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更
孟星環最終還是屈服了。但是對于三個人一起行動,他有個要求,那就是必須要盡快上山和林衍會和。
隨意肯定也是要進山的,但是她對林衍的保命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比起拯救己方指揮,干掉教官依然是她行動的最優先級。當然,如果林衍真的不幸犧牲,隨意也會努力多殺幾個教官替他報仇的。
在聽到孟星環堅定地表示要先去救林衍之后,隨意看他的目光變得奇怪了起來。她下意識就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不由得詢問道;“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嗎?”
孟星環沉默了一會兒,好似真的在思考自己有沒有什么把柄在林衍手上,然后他果斷地否定:“沒有。只是在演習開始前我和他有些約定,需要盡快和他會和。而且,作為室友,我又怎么忍心在知道他被教官們追殺之后還能做到無動于衷呢?”
隨。無動于衷。一心干架。意;……指揮之間的感情竟然這么真摯熱烈的嗎?
她為自己陰謀論的想法而感到愧疚,祁祚見她蔫頭耷腦連開補給包都不積極了,想了想,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不是你的問題,可能只是他們的感情比較好吧。”
他比隨意更了解這群軍校生,不管是什么專業,大家交情歸交情,真的遇到實戰或者發生了什么事情肯定會互幫互助,但是如果是在各種學生間的演習考核或者是在星網競技場里遇到……就算是親兄弟,也必然毫不手軟。
感情越好,下手越狠。
祁祚一點都不相信孟星環說得不忍心的話,這話也就能拿來哄哄隨意這種剛回聯邦沒多久的小古董,他要是說是想去看親愛的室友被教官追殺的狼狽樣子祁祚可能還會相信一些。祁祚覺得真正的原因肯定是前面那句演習開始前的約定,這群指揮人均八百個心眼子,說不定孟星環有什么特殊任務,或者是有什么計劃需要林衍配合。
祁祚也沒再多問什么,他看著對他的安慰半信半疑的隨意,直接上前打開了那個巨大的漆黑補給包。
祁祚找到按鈕按下去,四四方方的補給包突然展開,里面的武器在展開的盒子上鋪開。
隨意瞬間就被一地的武器迷花了眼,什么愧疚反思的多余情緒一下子全都飛到了九霄云外,就連正因為隨意竟然相信了他隨口加上去的玩笑話而頗為感興趣地觀察著她的表情的孟星環,也在看到那些武器后瞳孔驟然一縮,指尖蜷縮起來。
隨意蹲到武器堆的旁邊,扒拉出一整盒整齊排列的圓滾滾手榴彈,仰頭問祁祚:“我們是不是可以橫著走了?”
祁祚拿起一把高精度的最新款G系列大狙,愛不釋手地翻看檢查,將它輕柔放下后,又提起一架六個槍管的如同兇獸一般的機槍,矜持地點頭:“謙虛一點,把‘是不是’去掉。”
突然鳥槍換炮,火力充足帶來的底氣讓隨意直接拍板道:“上山!”
祁祚興致勃勃地填裝著子彈,語氣囂張:“掃射過去!炸出一條路,一個不留!”
孟星環看著在得意忘形的邊緣蹦跶,瘋狂往身上裝備那些大殺器、仿佛下一秒就要炮轟出一條上山路的兩個人,眉心直跳:“不是,我們只有三個人,山上的教官保守估計也有幾十人,我們是不是應該稍微從長計議一下?”
祁祚眉眼生動,意氣風發,他指著那把大狙,說:“千米之外,它快,千米之內,它又準又快!”
旁邊,隨意戰意昂揚地扛著一把沖鋒槍,恨不得立刻去找個敵人試試新到手的大寶貝。她催促:“你親愛的室友還在等著我們去救他呢!”
孟星環看著這兩個人一唱一和,只覺得腦殼一陣陣的疼。試問,指揮最害怕遇到什么樣的單兵?答,實力強橫還不愛聽指揮的刺頭。
對于這種刺頭單兵,優秀的指揮可以使對方為自己所用,他們將會和指揮相互配合,成為切入敵方致命處的最鋒利的一柄利刃,可如果指揮實力不夠,或者雙方作戰風格無法匹配磨合,那么在遇到關鍵情況時,利刃的鋒利反而會傷害到自己。
而現在明顯沒有足夠的時間留給他們用來磨合。
雖然只有短短幾個小時的實際相處時間,但是孟星環看得出來這兩個人隨性玩笑的表面之下的桀驁不馴。
本就是天之驕子的祁祚,雖然他自小接受的教養讓他不會表現出過于高傲的姿態,甚至大部分情況下他都會是一個很好相處也很吸引人靠近的亮眼存在,但能被他真正看在眼中的只會是實力能夠得到他認可的強者。
隨意則更矛盾一些。說她單純懵懂,可有時卻又敏銳得過分。而且和在聯邦長大的祁祚不同,她更加具有攻擊性。她現在所展現出來的友好和偶爾過于簡單直白的行為,其實更像是一只離群太久的野獸正壓抑著兇性試著融入族群的試探和模仿,她在控制自己,在觀察學習,但是那些刻在骨子里的野性就像她可怕的戰斗意識一樣,依然會從她的身上偶爾露出頭。
孟星環一點都不懷疑,如果自己沒有展現出能力,就算他已經說了自己是林衍的室友,是自己人,隨意因為懷疑而選擇直接殺掉他的時候也不會有一絲半點的猶豫。
孟星環說得口干舌燥,從敵我人數差距經驗差距說到地形對戰局的影響,幾乎把能列舉的數據都列舉出來了,才攔住了這兩個準備直接莽的單兵,讓他們勉為其難地接受了他的作戰計劃。
隨意尤不死心地詢問他:“真的要等到天黑之后再上山?這還有好幾個小時呢。”
祁祚也輕輕撫摸著冰冷的槍口,不是很快樂地說:“夜晚火光會很明顯,容易暴露位置,得到處跑。”
孟星環為了攔住這兩個家伙連喝營養液的時間都沒有,感受著干澀的喉嚨發出的抗議,再看看仗著物資多,一人喝了兩支營養液的兩個人,他突然就很佩服林衍,一挑就挑中了兩個頂級刺頭不說,而且還能和他們共存。
他的笑容徹底消失,冷酷地搖搖頭:“不行。”
“哦……”隨意安慰自己,那么關心林衍安危的好室友都不著急,她急什么。這么一想,她好像也就沒有很失落了。
隨意背上槍,從地上站起身,說:“既然現在不能上山,那就先把密林里的教官清理掉吧?”
“還有其它的補給點附近,肯定有不少的老生在,他們的積分也不少,”祁祚補充道,轉而看向孟星環,“你是和我們一起行動,還是等天黑再碰面?”
教官大概率會在地圖中的地形區交界處守著,一下午不停地沿線搜尋下來,祁祚主要是怕他一個指揮,等晚上行動的時候體力會跟不上。
這才意識到這兩個戰斗狂根本連一秒鐘都閑不住的孟星環:……
他真的要替這屆單兵系新生們默哀三秒了。
同級的學霸不僅有天賦,還比你努力,這還怎么卷得過?
孟星環面對著自己指揮之路上的兩個暫時無法清除的障礙,選擇放他們自由:“你們去吧,天黑前來這里集合就行,不用管我。地上這些裝備……你們要是不擔心,我可以幫你們看著。”
沒有空間紐,他們去干架肯定不可能把所有補給裝備都帶在身上的。
“行。”
信人不疑,隨意和祁祚對此都沒什么意見,交給孟星環看著總比隨便找棵樹藏起來要安全一些。他們還很大方地叮囑道:“遇到打不過的就拿炸彈炸,不用心疼。”
孟星環眸光閃動,頗為動容的樣子,但是不等他開口,這兩個人就全副武裝地沖進了密林中,直到身影完全消失,連頭都沒回一下。
孟星環:呵,這塑料的戰友情,不要也罷。
*
裝備更新之后的隨意和祁祚徹底解放了天性,舉止逐漸囂張,但偏偏又沒有人能制裁他們,最后,整個密林里到處都流傳著他們的傳說。
據說他們見人就殺,心狠手辣,毫不顧忌同學情誼。據說他們和演習系統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邪惡交易,別人還在為了一顆子彈寸步不讓,他們卻手持沖鋒槍突突突突突,仿佛開了彈藥無限量供應的外掛,所過之處一片狼藉,寸草不生。
場外,除了聯大單兵系的老師們樂呵呵地,笑得見牙不見眼,其他專業的老師在看到瘋狂跳動的積分榜前兩位的名字時,只覺得腦仁直抽抽。
那上漲的是積分嗎?那是他們可憐柔弱的學生們飛速流逝的生命啊!
投影屏幕上,隨意再次和祁祚配合著反殺了一隊集結起來追殺他們的大二學生后,單兵系的老師忍不住了,勾住旁邊老師的肩膀,虛偽地唉聲嘆氣:“哎——現在的小孩子,下手也太狠了,一點都不懂得藏拙,瞧,現在被針對了吧?都想把他們除之后快,這多危險啊——”
“不過還好我們單兵系的生命力都比較頑強,”他話鋒一轉,選擇性忘記了被干掉的那群大二老生里也有他的學生這件事,謙虛道,“聽說隨意在軍訓前一次都沒碰過槍,嗯,現在的準頭倒是還可以,勉強能拿出手了。”
“呵,”被他粗壯有力的臂膀強行攬過來的老師冷笑一聲,拍掉他的手,“我倒是覺得,我們指揮系的學生表現得很不錯。”
單兵系老師看到屏幕上的畫面,笑聲一哽,發現自己確實沒辦法反駁之后,他的眉頭一點點擰了起來,最后長長嘆氣,自閉了。
第52章 二更
隨意和祁祚在被追殺的過程中分開了,等黑夜降臨,隨意帶著一身未散的硝煙氣息到達離地圖中央那座山不遠的會和點后,祁祚和孟星環已經等在了那里。
祁祚皺眉看著姍姍來遲的隨意,目光在她臉上多出的幾道擦傷上微頓,定在她幾乎被鮮血浸透的作戰服上,問:“你受傷了?追兵很多?”
“沒有,不是我的血,”隨意抬手蹭蹭臉上那幾道擦傷,卻忘記了自己的袖口也被敵人的血浸透,演習過程中又不方便清理,她的臉上一瞬間變得更加慘不忍睹起來,“追兵還好,有些麻煩,但是已經解決了。”
祁祚從口袋里翻出剩下的半管清潔噴霧遞給她:“給,用這個直接噴在有血跡的地方。”
隨意接過清潔噴霧,好奇地左右看看,試探著往袖口一噴,白霧在接觸到血跡的時候瞬間變成紅霧,然后快速消失在空氣中,而她的袖口連同手上已經干涸的血跡全部都消失得干干凈凈。隨意大為驚奇。
祁祚說:“從別人身上搶到的,應該是補給包里開出來的,就這一管,省著點用應該能撐到演習結束。”
會選擇當單兵的自然沒什么嚴重的潔癖,但是血腥味太重容易吸引星獸的注意不說,還會影響到自己的嗅覺感官,所以才會有人研究出這種專用于作戰的無氣味無殘留的清潔噴霧。
隨意一邊用清潔噴霧處理身上濃重的血跡,一邊說出了自己的懷疑。她懷疑對方也有很厲害的指揮,而且對地形很了解,有好幾次她都被包圍了個正著。
祁祚聽完她的話,沉思道;“你這么一說……倒是確實有種被人給看穿了的感覺。”甚至連他們兩個被迫分開行動,都讓人突然有了一種被人安排好了的不寒而栗的感覺。
兩個人看向在場的唯一一位指揮。
孟星環肯定地點頭;“不要小看了那些剛升上大二的老生,他們都是經歷了一整年的學習和訓練的。而且其中有些人在大一的時候就通過了軍校聯賽的初選拔,進行過集訓。”
聯邦軍校聯賽一向都是以大二、大三生為主力的戰場,但是聯賽選拔卻是面向全校學生的,大一新生也有報名參加聯賽集訓的資格。只是能不能一路過關斬將打敗經驗更豐富的前輩們站上最終的聯賽賽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參加過聯賽集訓的大二生。
隨意和祁祚同時神色一正,對于接下來行動的態度更加慎重起來。
孟星環對這兩個好戰分子突然乖巧配合的態度頗為欣慰,他在地上畫出上山的路線圖,指著上面的點解釋道:“上山的路一共有三條,每條路上都有教官看守,另外兩條山路上利于埋伏的點位更多,而且教官們占有先天的地理優勢,易守難攻,我們走中間這條最窄的路上山。”
“這條路上只有半山腰一片是視野比較開闊的平地,這里沒有適合藏身的地方,肯定會有教官在那里守著,只能硬闖。除此之外,應該會有許多需要爬山攀巖的地方,這些地方的附近可能會布置有狙擊點位,需要清理。不過不用擔心,教官人數不多……”說到這,孟星環話音一頓,看看正老實聽他說話的他目前僅有的兩個隊友,繼續道,“雖然教官人數不多,分散開肯定更少,但是每個點位也不會只有一兩個人。按往屆來看,教官們大概率是三到五人一隊,我們得逐個擊破。”
“當然,本次作戰目標是為了上山和林衍會和,不是為了殺教官,所以能夠避免交戰就盡量不要打草驚蛇,真的被發現了也要以最快的速度結束戰斗,絕對不能給他們通知同伴喊人的時間。”
被一群新生圍攻,和被一群訓練有素的軍人圍攻,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困難等級。
祁祚化身一個莫得感情的點頭機器,隨意則積極踴躍提出了疑問:“那我們要怎么聯系上林衍,又要去哪里找他呢?”
