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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離京

    文郎君看了?鄭玉一眼, 嘆了?口氣,“常年不在府中,一回來便不著?家, 不若去尋別的男子生一個吧。”

    他這話一出,榮蓁與姬恒對視一眼,顯然文郎君對鄭玉積怨已久,但卻也是因愛生怨。

    鄭玉連忙道:“我可是一步也沒踏進教坊, 哪里有別的男子。”

    榮蓁掩唇輕咳一聲, “時辰也不早了?,不如我讓人把廂房收拾出來, 你們住下吧!

    鄭玉見?自家夫郎胸中有氣,連忙回絕, “我在外面歇著?是沾不了?枕頭的, 這便回府了?。”說?著?又看了?文郎君一眼,“天色不早了?,咱們……”

    文郎君卻只同姬恒與榮蓁話別,“殿下, 今日叨擾了?, 改日有空再來府上拜訪!

    姬恒笑容得體,道:“鄭將軍與妻主?乃是摯友,自然便是帝卿府的貴客,何來叨擾一說?!

    姬恒又吩咐恩生,親自送鄭玉幾人出府,待人都散去,姬恒看了?榮蓁一眼, 卻是笑出聲來,榮蓁靠近他道:“何事?如此好笑?”

    姬恒溫言道:“鄭將軍懼內(nèi), 文郎君看似強悍,實則拿她毫無辦法,兩人之間?吵吵鬧鬧,但卻也是情真意切,倒教人羨慕!

    榮蓁擁住他,“這話倒像是對我存了?怨懟。”

    她身上酒氣未消,姬恒輕聲道:“方才?見?你言語流利,還以為你沒醉,現(xiàn)在可覺得好些?了??”

    榮蓁靠在他的身上,“若不是瞧見?有客人來,我也早就醉了?。”

    姬恒笑著?扶她進了?內(nèi)殿,又讓人抬了?浴桶進來服侍她沐浴。

    榮蓁坐在浴桶中,水汽氤氳,頭輕輕靠在桶沿上,姬恒站在她身后?替她揉捏雙肩,輕聲道:“那日進宮,我同惠君說?了?些?話!

    榮蓁嗯了?一聲,姬恒接著?道:“君后?尚在,他如今代理后?宮事?務(wù),又得封君位,若是尋常后?宮男子,只怕當(dāng)成了?天大的喜事??苫菥樕蠀s毫無歡喜之色,你可知?道為何?”

    榮蓁沉默了?一瞬,并未直接回答他,便是這份沉默,讓姬恒明白了?一些?事?,“你果然是知?道的!

    榮蓁按住肩上的手,“他是陛下的人,我知?不知?道,又能?如何?”

    姬恒倒不是懷疑榮蓁與徐惠君有何私情,若真的有,徐惠君便不會如此無望了?,可他很是好奇,“你究竟是何時知?曉的?”

    榮蓁緩緩道:“一開?始也有些?猜測,但因為馮貴侍的事?,我對后?宮男子避如洪水猛獸。即便有些?什么,我也不愿深究,免得讓自己陷入憂慮之中。直到那些?日子,我因為馮冉的事?心中難安,去了?陛下那里陳罪,陛下惱怒,我狼狽行走于?雨中。徐惠君不顧規(guī)矩體統(tǒng),為我撐傘!

    原來如此,姬恒沒再說?話,榮蓁道:“我與徐惠君并無逾禮之處。”

    姬恒平聲道:“我并不是要?翻舊賬,若換作從前,有人對你懷有心思,我是萬不可能?同他說?一句話的?尚旎菥趯m中幫襯我許多,也算是愛屋及烏吧,我總不能?恩將仇報。我只是想到他,便聯(lián)想起自己!

    若余生里沒有她,即便過?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日子,也如同一朵開?敗的話,再無生機。

    他未說?出的話,榮蓁卻已經(jīng)明白,她從浴桶中站起身來,姬恒愣了?愣,只見?她捧著?他的臉頰,在他唇上吻著?,許久才?放開?,榮蓁望著?姬恒,他的唇微微紅腫,榮蓁道:“你覺得現(xiàn)在可是真的?”

    姬恒伸手將她攬住,吻了?回去,情愛總是自私的,不能?與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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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恒既然決定離京,總要?去宮里向太后?拜別,榮蓁與姬恒一起去了?壽康宮,太后?坐在輪椅上,說?話也不甚利落,只是一直握著?姬恒的手,姬恒靠在太后?膝邊,榮蓁退了?出來,守在殿外等著?。

    恰巧這時明賢與韓云錦一同來壽康宮給太后?請安,榮蓁同明賢行禮,“太女!

    明賢點了?點頭,儼然一副儲君的派頭,而后?進了?殿去。韓云錦停在殿外,同榮蓁寒暄幾句,“聽說?榮大人要?離京了?!

    當(dāng)年榮蓁出事?,韓云錦究竟參與幾分,榮蓁并不清楚,可若說?此事?與她毫無干系,榮蓁也是不信的。

    榮蓁道:“看來韓大人對榮某很是上心啊?”

    韓云錦被她噎住,只能?道:“榮大人這是說?哪里的話,咱們曾經(jīng)畢竟同在吏部任職,我關(guān)?心一下榮大人,也是無可厚非吧!

    榮蓁笑了?笑,側(cè)身看向韓云錦,伸手在她肩上拂了?拂,“那便祝韓大人,早日得償所愿了?!

    韓云錦極其厭惡榮蓁這副模樣,她將工作視作威脅,榮蓁卻仿佛從來沒有將她放在眼里。

    榮蓁也的確如此,對她而言,韓云錦不過是個跳梁小丑,今日陛下扶持韓家,明日若是扶持李家,韓云錦便成了棄子。推動之人或許是韓云錦,但主?宰這一切的,從來都是姬琬。

    不一會兒,姬恒從殿里走了出來,眼眶微紅,榮蓁沒有問什么,同他并肩離開?。

    姬琬知?道她二人要?離京,雖不情愿但也拿她們沒辦法,姬琬道:“本還想著今年早些去行宮圍獵,你們也一同跟去!

    榮蓁能?攀上皇室,便是從獵場中開?始。榮蓁心里明白,姬琬這是有意要?與她重修舊好。榮蓁溫聲道:“總有機會的!

    姬琬在她肩上拍了?拍,“這一路漫長,你替朕照顧好阿恒,還有璇兒。”

    榮蓁笑了?笑,“陛下放心!

    榮蓁臨行前特意同鄭玉見?上一面,自從那日文郎君來帝卿府找過?,鄭玉便安生了?許多,沒有再出門飲酒,也是后?來才?知?,鄭玉在邊境時受了?些?傷,郎中特意囑咐她少飲酒,榮蓁有些?懊悔,也難怪那日文郎君會如此怨惱,其實也都是擔(dān)心鄭玉的身體。

    榮蓁問她,“可安撫好自己的夫郎了??”

    鄭玉又要?說?些?大話來,但瞧見?榮蓁的眼神,便知?道她已經(jīng)看穿了?自己,“他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敢對我怎樣。不過?我常年不在家中,母親讓我同他再生個孩子,我……”

    榮蓁低頭輕笑,鄭玉道:“你還笑我,不是要?與我結(jié)親家嗎?如今我們兩個都是女兒,這要?怎么結(jié)。你與帝卿早日生下兒子,我們也好將此事?敲定!

    榮蓁笑道:“這可不由我做主?,我答應(yīng)下來,帝卿可不一定!

    鄭玉哼了?一聲,而后?又正色起來,“上次送你還是去房州,如今真正算是否極泰來。此去襄陽,一路保重。”

    榮蓁點了?點頭,“你也是,刀劍無眼,你要?當(dāng)心!

    榮蓁坐上馬車,一隊人出了?城去,姬恒抱著?璇兒,已然在他懷中睡下,榮蓁將孩子接了?過?來,姬恒問她:“方才?說?了?什么,你和她這般高興?”

    榮蓁便把原話說?給了?他,姬恒聽聞,卻道:“她們還是早些?生了?兒子,給我們璇兒做夫郎吧。”

    榮蓁笑了?笑,早就猜到姬恒會說?這樣的話。

    一行人走了?一月,終于?到了?襄陽城,秦楚越早得了?消息,帶人過?來迎接。榮蓁騎在馬上,同她道:“近來襄陽無事?發(fā)生吧?”

    秦楚越看著?她,欲言又止,榮蓁明白有些?話不方便在這里說?,等安頓好一切,她又將秦楚越喚了?過?來,“究竟何事??”

    秦楚越道:“你離開?之前將許多事?交于?我,可姚郡尉幾次阻攔,我便起了?疑心。想盡辦法讓人潛入她府中,偷了?些?信件出來,你猜她究竟是誰的人?”

    榮蓁問道:“誰的人?”

    秦楚越從袖中取出證物,“這是在京城出來的信,你且看看這是誰寫的。”

    榮蓁將信件展開?,上面記錄的皆是她在襄陽所做的事?,再往下看去,雖只有一個韓字,但榮蓁卻也能?夠想得出,“她們竟然已經(jīng)把手伸到了?房州!

    還會有誰,除了?韓云錦,榮蓁不做他想。但她身為襄陽郡尉,所思所想自然要?以此為先?蓻]有人喜歡被人監(jiān)視著?,榮蓁握緊了?指骨。

    第122章 詭道

    秦楚越慢慢道:“在房州時我便覺得吳縣令有些?不對, 她像是得了什么人的指點在做事。也不是我輕視她,若吳縣令真的有這樣的城府,她也不會這個年紀(jì)還只是個縣令。好在大人您臨行之前?讓吳縣令知曉事情輕重, 才不至于讓水庫的事半途而?廢。可即便是身?處襄陽,遠(yuǎn)離京師,看?來大人還是讓人忌憚著??の疽宦,事關(guān)?緊要, 這權(quán)力在有心?人的手中, 便會阻礙大人做事,您還是要好好考慮才是!

    榮蓁抬起?眼眸, “找人盯著?,再有信件傳出, 及時攔下稟報于我。韓云錦想要知道什么, 我也可以成全她!

    秦楚越等的便是她這句話,臉上露出笑意,“是!

    榮蓁提醒幾句,“我知道你想大展拳腳, 做你想做的事, 但在襄陽城里你的野心?最好也收斂一些?,不然我只怕這座城容不下你!

    秦楚越拱手以示恭敬,道:“大人放心?,我做任何事都不會損害大人的利益。”

    榮蓁卻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你錯了,我既然做了襄陽的守官,你第一件不許損害的便是襄陽百姓的利益。”

    秦楚越聞言愣了愣, 許久之后才道了句:“是”。

    榮蓁從書房出來,一路去了后院, 侍人都在收拾東西,榮蓁徑直去了姬恒那兒。

    一路風(fēng)塵仆仆,姬恒回來便沐浴一番,換了身?衣袍,恩生?將手爐塞給他,“奴才已經(jīng)鋪好了床,不如?殿下去歇歇,趕了這么長時間的路,人也疲乏。”

    姬恒卻問道:“大人呢,她去哪兒了?”

    姬恒話音剛落,榮蓁便推門進來,含笑看?著?他,“不過一會兒功夫,我能去哪兒。”

    姬恒溫聲道:“還以為你剛回來便要去忙正事,現(xiàn)下既然得空,你也去沐浴一番,我讓人送些?吃食過來!

