為一名指揮,我還是需要友情提醒一句,這里隨時會有人過來,可不是個適合聊天的好地方。”

    三個人在先離開這里的問題上達成了一致,祁祚也放下了對突然從敵人轉變成戰友的孟星環的懷疑,邊走,邊問他:“你知道林衍在哪里?”

    孟星環點頭:“對,我從老生那里聽到的,說是聯大今年新入學的那個sss級指揮在山上躲著,教官們正在聯手追蹤。不過他很厲害,現在應該還在和教官周旋。”

    隨意在旁邊抱著那個補給包,想了下那個場景,覺得有點刺激。

    被教官聯手追殺,聽起來就很有排面的樣子。

    孟星環是自己人,而且態度很友好,他能混進老生中當臥底,想來也不是那種會拖后腿的豬隊友,隨意暫時也就沒有了干掉他拿積分的打算。

    孟星環說他對這里的地形比較熟悉,他走在前面帶路,隨意就湊到祁祚身邊:“他說教官都聚在山上。”

    祁祚轉動著差點被他強行沖破最高抑制閾值后更加緊密地箍在他手腕上的精神力抑制手環,一邊還在留神著周圍有沒有埋伏的敵人。聽到隨意的問題后,他抬眸看了眼就在身前幾步遠的孟星環,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應道:“嗯。”

    對抗演習為期三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今天才是第一天。雖然總目標是達成干翻所有教官的成就,但是這大半天過去,隨意也就只見過包圍祁祚的那四個教官,她拿的積分絕大部分都是新生的。

    隨意嘆氣:“不知道一共有多少教官。”

    祁祚也不知道多少教官入場,他只能同樣無奈地搖搖頭:“如果可以開機甲,羲和倒是可以探測出全場的人數。”

    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sss級輕型機甲單兵罷了,現在既不能開機甲,還被限制了精神力,除了遇敵殺敵,隨機應變,他也沒有其它的辦法。

    隨意記得搖光也有探測功能,但她還沒有用過,所以她很好奇地問:“整個地圖都能探測到?”

    祁祚提起羲和,金眸瞬間多了幾分閃閃發光的驕傲神采:“當然。羲和的探測范圍最大可以擴大到半顆b級星球,就是會比較消耗能源。”

    隨意驚訝:“輕型機甲的探測范圍都這么大嗎?”

    祁祚思索了一下自己開過的機甲,嚴謹道:“我之前還試過幾款其它的輕型機甲,探測范圍雖然沒有羲和大,但是也能覆蓋大半個c級星球的范圍。”

    “每種類型的機甲性能側重不一樣,駕駛者的精神力也會影響到機甲的性能發揮,”孟星環聽著這兩個單兵系的木頭旁若無人的對話,只覺得自己的職業病都要犯了。他忍了忍,在他們開始猜測中型近戰機甲的偵查范圍時,終于還是忍不住轉過頭,努力維持著一種溫和的口吻,糾正道,“近戰機甲的偵查雷達是為了輔助戰斗,除非往這個方向特意改造過,否則是不可能超過五千米的,不然會嚴重影響到機甲的整體性能……”

    他看到被打斷后陷入沉默的隨意和祁祚兩人,干咳兩聲,把還沒說完的話咽回去,轉而說道:“從歷年數據看,教官和新生的人數、以及雙方總積分占比之間是有一定比例的。我在被選中的大二學生人數出來之后大概計算過,再加上進入前教官和老生的分值出來之后重新校驗過數據,這次的對抗演習里,教官有一百一十七人,大二學生有三百九十三人,其中有二百七十九個人是A類的作戰和指揮專業,一百一十四個B類專業。”

    “不用這么驚訝,基礎的數據分析是指揮系的必修課之一,”孟星環說完一大段話,看見他們震驚的眼神,輕輕摩挲著指尖,和緩地笑笑,“時間和數據足夠的話,預測出教官們的行動軌跡也是可行的。”

    隨意被他列出的精確數字震撼到,又聽到他可以預判教官的行動,她還有些沒回過神,艱難道:“……指揮,都這么厲害的嗎?”

    她雖然不笨,但是面對問題采取的辦法其實還是比較簡單粗暴的。對于和教官對抗,她也只是想著遇到了就動手,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大不了被淘汰,根本沒有設想過還有預判教官行動軌跡這種高端操作。

    祁祚家里出過很多傳奇指揮官,想到那些在別人口中輕描淡寫間就將整個戰局走勢算無遺漏的長輩們,再想想他們平時經常爭吵地面紅耳赤拍桌子的樣子,他不確定道:“應該不是每個指揮系的新生都這么厲害的,但是他是林衍的朋友的話,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如果說單兵之間交朋友通常是不打不相識,更多的是看雙方性格合不合得來,那么指揮系的人交朋友,真的就是人以群分了。優秀的指揮往往喜歡和同樣優秀的同類一起玩,跟其他不夠聰明的人在一起,他們會覺得交流起來很累。

    在一堆聰明人里長大的祁祚對此深有感觸。

    兩個人最后一點懷疑徹底煙消云散,漆黑的眸子和微上挑的金色眼眸對上,視線相交間,兩人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相同的意思。

    ——多一個聰明可靠的戰友一起行動,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孟星環停下腳步:“到了,密林中的信號紅煙分布的點位其實很集中,這附近沒有補給包,也就沒有那么多蹲守的人。”

    他主動告別道:“補給包是你們搶到的,接下來的事我就不參與了。我把我知道的關于山上的信息告訴你們,然后我們就此別過?”

    隨意卻一改之前愛答不理的冷淡態度,關心道,“你一個人行動太危險了,戰友。”

    孟星環看著全滅了他所有隊友的罪魁禍首,嘴角一抽,笑容差點掛不住。他遲疑道:“可是……”

    祁祚靠著身后的樹干,一路上都處于隨時可以擊發狀態的手槍在他指尖轉動一圈,槍口朝上,而他則懶散扣動扳機——

    “啊!”

    樹上掉下來一個人,重重摔在地上,捂著被子彈貫穿后血流不止地右手腕在地上哀嚎。祁祚踹開對方因為突然被子彈射穿所以脫手而出率先掉下來的槍,干凈利落地補上一槍結束了他的演習之旅。

    “他槍口下瞄準的是你,不用謝。”銀發金眸的少年彎眸一笑,笑容中洋溢著自信,驕傲恣意,矜而不狂,“剛剛沒聽清,你說,可是什么?”

    隨意立刻配合地熱情邀請這個指揮牌人形光腦加入隊伍:“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不如一起?”

    “……”孟星環看看地上的尸體,再看看向他發出組隊邀請的兩個人,溫和標準的微笑到底沒有繃住。

    該怎么說呢,如果不是知道眼前兩個人一個是sss級傳說機甲羲和綁定者的聯邦之星,一個是身世離奇的這屆單兵系的最大黑馬,如果不是這個地方是他帶的路,他大概會覺得自己是遇到了兩個強盜或者匪徒。

    而地上那個還沒有涼透的尸體,就是配合他們殺雞儆猴威脅他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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