“這個不用擔心,”孟星環肯定道,“等我們在半山腰的空地和教官交上火,林衍一定會得到消息,到時候,他會自己送上門的。”
隨意不是很懂,就算夜晚的火光和槍聲會更加明顯,但是山那么大,林衍未必就剛好在那個空地的附近,但是看到孟星環篤定的神色,她將原因歸結于這大概是指揮之間的默契?
祁祚則比她想得更明白一些。山上肯定不止林衍一個新生在,憑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把這些新生全部變為我方戰友,這樣也能更好地解釋他一個指揮是怎么在教官的包圍圈里茍那么久的。手下有人的指揮和空殼指揮之間的差距和能做到的事情的區別可大了去了。
孟星環是一個很不喜歡意外狀況的指揮,可是戰場上最常出現的就是各種突如其來的意外,所以他只能做好盡可能充分的前期數據收集和作戰準備,以便將可能出現的意外狀況都提前預測出,制訂出最佳的作戰計劃。
他最后將計劃的關鍵點過了一遍,將夜視眼鏡遞給他們,確定般詢問道:“還有什么疑問嗎?”
“我沒什么問題了。”祁祚拽下袖口將精神力抑制環給蓋住后,他接過夜視眼鏡戴上。祁祚本身的夜視視覺就很好,但是夜視眼鏡上面配置的熱源探測和夜間輔助瞄準儀等科技產物還是很好用的。
隨意也戴上夜視眼鏡,快速適應了一下新鮮的視野和那些懸浮在眼前的熒光數據坐標,穩穩抱著槍:“我也沒問題。”
孟星環挑眉,一聲令下:“行動!”
*
山上,看著縱貫在眼前的那條緊貼著崖壁的狹窄石道,祁祚從手中大狙的瞄準鏡后移開視線,落在神色坦然的孟星環的臉上,輕聲說:“難怪你說這條路上的教官最少。”
虧他還因為一路走來一個教官都沒遇上而心生警覺,覺得不太對勁,原來是在這等著呢。
想要從這條山路上山,這個石道是必經之路,除非他們現在立刻原路返回換一條路,不然只能從這過去。
也不知道這糟心的地圖是參照哪幾座山生成的,山道曲折,地形也復雜,就像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深谷,在山外明明一點痕跡也看不到,現在卻橫亙眼前,深不見底,就像突然穿模了一樣,讓人乍一看只感到充滿了離譜的氣息。
而深谷的對面就是一小塊林木叢生的平地,兩側之間只通過那條緊貼崖壁只能容納一人橫身過去的石道連接,簡直是天賜的適合布點的險要之地。
前面的路根本不需要浪費人手,只需要在深谷對面留幾個人,想要上山的新生但凡是個聰明的,都會老老實實下山,而不是去體驗一回戰戰兢兢貼著崖壁過石道還要完美躲避教官的子彈的刺激。
就算是祁祚,也覺得這種體驗過于刺激,不太現實。
當然,這個難關也不是完全無解的。如果有山上的人接應,直接把教官干掉,自然就可以平安過去。再或者……有人主動獻身做誘餌,吸引教官的火力,另一個人則趁著教官露頭隔著深谷遠程狙擊。
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做誘餌的那個人肯定非死即傷。
“我對山上情況的了解也都是來自于一些只言片語的描述,并不全面,這里會有個深谷并不在我的已知范圍內,”孟星環表情不變地看著兩個人,溫和而無奈地道,“指揮的能力范圍在于結合已有資源和信息,規劃出最佳的作戰方案。但是真正實踐,將那些紙上的方案變為真實的成功的人,是單兵。”
他把選擇權交到在場的兩位單兵手上:“這只是我根據之前的信息得出的耗時最短、綜合危險性最低的一個方案,既然出現了一些麻煩的意外狀況,那么我們現在下山選擇其它路線重新上山也可以。”
祁祚的視線移到蓋住精神力抑制環的袖子上,如果精神力沒有被限制,他有很多種方法可以安全到達對面,但是難道沒有了精神力,他就只能束手無策了嗎?
祁祚略不爽地皺眉,有些掙扎。
三個人現在正躲在深谷這一側的大石頭后面,一時間倒是不用擔心對面的教官發現他們。隨意左右看看兩個人,再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東西,歪歪頭,不解道:“為什么要重新上山?”
孟星環和祁祚同時看向她。
她黑發黑眸,一身擬態作戰服,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眼睛卻格外黑白分明。
兩人視線下移,停在了她手中頂端彎鉤閃爍著寒光的連著繩索的金屬飛爪上。
祁祚表情一愣:“你為什么……會有這個?”
隨意從身后背著的背包里翻出發射器,淡定道:“不是說要上山嗎?我想著攀巖的時候可能用得上,在路上搶到的一個補給包里看見了就順手給帶上了。”
祁祚真誠夸獎道:“干得漂亮!”
*
此時,深谷對面的教官正無聊地閑聊嘮嗑,準備等敢從這里上山的膽子肥的小兔崽子們一出現就好好教他們做人。
最靠近深谷邊緣的那個教官戴著夜視眼睛,說著說著,眼前突然看到一點白光閃過,他立刻警覺地提醒同伴。
教官們的反應非常迅速,他們霎時收斂了前一秒插科打諢的懶散狀態,有人瞄準夜視鏡中的那一點白光開槍,也有人盯著對面按兵不動,彼此間分工明確。
可是那個東西移動速度太快,就像出膛的子彈一樣,就算有教官射中了它,也只是讓它的行動軌跡稍微偏斜了一點,根本不影響它的逼近。
離得近了,教官們才看出那個白點竟然是一個金屬鐵爪——
它的目的地不是平臺上的樹木或者石塊,而是這塊平臺緊鄰深谷的那一側斷崖截面!
聯邦軍方出品的作戰飛爪的鐵鉤在接觸到巖石截面的瞬間猛地彈射開,彎鉤入石三分,緊緊抓住石壁。
“糟糕!”最早發現動靜的那個教官一聲低罵。
緊接著,對岸就閃出一道身影,在教官們的子彈襲來之前,向著漆黑深谷,縱身一躍!
第53章 硬闖
隨意一只手緊緊握著扣在飛爪繩索上的滑動環,一手反握匕首,她懸掛在繩索上面急速滑翔向對面,迎面而來的疾風吹散了她隨手扎起的黑發,發絲向后凌亂狂舞,身體隨繩索的弧度搖晃,她扣在金屬滑動環上的手指卻格外穩固。
深谷之上,突出的蒼白指骨和繃緊的手臂線條形成了一個充滿力與美的畫面。
教官露頭瞄準她向前滑行的運動軌跡,可是剛探出身,眉間便多出一個催命般的激光紅點。
祁祚開槍很快,子彈出膛迸射出的星火與激光紅點落在目標眉心上幾乎是同一秒發生的。所以當教官捕捉到紅點時,那顆致命的子彈已經悍然破開深谷上的空間,連同清冷夜風,精準地洞穿他的腦袋!
兩個瞄準隨意開槍的教官同時倒下,剩下三個教官也不由變了臉色。
“有狙擊手!”
“對面到底幾個人?”
“注意遮擋,等人從崖壁上來再開槍!”
他們話音剛落,崖壁下就傳來了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音——滑動環和固定在巖壁上的飛爪相碰撞發出的聲音。
三個槍口同時探出遮擋物,中間一個槍口對著對岸不知人數的狙擊手,左右兩個則向下對著飛爪上方的斷崖邊緣。
隨意依然懸掛在圓環之上,她抬頭迅速估測了一下風速和方向角度,反握匕首的那只手從腰間拽下來一顆煙霧彈,咬住保險栓,歪頭一拽,手臂用力向著斜上方拋出了一個標準的拋物線。
三、二、一……
“臥槽!”
“躲開!”
驚呼聲響起時,隨意手腕一轉,刀鋒入石,而她則松開圓環,借力一蹬一躍,單手扣住崖壁邊緣,手臂腰身同時發力,拔出匕首,翻身上岸。
隨意上岸后向左翻滾開幾米遠,躲過教官們即使吃驚也沒忘記的一通射擊,維持著俯身下壓的姿態一頭沖進了流彈亂飛的濃霧中。
隨意捕捉著火光最亮的幾個點位,眸色冷靜,動作凌厲地撲向離她最近的那個位置。如果不是顧慮手榴彈動靜太大,她完全可以在剛剛就把剩下的教官全部炸飛。
不過現在也沒差。
祁祚同樣用滑動環滑行過來時,煙霧已經開始消散。他剛翻上平地站穩,煙霧中就飛出一個被繳械打飛的教官正好摔在他眼前。
兩人面面相覷幾秒。
教官試探著一動彈,就疼得齜牙咧嘴,額頭上也瞬間被一把千米之外也能把人爆頭的大狙抵住。他翻了個白眼,就地一躺,不掙扎了,改為長吁短嘆地聲討:“唉——現在的學生,一點都不懂得尊老愛幼。”
祁祚也沒立刻了結他,而是笑道:“我這不是沒有開槍么。而且教官你們那么多人聚在山上圍攻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柔弱可欺的指揮,這跟愛幼也沒什么關系吧?”
教官一想到跑得比兔子還快,腦子比狐貍還狡猾的林衍就覺得身上更疼了:“你管那個sss級的指揮小子叫柔弱可欺?”
教官:我呸!好好一個狙擊手,怎么就瞎了呢?
他上下打量著外貌特征明顯的祁祚,突然反應過來,眼前這也是一個sss級,還是sss級遠程單兵。
那沒事了。
兩相對比之下,林衍確實就顯得柔弱了起來。
等孟星環也安全過來之后,隨意也徹底結束了戰斗,現場只剩下他們四個人存活。
教官盤腿坐在地上,把他們三個左右看了一圈,在確定他們沒有其他的同伙之后頗為驚奇又不乏贊賞地點頭感慨道:“后生可畏。”
“謬贊了,”孟星環作為指揮,主動擔下了套話這一重要任務,他笑吟吟地蹲在教官對面,語氣很客氣地問道,“教官還有其它想說的嗎?或許我們可以談一談。”
教官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配合道;“比如?”
“山上的教官人數、裝備情況、位置分布、林衍他們的現狀……”孟星環一口氣列出很多問題,最后語氣頗為惋惜地表示,“我們趕時間,能夠合作當然最好不過,如果不行——那只能抱歉了。”
教官震驚道:“這就是你們向別人提問題求解答的態度?”
孟星環糾正:“不,這只是給教官一個機會,留你一命,換一些情報,大家公平交易。就算你不說,我們也還是要上山的,只是會稍微麻煩一點而已。”
教官雙手抱胸,冷笑兩聲,高傲道:“那還真是要讓你們失望了,投敵是絕對不可能投敵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他說完就準備往后跳進深谷,自我了斷,瀟灑離場,但是他話音剛落——
砰!