    榮蓁嗯了一聲,又看?向房內(nèi),“璇兒呢?”

    恩生?回道:“小郡主如?今睡得正香,奴才會小心?看?著?,殿下和大人還是先好好歇歇,用膳的事奴才這就去安排。”

    姬恒當(dāng)初剛來襄陽不久,便生?下了璇兒,吃的也甚是滋補清淡。滿月之后才嘗到襄陽本地的菜肴,初時有些?不太習(xí)慣,榮蓁便費心?尋了來自都城的廚子,一直留在府里。

    兩人用膳過后,便在榻上歇了一會兒,榮蓁躺在姬恒腿上,他閑來無?事,手指纏著?她的發(fā)絲打圈,榮蓁輕聲道:“之前?因為璇兒,你一直困于內(nèi)苑之中,不怎么與人往來,襄陽城里一些?官員的正君也畏于你的身?份不敢登門拜訪,我也怕那些?人攪擾了你的清凈。從前?在都城時還有德陽帝卿陪著?你,現(xiàn)在除了我便是璇兒,我只怕時間久了,你會覺得悶!

    姬恒輕笑一聲,“難道從前?在都城時德陽便沒?有攪擾我的清凈嗎?”

    榮蓁聞言失笑,“你這話若是讓德陽帝卿聽見,只怕要心?碎一場了。”

    姬恒撫著?她的臉頰,道:“我還未嫁于你之時,每每與德陽在一處,他所談?wù)摰膸缀醵际撬钠拮余崑,那時我想著?,成婚真是害人不淺,男子嫁了人,即便是貴如?帝卿,也只為了一個女子而?活。德陽口中不在意鄭嫻,每每道出嫌棄之語,更罵她多情,可話題卻從不曾從她身?上離開過。對她們之間種種,我只應(yīng)和著?,做個局外人,若是煩了,便直接將人趕出去。直到那年在行宮遇見你,我的心?便不能只停留在詩賦丹青之上,總想著?做一些?事來等你回應(yīng),便也有些?理解德陽了。”

    榮蓁仰頭看?著?他,“所以你做的事便是送信給我,讓我以為是后宮之人糾纏,擔(dān)憂不已。”

    姬恒笑了起?來,“難道這事也要怪我,我可從不曾說過自己是馮貴侍,是你自己多想。更何況,難道不是你自己膽大包天,闖到我殿中來的嗎?”

    不止闖入,還親眼見到寧華帝卿沐浴,若不是姬恒對她有意,只怕比真的遇見馮貴侍還要麻煩 。

    明明已經(jīng)過了幾年,回想起?來卻仿佛如?昨日?,榮蓁從他懷中起?身?,面對他而?坐,“我只是不想讓你覺得拘束,更不想你過得不快活!

    其?實這樣的話德陽也曾說過,宮宴過后,德陽曾到帝卿府來,屏退其?他人,問起?近況,德陽猶豫許久,還是問他:“我與鄭嫻是冤家,即便她負(fù)我,可后半生?我還是要同她一起?過。你也常說我是外強中干,表面像個悍夫,卻步步妥協(xié)。我是個沒?用的,但你呢?你真的毫不介意,毫不在意,她與別的男子之間有過情緣嗎?”

    他沒?有同德陽說起?過此?人,但紙是包不住火的,這些?消息只怕也不止德陽知曉。

    慕容霄的事始終是橫亙在姬恒心?頭的一根刺,不是因為榮蓁負(fù)了他,而?是因為榮蓁愛過慕容霄。

    姬恒回過身?來,臉上的笑意與其說是釋然,倒不如?說是放過了自己,“在意又如?何,不在意又如?何。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究還是我和她,與她分開,并不會比和她在一起更幸福。我們身?處的這間大殿,雖然繁華無?比,可沒?有她陪著?,我只覺寂寞冰冷。”

    德陽被他的話觸動?,“好,只要你覺得幸福就好。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帝卿的身?份是尊貴,可也是枷鎖!

    一聲“阿恒”,讓姬恒回過神來,他傾身?望著?榮蓁,“你覺得陪你在襄陽讓我委屈了嗎?但讓你留在都城,過得如?履薄冰,我又怎么能安心?呢?”

    榮蓁伸手?jǐn)堊∷,“等天再暖?,我打算興建學(xué)堂,富庶人家尚有私塾,貧苦學(xué)子卻無?書可讀,我既然做了襄陽的官,便要做出一番名堂來。你尤擅丹青,到時候?qū)W堂的布置便由你來定,好不好?”

    帝卿府的設(shè)計便出自姬恒之手,沁園的一草一木也是按他的吩咐來做。姬恒除了是她榮蓁的夫郎,也是才華橫溢之人。

    姬恒應(yīng)了下來,輕輕擁著?她,感受著她胸膛下那顆心的跳動?,至少,此?刻是為他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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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蘇

    一處庭院甚是寂靜,秋童從外院進來,叩了叩門,聽見里面的回應(yīng)聲才走了進去,將食盒中的菜肴呈到桌上,桌邊青衣男子手指修長,正翻看?著?賬冊,秋童輕聲道:“公子,園子里新請了余杭的廚子,做菜甚是清淡可口,這賬冊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完,不如?先歇歇,等用過膳之后再忙也不遲!

    男子正是慕容霄,將手邊賬冊放到一邊,“天漸漸暖了,也容易困頓,倒也沒?看?多久。我不在府里,即便你再努力撐著?,也總有人會起?一些?不該有的心?思?!

    慕容霄起?身?洗凈了手,秋童將絹帕遞過來,道:“族里的人倒還安分些?,只是這些?日?子秦不言沒?少讓人來問,說有事想同公子面談!

    慕容霄淡淡道:“她還是為了武林中那些?事,不必理會。”

    秋童嗯了一聲,“小人也這么想的,可是她還帶了一封信給顏公子!

    慕容霄的眼神中透著?不解,“信?”

    秋童本不想將此?事告訴慕容霄,郎中已經(jīng)說過,慕容霄需要靜養(yǎng),不宜操心?外務(wù),但顏公子看?了信后親自找到他,讓他向慕容霄轉(zhuǎn)達(dá)此?事。

    秋童道:“如?今朝中立下儲君,皇帝大行宮宴,秦不言去了京城一趟,也遇見了……遇見了榮大人,不知她是如?何同榮大人說的,讓榮大人寫了封信給顏公子,她代?為轉(zhuǎn)交。小人已經(jīng)跟顏公子確認(rèn)過,的確是榮大人親筆,不似偽造!

    慕容霄慢慢坐了下來,“顏佑安可告訴你那封信的內(nèi)容?”

    秋童從袖中將那封信取出,“顏公子并沒?有藏著?掖著?,讓小人把信給您看?看?。”

    慕容霄將信慢慢展開,仔細(xì)看?完,上面的字雖是同顏佑安正常的問候,可卻有探詢之意,顏佑安定也覺察出來,知道榮蓁真正的目的,是弄清楚他留下的原因是否和慕容霄有關(guān)?。

    與這字跡相同的那些?信一直在慕容霄枕邊的暗格中,他一直都知道榮蓁寫信字?jǐn)?shù)簡短,她并非是一個長于表達(dá)之人,這封信也另有打算。

    秋童問道:“公子,難道榮大人起?了什么疑心??”

    慕容霄手指微動?,將信折了起?來,“把這封信還給顏佑安吧!彼蟠蠓椒桨研沤o自己看?,卻不代?表這封信他不想留著?。

    秋童追問著?,“公子難道真的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慕容霄截住,慕容霄冷冷地看?著?他,“告訴什么?難道現(xiàn)在我做事需要你的指點?”

    秋童連忙道:“小人不敢。”

    慕容霄道:“你去告訴顏佑安,讓他回一封信,只說自己在慕容家有了事可做,若是哪日?想回都城去了,自然便回去了,其?余的不必多說!

    秋童點了點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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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之后,榮蓁收到了顏佑安的回信,信中他說起?了自己近況,又問了問她和孩子,只說讓她不要擔(dān)心?,一切無?恙。

    榮蓁有些?迷惑,她從信中看?不出任何不對,可卻不明白慕容霄為何不在府里?只是與自己無?關(guān)?,也是最好的,她并不想讓慕容霄沉浸在過去自苦。

    姚郡尉那里,秦楚越一直在盯著?,榮蓁也有意放了一些?風(fēng)聲給她,或真或假傳給韓云錦,由她去分辨。

    而?興建學(xué)堂一事并非是沒?有一時興起?,她不管旁的地方如?何,這是她要做的事。

    姬恒很快便將圖畫好,拿給榮蓁來看?,聽他道:“各種細(xì)節(jié)還需要實地修正,只是個草圖而?已!

    姬恒倒是謙虛了,榮蓁將圖紙展開,指著?上面一處,道:“這里安放的牌匾,怕是還要勞煩吾夫題字!

    姬恒笑著?看?她,“還有這么多的要求,不知道榮大人給我多少報酬!

    榮蓁道:“報酬嘛,自然是有的,可我還沒?有想好,不如?殿下先想想,到時候告訴我,我定會按期付足!

    姬恒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的確要好好想想。”

    只是學(xué)堂一事若要做好,會花費不少銀兩,從府衙庫銀里出倒也不是不可,但總要上奏朝廷才是。榮蓁擔(dān)心?會有人以此?為題,并不打算動?用庫銀。

    她自己的俸祿不多,前?些?年積攢的也已經(jīng)散了出去,直到這個時候榮蓁才又察覺錢財?shù)闹匾裕迷谇爻降弥螅瑢⒋?事包攬了下來,在自己宅中設(shè)宴,動?用關(guān)?系請了一些?鄉(xiāng)紳員外,一場酒宴過后,竟有不少人愿意出錢,還有些?人舉薦一些?清貧的學(xué)子前?來就讀。

    榮蓁對秦楚越辦的差事很是滿意,問起?來時,只聽她道:“我并沒?有尋城中的一些?富戶,而?是找了她們所看?不起?的一些?鄉(xiāng)紳,我告訴那些?人,這些?錢財籌備不是問題,可我想把這個機會交給她們。她們也可以仔細(xì)舉薦一些?讀書人,我朝畢竟以科舉入仕,她們舉薦一些?人便是押寶,將來若能夠得中,便會記著?她們這份情義,也算是在官場中有了人!

    秦楚越不循常路,但卻事半功倍,榮蓁淡淡一笑,道:“你這法子怕是要遭人記恨了。”

    秦楚越道:“既然是經(jīng)商之人,若是不敢直面輸贏,又怎么能賺大錢。況且奇貨可居,就算是買馬也有看?走眼之時,她們也要愿賭服輸。押不中,只能怪自己眼拙!

    榮蓁走到她面前?,“這是商人的想法,也是你的嗎?我在你心?里,算奇貨可居?”