一聲槍響突然驚起,教官維持著不敢置信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緩緩向后仰去,最后重重砸在了地上,濺起一陣塵土。
隨意面不改色地收回槍,淡定道;“一百積分,浪費可恥。”
祁祚默默收回了自己也準備補刀撿積分的手:“繼續向上走吧。”
孟星環一直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個莫得感情的成熟的指揮了,但是現在,他卻覺得自己和這兩個人格格不入。
他果然還是太溫柔了。
*
可能是教官對這一道天然的關卡比較自信,也可能是他們根本沒想到會有人能從完全隨機的補給中開出極具針對性的道具,所以從這之后,隨意他們只迎面撞上了一隊教官。
在短兵相接憑實力取勝而且沒有讓教官發出信號之后,月上中天之時,他們異常順利地到達了半山腰那片必經的平坦草地。
說是草地,但是和密林外及膝深淺的草地不同,這里更像隨意落地點附近的環境,地上只有短短一層雜草,大大小小的碎石遍布,卻沒有一塊是能夠藏得住人的。圓月清冷光輝之下,一覽無遺的野草碎石只能讓人隱隱感覺到荒涼背后潛藏的危險。
一陣夜風吹過,卷起地上細碎的草屑飛葉,在風中安靜地打著旋兒。
離草地邊緣不遠的灌木中,探出了三雙戴著夜視鏡的眼睛。
隨意舌尖輕抵Alpha特有的犬齒,用氣聲問道:“硬闖?”
孟星環看她一眼,笑著肯定道:“對,動靜越大越好。”
習慣使然,祁祚一直在觀察周圍,尋找一切適合充當遮擋物的位置,無果。他估摸著從眼前這條垂直路線不超過一千米的空曠草地上全速通過需要的時間,皺眉:“這片空地上沒有教官的身影。”
不適合藏身的劣勢,對敵我雙方來說都是一樣的,教官的優勢則在于他們更熟悉周圍的地形并且能夠提前做準備。
祁祚懷疑道:“教官不會是在這里埋雷了吧?”
三雙眼睛互相對視一眼,同時陷入了沉默。
他們連機槍和作戰飛爪都能開出來,山上這么多補給包,開出一些地雷什么的……好像也很正常?
隨意瞇著眼睛看地面,屈指敲敲戴著的夜視眼鏡:“這個可以探測出地雷嗎?”
孟星環嚴謹地點頭再搖頭:“這個問題比較復雜,得看型號。大部分的夜視眼鏡是有探測功能的,但是地雷也在不斷迭代,尤其是反探測功能。”
說了,但是又好像沒說。
隨意面無表情地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她提出了第二個問題:“地雷觸發快嗎?”
“如果你是想要跑過去和地雷比反應速度,那我勸你還是現在放棄得好,”孟星環說,“聯邦目前尚在使用的觸發式地雷的爆炸反應都是微秒級,快過爆炸產生的能量,至于其它的智能感應地雷……只會更快。”
他解釋的認真,隨意卻聽得直搖頭,她和秒懂的祁祚一起,用一種看不太聰明的木頭的眼神看著這個指揮。
看懂了這個眼神的意思的孟星環:你們禮貌嗎?
隨后,他就明白這兩個人要干什么了。
只見隨意打開了一個裝滿手榴彈的箱子,祁祚則架起了那架六個槍管的機槍,隨著第一聲槍響響起——
轟!突突突突!嘭!!!
火光映亮了半邊天!
孟星環捂住被震得發麻的耳朵,看他們的眼神仿佛在看兩個瘋子。
炮火震耳欲聾,動靜之大,甚至傳到了山下,吸引了密林中學生的注意。而暗處,教官們也捂著耳朵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想不通這群敗家孩子到底從山下搶了多少補給。
不管教官有沒有埋雷,這么一通地毯式炮轟,就算有地雷也肯定全都引爆了。
教官依然沒有現身,隨意卻不準備再等:“等下,我數三秒,我們直接沖過去。”
祁祚剛用完一整條彈鏈,正在更換備用的彈鏈,聞言,干脆利落一點頭:“好。”
隨意轉頭看見孟星環背著的最大最沉的那個補給包,主動道:“我替你背補給包,等會兒我們炸一條路出來,動靜會比較大,你跑最后注意躲著些流彈,跟上就行。”
因為隨意和祁祚需要正面對敵,身上不適合有太多負重,所以孟星環就主動申請背東西最多的那個補給包,充當行走的戰略空間紐。聽到隨意的話之后,他一愣,接著果斷將背包遞給她:“好。”
三聲倒數之后,祁祚落后她一步在她身側炮火支援,隨意則提著剩下的半箱手榴彈,頂著漫天的煙塵和硝煙一馬當先沖向了草地對面。
轟——!
她一邊走,一邊掄圓了手臂向前拋出一道道優美的拋物線,所到之處,草皮都被炮火的余波熱浪掀飛數米高。
暗處原本靜靜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時機,準備閃亮登場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的教官們看著向自己逼近的手榴彈,瞬間一躍而起,慌張逃竄。
“退!快退!”
“之前怎么沒看出來這孩子這么虎?”
“老張他們這一個月都教了他們些什么?!!”
“跑!再跑遠點兒!!!”
第54章 被騙
教官們四處逃竄,并不想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手榴彈下,連一具全尸都不剩地灰溜溜退場。
于是,本該是準備迎接一場血戰的地方,隨意他們卻格外輕松地徑直闖了過去。
闖入空地對面的林子后隨意就沒有繼續扔手榴彈了,她改為丟殺人越貨居家旅行必備的萬能煙霧彈。她在前面跑,祁祚和孟星環在后面跟著,煙霧中還有槍聲火光漸次出現,場面一團混亂。
等一路跑出去不清楚多遠,周圍只剩下寂靜的樹影之后,隨意才慢慢停下腳步。可她回頭一看,正好和氣喘吁吁的祁祚對上視線,祁祚見她終于停下來了,正單手撐著樹大喘氣。
隨意環視一圈,往后張望,最后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
我方隊友呢?
她臉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變得凝重,看著祁祚,沉痛道:“我們失去了一位戰友。”
祁祚好不容易才把呼吸頻率調整過來,他轉頭一看,也發現他們把孟星環搞丟了。他躊躇道:“會不會……是沒跟上,迷路了?”
說是這么說,但是他們都清楚,教官雖然被他們閉著眼睛丟炸彈的行動給嚇到了,可他們已經跑出來這么遠,教官肯定也已經反應過來,在到處追捕他們幾個人。
教官熟悉周圍環境,人數又多,孟星環一個迷路還脫離隊伍的指揮,在教官們專業的追蹤技術之下簡直就是待宰的羔羊。
祁祚問:“回去找找?”
雖然最開始他挺懷疑孟星環的,但是畢竟這一路走來孟星環不僅沒有什么可疑的舉動,而且堪稱是兢兢業業,處處配合,祁祚確實做不到就這么把人放棄。
萬一他運氣好呢?又或者發揮他指揮的本領,打不過,但是找個地方茍住小命還是有可能的。
隨意抿抿唇,其實她有些自責。她行動之后一心往前跑,只留意到身后有人跟上,卻沒有注意到孟星環不見了。她覺得自己好像還是不太能適應團隊合作。
聽到祁祚的話之后,她也堅信孟星環肯定沒那么容易被教官干掉,而且他們現在也沒有林衍的下落,于是果斷點頭應道:“好。”
隨意和祁祚當即一邊隱蔽身形,一邊在這個半山腰的樹林里尋找起孟星環的痕跡,如果和分散開追捕他們的教官狹路相逢,那就直接開戰。
隨意憋著一口氣,下手比平時還要兇,甚至根本不在意自己會受傷。她自損八百也要把敵人的性命留下,教官和她打得心中叫苦連連,祁祚則看得暗自皺眉。
兩人剛合力解決掉三個教官,不等他們喘口氣,樹影中立即出現了新的一隊聽到動靜后迅速趕來的教官。
雙方打了個照面,齊齊一挑眉。
嚯,都是熟人。
三個教官全都是負責單兵系軍訓的教官,領隊的那個還是和隨意打過一架并且一起沖上當天晚上聯大論壇熱門的教格斗的教官。
格斗教官看著渾身浴血的隨意,舉著槍,無情嘲笑:“呦呵,剛剛不是還挺囂張的嗎?大半夜擱山上整煙花表演,現在怎么變得這么狼狽啊?”
隨意人狠話不多,亮出腰上剩下的三顆手榴彈:“一人一個,要嗎?”
格斗教官:……現在的小孩子怎么火氣比他還大,這么不禁逗。
他磨牙:“你在威脅我?”
隨意不吭聲,手卻已經按在了保險栓上,隨時能引爆炸彈。
格斗教官嘴角一抽,咬牙切齒:“咱倆打一場,你贏了,讓你們先跑五分鐘,你輸了,我送你們退場,怎么樣?”
祁祚不滿道:“我們剛解決掉一隊教官,現在是戰后疲憊狀態,教官你這是趁人之危。”
一直盯著他的射擊教官看到他那一身的血,又聽到他開口,頓時恨鐵不成鋼地說:“你一個狙擊手,這么好的地形不找地方待著狙人,跟著她一個近戰的到處跑干什么?”
機槍掃射雖然很爽,但是子彈消耗也快,等適配的子彈都用完之后就會變得笨重又不方便,所以祁祚丟棄了暫時無用的機槍,重新換上了狙擊槍。射擊教官定睛一看,就看到被祁祚當棍子使的那把G系列狙擊槍槍管上的血跡,差點一口氣上不來,連罵人都不知道該從哪里罵。
就算是熟人,現在也是敵對雙方,這一場戰斗注定無法避免。隨意聽到格斗教官的話之后,知道對方這已經是在放水,想讓他們多活一會兒,但是打起來后指望教官手下留情故意輸給她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隨意也沒怎么猶豫:“好,打一場。”
雙方擺好了架勢,眼見著戰斗一觸即發。可就在這時,遠處的林中傳出一陣細微的動靜。祁祚眸中暗金冷光掠過,手腕猛地一緊,又在下一瞬,隨著他微挑的眉梢重歸于平靜。
在祁祚的精神力感知中,落葉被踩碎的動靜越來越近,全身心準備看好戲的兩個教官也突然驚覺不對,但是不等他們搶先動手,林中人影未現,子彈先至。
一串槍響!
格斗教官大驚回頭,隨后就暗叫一聲不好。
隨意在他回頭的瞬間就抓住這個好機會拉近了和他的距離,率先出手。兩個人原本還能打個有來有回,但是在教官失了先機的情況下,林中人影出現時,隨意也已經毫不猶豫地把匕首送進了教官的心口。
噗——
格斗教官沒想到她捅起刀子來連一星半點的猶豫都沒有,甚至在拔出匕首后還順手往他脖子上補了一刀,生怕他沒死利索。
一直到被彈出模擬艙,格斗教官都是一種精神恍惚的狀態。比他早一步出來的射擊教官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撇嘴:“你自己舍不得直接送人離場,非要和人家打一場的,怎么,現在被干掉了,開始后悔了?”
格斗教官從全息艙里爬出來,聲音幽幽地:“不,她甚至還記得補刀,這是個值得發揚下去的好習慣。”
“鴨子死的時候,只有嘴還是硬的,”射擊教官沖著屏幕揚揚下巴,“喏,有意思的畫面來了。”
格斗教官一看,頓時心不疼脖子不酸了,“嘿”地一聲樂了起來。
不止是他,聯大廣場上,所有圍觀了全程并且深知內情的師生,此時此刻都瞪大了眼睛,按捺著激動的心顫抖的手盯著大屏幕。
屏幕中,正在上演歷經千難萬險會師成功的大場面。
隨意看著久別重逢的林衍,比起激動,更多的是愧疚。她低下腦袋:“……我把你室友搞丟了。”
林衍帶著人匆匆忙忙趕過來,正想讓她和祁祚跟自己走,先離開這里,但是被她這冷不丁的一句話說得摸不著頭腦,連想要講的話都忘了個干凈。他楞了一會兒,才直抓重點地問道:“他現在還活著?”