    秦楚越一笑,“話雖不好聽,但我對榮大人你,投入的可不只是家財,我愿意用我的命來賭。”

    榮蓁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她雖笑著?,但說的話卻不是玩笑,榮蓁只道了句:“瘋子。”

    既是籌到了錢,學(xué)堂的修建便很快落實了下來,不過兩個月,一座學(xué)堂便建好了,榮蓁讓人將那些?捐獻銀子的鄉(xiāng)紳姓名寫下,刻在門邊的石碑之后,學(xué)堂名字倒也簡單,便是“襄陽學(xué)府”四字,牌匾上的字是姬恒親筆所書,懸掛了上去。

    學(xué)堂建好那日?,榮蓁帶了姬恒和璇兒一起?過來,她贊了秦楚越幾句,便和姬恒一起?進內(nèi)察看?。

    等到從里面走出,見秦楚越正抱著?璇兒逗弄,璇兒在她懷中咯咯笑著?。

    兩人慢慢走過來,姬恒道了句,“秦長史可成家了?哄起?孩子來倒是嫻熟!

    榮蓁讓人將璇兒從秦楚越懷里接過,道:“她還未成家!

    姬恒有些?訝然,而?后又笑了笑,“既 是你的部下,總要幫著?操心?一二!

    榮蓁看?向她,“這話你可聽到了,是否需要我?guī)兔??br />
    秦楚越朝榮蓁笑了笑,又同姬恒道:“帝卿的好意在下心?領(lǐng)了,只是秦楚越立下誓言,若是不能完成所愿,便永遠(yuǎn)不會成家!

    秦楚越雖笑著?,可姬恒卻總覺得她的眼神里有幾分?jǐn)骋猓皇撬[藏很好,再去探尋已經(jīng)捕捉不到。

    第123章 喜事

    晚間安寢之時, 姬恒想起白日之事,問榮蓁道?:“那個秦楚越之前同我?說過,她說是從房州時便開始跟隨你,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人有些看不透。”

    榮蓁側(cè)過身來,面對著姬恒,“你若是不喜歡她, 便不必理會她。其實連我?自己也摸不清她的底細(xì), 不過她幾次助我?,我?們互相利用!

    姬恒嗯了?一聲, 以手支額,看著她道?:“不過你也要?提防一些, 既然是為了?利益跟隨你, 我?只怕也會為了?利益背叛你!

    姬恒說完,卻沒有得到榮蓁的回應(yīng),她只是定定看著他,姬恒低頭一瞧, 他方才的動作扯得衣襟敞開一些, 頸下的鎖骨隱藏不住。

    榮蓁側(cè)身靠近了?些,姬恒抿唇一笑,順勢平躺下來,伸手扶在榮蓁的腰上?,仰頭看著她,“我?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我?。”

    榮蓁的手托起他的下巴, 唇微微靠近,“這個時候還?要?說這些嗎?”

    兩人唇齒糾纏, 氣息甜膩,榮蓁伸手將他的衣帶扯開,燭燈輕晃,內(nèi)室頓時昏暗下來,姬恒輕歂出聲,扶住了?她的腰‖身,任她予取予求。

    次日姬恒醒來時,榮蓁已經(jīng)起身去忙公務(wù),恩生叩門?進來,姬恒扯了?一旁的外衫披上?,坐起身來,問了?句:“璇兒?呢?”

    恩生將床帳勾起,道?:“奴才一早便去照看小郡主?,如今正在外院里由?侍人看著,殿下怎么也不多睡會兒??”

    “躺得久了?也會乏!奔Ш銌柕?:“大人今日出門?時可說過何時回來?”

    恩生搖了?搖頭,“大人哪會同奴才說這些,不過聽說秦長史和她一同離開的,好像有事要?做!

    學(xué)堂建成之后,還?是遇到了?一些阻礙,襄陽城一些顯貴集結(jié)于?府衙之中,要?同榮蓁商議此事。

    榮蓁將人請到正堂來,又?命人奉茶,將禮數(shù)做足,而后緩緩道?:“不知諸位今日過來,是有何事要?同本官商議?”

    坐于?下首之人自然是其中最德高?望重之人,也是被推舉出來對抗此事的人選,她朝榮蓁拱手道?:“榮大人,學(xué)堂修建本就未經(jīng)朝廷同意,乃是您私自籌建。有些事您也明白,科舉是無數(shù)學(xué)子進入仕途的出路,但能夠選上?的又?有多少人。我?們這些人雖然有些家底,但只靠蔭封又?能撐上?幾代,費盡心思?請了?先生教授學(xué)業(yè),便是想著能奪得先機。您讓那么多的人都有學(xué)可讀,所謂僧多粥少,榮大人,此事怕是有些不妥吧!

    她這話說完,榮蓁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只慢慢飲茶,她身旁的人有些坐不住,“榮大人,我?等并不是要?與您作對,學(xué)堂既然已經(jīng)建好,荒廢了?也是可惜。聽說鄉(xiāng)紳里可以舉薦寒門?學(xué)子,不如便定下名額,擇優(yōu)選擇!

    秦楚越坐在一側(cè),聽她們把話說完,而后冷笑一聲,“幾位倒是替榮大人做主?了?。”

    那幾人被拆穿,面色有些難堪,卻聽榮蓁緩緩道?:“諸位的想法我?已經(jīng)聽到了?,說得倒也不錯!

    那幾人面色稍霽,榮蓁卻又?道?:“從前本官在陛下身邊時常聽陛下感慨,說不能將天下能才盡攬于?朝中,實在遺憾。諸位也知道?,學(xué)堂興建需要?用錢,襄陽的庫銀有限,若是百姓民生有用錢之處,難免掣肘。本官便想了?折中的法子,沒想到倒引來諸位的不滿!

    榮蓁面上?仍帶著笑意,可她的話卻無人敢接,在座之人即便敢對榮蓁有不滿,可誰敢對她口中陛下的示意不滿,更?無人敢來質(zhì)疑她話中真假。

    最先說話那人總要?找補一二,“我?等并無此意,只是……”

    榮蓁手指輕抬,將她話語止住,而后道?:“若本官沒有記錯的話,您家中并無待考之人。”

    那人話語一噎,“我?也是為了?多數(shù)人著想。榮大人,你也是出身士族,若興建學(xué)堂,讓所有白衣翻身,壓制于?我?等之上?,我?大周的等級秩序豈不亂了?。”

    說到底,這才是她們的目的,榮蓁道?:“你說得對,我?的確出身士族,但我?卻并非因科舉入仕。只是興建學(xué)堂,便讓這么多人忌憚。難道?不知,若是真的有本事,照樣可以凌駕于?眾人之上?。你們阻攔得了?學(xué)堂,難道?也能阻攔別人入軍營,建功立業(yè)嗎?本官不論別處,至少在襄陽這里,本官要?做的事定會做成。你們能夠支持是最好,若是不能,本官也不會半途而廢。”

    那人還?要?再說什么,身邊人扯了扯她的衣袖,只好把話吞了?回去。

    等人皆“送”走,榮蓁看向秦楚越,“你覺得這件事我?做得對嗎?”

    秦楚越道:“若是旁的人這般,的確是冒進了?些,稍不注意,便會被人排擠,在這襄陽城孤立無援?赡悴灰粯樱齻兗幢闶窍脒@么做,也要考慮你是否會一道奏折呈于?皇帝,更?何況你身邊還?有個寧華帝卿。不過經(jīng)過此事,倒也教我認(rèn)清了一些!

    榮蓁側(cè)眸看向她,秦楚越感嘆道?:“只是一個學(xué)堂,便教我?認(rèn)清革故鼎新有多少難關(guān),看來有些事急不得。不過,也只有你敢這樣去做。榮大人,你從前做吏部尚書時向皇帝提議重啟銓選與銓試,后來到了?房州又?興辦水利,看來往后跟著你還?有數(shù)不清的大事要?做!

    榮蓁淡淡道:“你也不用這樣抬舉我?,在房州建水庫,我?的初衷也只是為了?離開那里!

    秦楚越道:“那又如何,人活一世,要?么為名,要?么為利,你有自己的目的,可也切實做了?事,已經(jīng)遠(yuǎn)勝許多人了!

    榮蓁靜靜地看著秦楚越,從前秦楚越一心要?讓她回到朝中,可如今她已挑明了?要?在襄陽留下去,本以為秦楚越會繼續(xù)做些手腳或者就此放棄她,另選旁人達(dá)到目的?汕爻讲]有這么做,不只是姬恒不明白,她自己也不明白。

    暮春時節(jié),天氣分外炎熱,榮蓁一回到院子里便聽見里面歡笑之聲,她推門?進去,璇兒?正在床上?爬著,姬恒坐在榻邊,每每攔住她的去路,惹得璇兒?咯咯直笑,一聽見榮蓁的腳步聲,璇兒?從榻上?抬起頭來,不住張望著。

    姬恒伸手將她撈起,璇兒?這才瞧見榮蓁,伸手要?她抱,榮蓁笑著將她抱于?懷中,璇兒?的嘴唇貼在榮蓁臉頰上?,蹭了?她一臉的口水,姬恒站起身來,掏出絹帕替她擦拭干凈,“你這樣忙,她平素不怎么見你。可每次見了?你都這般親昵,可見血脈之親是怎么也改變不了?的!

    璇兒?的頭靠在榮蓁頸邊,小手抓著她的頭發(fā),榮蓁笑了?笑,“我?本還?擔(dān)心時間久了?,璇兒?不與我?親近。現(xiàn)在看來,倒是多慮了?!

    不多會兒?,恩生便來喚兩人去用膳,榮蓁抱了?璇兒?一同過去,往桌上?瞧了?一眼,菜式盡是些酸甜的,榮蓁奇道?:“府里近日又?換了?廚子嗎?”

    恩生回道?:“還?是原本來自京中的廚子,不過這幾日天有些熱,殿下老是沒有胃口,便讓廚房做了?些消暑開胃的菜。”

    恩生將璇兒?接過來,榮蓁同姬恒道?:“這幾日我?回府晚,竟不知道?這些?蛇?是覺得沒有胃口?”

    姬恒并不在意,道?:“不過是用得少些,倒教他說成了?大事!

    榮蓁夾了?些菜到他碗中,溫聲道?:“那就多吃些,今日我?看著,才好放心。”

    這醋魚從前姬恒也是愛吃的,可明明廚子也處理過了?,竟還?是有些腥味,姬恒撫住胸口,壓制住胃中上?逆之氣,榮蓁見他蹙著眉,“怎么了??”

    姬恒將面前瓷碗推開,“興許是前兩日飲了?些涼羹,傷了?胃,一吃這些便覺得惡心。”

    榮蓁眼神微變,似乎想到些什么,讓恩生去喚郎中來,為免璇兒?生病,府里一直請了?位郎中住著,這下來得倒也快。

    郎中將三指落于?姬恒脈上?,隔著一層細(xì)紗,仍舊感受到脈下圓滑,如盤走珠,又?問了?些姬恒近來飲食起居 的細(xì)節(jié),方道?:“若小人沒有診錯,帝卿應(yīng)是有孕了?!

    這話一出,恩生歡喜地看向姬恒,而姬恒卻有些訝然,“從前本宮懷璇兒?之時,并無這些反應(yīng),怎么……”

    恩生忙道?:“殿下難道?忘了?,您那時因為榮大人和太?后的事,一直茶飯不思?,又?消瘦不少,即便是有,也未往這處想!