“……不清楚。有可能被教官追到了,也有可能躲起來了。”隨意想到孟星環一直態度堅定地要找林衍,他們兩個的感情肯定很好,腦袋頓時低得更低了。
祁祚看不下去,主動幫她解釋,同時分擔責任道:“剛才硬闖前面的空地的時候,跑到最后沒注意到他沒有跟上來,我也有錯。”
“現在天色太黑,而且教官還有很多,此地不易久留,”林衍更懵了,但是他冷靜的大腦替他做出了最適合此時情況的決策,丟室友丟的毫不手軟,“既然已經走散,那我們現在需要做的是先離開這里,具體的情況等下再說。”
林衍帶的人不多,隨意和祁祚也知道這里說不定從哪里就會蹦出來幾個教官將他們包圍,不是說話的好地方,于是欲言又止地跟上了林衍的腳步。
等到了林衍他們的藏身之處,一個不知道為什么會存在在這附近并且被林衍找到的山洞里面之后,十幾個新生圍坐在一起,林衍把精神力鋪開警戒周圍,這才道:“行了,說吧,我的哪個室友。”
他剛剛從兩個人那里聽到了只言片語,雖然一時間沒有想明白,但是現在卻明顯地感覺到了不對勁兒。說不出哪里不對,但指揮的直覺告訴他哪哪都不太對勁。
“孟星環。”祁祚看著他,說,“他很擔心你的安全。”
隨意點頭。
“……”林衍一向淡定的臉色變了,他問,“你們說誰?”
不用面前這兩個人重復,林衍突然沉聲道:“你們怎么遇上的,他說了些什么,全部都告訴我。”
最先和孟星環交談的是祁祚,所以他就從孟星環表明身份讓他不要開槍開始,到他展示出一名優秀指揮的能力,再到他堅持上山找林衍,最后則是逃離時在煙霧和混亂中消失……
說著說著,看到林衍越來越平靜,看他們兩個卻仿佛在看兩個大傻子一樣的眼神,祁祚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后知后覺地發現,林衍聽到孟星環名字時的反應似乎不太合理。
終于,林衍長長嘆出一口氣,看著這兩個毫無被騙自覺被人耍得團團轉的單兵,無奈道:“首先,孟星環不是我的室友。”
兩人:???
“其次,他是大二指揮系的學長。”
林衍忍不住再次嘆氣:“最后,他應該是故意和你們分開的,而且我猜你們的裝備被動了手腳。”
隨意有好多問題想問,但她只是猛地打開了孟星環背了一路的最大的那個裝備補給背包,把里面的東西往外掏。
“給我吧,”旁邊突然伸出一只手,隨意抬眸看去,正對上一雙淺褐色的眼睛。對方向她禮貌地點點頭,聲音很沉,話也不多,“安如晦,機甲維修師。”
隨意看看林衍,在林衍確認后,才松開手,把裝備交給專業人士。然后她慢慢地拔出剛剛捅了教官心窩的那把匕首,故作兇狠,聲音中卻滿是壓抑不住的悲憤:“我要親手殺、了、他!”
祁祚沉默地給槍裝填上滿滿一彈匣的子彈。
林衍也覺得讓這兩個單兵去對抗孟星環的腦子有些為難他們了,所以也沒什么生氣的感覺,他甚至還安慰道:“行,人留給你。”
想了想,他繼續說:“如果裝備里有追蹤器什么的,那他現在應該正在和教官一起趕來圍剿我們的路上。”
第55章 準備
隨意想不明白,不僅她想不明白,祁祚也從林衍肯定地說出他們被騙之后就開始困惑不解。
他們明明已經很謹慎了。
孟星環明明一直都表現得那么友善配合。
就算預料到孟星環很有可能帶著教官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林衍也很冷靜。他一邊等待安如晦的結果,一邊在地上畫出附近地形,思考起敵人有可能的進攻路線和破局的方法,充分展現出了一名優秀的指揮應該具有的專業素養。
隨意和祁祚一左一右湊近他,卻誰都不敢先開口,怕打擾到他的思緒,于是低頭看他畫圖。
越看,兩個人越驚訝。
雖然他們今天晚上才上山,對山上的地形不是很了解,但是這張圖中的幾條主要線條和點位,卻和孟星環在山下給他們畫的上山的三條路高度重合。
隨意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林衍的腦袋,深深懷疑聯邦的科技已經發展到可以用光腦替代人的大腦了。
林衍一通勾畫之后,心中大概有數。他看著一左一右堵在他身邊的兩個人,嘆氣:“有什么想問的就問吧。”
隨意搶先一步:“你們指揮之間都那么熟悉的嗎?”
她真的好好奇,為什么孟星環對林衍那么熟悉,而林衍也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后立刻就知道他們被騙了。
“我和孟星環年級不同,現實里交集也不多,只論交情的話不算熟,”林衍看她一眼,淡淡一笑,空著的那只手抬起,食指輕點太陽穴,道,“但是如果論對對方相關信息的了解,倒確實挺熟的。”
“事實上,不止是孟星環,聯大目前所有在校師生的資料我都簡單看過一遍。對于在對抗演習中可能會遇到的比較麻煩的大二生,還有有潛力成為統一戰線的大一新生,我又多花費一些時間,深入了解分析了一下。”林衍用異常輕松的語氣說出了很可怕的話,“孟星環在大二指揮系中很有名,他的精神力只有A級,但是卻在大一的時候就通過了集訓選拔,參加過聯賽集訓。雖然他的隊伍最后沒能從高年級學長手中搶到聯賽名額,但他作為指揮的天賦和實力是不容置疑的。”
林衍回憶著之前看過的他的指揮視頻,總結道:“他的作戰風格很有個人特點,重視數據的分析和計算,擅長構建對戰模型,喜歡將所有可能發生的意外和風險都提前預判出來當作信息數據加入他對戰模型的構架之中。”
“至于他為什么那么了解我……”林衍給了隨意一個“這還用問嗎”的眼神,指著祁祚,說,“你猜,作為聯邦僅有的幾個sss級之一的聯邦之星,他在星網里的公開對戰視頻會不會被人反復觀看揣摩?”
那自然是會的,而且還會有很多人愿意花費大量的時間去為他寫小作文,想方設法的去分析他研究他。
隨意這才想起來,林衍好像也是星網中榜上有名的sss級精神力來著。孟星環和他同為指揮,自然會對這個天才學弟兼未來競爭對手更加上心,就算不是,星網上關于林衍的分析貼和個人信息也肯定不會少,有心留意一下就能了解到很多。
但是比起這些,她現在其實只剩下一個念頭。
隨意和祁祚對視一眼,同為被騙了一路的難兄難弟,兩個人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來同樣的心情——
sss級指揮,恐怖如斯。
隨意根本不敢想象看完整個聯大所有師生的資料得是多么可怕的工作量,她覺得就算每個人的資料都濃縮到只有一頁,堆疊在一起的厚度應該也足夠砸死一頭星獸了。更別說還要分類歸納,挑出需要的人選并且做出更詳細的調查分析。
林衍只看他們的眼神就能猜到他們在想什么。他們心里想說的話和直接寫在臉上明晃晃地告訴他也沒什么區別。林衍無奈道:“精神力的強度會影響到腦域的開發水平,這一點在很早之前就得到了證實,論起記憶力和分析能力,你們兩個不會比我差。”
祁祚的精神力強度是全聯邦都知道的有史以來最強,甚至已經達到了可以作為攻擊手段體外實質化的程度,而隨意,雖然她的情況比較復雜,還有些多災多難,現在還處于吃藥治療中,但是只看她剛分化就能綁定搖光,林衍就從來不敢小看她。
隨意想到自己被各種文字和數據淹沒,走一步算一百步的場景,果斷地搖頭:“不,我不可以。”
祁祚則撥拉了一下額前的碎發,用一雙金閃閃的漂亮眼眸看著林衍,半點不羞愧地反問道:“你猜我家里有那么多的指揮,我為什么會選擇當機甲單兵?”
林衍:……
林衍挑眉,但是不等他開口,一道平穩地聲音插入進來:“打斷你們一下。”
三個人同時收斂起說笑的姿態,嚴肅了神色看過去。
“……都檢查完了,”安如晦被他們灼灼的目光看得即將說出口的話都忘記了,他停頓了一會兒,才語速平緩,甚至是有些慢吞吞地說,“有追蹤器,我已經拆下來了。還有部分武器被破壞了,無法正常使用。”
林衍對這個結果并不驚訝,接過他遞過來的已經停止作用的追蹤器,問:“那些武器可以修好嗎?”
“關鍵部件被破壞了,在這里沒辦法修,”安如晦說,“但是大部分零件都在,我可以把它們改裝成新的裝備,全部改裝完需要一些時間。”
“孟星環喜歡在準備充分之后在行動,夜間不適合追捕行動,他聯合山上的教官也需要時間,”林衍冷靜分析道,“他應該會在追蹤器信號點附近派人巡查,以防我們提前撤離,但是天亮之前他不大可能直接帶人殺過來開戰,我們還有時間。”
安如晦:“我盡力。”
“我也能幫忙。”見他們同時將視線轉向自己,隨意說,“指揮我不行,但是打架和修東西,我可以。”
隨江在沃達星上就是靠著給別人修理各種機械儀器來養她,隨意在旁邊給他打下手,跟著他學過很多東西。她當時還沒分化,但是她手上很穩,一些要求非常精細的操作也能做得很好,尤其是在隨江后來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的時候,基本上變成了她在修理,隨江在旁邊教他。
不過沃達星上的科技產品比較混亂,有一些很原始的古董級器械,也有一些最新的機器,但是熱武器這種不管放到哪里都很重要的東西,隨意確實沒上手修理過,所以她話也沒有說太滿。
林衍降落點不太好,他進來的批次晚,還直接降落在了山頂,在確定自己來不及下山之后,他迅速地利用教官還沒進場的時間差一邊熟悉山上環境,一邊召集人手提前做好迎戰的準備。
其實在他的預測中,隨意和祁祚,包括林姝他們幾個個人實力強橫的,如果沒有直接落在山上的話,應該是不會這么快上山的。
他們應該在演習第二天清理掉相當一部分敵人,并且信息了解相對充足之后再上山,到時候里外配合之下,林衍有信心將教官們反圍困在山上,全部消滅掉。他甚至連最終戰場都已經選好了,結果誰能想到半路殺出來一個大二的孟星環,把這兩個專門用來和教官硬剛的大殺器給騙得團團轉,提前上山了不說,還逼得他被迫現身救人,現在都成了別人的盤中餐,一下子打亂了他后面所有的布局。
在得知半山腰有人和教官交火之后,林衍很快就反應過來來得是自己人,等確定了來人是隨意和祁祚后,他就知道要糟。
單兵系新生被他拉到反教官陣營的人數不少,但是所有人中,能夠在不同歸于盡的情況下正面單殺教官的卻只有那么幾個人,無論從哪方面想,林衍都無法輕易放棄他們。
但是留給林衍重新頭腦風暴的時間不多,他只能迅速地帶上一隊單兵還有一個作為秘密武器的安如晦去救人。這也就導致了,在場的機甲師只有安如晦一個人,重新改造那些裝備的壓力都壓到了他一個人身上。
機甲師和拼天賦的單兵、拼腦子的指揮相同又不同的一點,就是它在考驗一個人天賦的同時,還很在乎對方的實際動手能力,它需要大量的重復訓練和一整套從理論到實踐的系統化結構化的訓練。
林衍對隨意在單兵方面的預期值很高,但是他不覺得沃達星上會有系統教習那些復雜高深的機械理論的地方,不過現在確實沒有其他能夠幫忙改造裝備的人了,所以他只猶豫了幾秒鐘,就放棄了把隨意派出去的打算,改為把她交給了安如晦。
隨意跟著安如晦去鋪著滿地裝備的角落里忙碌,祁祚則在林衍的指揮下帶著人離開了山洞,走進暗潮涌動的夜色中。
每個指揮都有自己的指揮風格,但是大體上也可以劃分出進攻型、保守型、直覺型、學院派、實戰型等幾大類,從不同的角度劃分出的分類也不同。如果單論攻防傾向的話,那么林衍,就是與他俊秀斯文的表象所截然不同的,喜歡掌握絕對主動權的進攻型。
第56章 安如晦
機甲維修專業的軍訓沒有單兵系的訓練強度大,更加偏向基礎訓練,不會把人往既然累不死就往死里練的方向折騰。安如晦平常不怎么逛論壇,但是軍訓期間不能通過全息艙進入星網,也沒有什么零件給他練手,打發空閑時間的方式也就只剩下了畫圖紙和水論壇。
于是,他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論壇里關于今年單兵系突然殺出來的一匹黑馬的帖子。
如果說格斗訓練的時候打敗教官還會被很多人認為是因為在訓練期間,教官只是陪練過招,并沒有動真格的,論壇里發出來的帖子和評論里多少都帶著些開玩笑和不以為意的感覺,那么等單兵系擂臺賽的名次和成績一出,瞬間就沒人敢再帶著輕視的態度去看待這個聽起來就很隨意的名字了。
三天時間,接近一千二百場的連勝戰績,碾壓式地打破了聯大車輪戰的連勝歷史記錄。這種事要是在此之前有人放出狂言,多半只會收到一個友好問候地白眼,現在卻真真切切不含半點水分地成為事實砸在了他們的心上,無異于一場地震,震得他們頭昏眼花,心情復雜。
每一個能夠考入聯大的學生都是毫無疑問的天之驕子,他們要么是努力到讓人嘆為觀止的勤奮型選手,要么就是令人羨慕嫉妒恨的天賦型選手。前者還好,但是對于后者來說,一個入學信息上精神力評級只有s級的大一新生,一個連聯邦基礎教育都沒有完成卻在剛回聯邦就被聯大破格錄取的單兵天才,這足以讓許多同為s級或者精神力等級更高的學生對她投以打量的目光。
光是安如晦能夠認得出來的在帖子下留言對她感興趣、想和她約競技場的聯大知名的學長學姐就有好幾個,里面甚至還有競技場積分排名非常靠前的大三學生。
安如晦原本對隨意就有些好奇,在她主動申請來幫忙之后,這種好奇中更是多了幾分詫異。
單兵和機甲師雖然相輔相成,但是不管是理論體系還是學的內容都千差萬別,一個側重實戰使用,一個側重結構。
不過安如晦也沒拒絕。現在時間有限情況緊急,他不是那種話多的人,也沒有主動去教隨意的打算,只是禮貌地向她點點頭,直接道:“我需要把這些裝備全部拆成零件,再重新拼裝。”
機甲維修和武器制造其實是兩個不同的專業,但是機甲涉及到的相關領域太多,而凡是和機械工程類等領域相關的,安如晦都可以舉一反三,一通百通。所以他算是比較全能的那一撥機甲師,上能修機甲,下能造武器。
他不清楚隨意在這方面的能力怎么樣,只能把接下來自己要做的事告訴她,讓她自己判斷,接著率先開始忙碌起來。
拆東西啊……
隨意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后,轉眼就看到安如晦已經拿起一把她看不出功能的手指粗細圓柱狀裝備,三兩下就把那個東西拆成一個個泛著金屬光澤的零件,還分門別類地給堆放好,接著又拿起下一個被動了手腳的裝備。
又是干凈利落地幾下,他甚至都不需要仔細翻看手中裝備的結構,拿到手就能直接拆解。
隨意認真看了幾個之后,似有所悟地先拿起了結構最為熟悉的槍械練手,等稍微找到些拆解東西的手感之后,再陸續嘗試拆解新的裝備和部件。
拆解的過程枯燥而有趣。其中有很多結構都是重復的,卻需要全神貫注地從看似渾然一體的成型裝備上找到銜接的關鍵點,將它們拆成一個個部件、零件。看得久了,看什么東西都是一塊一塊的幾何體。
對抗演習的補給包里什么亂七八糟的作戰裝備和道具都有,隨意的動作沒有安如晦快,遇到某些特殊作用的裝備的時候還會卡殼住,根本無從下手,她只能轉交給安如晦,看他怎么操作,然后再找出類似結構的裝備模仿嘗試。
不可否認的是,當了解了一件東西的全部結構之后,它的作用也就自然而然地在腦海中浮現了出來。而且隨意記性好,學東西快,一個全新的復雜型組合結構,她看個兩三遍就能上手,自己邊回憶邊摸索著成功了一次之后,下一次的拆解速度就能顯著提升。
安如晦在旁邊越看越驚訝,突然也就明白了隨意為什么能被聯大破格錄取。有這種程度的學習能力,別說她還是個精神力等級已經不算低的s級Alpha了,就算她的精神力等級只有A級、B級,也一定能闖出一片天,收到各大軍校拋出的橄欖枝。
兩個人在角落里拆零件拆得熱火朝天,時不時簡短交流兩句,場面一時間分外和諧。林衍留守山洞,看到這一幕,眸光輕輕閃爍。
他相信隨意和安如晦能夠相互認可,畢竟他們在各自的領域都足夠優秀,而機甲單兵和機甲師之間又是最不缺少打交道的機會的,但是他沒想到這兩個人會熟悉得這么快。
安如晦雖然看起來一副安穩無害好相處的樣子,但其實并不怎么愛搭理人。他進入工作狀態之后更是心無旁騖,六親不認,誰敢在他閉關找靈感的時候去打斷他的思路,他就算忍著沒有當場發飆,也會在心里往小本本上狠狠記一筆,找機會出了這口氣。
林衍斯文表象下其實都是惡劣,他算計人都是明著算計,讓人氣得要死,又不得不按他算計好得步驟走,被迫走進他的圈套,讓招惹了他的人恨不得沖上去咬他一口。而安如晦則是連搞事情都是全程默不作聲地搞,屬于悶著壞的那種。
可是隨意和他才第一次見面,安如晦又用自己過硬的專業知識和沉穩安靜的形象迷惑住了隨意,讓她產生了這是一個很厲害的沉默寡言老實人的錯誤認知,以至于她完全沒想到,如果真的是個老實人,也就不會和林衍攪和在一起,上了他們追求刺激立志要干翻教官的賊船了。
這種錯誤認知一直持續到安如晦開始改造,或者說開始從零件開始現場造武器。
在沒有圖紙的情況下通過一堆亂七八糟的零件拼接制造出新的裝備的難度大概相當于從機甲菜鳥到三天精通機甲駕駛。隨意眉頭緊鎖,反復地排列組合重新來過,終于湊出來一把雖然丑,但是射程更遠的步槍。
她好心情地回頭一看,就看到安如晦旁邊已經堆出了一座武器小山,而他面前的零件則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
一個巴掌大的圓球拖著一根線從那座小山下骨碌碌滾到了隨意腳下。隨意下意識想伸手去撿。
“注意別把那根繩拽掉了。”安如晦及時提醒道。
隨意動作小心的把那個圓球撿起來:“會爆炸?”
“差不多,”安如晦手下不停,解釋說,“繩子被拽掉三秒之后它就會炸開,里面有一個含有催淚效果的煙霧核,兩個高閃閃光核,還有一些尖銳的金屬片,爆炸產生的能量足夠讓它們產生等同子彈的威力。”
隨意手一抖,趕緊雙手捧住這個巴掌大的小圓球。
她想了想那種往敵人堆里扔一個之后,煙霧彌漫、閃光催淚、“子彈”亂飛、鮮血四濺的慘烈畫面,再轉頭看了一眼自己那把剛拼出來的對比之下很丑卻很溫柔,丑得憨厚可愛的步槍,隨意小心拘謹地將那個圓球妥善放下,才再次抬眸仔細觀察起眼前的少年機甲師。
他一頭發尾帶著些卷曲弧度的黑色短發,淺淺的棕褐色瞳孔,是讓人一眼看過去會覺得安寧可靠的顏色。他的眼睛下面卻帶著一道烏青,像是剛熬了幾個大夜,整個人穩中帶頹。
安如晦察覺到她的視線,手中不停,慢吞吞地轉頭看她,微微偏頭:“怎么了?”
他的語氣和神態都給人以一種無害感,但是隨意在知道那個圓球的效果之后,就已經徹底無法再用之前看純良靠譜的機甲師的目光看他了。
她搖搖頭:“沒事。”
人類是有極限的,隨意突然就思想通達了。她覺得她還是繼續堅定自己的近戰機甲單兵之路,把修理東西當成副業的好。
隨意默默地把那個丑到讓人分辨不出這是槍還是一根造型奇特的拼接棍子的作品重新拆成一塊塊零件,交給安如晦,以便它們的價值能夠得到充分的發揮,然后她和安如晦說了一聲,就果斷退場,提起槍走向林衍。
她目前的能力只足夠支撐她掌握快速拆解,還不足以讓她全憑想象造出新的武器,專業的事情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做。
林衍也聽到了他和安如晦那邊的動靜,見她過來,笑道:“不可以了?”
隨意屈服道:“我去幫祁祚。”
隨意雖然因為缺少系統全面的理論學習和武器相關的知識,暫時止步于“創造”這一步,但她確實幫安如晦節省了不少時間出來,讓他有更多的時間為天亮之后的戰斗做準備。祁祚心中有數,她缺少的從來都只是成長的時間,各方面都是。
“別在意,你已經是單兵里少有的很有天賦的機甲師潛力股了,林姝連巨闕的零件都認不全,”林衍不走心地勸慰了兩句,順便拉踩了一下正在遠方孤軍奮戰的妹妹,才接著道,“祁祚那邊他帶的人就足夠了,我給你個特殊的、有意思的、神秘的任務。”
隨意:……不好的預感。
她真的,要對“神秘”這兩個字應激了。
第57章 藥不能停
隨意離開山洞沒有多遠,就發現了暗中有窺探的視線。
對方還是很小心的,但是隱藏氣息的本領遠沒有教官老辣,應該是被孟星環派來盯梢埋伏的一開始就降落在山上的大二老生。
祁祚現在在另一個方向排查清理敵人,隨意雖然有其它的任務在身上,但是這并不妨礙她順手解決掉這些暗中的視線。
她蓄力,猛地竄了出去。她動作快,周圍掩體也多,暗處的兩個老生戴著夜視鏡,只看到一道黑影唰地閃過,消失在了一顆樹后,半天也沒再次露出身形。
暗處,一名大二生的眉頭漸漸皺起,他戳戳旁邊的同學,壓低聲音問:“你剛剛……有沒有看到一個黑影?”
旁邊的同學神情凝重地回望他:“我以為是我的錯覺……你也看到了?”
“看到了。我還以為是我看一個地方看久了,看花眼了……”對方點頭,“現在怎么辦?要過去看看嗎?”
他的同伴也很苦惱。
孟星環給他們的任務是在這附近盯梢,把里面的人看住,不能讓他們溜走,但是又不能主動開戰。孟星環很快就會帶人來支援,讓他們等他到了之后再打。
孟星環對祁祚和隨意的戰斗力很忌憚,而且他這次的主要目標不是他們兩個,所以他特意交代了大二的同學們,見到祁祚和一個黑發黑眸個子不高的少女的時候必須要提起全部警惕,喊人一起圍攻。如果他們只有三五個人的話就不要上去送人頭,先把人放掉也可以,只要林衍沒逃掉就行。
可是隨意的動作過于迅速,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一樣,殘影一閃,人就消失了,他們根本沒看清對方長什么樣子,現在甚至不確定對方還在不在那棵樹的后面。
看不清人,他們當然也沒往自己正好就遇上了孟星環特意強調的兩個危險人物之一這方面想,比起趕緊撤退喊人,他們正在猶豫的問題還是都已經過了好幾分鐘了,要不要主動暴露位置去那棵樹后看看情況。
不過隨意沒有給他們繼續糾結的機會。
她早已經悄悄繞后,在確定敵人人數之后,她一手一把裝了消音器的手槍,雙槍同時被扣下扳機,兩顆子彈飛射而出,前方草叢中隨即傳來兩聲身體倒地的動靜。
如果說之前和祁祚一起行動的時候隨意還會和他說些話,交流一下動手順序和人頭分配,偶爾出現很默契的配合時還會有驚喜和輕松的感覺,那么現在重新變成獨身一人的她則完全恢復了剛進入演習地圖的狀態,人狠話不多,殺意凜然。
不知道是不是漆黑的夜色給了她熟悉感,她整個人幾乎都要融入這片夜色中,比白天的時候更多了幾分冷淡和危險。
用正在觀看演習直播的聯大學生的話來說,就是仿佛打開了什么奇怪的開關,頭頂加成buff,戰力蹭蹭蹭往上漲,一點都不科學。
半個小時后,這個方向所有的敵人都已經被她干掉,就連陸續收到孟星環的消息趕過來的老生,連同幾個提前過來的教官,她一個都沒放過。
隨意越打越兇狠,就在她面無表情地徒手握住一個已經被她的兇殘嚇傻眼了的老生的脖子,下一秒就要捏碎對方喉骨之后——
“隨意!”