    得知姬恒又?有了?身孕,榮蓁心下自然是歡喜的,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孩子的到來,還?有對他初次有孕時,自己不在他和孩子身邊的一些歉疚,榮蓁按住他的手,“我?們又?有孩子了?,璇兒?也要?有個伴了?!

    恩生笑道?:“恭喜殿下,恭喜大人了?。”

    榮蓁也笑,“過幾日再讓郎中來診脈,若是準(zhǔn)了?,便著人送消息到宮里去吧!

    姬恒臉色微紅,“璇兒?她還?不到一歲,這……”

    榮蓁含笑道?:“你從前不是一直想要?孩子嗎?只是懷了?這孩子,天氣又?熱了?些,怕是又?不能隨意行走了?!

    榮蓁讓人送郎中離開,雖未完全確定,但仍讓管家發(fā)了?賞銀下去。

    等房中只剩她兩人之時,榮蓁輕擁著姬恒,姬恒道?:“我?還?真是糊涂,都已經(jīng)有過一個孩子,竟不知自己是又?有了?身孕!

    榮蓁輕聲道?:“這一次,我?會好好守在你們身邊,看著咱們的孩子降生!

    第124章 因果

    又過半月, 郎中再次為姬恒診脈,方篤定道:“小人保證確是?喜脈無疑!

    榮蓁扶著姬恒,半點不敢馬虎, 問道:“前三個月可有什么特別要注意的?”

    那?郎中回道:“飲食中切莫用寒涼之品,還有一些活血化瘀的藥斷不可碰。”而后頓了頓,糾結(jié)著道:“前三月胎像不穩(wěn),莫行房事!

    恩生侍立在旁, 聞言臉色頓時?紅了一片, 姬恒也有些赧然,榮蓁咳了一聲, 而后恩生連忙送郎中出去。

    榮蓁坐到姬恒身邊,道:“這下總算放心了。”

    姬恒撫著還未顯身的腹部?, “之前我心心念念想有個孩子, 璇兒卻來得遲,如今這個孩子來得這樣快,我都還沒有準(zhǔn)備!

    榮蓁攥住他?的手?,笑了笑, “還想要什么準(zhǔn)備?”

    姬恒看了她一眼, 煞有其事道:“或者給你準(zhǔn)備個通房陪侍?”

    姬恒說?完這話,自己也笑出聲來,榮蓁見他?不再像之前那?般糾結(jié),竟還能?拿此事同她玩笑,榮蓁拍了拍他?的手?,“謝過夫郎好意,心領(lǐng)了!

    榮蓁在襄陽也并非沒有一些宴請往來, 但從前經(jīng)歷多了,不用姬恒提醒, 榮蓁對那?些美色也敬謝不敏,之前在馮冉府上有過的事,榮蓁不想再來一樁。每次回來,除了身上一些酒氣,并沒有沾染旁的,時?間久了,姬恒倒也放心下來。

    姬恒更是?聽恩生提起過,說?上次郡尉請榮蓁去府宅飲酒,便?有許多男子陪侍,隨從透露秦楚越還幫榮蓁擋過一些。

    只是?姬恒不知道的是?,秦楚越雖然做過這樣的事,可姬恒又有身孕的事一傳出,秦楚越倒也貼心問過榮蓁,是?否需要她幫著尋個可心的人侍奉枕席,還說?不會讓此事傳揚出去,影響到榮蓁與姬恒的關(guān)系,榮蓁卻只是?暼了她一眼,將她的話堵了回去,“若是?你有這心思,本官倒可以?送你兩個美男子!

    天氣漸熱了,姬恒前幾月有孕辛苦,榮蓁對他?的飲食分外上心,更特意尋了些輕軟的布料,讓人做了些薄衫。

    她前些日?子傳信送到都城,很快便?收到了回信,還有一個錦盒一起送來,榮蓁打開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并非來自都城,而是?顏佑安送來的。

    錦盒中放著一塊銀質(zhì)的長?命鎖,做工精致,還有一個香囊,下面垂墜著流蘇,顏佑安從前在顏府時?便?做過香囊,只是?那?時?還做不好,卻偏要送她,榮蓁拿起嗅了嗅,里面透著一股清淡的香氣。信中的內(nèi)容十分簡單,只說?他?如今在慕容家?guī)椭芾韮?nèi)宅,讓他?不要掛念。

    顏佑安在慕容府停留下來,有些出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榮蓁與慕容霄之間已經(jīng)斷了往來,慕容霄從前又幫助過那?些男子謀生,榮蓁心頭的疑慮也打消了不少?。

    她握著那?塊長?命鎖,卻有些不清楚顏佑安送它的用意,難道是?送給璇兒,畢竟姬恒又有身孕的消息怕是?還傳不到姑蘇去。

    榮蓁想不出緣由,便?也不再多想了,她將那?些東西收好,單單是?姬琬賞賜的如意玉鎖就已有不少?,便?沒有拿給璇兒。她倒是?將香囊取了出來,佩在了身上。而后提筆給顏佑安寫?了一封回信,只告訴他?若是?有事,可以?直接寫?信給她。榮蓁猶豫許久,末尾還是?添了一句,若慕容府有難處,也傳信給她。

    姬琬收到榮蓁奏報之時?,恰在太后宮中,看過之后大?笑出聲,身邊的徐惠君等人都有些驚訝,徐惠君含笑道:“可是?有什么喜事?讓陛下這樣開懷。”

    姬琬眼神中難掩笑意,“倒的確是?樁值得慶賀的喜事,偏偏榮蓁這個人前面啰嗦了一些公務(wù),到最后才?說?起阿恒又有了身孕的事。”

    殿中卿侍聞言連忙向姬琬道喜,徐惠君先是?愣了愣,而后才?同他?人一般笑了起來,“帝卿命中帶著福氣貴氣,是?旁人都羨慕不來的!

    姬琬把這些說?給太后,太后眼角濕潤,姬琬道:“阿恒現(xiàn)在定也歡喜,也不知這一胎是?女兒還是?兒子,朕總要給她和璇兒一樣的賞賜,不然等她長?大?些,倒是?要怨朕這個姑母厚此薄彼了。”

    徐惠君始終淡笑著,等從太后宮里出來時?,已經(jīng)過了半日?,在他?身旁的宮人無意間觸碰到他?的手?,驚道:“主子的手?怎么這么冷?可是?哪里不舒服?”

    如今已經(jīng)入夏,哪里還會覺得冷,徐惠君道:“不過是?方才?站得久了,人有些乏了,扶我回寢宮歇著吧!

    徐惠君回到寢宮中,未褪去外衫,便?合衣躺下了,他?閉上眼眸,不知不覺,眼角竟流出淚來。

    外面腳步聲傳來,少?年一身織錦青衫,面容俊秀,緩步走了進來,輕聲喚道:“叔父?”

    徐惠君睜開眼眸,青衣少?年伏跪在他?榻前,“叔父這是怎么了?方才聽宮人說?您身子不適,嘉兒有些擔(dān)心,便過來看看!

    徐惠君臉色有些蒼白,他?被少?年扶著坐起身來,道:“叔父沒事,你這會兒怎么過來了,不是?要去太女宮中陪她溫書嗎?”

    少?年正是?陸嘉,徐惠君內(nèi)侄,明賢未封太女之時?便?賜下了兩人的婚事。

    陸嘉垂著頭,“叔父,我往后可以?不去東宮了嗎?太女她并不喜歡我過去,我也不喜歡她!

    徐惠君伸手?撫了撫他?的頭,“這樁婚事是?陛下的旨意,任何人都更改不了。嘉兒,你若是?不想去便?罷了,只是?總有面對的時?候!

    陸嘉抬眸看著徐惠君,“叔父,方才?您是?哭了嗎?”

    徐惠君眼神中難掩憂傷,“其實這些話我說?給你聽,倒不如說?給我自己。嘉兒,你要記著,來生再不踏入宮門半步。一入了宮,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被奪去,不過留一個空殼。所有的期望都將成?奢望,所求皆不可得。所以?,千萬要守好自己的心。”

    陸嘉看著徐惠君有些絕望的神情,不知怎的,竟生出些恐懼,他?緊緊握住徐惠君的手?,而徐惠君這些話,卻到許多年后他?才?真正明白。

    這日?之后,徐惠君便?病了,太醫(yī)也來看過,只是?卻也診不出是?何癥結(jié),只見他?一日?日?消瘦下去。徐父也進宮探望過,瞧見他?這番模樣直落下淚來,徐惠君卻是?平靜,只道:“我若去了,或許也便?解脫了!

    徐父聽見他?這話,擦了擦眼淚,忙道:“這是?說?哪里的話,在宮里這么多太醫(yī)照看著,怎么就會……”

    宮人都退了出去,如今身邊也只徐父與陸嘉兩人,只見徐惠君自嘲一笑,“父親,你可知孩兒這些年一直郁郁寡歡,有些時?候恨不能?一死了之!

    但后宮卿侍自戕乃是?重罪,若不是?顧及這些,徐惠君也不必這般痛苦。

    徐父已經(jīng)驚得說?不出話來,連他?身旁的陸嘉也是?一樣,徐父道:“你怎會有這樣的念頭,你如今已是?君位,后宮眾人里只在君后之下,即便?沒有子嗣,可陛下也將小皇子養(yǎng)在了你的名下,榮華富貴皆在身上,究竟為何如此?”

    徐惠君卻只是?疲 憊地閉上了眼,并不回答他?的話。

    姬琬賞賜了許多寶物到襄陽,朝中人人皆知,榮蓁雖不在朝堂,可恩寵卻不比都城中的人少?。

    天氣漸熱,姬恒只在晚間才?出來走走,榮蓁牽著他?的手?在庭院里散步,姬恒想到宮里人帶來的消息,同榮蓁說?了句,“前兩日?皇姐讓人送東西過來,那?人知道我與徐惠君關(guān)系尚可,同我說?徐惠君病了,宮里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起來了,說?是?難撐過秋日?!

    榮蓁停了下來,難掩驚愕,“怎么會?”

    姬恒搖了搖頭,“我也不知,不過他?的性子不像你表面所看到的那?樣,他?得皇姐看重,但卻并不爭寵,反而處處避讓,怕是?抑郁成?疾吧!

    徐惠君說?到底曾幫過榮蓁幾次,又對她有著一些不能?道破的情意,榮蓁礙于兩人身份,從不將這些擺到明面上來,可聽聞他?病重,也有些惋惜。

    姬恒嘆道:“人活一世?本就不易,他?還這樣年輕,又在我懷璇兒時?幫襯我許多,我實在不忍。若不能?改變這結(jié)局,至少?也讓他?少?些遺憾吧!

    榮蓁看著他?,只聽姬恒道:“便?以?我的名義去信給他?,你寫?幾句寬慰他?的話吧。”

    榮蓁怔了怔,“你不介意了?”

    姬恒靠在她身旁,道:“人之將死,我還有什么好在意的,更何況你從未將心放到他?身上。”

    只是?沒想到“姬恒”這封信當(dāng)真有如此大?的能?力,徐惠君瞧見時?流下淚來,慢慢地病情也有了些起色,等到中秋宮宴時?,尚能?撐著身體出席。

    姬恒懷孕五月,璇兒也學(xué)會了走路,白日?里榮蓁不在后宅時?,姬恒總要看著她才?能?放心,晚間恩生將這些事說?給榮蓁,姬恒只道:“郎中說?讓我多走動走動!