祁祚原本在遠處就要準備開槍狙擊這隊敵人的,卻從瞄準鏡中看到突然殺出來的隨意,她始終冷漠不帶絲毫情緒起伏的異常神色也讓祁祚敏銳地察覺到不對。他立刻就想起來隨意還是個病人的事,而且她從進入演習后都沒有吃藥,說不定就是因為突然斷藥導致身體出現了反應。
祁祚放下已經瞄準敵人心臟的狙擊槍,連隱藏身形都沒有,背上槍就往她那邊跑過去,精神力也洶涌著,調動到隨時可以出手把她制住的程度。
他趕過去那么短短幾分鐘的時間,一整隊大二學生和同隊的一個教官就被隨意殺得只剩下一個人。這個學長正滿臉驚恐地被她掐著脖子,眼見著下一秒就要痛苦斷氣,祁祚連忙出聲喊住她,想到隨意的戰斗力,不由得精神高度緊繃。
隨意慢半拍地尋聲看過去,依然是帶著些病態的蒼白臉色,臉上還濺著鮮紅的血,眼眸黑沉,正正對上少年滿含擔憂緊張的鎏金瞳眸。
那張在黑夜里也像太陽一樣始終散發著耀眼光芒的精致的臉上,此時正帶著關心和凝重地看著她。
祁祚蹙眉,見她停住了動作,才沒有立刻動手讓她強制冷靜,轉而問道:“你還認得我是誰嗎?”
“……亮閃閃。”隨意下意識地回答,隨后才漸漸回過神,清醒過來,同時回歸的還有太陽穴和頸后的刺痛。
隨意偏頭看了眼已經在又驚又怕中被她掐暈的倒霉學長,腦子沒動,手已經先一步用力一握送人上路,幫助他趁早脫離這片對抗演習的苦海。
祁祚本來還因為她那句“亮閃閃”想起了她之前嫌他太亮傷眼的不怎么美好的回憶,誰知道下一秒她就把人的脖子咔嚓捏斷了,鮮血滴滴答答流了她一手。
祁祚一驚,精神力瞬間涌出,在她周圍形成了一層淡金色的透明屏障,將她圍在了里面。
是限制,也是保護。
兩人隔著一層淡金色的屏障彼此相望,隨意沉默了幾秒,才緩聲道:“我沒事,祁祚。”
祁祚仔細看她,見她眸中多了神采,一派清明,神色也恢復成平常那種不會讓人覺得危險的冷淡,他這才后知后覺發現自己的反應有些大。
“……這不是怕你沒吃藥,出現什么意外了么,”祁祚摸摸鼻子,視線飄忽一瞬,“我這就放你——”
“咔嚓——!”
一聲突兀的硬物碎裂聲音響起,打斷了祁祚沒說完的話,兩人同時低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祁祚手一抬,碎成幾塊的精神力抑制環就從他腕骨清俊的手腕上滑下來,掉了一地。
困住隨意的精神力屏障肉眼可見地厚了好多層,原本微弱的淡金色光芒也驟然明亮起來,在黑夜里就好像一個巨大的燈泡在向四面八方的敵人高喊“快過來打我,我在這里”。
隨意確實已經恢復了清醒,動手也只是想送這個倒霉的學長一個痛快罷了,她應該罪不至此?
不等隨意懷疑他其實就是存心想看她被教官圍毆的場景,祁祚就把精神力收了回去。
他本來有些心虛,一部分是因為還沒確定隨意的情況就把她困了起來,仿佛對她非常之戒備似的,一部分則是因為抑制環被他弄碎了。可是心虛只有一瞬間,祁祚轉念一想,又堅定地覺得自己一點問題都沒有。
他只是單純地怕隨意出事,動手著急了點,抑制環碎掉也是因為質量太差,這是校方對他實力估算不準的鍋,他一直配合著壓制也配合的很累啊。
隨意知道自己剛才的狀態不對,當下也處于心虛中。但她不喜歡遇事之后立刻自我譴責,尤其是這種不可控因素導致的問題,于是她果斷將原因歸到全息艙的身上。沒錯,對抗演習要持續三天,人在全息艙里又不能吃藥,這才導致她被迫停藥的。
果然,藥不能停。這才停了不到一天,就出事了。
隨意開始苦惱剩下的時間要怎么辦,祁祚也選擇性遺忘了已經碎成渣的抑制環,提議道:“要不然,你先退場出去吃藥?”
“演習中除非死亡,不能退出,退出去就進不來了,”隨意抗拒道,“少吃幾次而已,沒事的。剛才是意外,我之后會注意。”
祁祚死亡凝視,斷然拒絕:“不行。”
他大概知道自家二哥研究的方向,也聽林姝提起過隨意的情況。精神力相關的問題從來都是大問題,而且能夠成為祁鈺的病人,本身也很能說明隨意她病得不輕。
祁祚一臉絕不讓步,她如果不主動退出就先來打一架,幫她退場的架勢。
隨意頭疼。好不容易走了一個一心想占她便宜當她家長的林姝,現在又蹦出來一個鐵了心讓她老實吃藥的祁祚,而且還是她主治醫生的弟弟,屬于奉旨行事,她連反抗都不占理,她真的好卑微。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隨意突然舉槍瞄準,向祁祚的方向開出一槍。
子彈從祁祚肩上疾速飛向遠方,命中一個探頭探腦暗戳戳瞄準了他的學生。
祁祚眼睫輕眨,就算子彈從他耳邊飛過,他也半點動作都沒有,仿佛對隨意放心極了。他的發絲如同裁下了天邊的銀月,月色銀輝在他起伏的眉眼和飛揚的發梢上跳躍,金眸明亮堅定,美得令人心顫。
隨意說不出為什么,心中一動,緩緩放下槍,率先結束了這場無意義的對峙,抿唇,讓步道:“天亮后,等我解決掉孟星環,我就退出。”
祁祚沉思,對她被虛假的戰友狡詐的學長欺騙了感情這件事的深惡痛絕感同身受,再加上演習里的三天和現實的時間流速不太一樣,現在離天亮也不久了,放到現實里更沒多長時間,所以他最后勉為其難的接受道:“行,就這樣說定了。”
談攏之后,祁祚的任務已經完成,兩個人就重新回到山洞里準備為之后的戰斗養精蓄銳。
山洞里早已回來的新生們滿眼八卦好奇地齊刷刷看向一起回來的兩個人。林衍也似笑非笑地問隨意:“神秘任務搞定了?”
隨意看到林衍就全身一僵,后知后覺想起來還有個完全被她忘了個干凈的任務,不等祁祚問是什么任務,再念叨著讓她沒吃藥就別亂跑安心在這里待著,她轉身就跑。
她生怕任務被搶,被留在山洞里直面林衍對她吃藥了沒的二次盤問。林衍話音剛落,她人就沒影了:“我立刻馬上去!很快!”
第58章 團戰
天剛蒙蒙亮,位于演習地圖中心的山上某處,卻氣氛緊張。
孟星環不斷摩挲著指尖,身后跟著山上剩下的大二老生。
教官雖然和他是統一陣營的,但是教官們并不打算完全聽從一個學生指揮和安排,他們只會是目標一致的結盟關系。可以合作,但是實際行動起來依然是各自管各自的人。
孟星環也是因為這個,才沒有在鎖定林衍他們的位置之后第一時間打他個措手不及。不是不想,而是不行。他相信林衍肯定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派了人過來看住他們。
他猜到林衍臨時過來和隨意他們碰頭肯定不會帶太多人,經過半天時間的相處,他也已經把隨意和祁祚的危險等級提到了最高。在孟星環的計算中,隨意和被抑制了精神力的等級的祁祚雖然是很大的威脅,但是他們就算再能打也只有兩個人,演習中又不能用機甲,雙拳難敵四手,只要有人能夠拖住他們讓他們騰不出身去保護林衍就行。
可現在,他陸續派過來的人卻全都不見了蹤影,這種糟糕的現象讓孟星環不得不往最差的情況想。
孟星環和他們兩個相處的時間本來就不多,相對來說,他對祁祚的了解還要更多一些,對他現在實力的判斷也會更精準。而他對隨意則是一種信息嚴重不足的狀態。他忍不住問自己,難道隨意這個未知的變量已經強到了這么離譜的地步?
數十個大二學生和教官,連兩個大一新生都攔不住?
這合理嗎?
不管合不合理,率先去探查情況的學生已經回來了,并且向他匯報道:“林衍還在山洞里,山洞里其他的新生也在。”
箭在弦上,孟星環不再猶豫:“按計劃行動。狙擊手注意隱蔽,在外層待命,看到有人逃出來就動手,其他人,包抄上前。”
話音落下,他身邊的人頓時散開,只剩下他和另外兩個同學。孟星環不放心,說:“我們再往后退退。”
兩個同學也是指揮系的學生,他們雖然覺得孟星環有些過于擔心了,但他是這次行動的總指揮,他們對視一眼,沒有異議地跟著他一起往后退開一段距離。
*
山洞內,安如晦手中捧著一個不知道從哪里拆下來的顯示屏,隨著包圍圈的逼近,顯示屏的屏幕上多出了許多紅點。
安如晦盡職盡責地提醒道:“人來了。”
林衍不慌不忙道:“按時間算也應該快了,不急,我們靜觀其變。”
“……”安如晦看他一眼,突然緩聲說道,“你就那么相信他們幾個人能打得過那么多的老生和教官?”
明明周圍藏在暗處的敵人已經被清理掉了,如果林衍有心要逃,多得是機會。但是他不僅沒有先撤退,還主動把自己暴露在敵人的視野中,穩如泰山地坐在很容易被包圍的山洞里,只讓隨意和祁祚帶著七個新生率先出去了。
安如晦在旁邊聽他調兵遣將,大概能明白他的打算。教官和孟星環包圍山洞里的林衍,隨意和祁祚他九個人則從外面圍攻,和林衍里應外合,把教官和老生一鍋端……
安如晦雖然不是指揮,但他只是這么一想,也覺得這個計劃有些離譜。敵方實力強,經驗多,人數少說也有上百人,是他們的十倍往上,林衍卻準備以少打多把人留下。
林衍想了想,自信點頭:“當然。”
他笑:“團戰和單打獨斗不一樣,講究天時地利人和。有時候,人數的差距是可以靠其他方面補上的。”
安如晦見他這么自信,也跟著覺得可能是指揮系的學生都喜歡在看似簡單的表面之下暗藏玄機,林衍說不定還有其它的安排,而他只是一個單純的機甲師,看不透罷了。于是他不再多問,重新看向了顯示屏。
老生和教官一左一右同時行動包抄了山洞,他們越靠近,顯示屏上的紅點就越亮。
就在最前面的一個教官離山洞洞口只有數步之遙,眼見著就能闖進去的時候,山洞內,剩下的幾個新生都緊張地握著槍站在洞口兩側,隨時準備著等敵人一進來就開槍把人射成馬蜂窩,林衍和安如晦也躲在一個遠離洞口正面的死角。
林衍也在看著顯示屏,當密集的紅點大部分都越過他眼中一條無形的線的時候,他當機立斷地按下了手中遙控器上面的一個按鈕。
轟——
煙霧爆開,碎片亂飛,與此同時還有一道道刺眼的白光驟然劃破剛破曉時尤帶混沌的天。
山洞外,爆炸聲和驚訝怒罵聲此起彼伏。
“臥槽!”
“是雷區!”
“啊!我的眼睛!”
“瞎了瞎了瞎了!!”
“怎么回事?!!孟小子不是說把他們的裝備毀了,他們已經沒有大范圍傷害的熱武器了嗎???”
“埋伏!煙霧里有埋伏!我中彈了!”
“誰踩我?草!眼睛好痛!”
“可惡!他們在哪埋伏的???難道是從地底下蹦出來的不成??!”
“快退出雷區!”