    榮蓁攬著姬恒,道:“璇兒正是?頑皮的時?候,又常纏著你抱她,若是?動了胎氣可怎么好?”

    姬恒笑道:“哪里便?有這么容易動胎氣,我的孩兒都乖巧得很。”

    不知是?不是?親自照看過璇兒,姬恒從不知榮蓁竟這樣細(xì)心,但凡回了府,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仿佛要將懷璇兒時?那?份也一道補回來。

    第125章 波折

    自?從姬恒有身孕起, 榮蓁便一直數(shù)著日子,她以?前從不覺得十?個月如此漫長,姬恒夜里常睡不好, 每每翻身也不愿驚動她,榮蓁睡得淺,很快便醒了,替他?輕輕揉了揉腰, 不知道孕期中的男子是否都這?樣多愁善感, 姬恒道:“我現(xiàn)在這?模樣,是不是有些不好看?”

    榮蓁扶著他?躺下, 安撫著:“怎會?即便不在京中,你在我心里也仍舊是風(fēng)華不減的寧華帝卿!

    姬恒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 拉過她的身體?陪自?己一起躺下, “反正這?輩子我們都要?糾纏在一起,看著孩子長大?,然后一起老去!

    榮蓁替他?掖好被角,哄道:“你說得好, 我什么都聽你的!

    好不容易捱到年末, 姬恒這?胎卻遲遲沒有沒有動靜,榮蓁有些不解,“不該如此啊?”

    而后找了郎中看過,郎中診過脈象,也不覺有怪異之處,而后等了十?幾?日,這?孩子竟降生在除夕之夜, 好在沒有折騰太久,姬恒父子均安。

    縱是已經(jīng)有過一個孩子, 第二個孩子降生時,榮蓁依舊不能淡然處之,等一切收拾好,她抱著懷里的小家伙,胖乎乎的,伸手輕輕戳了戳他?的臉頰,姬恒喚了她一聲,榮蓁坐到床邊,將孩子放在他?枕畔,輕聲道:“他?倒是比璇兒胖些,璇兒那時候早產(chǎn),瘦弱得讓人心疼!

    姬恒已經(jīng)有些疲憊,可此刻看著她和兒子,如何也不舍得睡去,十?月懷胎,直到此刻終是值得的。

    榮蓁俯身在姬恒額上落下一吻,撫著他?的臉頰,“之前在產(chǎn)房外,我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們說父子均安的時候,我這?顆心才算放了下來!

    姬恒笑了笑,身體?仍有些虛弱,鬢間頭?發(fā)微濕,長發(fā)半束,隨意散落在枕邊,“你怕什么,你的夫郎好歹也是出自?天家,哪那么容易有事!

    榮蓁卻伸出手指擋在他?唇邊,“不要?說這?樣的話?,總之,這?個孩子平安生下了,這?生育之苦我也不想你再受了。”

    郎中也說過了,姬恒這?兩胎太相近,往后還是要?先調(diào)養(yǎng)身子,免得不能補將回來。

    姬恒“嗯”了一聲,而后道:“我實在有些累了,先睡一會兒。孩子的名字,便由你來取吧!

    榮蓁將襁褓中的孩兒又抱了起來,以?免打擾到姬恒休息,她步到屏風(fēng)之外,心里倒是有了想法,她低頭?看著懷里胖乎乎的兒子,輕輕一笑。

    等姬恒再度醒來時,天已經(jīng)亮了,他?低頭?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寢衣,不知何時已經(jīng)換過。今日元正,外面?爆竹聲起,甚是熱鬧,榮蓁從外面?走了進來,姬恒忙道:“孩子呢,沒有嚇著吧?”

    榮蓁笑道:“府里侍人看著呢,正躺在榻上東瞧西望。常聽人說,剛出生的嬰兒是望不了多遠(yuǎn)的,也不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

    姬恒聞言也笑,榮蓁問他?:“可是餓了?”

    姬恒點了點頭?,只?是他?如今躺在榻上,萬事不便,榮蓁扶他?坐起,一碗羹湯很快便見了底,“廚房中還燉著補湯,不過那味道我嘗了嘗,實在沒什么滋味。要?不然我讓人去酒樓里置辦些回來?”

    姬恒拉住她的手,“別忙了,陪我歇會兒!

    榮蓁道:“我給咱們的兒子取名璨兒,你覺得可好?”

    姬恒含笑著看她,“只?要?是你取的,都好!

    榮蓁緩緩道:“這?孩子在你腹中多待了半月,現(xiàn)在也是年節(jié),我打算等過了這?段時日再讓人傳信給陛下。”

    姬恒嗯了一聲,“你做主便是!

    上元節(jié)后,榮蓁將姬恒產(chǎn)子之事送信到都城,一來一回,又是半月過去。

    姬恒出了滿月之后,身上裹了白色斗篷,榮蓁扶著他?在院子里走動,還未多會兒,便有朝廷的人來傳旨,那人被帶到內(nèi)苑來,瞧見姬恒,先同他?行了禮,而后笑道:“給帝卿賀喜,陛下一聽說帝卿誕下貴子,便讓微臣前來傳旨冊封其為?永平郡王,所享食邑與小郡主一般無二!

    姬恒卻只?問道:“太后的身體?可還好?”

    那人頓了頓,而后又道:“太后身體?無恙,帝卿莫要?太過擔(dān)憂!

    姬恒竟從她的話?里覺出一些古怪,“你老實告訴我,父后的身體?究竟如何了?”

    那人連忙道:“帝卿,并非是臣不肯告訴你,一切都是陛下的囑咐。太后的身體?的確不好,陛下說您先前懷有身孕,如今又在調(diào)養(yǎng)身體?,從襄陽到都城甚遠(yuǎn),實在不宜來回奔波。”

    她這?話?直讓姬恒的心墜落谷底,榮蓁扶著他?,“事情未必就如你想象的那般嚴(yán)重!

    姬恒扶著額,頭?痛得厲害,榮蓁送他?回到房中,坐在榻上,姬恒道:“其實這?些日子我一直有些不安,總覺得出了什么事,方才那人應(yīng)是保留了一些。”

    所謂關(guān)心則亂,榮蓁安撫著姬恒,道:“不論如何,咱們都要?先鎮(zhèn)定。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太后,你的身體?再休養(yǎng)幾?日,我安排好,過幾?日我陪你回宮一趟。”

    從前只?她和姬恒兩個人,一切都好安排,可如今璨兒滿月,璇兒剛一歲半,總不能兩個都帶在路上,榮蓁在襄陽最為?信賴之人便是秦楚越,故而找她前來商議。

    秦楚越聞言,當(dāng)即道:“不如便將小郡主留下,大?人放心,我定?會看護好她!

    榮蓁倒也有此打算,或者?說也只?能這?樣安排,“好,我將襄陽城和璇兒一并托付給你,若有急事,盡快傳信于我!

    榮蓁把這?些事告訴了姬恒,姬恒想到兩個孩子,左右為?難,最后也只能忍痛割舍一個留在襄陽,他?和榮蓁等人啟程回京,一路上總擔(dān)心璨兒會生病,找了郎中跟隨,好在一路順利到了都城,姬恒匆忙進宮,等姬琬得知之時,太后的病情已經(jīng)瞞不住,姬恒這?才知道太后的中風(fēng)之癥竟又重發(fā),如今躺在榻上動也不能動,只?在看見姬恒的那刻,一時激動,流下淚來。

    太醫(yī)院的湯藥和針灸都已經(jīng)試過,可總也不見好轉(zhuǎn),似乎比初次得病時還要?嚴(yán)峻。

    白日里榮蓁陪姬恒留在宮中侍疾,晚間她便一人回帝卿府居住,鄭玉聽聞她回來,便上門來尋她。

    榮蓁已經(jīng)一年未曾見她,面?色倒比去年黑了許多,“邊境這?樣辛苦嗎?”

    鄭 玉早就習(xí)以?為?常,道:“這?也不算什么,換我夫郎那句話?,黑些好,免得被人惦記。”

    榮蓁失笑,“文郎君出言可真是與眾不同!

    鄭玉問她近況,榮蓁含笑道:“兒子剛出生一月有余,如今已經(jīng)睡下了,不然倒是可以?抱出來給你瞧瞧!

    鄭玉一聽,驚奇道:“我的兒子還未降生,你便已經(jīng)搶先一步了?”

    榮蓁笑道:“兒女之事我可做不了主。”

    鄭玉沒想到榮蓁竟又變卦,哼了一聲,“好吧,不過我敢保證,我們一定?會成為?親家。”

    鄭玉說完,又想起一事,“倒是忘了告訴你,飛鸞她在邊境立下大?功,陛下封她做了校尉,不過如今她可不叫飛鸞了,等你什么時候遇見時,或許也會震驚于她的改變!

    榮蓁道:“不論她叫什么,只?要?她能有一番自?己的事業(yè),我便放心了!

    榮蓁與鄭玉淺淺飲了幾?杯,而后讓她在府里留宿,鄭玉怎么都不肯,榮蓁只?好放她回去。

    次日榮蓁進了宮,聽說太后的病情有了些好轉(zhuǎn),榮蓁面?見姬琬時,從她臉上的神情來看,這?消息應(yīng)是真的。

    姬琬留榮蓁在紫宸殿用御膳,君臣之間一問一答,姬琬道:“朕前些日子剛為?武林歸朝廷統(tǒng)領(lǐng)一事安心,如今太后又病了,世事總難盡如人意,求得圓滿!

    榮蓁卻驚訝于她的話?,“陛下的意思是,如今武林中人愿意受朝廷管制了?”

    姬琬入座,道:“是啊,秦不言來告訴朕時,朕也沒有想到!

    進膳之時不宜談些朝事,這?個疑慮便一直停留在榮蓁心底,等到榮蓁從紫宸殿走出,慶云道:“便不多送榮大?人了!

    榮蓁又想起什么,引她到隱蔽之處詢問,“陛下說秦不言處理了武林的事,可我沒有記錯的話?,秦不言之前一直于此事碰壁,怎么如今又成了?”

    慶云思索道:“這?件事我知道的不多,不過聽陛下說是江南慕容家從中斡旋,這?才成了此事。”

    榮蓁怔了怔,心頭?疑惑,慕容家?不然還會是哪個,可慕容霄不是一直不愿插手此事嗎?

    榮蓁從宮中回來之后,特意找來鄭玉,讓她為?自?己打探消息,鄭玉倒也不負(fù)她所托,不過五六日便聽到了一些慕容家的事。

    鄭玉道:“我尋的人就住在酒樓里,南來北往的事,她們都清楚。至于慕容家,聽她們說,慕容家前些日子生了一些變故,幾?個宗族老人想趁機奪了慕容公子的權(quán),可卻沒能成功,慕容公子此事之后對那些人進行清算,按家法處置了。又同秦不言聯(lián)手,替陛下平了武林的心腹大?患!

    榮蓁靜靜地?聽著,可事情怕是沒有聽起來那樣簡單,也不知道他?如何決定?的。

    鄭玉想起一事,猶豫著不知要?不要?開口?,榮蓁問她,“出了什么事?”