爆炸聲如同一個大型的信號彈,信號聲一響,槍聲也緊跟著響起。而在靠近大二老生聚集的右側方向,突然竄出來三個穿著老生同款作戰服的學生,抱著槍就沖進了煙霧中。
經過安如晦改良的煙霧彈殺傷力驚人,混亂之外,地勢較高的一處狙擊點位,祁祚架著槍,眸光比子彈更凌厲。他迅速地清理掉周圍的狙擊手之后,找了一個方便移動的位置,只要有人從煙霧中露頭,他就能抓住那短短一瞬間的空隙把人一槍爆頭。
與此同時,同樣流竄在外的隨意正在搜尋孟星環的下落。管他是不是學長,說了要殺他,那么她今天必殺他。
但是孟星環太小心,深諳指揮要坐鎮后方,不能被輕易斬首的原則,隨意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沒發現他的蹤跡,而此時高閃的閃光已經結束,煙霧也開始漸漸消散。隨意不爽地皺著眉,就近沖進煙霧抓了兩個老生。
她三兩下把人放倒,趁著煙霧還沒散完,拽著人家命運的后衣領就把人拖到了煙霧外面,一手一把匕首,泛著寒光的刀尖抵住兩個學長的脖子,大有下一秒就讓他們血濺三尺的架勢,逼問道:“說,孟星環在哪??!”
兩個老生對于自己在全程直播的演習里被小一屆的學妹一只手就放倒了這件事深深打擊到,捧著搖搖欲墜的自尊心,倔強道:“你休想從我嘴里得到任何消息!”
隨意根本不給他掙扎和拉扯的時間,對方這么一說,她當即就把人送走了,然后看向另一個猝不及防間被同學滾燙的鮮血噴了一臉的老生:“說不說?”
對方被她周身的殺氣嚇得有點發顫,但是一想到他現在的表現可能會被星網上無數吃瓜群眾剪成視頻反復鞭尸,他咬著牙,張嘴:“……!”
隨意只等了三秒,三秒一過,在這個老生頭腦風暴之后準備展示出自己寧死不屈的高尚品質之前,刀刃已經割斷了他的喉管和頸動脈。
隨意沒有折磨敵人的癖好,她甚至不需要補刀,因為她動手從來都是奔著一擊斃命去的。她下刀時用力很重,帶著要砍斷對方喉骨的狠勁,對方往往來不及感受到死亡的疼痛就被開啟了保護機制的全息艙給彈出去了,只剩下一具鮮血咕嚕嚕流得歡快的尸體。
這兩個不說,那就再換兩個。隨意轉身就再次沖進了敵人堆里。
另一邊,教官們的確比大二的學生經驗更豐富,在學生們還閉著刺痛的眼睛暈頭轉向逃不出去的時候,他們在煙霧散開前就已經配合有序地退了出去。
可是不等他們重振旗鼓,周圍地勢更高的攻擊點位上,不知何時竟然被取而代之,換成了四張面生的稚嫩面孔,而山洞大開的洞口中,也悄無聲息地探出了一架改造版機槍槍口。
山洞附近地形類似一個微型的盆地,地勢較低洼,但是這個山洞所處的位置卻是在一個斜坡上,這是一個很適合防守和反擊的居高臨下的好位置,敵人想要進去就需要先上坡,很容易把自己置身劣勢。
山里的地形都不平坦,同一塊地區也有高低起伏,現在,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因為想要逃開那個煙霧籠罩區而在無形中被逼到了整片區域地勢最低點的那塊碎石地上的教官們面色大變。
“不好!被算計了!”
山洞內,盯著顯示屏的林衍在發現獵物到達他事先設置好的陷阱區域后,按下了另一個按鈕,引爆了他們最后剩下的一波改良煙霧彈。這片陷阱雷區里面甚至還埋著兩個安如晦用小塊的能源塊和一些邊角料造出來的爆破彈。
占據了地勢優勢的新生格外囂張,對著底下的煙霧就是一陣掃射。有兩個人打上頭之后,只感覺自己的腦袋上正頂著一個飛速跳動的計分器,隨著他們開槍的速度分數也蹭蹭蹭往上漲,一時間連祁祚提前交代的記得轉移位置都給忘了。
結果就是,被定位到他們位置的教官兩槍給崩了。
林衍這方本來人數就少,他們的封鎖也并不嚴密,現在突然被打開了一個缺口,教官們雖然傷亡慘重,但是幸存的教官依然反應迅速地開始撤退。
祁祚追著射了幾槍,就調轉了槍口。
他們早就商量過,憑他們幾個人,想一口氣把過來的所有教官都留下顯然是不太現實的,而且教官也未必會傾巢而出,最好的情況也就是先干掉個一半,剩下的再反客為主,慢慢清剿。
不過,雖然暫時留不住教官,但是他們可以把山上的大二老生全都留下來。
第59章 還禮
煙霧完全散去,山洞外所有的景象都一覽無余。祁祚調轉了槍口對準大二老生扎堆的區域,準備給自己帶著病體上戰場的戰友以最可靠有力的支援,卻剛好看到隨意白刀子入紅刀子出,拔出匕首,甩飛刃上鮮血的場景。
隨意始終保持著一刀一個的速度,百來號大二學生,她一個人就殺了大半,一眾老生們看見她就跟看到什么魔鬼一樣。
祁祚不由得沉思:他現在去追教官還來得及嗎?
祁祚地勢高,他掃過一圈,沒看見任何疑似孟星環尸體的存在,再聯系到周身陰云密布的隨意理解一下,瞬間就明白了她的低氣壓從哪里來。
他看著自己失去了束縛的手腕思索了三秒鐘,再抬眸,眸中細碎金光閃爍,sss級強大的精神力驟然鋪展開,以不可阻擋之勢,將整座山籠罩在內。
每個人的精神力都是獨一無二的,就像信息素一樣,帶著屬于個人的標記。祁祚的精神力一釋放出來就以他為中心飛速蔓延開來,山洞內,林衍最先停下指尖敲擊顯示屏幕默算距離的動作,抬頭看向洞口外,感受著這道強大到讓他直覺無法對抗的精神力,微微瞇眸。
他無聲嘆息。果然,就算同樣是sss級,也還是有差距在啊……
安如晦也遲鈍地抬頭看了眼外面,接著又懶洋洋收回視線,繼續看追蹤屏幕。
山洞外,正在莫得感情刀起刀落的隨意,突然狠狠一皺眉,目光銳利地鎖定了祁祚的位置。
銀發的少年顯然有些錯愕,那雙本就明亮的金色眼睛此時閃爍著點點燦金光芒,比天邊漸明的破曉晨光還要耀眼。
祁祚一愣,沒想到她竟然能通過精神力直接鎖定他的位置。
只有精神力等級相差不多或者足夠敏銳的人才能察覺到更高等級的精神力,祁祚雖然遇到過能夠反向定位他位置的特殊儀器,但是還沒有被其他人反向定位過,最多也就是察覺到他的存在。
他一邊暗自將這一點記在心里,提醒自己以后使用精神力時要注意,一邊向隨意指了指東方向,比了個五。
方向,距離。
隨意立刻不在意這種讓她渾身不適的被窺視感了,她壓下蠢蠢欲動想要反擊的精神力,把剩下的戰斗交給祁祚來收尾,她則頭一轉,毫不猶豫地奔向他指出的方向。
祁祚看著她果斷離開的背影,好心情地笑了。
祁祚精神力所及,一草一木盡在掌握之中。他換上新的子彈,從容接管了戰場。
*
孟星環發現情況不妙的時候就當機立斷地撤退了,他撤退的方向正是他飛速理清思路之后,判斷出的教官的撤退方向。
果不其然,在他帶著僅剩的兩個同為指揮的同學撤到一片小樹林一段時間之后,就等到了身上掛彩分外狼狽的教官們。值得驚喜的是,教官的隊伍里還跟著一小隊零散的大二學生。他們都是誤打誤撞跑出了煙霧后又距離教官比較近,趁著教官們打開一條出路后立刻機靈地跟上去才逃出來的。
比起他們整座山上的大二生傾巢而出,逃出來的這十幾個人并不算多,但是也能勉強給人一些安慰。那兩個副指揮在見到同學之后,不管是不是同一專業的,也不管演習之前認不認識,瞬間就感動地迎了上去,一邊動情地說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一邊把他們從教官身邊領到了孟星環的身邊。于是,教官和大二學生這兩個盟友陣營現在呈現出各自聚成一團,相對而望的場景。
如果有不知情的路人路過,可能會認為他們下一秒就要打起來。
大二學生當然不想跟教官打起來,他們參加演習本來就是為了演習的積分平衡來充當低配版教官的,得多想不開才去和教官硬剛。
但是該怎么說呢。他們主動去聯合教官,信誓旦旦地放話能把在教官手下屢次三番逃掉的林衍給干掉,現在卻變成了他們幾百個人被對方十幾個人打得潰不成兵,損失慘重。兩個副指揮到底還是做不到孟星環那么自然淡定的,看著掛彩的教官,多少還是有些心虛。而對剛逃出生天的大二學生來說,跟和教官站在一起相比,還是同一陣營的同學抱成一團更有安全感。
大二生這邊無形的領袖是孟星環,教官那邊則是價值二百積分的張教官。他不僅是單兵系的總教官,同時是此次軍訓的總教官。
大眼瞪小眼終歸不是辦法,孟星環率先上前一步,主動承認自己的失誤:“這次行動失敗的主要責任在我。我低估了對方實力,尤其是對方的人員和武器配置,沒設想到安如晦也在山上的情況,草率制定出正面圍攻的計劃,最終導致了失敗的結果。”
安如晦,ss級機甲師,在工作室造機甲造得太忘神,錯過了升學考試,卻被聯大守在家門口先下手為強搶走的保送選手。
是的,造機甲。在許多同為大一的新生剛剛開始學習復雜的機甲結構,琢磨著先模擬機甲手臂的能源路線還是先鉆研機甲腿部動力原理,只能上手維修一些常規損傷的機甲的時候,他就已經可以自己造出能跑能跳能駕駛能夠使用武器的機甲了。
孟星環進入演習之后還特意讓人留意過他的蹤跡,但是演習開始也才一天,山上沒人傳出見過他的消息,他又聽到過新生隊伍說他已經被干掉了的聊天。畢竟是機甲師,這里可沒有那么多工具和材料讓他憑空造機甲,他搶不到補給,大家打起來之后也不可能對他手下留情。
孟星環對此消息存疑,但是卻相信了他的降落點是在山下,所以在將那個藏了追蹤器的被他動了手腳的裝備背包交給隨意的時候才會連半點猶豫都沒有。他雖然不是專業的機甲師,修不好東西,但是對于怎么搞破壞還是很有信心的。孟星環親手破壞了那些裝備的關鍵部件,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把那些變成廢銅爛鐵的東西修好或者是改裝成新的武器的人,他根本不做他想,也能確定新生中有這個能力的只有安如晦一個人。
現在想想,他深切的懷疑安如晦在山上的消息被隱瞞轉而傳成他已經離場,也有可能是林衍在暗中安排。再往深里想,或許隨意和祁祚只是在配合他,他的一切行動都在敵人的掌握之中。
張教官看他一眼,雖然隊伍折損大半,但他也沒生氣。不管是大一的新生,還是孟星環他們這群大二的學生,就算他們中的很多人已經比他還要強大,也注定會比他走得更遠,在他眼里也都是一群毛還沒長齊的小兔崽子。
“對抗演習嘛,有輸有贏很正常,戰場上有意外情況出現再正常不過了,哪有指揮能把所有意外都提前算到的?”張教官拍拍他的肩,“壓力別太大,心態放平,演習還有一天多的時間才結束呢。”
孟星環沉默著點點頭,但是嘴角溫和的笑容卻徹底消失不見了。他抿緊了唇,把那些毫無根據的猜測全都丟掉。他現在隱隱感覺到,對敵人情況了解不足就制定出計劃這件事對他的打擊比作戰失敗的打擊要大得多,甚至讓他開始草木皆兵起來,而這種狀態對一名指揮來說顯然不是什么值得說出口的好消息。
張教官自己不是指揮系出身,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退役太久了,做軍訓教官又經常和一群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打交道,他以前火爆的脾氣收斂了很多,說話都緩聲慢語的不像以前那么大聲了。他一看孟星環這反應,就知道他沒真的聽進去。
張教官在內心無聲感嘆一聲,果然還只是個在校的學生,這就受打擊了。
但他仔細想想,又覺得也能理解。畢竟聯大這屆新生就跟撞了邪一樣,往年一屆也出不了一個的天才都扎堆往這邊跑,連他看著那些人生剛剛啟航就直接開著星艦原地起飛的年輕人,也不免在心中感慨他們這些前浪真的要被拍死在沙灘上了。
這種情況不太好安慰,他回頭看向其他教官,準備換個人來,視線余光掠過某處時,卻猛地一肅,厲聲喝道:“出來!”