    鄭玉低聲道:“我還聽那些人說,慕容家主他?過繼了宗族里的一個嬰孩兒,養(yǎng)在自?己身邊!彼粗鴺s蓁,道:“這?孩子該不會是你的吧?”

    榮蓁心頭?猛跳,“你說什么?”

    鄭玉添了一句,道:“聽說那孩子一歲上下,你琢磨著呢?”

    榮蓁眼眸中的光又漸漸暗淡,“我有什么好琢磨的,他?收養(yǎng)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鄭玉道:“這?我倒是忘了問,不如我讓人去問問?”

    榮蓁卻搖了搖頭?,“罷了。”

    第126章 算計

    她和慕容霄之間不論愿與不愿, 都已?經(jīng)成為了?過去,何必念念不忘呢,徒增傷感。

    鄭玉見她神色有異, 問道:“你?在想什么?”

    榮蓁緩了?緩,方道:“我只是在想,為何他現(xiàn)在愿意卷入武林和朝廷之間?你?說是他從中斡旋,斡旋這兩個字說起來容易, 可一個處理不當(dāng), 便?有可能?讓他成為眾矢之的。”

    鄭玉思索一番,“我雖從未接觸過你?這位慕容公子, 但從那些人的話里,倒也覺出他定是個有膽識之人。夫陰陽者?, 天地之道也, 你?總不會?因為他是男子,才這樣低估了?他吧?”

    榮蓁欲言又止,她只是有些擔(dān)心罷了?。

    見她不想說,鄭玉也不再追問, 而是說些正事, “你?這一次回來就只是因為太后的病嗎?”

    榮蓁抬眸看著她,“不然呢,朝中也沒有需要我上心的事吧!

    鄭玉憂心道:“自從封了?太女,朝中便?開始暗結(jié)黨羽,也不知?道陛下清不清楚,前兩年整頓吏治,朝中官員殺的貶的不計其數(shù), 可現(xiàn)在這局勢,我一個武官都不知?道該怎么置身事外。等新君即位, 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還不知?道那時是什么光景。”

    榮蓁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既是想不出,便?說明你?本就無此志,何必折磨自己呢,車到山前必有路!

    鄭玉倒是有些佩服她的淡然,“但愿吧!

    榮蓁白日去到壽康宮,兩日未見,姬恒眼下青黑,恩生在旁道:“昨夜太后突發(fā)高熱,殿下一夜都未合眼。”

    姬恒皺起眉頭,不許他再說,榮蓁嘆了?口氣,拉著他的手,一路去到明光殿,這里是姬恒未出降時的寢殿,如今已?經(jīng)有人收拾打掃,榮蓁按著他坐到榻上,“太后的病情要緊,可你?的身體也一樣緊要。即便?不為了?我,也要為了?你?自己考慮!

    姬恒這一夜心里亂得很,今天瞧見榮蓁過來,他才安心了?些,他抱住榮蓁的身體,額靠在她腰間,語聲里透著無助,“我一心盼著父后能?早日痊愈,可他的病情如此嚴(yán)重,難以?自欺欺人,我只怕父后這次是真的撐不住了?!

    榮蓁輕輕撫著他的頭發(fā),“我母父早亡,也只在祖父病逝之時才體會?到親人離去的難過。人生便?是如此,身邊的至親都會?慢慢離開,我們能?做的也只有盡心!

    榮蓁扶姬恒躺下,又在寢殿里燃了?些助眠的熏香,吩咐宮人一旦壽康宮有動靜,及時前來稟報,好在這一日無事發(fā)生,姬恒睡足了?才醒來,天色已?經(jīng)快黑了?,他睜開眼,榮蓁在桌邊坐著,見他醒了?,緩步走了?過來,不等他開口詢問,便?道:“你?放心,太后那里還好,我讓宮人送些晚膳過來,宮門快要下鑰,我也該出宮了?!

    原來她一直在等著他醒來,姬恒拉住她的手,“璨兒怎么樣了??”

    榮蓁溫聲道:“璨兒那里你?不用擔(dān)心,每日飽了?就睡,醒了?便?哭著要吃的,這十?幾日又胖了?不少。”

    姬恒眼神變得柔軟,“這些日子我在宮里照顧父后,疏忽了?璨兒和你?,還有我們的璇兒!

    榮蓁撫著他的臉頰,“只要你?知?道照顧好自己,那便?夠了?。我是你?妻主,一切有我!

    姬恒點了?點頭,靠在榮蓁的身上,久久不愿意松開,直到宮人催促,榮蓁才離了?宮。

    而姬恒的預(yù)感成了?真,當(dāng)夜太后病情危篤,太醫(yī)們用盡辦法,終究還是沒能?救回來,姬恒聽聞“太后駕崩”四個字,險些暈了?過去,就連姬琬也失態(tài)到當(dāng)場痛哭失聲,姬恒伏跪在榻前,眼淚模糊了?視線,不知?過了?多久,姬琬扶住他的肩膀,哀聲道:“阿恒,父后從前常說我們是一家人,要彼此愛護守護,如今,我們再也沒有父親了?!

    太后崩逝,舉國同哀,榮蓁得到消息之時便?匆匆進了?宮,宮人服侍著換上喪服,太后靈堂中,姬恒跪在那里,許多事還需要姬琬去主持,榮蓁一進來,便?瞧見了?他,不過一夜的功夫,姬恒憔悴了?不少,榮蓁跪到他身旁,彼此望了?一眼,姬恒慢慢握住了?她的手。

    小輩之中,唯有明苓最為哀痛,太后生前對明苓多有照拂,即便?是陛下不喜她這個長女,也依舊要看太后的顏面。

    榮蓁知?道明苓的難過是真的,往后的路難走也是真的,一時不忍,掏出絹帕遞給了?她,明苓抬起頭,淚眼婆娑,榮蓁替她擦淚,“公主還要保重身體!

    明賢抬起頭來,盯著兩人看了?許久,她們說著話,沒有察覺到明賢的眼神里含著嫉恨。

    明賢著了一身孝服,從壽康宮走了?出來,貼身宮侍跟在她身旁,見左右無人,勸了?一聲,“殿下,如今即便?是做個樣子,您也要忍耐一下。韓大人囑咐了?,說陛下最重孝道,這個時候絕不能給大公主可乘之機。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明明還是少年人的身量,可明賢仰頭看著宮人時,卻讓他不敢多言半句,明賢道:“你?一口一個韓大人,是不是忘了本 宮才是你的主子,既然你?這么想替姑母來管束本宮,不如本宮把?你?剁了?送給她府上喂狗好不好?”

    宮人臉色頓時慘白,連忙跪了?下來,“殿下饒命,奴才絕不敢有半點不恭之處。”

    明賢抬腳踩著他的手指,狠狠碾了?一記,宮人忍痛不敢出聲,明賢道:“你那么喜歡替姑母傳話,便也替本宮再多說一句。”

    宮人剛要求饒,明賢道:“母皇這樣寵信榮蓁,可她為何一心只有皇姐?這樣的人我實在不喜歡,我也不想再看見皇姐留在宮里,你?讓姑母想個法子,不論如何都要讓母皇徹底厭棄她。不然,在本宮心里,姑母也不如榮蓁了?。”

    明明還不到十?歲的年紀(jì),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遍體生寒,宮人只得應(yīng)下,將?話帶給了?韓云錦。

    韓云錦對明賢最是無奈,即便?是因為血緣親情,往來密切,可這個侄女并非一個知?道感恩之人,韓家的一切榮華富貴都寄托在她身上,韓云錦只能?縱著她,生怕拂逆她的意,讓她做出一些于己不利的事。

    韓云錦道:“太后的喪期未過,有什么樣的事不能?忍下來,這個時候何必去觸霉頭,算計大公主呢?萬一被?陛下察覺,難道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那宮人伸出手來,將?細(xì)布拆開,已?是紫青一片,韓云錦一看,頓時沒了?火氣,“殿下這是想借著你?來敲打我,只怕一個不如她的意,又會?做出什么事來。罷了?,且容我想想!

    韓云錦在桌邊思忖許久,而后問了?那宮人一聲,“大公主身邊可有什么得寵的宮侍?”

    宮人有些不懂,“得寵?”

    韓云錦便?說得更直白些,“大公主已?經(jīng)成年,她的身邊可有侍奉枕席之人,亦或是有什么特別得她歡心的宮侍?”

    宮人臉色微紅,想了?想,卻還是沒有給韓云錦想要的答案,“大公主一向?只喜歡詩書舞劍,聽說又已?經(jīng)定好了?未來的夫郎,對男子并不上心!

    韓云錦想道:即便?是沒有,只要將?事做成,為太后服喪期間沉迷男色,她便?是有再多的理由反駁,也無法讓陛下信任。韓云錦轉(zhuǎn)身去內(nèi)室取出一物,囑咐道:“你?把?這個東西悄悄帶進宮,告訴殿下,這件事……”

    宮人聽她說完,已?經(jīng)明白了?韓云錦的用意,便?回去復(fù)命。

    而這幾日明苓一直都在太后宮中守靈,榮蓁扶著姬恒去歇息之時還曾感嘆,說明苓的孝心不是假的,姬恒道:“皇姐一直漠視明苓的存在,個中緣由,有些時候我能?理解皇姐的心情,可對明苓來說,的確是有些殘忍!

    榮蓁問他,“既然陛下已?經(jīng)冊封了?太女,那對明苓公主的安排呢?”

    姬恒一身素白,頭上也只有一枚白玉簪束發(fā),他坐在桌前,看著榮蓁道:“我知?道你?很關(guān)心明苓,但有時候你?對她的好,可能?也會?讓皇姐更猜忌她!

    他說的話都是為了?榮蓁著想,榮蓁自己也明白,道:“我知?道,所?以?我一直保持著和兩位公主之間的距離!

    榮蓁和姬恒回了?壽康宮,卻見明苓不在那里,等了?一會?兒,卻還是沒有見她回來,榮蓁有些疑慮,起身問了?宮人一句,得知?明苓去了?偏殿歇息,榮蓁以?為她身體受不住,前去歇息,榮蓁便?過去瞧了?瞧,明苓恰好從偏殿出來,神色有些慌張,迎面碰上榮蓁,她停住了?腳步。

    榮蓁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榮蓁話音剛落,便?聞見明苓身上有些熟悉的香味,她湊上前嗅了?嗅,面色微變,定定地看著明苓,“里面是什么人?”

    明苓沒想到榮蓁竟猜到了?,她按住榮蓁,慌忙道:“我……我不是有心做這些事的,我只是……”

    榮蓁沉了?臉,問她道:“可是成了??”

    明苓連忙道:“沒有,我最后關(guān)頭控制住了?,其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明明只是去歇歇!

    那香味有催‖情之效,榮蓁從前在教坊里聞過,這是他們慣用留人的手段,可這是在宮里,怎么會?有這種腌臜的東西,明苓年輕氣盛,怕是受不得這個,偏偏還在太后喪期這個關(guān)頭,看來有人是故意要致明苓于萬劫不復(fù)之地了?。

    第127章 伸手

    榮蓁問她, “里?面的人是誰?”