在他出聲的同時,教官們齊刷刷舉起槍四人一隊背靠背警戒周圍,大二學生們反應慢了一拍,但是也在教官動作之后趕緊戒備起來。
林中氣氛在交錯的子彈上膛聲和隨后的一段寂靜中驟然緊繃。
風過,吹得枝頭的樹葉沙沙作響。而就在距離他們不超過十米的一棵樹后,一個人影在他們開槍之前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
陽光透過婆娑樹影落在少女久不見光的臉上,她黑眸沉寂如深夜,單手放在口袋里,另一只手上只有一把在光線下寒光閃爍的匕首,刀刃上還染著血。
隨意面對著幾十個敵人和轉向她的黑洞洞的槍口,一個人,周身氣場卻能夠和他們分庭抗禮。她不僅不露怯,還因為過于輕松淡定的姿態使得整個場面產生了一種爭鋒相對之感。
隨意先看向孟星環:“我是來殺你的。”
孟星環看到她這么直接的現身,狐疑祁祚正在暗中某處瞄準。他冷靜地問道:“你一個人?”
他心中警報作響,面上卻半點不露,連之前受打擊的神色都消失了個干干凈凈,張教官離他最近,看得也最分明。正苦惱怎么安慰一下學生受傷心靈的張教官突然心情復雜起來。
現在的學生,入學前都去進修過表演課和表情管理嗎?
“我一個人就夠了,”隨意說完,轉頭看向正在懷疑糾結的張教官,“正好教官也在。我有個禮物準備當作還禮送給教官,既然這么巧,那就一起送了吧。”
送禮物?怎么聽起來那么耳熟?
張教官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而等他下一秒反應過來瞳孔地震的時候,隨意已經腳下一蹬,沖向了他和孟星環。
張教官和孟星環站得很近,近得抬手就能碰到肩的那種。隨意離他們也很近,近得連一秒鐘都不需要她就逼近到他們的眼前。她孤身而來,一為殺人,二為還禮,結合一下就是——
轟——!!!
填裝了五顆能源核的濃縮版炸彈爆炸開,樹木迸裂,土地外翻,巨大的聲響震耳欲聾,就連在演習地圖外屏息凝神觀看這一幕的觀眾們也被嚇得一激靈。
屏幕上,硝煙彌漫,徒留下一地死寂。
*
隨意連疼痛都沒感覺到就被彈出了演習地圖。現實中才剛剛入夜,擺滿全息艙的訓練場中燈光明亮。隨意條件反射地閉上被燈光晃到的眼睛,坐起身,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她爽了。
隨意被爽到了。她緩緩睜開眼,從全息艙里起來,腳剛落地,視線一轉,就猝不及防對上了正坐在全息艙里面無表情凝視著她的張教官。
隨意:……
第60章 歸零
隨意和怨念的張教官視線相對,空氣中彌漫著微妙的氣息。下一秒,張教官旁邊的幾個全息艙傳來一陣打開的聲響,隨意心中頓時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訓練基地正中的投影屏幕上依然播放著演習地圖內的場景,屏幕前最好的觀影地點則被淘汰了的教官們強勢霸占,他們人手一個小椅子,吃吃喝喝看演習,其他淘汰了的新生們則唯唯諾諾的擠成一團,敢怒不敢言。
隨意那一招同歸于盡的效果太好,帶走的一批教官里面有不少是負責單兵系訓練的教官。張教官和其他幾個單兵系的教官一出來就把隨意給拎走了,然后很友好地分給她一個小椅子,帶著她一起占據了最佳觀影區域。
周圍的同學都全程圍觀了她一換一群的壯舉,看著一出來就被死而復生的敵人團團包圍的隨意,看向她的目光里同情有之,驚嘆也有之。
隨意深陷敵營,又被來自四面八方的奇怪視線看著,她坐立難安了一小會兒,才木著臉掏出了特制的藥劑,目不斜視地盯著屏幕咕嚕嚕喝了起來。
張教官以為她喝得是營養液,也沒多問,畢竟全息演習也是很消耗體力的。他等她喝完,才深沉地喊她的名字:“隨意。”
隨意把喝完的藥劑包裝袋收回空間紐的動作一頓,慢吞吞地轉頭看他:“?”
張教官嘆氣:“小孩子不能太記仇,容易長不高。”
拉低了單兵系平均身高的隨意:!
“我不信,”她之前暗戳戳問過祁醫生,祁醫生很專業負責地告訴她,她長不高的主要原因是因為沒分化。可她現在已經分化成功了,接下來很快就能長到正常Alpha的身高。她已經不再是當初會被輕易騙到的她了,她成長了,“騙人才會長不高。”
張教官被她一本正經地回懟給噎住。新生們平常見到他都跟耗子見了貓一樣恨不得拔腿就跑,沒幾個敢跟他斗嘴的,突然被反傷,他還有些不太適應。他噎了一會兒,看看屏幕上的畫面,才繼續問:“你是怎么追上我們的?”
難道那個sss級的指揮小子連他們的撤退路線都預判出來了?而且連孟星環會在那片樹林里等他們也知道?可是當時場面那么亂,全程也沒見他從山洞里露頭,總不能連那兩個上頭后被當作打開包圍圈的突破口干掉的新生也在他的計算之中吧?
嘶……張教官突然就和之前疑神疑鬼的孟星環感同身受了,他越想越不對勁,真的就細思極恐了。
隨意不好意思直接告訴他他們的行蹤根本就是赤裸裸地暴露在她眼前,和裸。奔也沒什么區別。她組織了一下措辭,才解釋道:“跟著你們一起逃走的大二老生里有我們的人,他身上有追蹤器。”
追蹤器是孟星環留給他們的,被安如晦拆下來之后改了改,連接上顯示器,不僅能接著用,而且不會被孟星環那邊察覺到。林衍在夜里派隨意出去執行的神秘任務就是去埋一個信號轉接器,以防教官們跑太遠,跑出追蹤器的信號范圍。同時,林衍還讓她扒了幾套尸體還沒有被刷新離場的大二老生的作戰服回去,為的就是在混亂中讓人帶著追蹤器打入敵方內部。
他不覺得己方這么十幾個人能把教官和大二生一口氣全部拿下,所以在一開始就將作戰計劃分為了兩個部分。前半部分的主力是祁祚和其他新生,那一波煙霧彈除了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以外,同時也是一個障眼法。
陣仗越大,場面越亂,敵人戰力被削減的越厲害、越不知所措,對后半部分的行動就越有利。
后半部分的主力是那個勇敢站出來充當人形追蹤器的新生和隨意,她個體戰力強,速度快,而且很擅長隱藏氣息,再加上她必須得退場吃藥,死之前還能帶走一波教官,可以說是穩賺不虧。
隨意雖然放話要親手干掉孟星環那個騙子,也確實這么做了,但是要說她有多深的執念和痛恨,其實也不至于。對抗演習,各憑本事罷了。如果不是發現孟星環所在的方向和教官們撤退的方向一致,那么她的首要目標肯定還是追上教官,等他們聚在一起的時候把他們一波帶走。
孟星環么,演習結束后隨時可以在競技場里約戰,反復暴打他,但是炸飛教官的機會可就只有這么一次。
聽到隨意這熊孩子輕描淡寫又難掩興致勃勃地說著要炸飛教官的張教官本人:……
張教官難得吐字艱澀地道:“你是說,祁祚的抑制環也被……撐碎了?”
不用隨意回答,旁邊一只耳朵聽演習直播,一只耳朵豎著聽他們說話的教官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夸張道:“可不是,你是沒看到,那個抑制環直接碎成幾塊了!”
隨意不清楚,但是他們可再清楚不過了。全息艙中的一切場景都是模擬出來的,包括精神力抑制環,能夠撐破抑制環,唯一的可能就是祁祚的精神力已經超過了全息艙能夠承受的最高精神力閾值。他現在還能在里面正常的演習完全是他在主動配合控制,不然他在抑制環碎掉的時候就能直接拆了整個演習地圖,把全息艙給弄壞。
張教官現在只想問,這屆的新生是專門來克他們這群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教官的嗎?這都是哪里跑出來的妖魔鬼怪?不過他轉念想想,突然又開始幸災樂禍起來。離軍訓結束也沒多久了,等結束后,咬牙切齒的就該輪到聯大的老師們了。
張教官看著正一邊喝營養液,一邊仰著頭看大屏幕的隨意,重新露出了標志性的意味深長地和藹笑容。
或許不止是禍害一個聯大,也說不定呢?
他已經開始期待今年的軍校聯賽集訓選拔了。
*
隨意雖然提前離場了,但是對抗演習依然在繼續。她就和教官一起,在屏幕前安了窩,看到聯大學生一些堪稱刁鉆的操作時,還會發出沒見過世面的“哇”地感嘆。
訓練場里的直播屏幕旁邊也有一個積分排名,上面除了學生的個人積分,還有場內剩余的新生、教官和大二學生的人數。
山上的教官被隨意帶走了絕大多數,剩下的零零散散的教官,也在林衍組織的仿佛開了追蹤鎖定外掛一樣的圍追堵截中陸續落網。
演習最后一天,碩果僅存的一個教官抱著已經沒有子彈的槍,生無可戀地看著追了他一晚上的新生們。
這個教官是帶指揮系新生軍訓的教官,他看向幕后操縱這一切的罪惡黑手,卑微地企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林衍,教官在體能訓練的時候應該沒有為難過你吧?”
他真的想不通,昨天的山上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他的戰友們一夜之間就人間蒸發杳無音訊了?為什么原本應該見到他就跑的新生會和他角色顛倒,舉著槍追著他喊打喊殺,而且他竟然還真的寡不敵眾,孤立無援,只能狼狽逃竄?
這到底是為什么啊??!
林衍斯斯文文地笑著:“教官這么好,當然不會為難我們。是我們太嬌氣,辜負了教官的信任,還得排隊去躺治療艙才能繼續訓練。”
體能訓練的時候把看起來最斯文白凈的林衍作為開嘲諷的對象說了他很多次嬌氣柔弱的教官:“!”
淦啊,他只是走走常規流程而已啊!這可是聯大的軍訓哎,他開個嘲諷怎么了?這屆就這么一個sss級的指揮,他開嘲諷當然要挑名氣大的啊!這有問題嗎?
隨意不記仇,是因為她有仇基本上都當場報了,速戰速決。但是林衍記仇,連本帶利的那種。而且他這人還惡劣,比起一口氣報復回來,他更喜歡挖坑,慢慢折騰人。
比如追了人家教官快一天一夜,把人留到最后一個。
祁祚從兩個人的對話里大概領悟到了什么,他看了眼正笑著的林衍,默默退后幾步,離他遠了點。不止他,安如晦也在往后退,兩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果然得罪誰都不能得罪指揮。sss級尤甚。
教官知道自己沒救了,反而一改剛才的態度,硬氣起來。他硬氣地就地一坐,雙手抱胸,高傲地昂起頭顱,閉著眼:“哼,要殺就殺!我認栽了,搞快點!”
半晌,沒人動手。
林衍這賊精的小兔崽子突然良心發現了?
教官驚疑不定地悄悄睜開一只眼觀察情況,就在他睜眼的瞬間,林衍單手握著槍,笑吟吟地對他擺擺手:“教官再見~”
砰。
對抗演習的第三天下午,現實時間早晨六點二十七分,距離演習結束還有不到一個半小時,聯大內每一個播放著演習情形的投影屏幕旁的積分屏幕最頂端,場內剩余教官人數,同時輕輕一跳,變成了一個鮮紅的零。
在數字歸零的那一刻,屏住呼吸見證聯大又一歷史記錄的學生們不管是新生還是老生,全部都激動地嚎叫出聲。
“好耶!!!”
“全滅教官,嗷嗚!!!”
“我對這屆新生心服口服了!”
“誰爽了?我爽了!!!”
“夢想照進現實哈哈哈哈哈哈!圓夢了!!!”
“林學弟!你是我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