    榮蓁心里?最壞的打算便是后?宮卿侍,若真是這般,便難以收場了, 等明苓說出那是她身邊的宮侍時,榮蓁倒是松了口氣。

    明苓畢竟年輕,驟然遇見這樣?的事,有些語無倫, 道?:“他?在我宮里?許久了, 我若是真的對他?有意,怎么可能一直沒有動過他?, 更不可能挑這個時候!

    可不論明苓如何解釋,她都?已?經(jīng)進?了旁人的陷阱, 榮蓁按住她, “你先回去,這個時候你若在此處,只會把?事情鬧大,到時候難以收場。旁人設(shè)了局, 看戲的只怕已?經(jīng)在路上了!

    明苓神色復(fù)雜, 可是榮蓁一直堅持著,她也只能聽?她安排,回了正殿。

    榮蓁推開門,走?進?內(nèi)室,里?面香味濃郁,榻上的人半‖裸著身子,衣衫不整, 一副受了欺凌的模樣?,瞧見榮蓁進?來, 驚愕一瞬,而后?又轉(zhuǎn)為惶恐。

    榮蓁就立在榻前,往他?身上掃了一眼,而后?冷冷道?:“戲演夠了,就把?衣服穿起來。”

    那宮人不敢抬頭,只是道?:“公主她……”

    榮蓁走?近,伸手鉗制住他?的下巴,容貌清秀,眼神里?還有一絲媚色,榮蓁手上用力,那宮侍身子一歪便倒在了榻上,榮蓁道?:“你方才?說公主,是哪個公主?”

    那宮人自?然知道?榮蓁的身份,她的到來打亂了之前的一些安排,他?有些畏懼,“奴才?是明苓公主身邊的人!

    榮蓁嗤笑一聲,眼神卻?冰冷徹骨,“自?然如此,方才?明苓公主讓你扶我進?來歇息,可你一個小小宮侍,卻?存了攀附之心,借機勾引于?我!

    那宮人對榮蓁這套說辭毫無防備,立刻道?:“不,不是這樣?,是公主她對我……”

    榮蓁側(cè)身往外看去,“公主?公主在何處?你的意思是,明苓公主讓你勾引我的嗎?”

    那宮侍百口莫辯,榮蓁道?:“眼下你有兩種死法,一種是污蔑我與明苓公主被陛下賜死,一種是我與你成了事,陛下為了皇室顏面,為了寧華帝卿這個親弟弟,而將你一個小小宮侍賜死,不論哪一樁,都?與你所想不同,你的死都?撼動不了任何人,任何事!

    那宮侍面如土色,榮蓁繼續(xù)道?:“不過本官倒是可以奉勸你一句,將一切掩飾好,只做從未發(fā)生過。你不過是扶本官進?來歇息,僅此而已?。不過,若你想攀咬本官一口,倒也不是不能成全你!

    榮蓁說著便伸手解著衣袍,毫無慌張之色,那宮侍并未得到別的授意,忙從榻上起身,而后?匆匆將衣服穿好,不過片刻的功夫,眼前人便已?經(jīng)收拾好了一切。

    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那宮侍一驚,榮蓁卻?不慌不忙地走?到桌邊坐下,看那宮侍一眼,“還等什么,還不倒茶!

    明賢帶人走?了進?來,瞧見眼前之景,有些愣住,榮蓁心頭冷笑,起身同明賢行禮,“見過殿下。”

    明賢的眼神看向內(nèi)室,她身后?的宮人得了授意,快步走?到里?面,并未發(fā)現(xiàn)想找的人,回來朝明賢搖了搖頭,榮蓁道?:“讓殿下見笑了,方才?臣有些頭暈,在內(nèi)室里?躺了一會兒,榻上怕是有些亂!

    明賢握起拳,又看向那個宮侍,見他?垂著頭,“是嗎?榮大人與這個宮侍單獨相處,怕是不妥吧!

    榮蓁忙道?:“殿下誤會了,太后?喪期,誰敢在此時此地有不當(dāng)之舉。陛下若是知道?,定也相信臣的為人。更何況,臣早年常出入風(fēng)月場中,還不至于?連這一絲定力都?沒有。除非……”

    明賢胸口起伏著,自?知事情被榮蓁戳破,兩人僵持之際,姬恒推門進?來,恩生跟在他?身后?,朝明賢行了禮。

    即便冊封太女,明賢也不敢對姬恒不敬,“舅父!

    姬恒看了幾人一眼,道?:“太女這個時候不在靈堂中,怎么倒是在偏殿里?與我妻閑聊?”

    還未等明賢回答,姬恒已?經(jīng)走?到榮蓁面前,噓寒問暖,“可覺得好些了?不如找太醫(yī)來瞧瞧。”

    榮蓁雖不知姬恒因何而來,倒也配合著把?這出戲演好,“無礙!

    明賢眼見討不得好去,同姬恒行禮告退,那個宮人如今 才?明白自?己是做了三方的棄子,一時萎頓在地,榮蓁看了他?一眼,而后?問姬恒道?:“你怎么來了?”

    恩生將那宮侍帶了下去,姬恒握著榮蓁的手,道?:“明賢告訴我的,你即便是為了幫她,也不應(yīng)該自?己出面和太女作?對,我來出面不是更好。明賢心思多,心胸又小,你啊,會被她記恨上。”

    榮蓁道:“一時情急,倒也等不了許多了。”

    這話倒也不錯,倘若明賢來得快些,只怕等不得姬恒過來,不孝不敬的罪名便會壓在明苓頭上。

    姬恒道?:“你不是說,會保持和她二人的距離嗎?”

    榮蓁回道?:“若是她們爭儲,我自?然不會插手,可明苓公主本就命運多舛,若是今日的事被陛下知道?,君心難測,明苓公主怕是要落個皇族除名?的下場。我?guī)筒涣怂S多,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想到借太后的喪事來排除異己,姬恒面色微沉,“明賢今日所作?所為,哪里?還有孝悌之義。想不到,大周未來竟要交到這樣的人手里!

    這場風(fēng)波無聲無息過去,太后?下葬陵寢那日,回來的路上,天上落起了雪,榮蓁解開斗篷,披在姬恒身上,可他?整個人都?是冷的,靠在了榮蓁肩上,“從此刻開始,我便只有你們了。”

    榮蓁看向外面飄落的雪花,將姬恒抱緊了些。姬恒回了帝卿府,當(dāng)晚便病了,不知是受了風(fēng)寒,還是近來太過勞累,榮蓁讓太醫(yī)看過,說是要將養(yǎng)些時日,便又在都?城里?住了半月,天也漸漸回暖。

    榮蓁離京之前,得知明苓向皇帝請求前往封地,也不知最后?應(yīng)允了沒有,明苓已?經(jīng)認(rèn)清了眼前的一切,不再心存幻想。即便再惋惜,這也是她的人生,榮蓁沒有再過問此事。

    短短幾月發(fā)生了許多大事,可于?嬰孩而言,卻?什么也不是,璨兒不知世間疾苦與怨念,又胖了一些,姬恒抱著他?時,同榮蓁道?:“這孩子若不是我生的,倒真以為是從別處抱來的。才?兩個多月,便比璇兒三個月時還要大些,每日無憂無慮,真是叫人羨慕!

    榮蓁摸著兒子圓圓的臉頰,同他?相視一笑,“若是真無煩惱,也算是父母的心愿了!

    第128章 漩渦

    這一年注定風(fēng)雨飄搖, 春日初始,太后崩逝,姬琬守孝百日, 群臣亦是如此,等?出了孝期,一向?得寵的徐惠君自?請出宮為太后守陵一年,即便?姬琬再三讓他思慮, 徐惠君卻堅持如此, 跪道:“太后他老人家生前對臣侍多有照拂,臣侍不能報答此恩, 心?中有愧,日夜難安, 后宮中卿侍眾多, 陛下請另選他人協(xié)理后宮之事,容臣侍替太后守陵,以全?忠孝之心?。”

    姬琬恩準(zhǔn)了此事,而在這之后, 公主明苓前往封地, 朝中還未安穩(wěn),蜀中竟起了旱災(zāi),民?不聊生,朝廷賑濟的糧食還未到達(dá),便?有反賊借機利用此事,興起內(nèi)亂。姬琬派兵前去鎮(zhèn)壓,又?命周圍各郡固守城池。

    只是鎮(zhèn)壓叛亂容易, 可多少無辜百姓裹挾其中,這場戰(zhàn)亂整整持續(xù)了一年才?停止。

    而后重建蜀中, 姑蘇慕容家出了不少的銀兩與物資,更帶動武林同道將其運到達(dá)蜀中,此舉為朝廷贊賞,更得姬琬嘉獎。朝中前來傳旨的官員來府時,慕容霄正坐在桌前喂著面前的稚童進食湯羹,聽下人傳信,他將碗交到秋童手中,而后去正堂領(lǐng)旨。

    那官員雖早知?慕容氏的家主是位男子,卻不知?慕容霄竟如此年輕俊美,看著他的容貌恍惚了一瞬。姬琬另賜了兩塊牌匾,上書“武林至尊,俠義為先”,慕容霄領(lǐng)受下來,再度謝恩。

    剛將人送走,秦不言又?登門造訪,慕容霄一身黑色織金錦袍,長身玉立,緩緩回過頭來,“秦大人今日有事?”

    秦不言笑?了笑?,“慕容公子對秦某的待客之道怎么還和從前一樣,我雖算不得慕容家的貴客,但慕容公子至少也不該如此冷淡吧。好歹我們也一起共事,替陛下完成夙愿,俱是有功之臣!

    慕容霄抬起眼眸看她,“所以呢?今日秦大人過來,是要同我閑談?”

    秦不言笑?道:“難不成我秦某人在慕容公子眼里從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嗎?”她左右瞧了一眼,“今日怎么不見小侄女?”

    慕容霄冷冷瞥她一眼,秦不言怕惹惱了他,輕咳一聲,“我只是想跟慕容公子賠個不是,前些日子同襄陽的榮大人書信往來時,不經(jīng)意間提起了一些慕容府的事。只說慕容公子想為女兒?尋一位德高望重,教誨稚兒?開蒙的先生,問她可有人選推薦?”

    慕容霄的手收緊又?慢慢松開,他側(cè)眸看著秦不言,“說吧,你究竟想讓我為你辦何事?”

    秦不言連忙擺手,“秦某絕非此意!”

    慕容霄睨視她一眼,“那好啊,不送。”

    秦不言連忙道:“公子且慢……”

    等?慕容霄回到內(nèi)苑,已是一炷香之后,秋童見他回來,道了句:“您走之后,小主子哭鬧了一番,小人招架不住,便?送到顏公子那里去了!

    慕容霄嗯了一聲,秋童將一盞茶捧到他手邊,道:“公子您怎么去了那么久?”

    慕容霄道:“方才?秦不言來過了。”

    秋童蹙眉道:“這個人惹人厭煩,幾次三番來咱們府上。這一次不會又?讓公子去做些什么吧?”

    慕容霄并未把秦不言放在眼里,“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聯(lián)絡(luò)武林同盟之事也是我自?己想做,不算被她威脅!

    秋童這才?放下心?來,又?道:“公子,咱們現(xiàn)在給小主子尋啟蒙先生是不是有些早,小主子才?兩歲!

    慕容霄淡淡道:“我三歲時便?可背誦詩文,也不算早了!

    秋童一時語塞,心?里替小主子感嘆一把。

    ——————————

    襄陽

    滿院子的侍人追著一個男童跑,姬恒笑?著跟在后面,緩步走進房里,榮蓁正坐在桌前,手中是一份展開的信件,她神色復(fù)雜,像是有些震驚。

    姬恒走到她身旁,手輕輕放在她的肩膀上,“怎么了?”

    榮蓁這才?回過神來,她抬頭看著姬恒,將信遞給他看,姬恒將信展開,待瞧見上面的字跡,也大感意外?,許久只說了一聲:“可惜……”

    徐惠君于宮外?替太后守陵,一年期限本已經(jīng)到了,可他纏綿病榻,未回宮去,姬琬派了太醫(yī)過去為他診治,只是徐惠君已經(jīng)油盡燈枯,縱是扁鵲在世,也是回天乏術(shù),已于半月前病逝于宮外?。

    徐惠君膝下只有一個過繼的小皇子,姬琬憐他孤苦,特追封其位皇貴卿,命太女明賢操持徐惠君喪儀。

    徐惠君的內(nèi)侄與明賢經(jīng)皇帝賜過婚,雖說待太女成年以后再行大婚,可如今也算是有聯(lián)系,此事由明賢來做倒也合適。

    對于徐惠君的死?,姬恒有些惋惜,可這于徐惠君本人卻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姬恒在府中設(shè)了祭壇遙祭,倒了一杯酒,也算是對徐惠君的送別。

    晚間歇息時,姬恒久久沒有睡意,榮蓁睜開了眼,側(cè)眸看著他,“在想些什么?”

    姬恒的頭靠在她頸邊,道:“沒?什么,只是覺得不過一兩年,太多的人離開了這世間,一時有些感慨!

    榮蓁何嘗沒?有感慨過,從前的大理寺卿裴知?鳳也在告老還鄉(xiāng)之后病逝于家中。明明還是春日,卻無端覺得悲涼。

    榮蓁不想提這些,岔開話題道:“前兩日,秦楚越同我說起璇兒的事,雖然這一兩年的補養(yǎng),璇兒的身子已經(jīng)比從前好許多,但當(dāng)年畢竟早產(chǎn),有所不足,秦楚越想讓璇兒?早些習(xí)武,也能強身健體。可我也是幼時習(xí)武的,會有多苦我自己清楚。有些時候我也在想,是不是太過于心?疼璇兒?了,總是不想讓她受一點苦。”

    姬恒也是不忍,道:“不然再過一兩年再說!

    當(dāng)初生下璨兒?之后不久,太后便?故去了,姬恒在府中為其守孝一年,喪期滿后,兩人每有親密之事,姬恒便?會飲下避子的湯藥,這雖是榮蓁讓人特意準(zhǔn)備的,經(jīng)郎中配置過,并不傷身,但也是姬恒默許的。榮蓁不想他再受生育之苦,姬恒也怕再有孩兒?,更無法照看璇兒?和璨兒?。

    明明不算難做的決定,可愛女之心?在,榮蓁也優(yōu)柔寡斷起來。

    七月時,明苓請旨于姬琬,與其少師之子成婚,榮蓁與姬恒人雖未至,但卻送了賀禮過去。明苓至封地之后,太女明賢也少了眼中釘肉中刺,如今選的王君母家也 不在朝中擔(dān)任要職,榮蓁也不知?明苓究竟是真的與那郎君情投意合,還是只為了讓姬琬安心?。

    榮蓁這兩年在襄陽開辦學(xué)堂,又?發(fā)展農(nóng)桑,扶持仁義的商賈,又?有秦楚越助她,姚郡尉手中那點權(quán)力早已經(jīng)到了秦楚越的手中,襄陽城也比從前繁華安穩(wěn)許多,百姓安居樂業(yè)。

    姬恒著手在城中建了許多醫(yī)館,請了郎中專為小兒?診病,許多開銷一律從他賬上撥出。榮蓁在地方的官聲顯赫,可許多人卻對這位年輕的郡守充滿不解,她在襄陽做了這么多的事,朝廷卻并未晉升她的官職。

    這卻也是一樁誤會,姬琬幾次讓榮蓁到都城做官,榮蓁卻始終以在襄陽城內(nèi)未有建樹為名回絕了。姬恒還曾道:“皇姐瞧見你這答復(fù),怕是又?要生氣了!

    榮蓁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有恃無恐,道:“即便?還是躲不過,也讓我在襄陽再緩兩年吧!

    時間過得極快,一晃兩年過去,即便?榮蓁再不愿,卻擋不住姬琬兩封圣旨連下,將她調(diào)往都城,出任戶部尚書。

    榮蓁與姬恒攜一雙兒?女離開襄陽,回到都城那日,榮蓁步下馬車,立在城門之前,她靜靜站了許久,直到璇兒?從馬車中下來,扯住她的衣袍,榮蓁伸手牽住她,曾經(jīng)她離開都城時一無所有,如今二十有六,心?無奢求,卻再次踏進這漩渦之中。

    第129章 介懷

    這兩年皇帝后宮中又?進了些新人, 大多是世家出身?,唯有一位蘭侍卿例外,他本是一名宮侍, 無意間入了皇帝的眼,收入后宮中。

    姬琬雨露均沾,后宮里?沒什么分?外得寵的人,自從徐惠君故去之后, 君位也都空著?, 這位蘭侍卿卻可以常常到紫宸殿伴駕。

    今日姬琬在宮中行家宴,亦召了蘭侍卿過去, 年長的宮侍服侍著?他穿上外袍,蘭侍卿出身?不好, 性子溫吞, 最是懼怕在這種場合會出了丑,身?旁的宮侍也囑咐道:“陛下?今日宴請的可是寧華帝卿,主子平素可以不敬那些比您位分?高?的卿侍,但千萬別在他面前失了禮數(shù), 不然?陛下?會不高?興的。”

    蘭侍卿一時緊張起來, 捏緊了衣袍,“陛下?這樣?在意這位帝卿啊,那怎么還讓我過去,我這位分?也不算高?,去了該同這位貴人說些什么?”

    那年長的宮侍嘆了口氣,“您進宮的時日尚短,這幾年寧華帝卿隨妻主住在襄陽, 對這位了解不多也算正常,之前進貢的寶物, 陛下?每年都要讓人送去襄陽不少,對他的一雙兒女也很是寵愛,說是堪比公?主皇子也不為過,總之,您若是不知?道同寧華帝卿說些什么,即便再累,也要笑著?撐上整場。”

    蘭侍卿有些忐忑,隨著?宮人到了宴會中,殿內(nèi)燈火通明,只見姬琬坐在正中,下?首坐著?一位身?著?華服的男子,清貴溫雅,談笑間一直看向身?旁女子,那女子容貌亦是不俗,只輕輕頷首,寵溺地看向身?旁之人。

    蘭侍卿穩(wěn)住心神,依著?規(guī)矩同姬琬行禮,“臣侍拜見陛下?,見過寧華帝卿,榮大人!

    姬琬看向殿中,道:“免禮吧!倍笥?同身?旁的男子說道:“阿恒,這是宮里?蘭侍卿,你且瞧瞧他!

    姬恒這才抬起眼來,離得近了,才看清蘭侍卿的容貌,姬恒怔愣住,而后與榮蓁對視一眼,這蘭侍卿竟像極了從前的惠君徐氏。

    姬琬揮了揮手,讓蘭侍卿入座,而后同姬恒道:“朕最初見時也覺得驚訝,惠君福薄,在這宮中又?最有孝心,等?他去了之后,朕常覺虧欠于他。惠君從前與你交好,朕便讓蘭侍卿過來,讓你瞧瞧!

    姬恒淡淡一笑,“的確有些像,惠君心思純善,想來地下?有知?,也不愿讓皇姐這樣?掛念!

    蘭侍卿聽她們?說著?話,并不作聲,他一早便知?自己是已逝徐惠君的替身?,可他并不在意,能不再是一個卑微的宮侍,不必每日服侍宮中貴人,錦衣玉食的生活著?,已經(jīng)是他從前不敢奢望的事了。

    而姬琬也并不在意蘭侍卿怎么想,嘆了口氣,“這兩年父后崩逝,你們?又?不在都城里?,朕總覺得孤寂,不知?是不是老?了些,總是想起一些舊人舊事!

    榮蓁輕聲道:“陛下?這是哪里?的話,您如今正是春秋鼎盛之年,朝野也都安穩(wěn),怎么會老?呢?”

    姬琬如今三十有八,鬢間已經(jīng)生了些白發(fā),隱在青絲中間,燈下?分?外惹眼,道:“朕瞧著?你倒是沒變,除了比從前穩(wěn)重些,話少了些,這容貌與之前一般無二,可見你在襄陽這幾年倒是過得順心。朕操心著?朝廷里?的大事瑣事,即便每日聽著?朝臣三呼萬歲,倒還沒有糊涂到真以為自己能活一萬歲的地步。你既回了京,還是要多多替朕分?憂才好!

    姬恒替榮蓁說著?話,“皇姐這就冤枉了她,她在襄陽平素也忙得很,白日我在府里?都瞧不見她的身?影。不過皇姐也不要太過勞累,您的身?體?要緊,大周還指望著?您呢。不如明年春日去行宮住上些時日,也算是散散心了!

    姬琬含笑看了他一眼,“你究竟是體?諒朕這個皇姐,還是體?諒你妻?”

    姬恒笑了笑,姬琬道:“聽說璇兒也在習(xí)武射箭,明年便帶著?孩子一起過去!

    之后榮蓁與姬琬又?飲了些酒,等?宮宴散去,蘭侍卿跟在姬琬身?后回了宮,姬恒與榮蓁坐著?輦車回了府,他扶著?榮蓁的身?子,問道:“可覺得有哪里?不舒服?”

    榮蓁搖了搖頭,“方才只覺得車有些晃,這會兒倒是好些了。”

    回到正殿中,姬恒替榮蓁寬去衣袍,扶她躺在榻上,榮蓁睜開眼眸,便見姬恒在她眼前忙來忙去,她伸出手,姬恒轉(zhuǎn)身?握住,道:“醒酒湯快好了,一會兒喝了再睡下?!

    榮蓁拉著?他坐到榻上,姬恒將軟枕墊在她背后讓她靠著?舒服一些,榮蓁道:“也沒有很醉,只是太久沒有飲酒,殿內(nèi)又?熱了些,才有些醺然?!

    姬恒道:“今日瞧見那蘭侍卿,倒真讓我想起了徐惠君,皇姐說是懷念他,可有了替身?,便真的能替代原來的人嗎?況且從前皇姐也沒有很寵愛惠君,與其是惦念舊人,倒不如說是為了安撫自己的心!

    說到此處,姬恒傾身?伏在榮蓁身?前,輕聲問她,“若換作是你,你會尋個替身?嗎?”

    榮蓁抓住他的手,放在胸前,“陛下?是陛下?,我是我,我們?本就不同,何況,你在我面前,我去尋哪個替身?”

    這話倒讓姬恒很是滿意,笑了笑,“不過我們?可要說好,都城與襄陽不同,若是同別的官員宴飲應(yīng)酬,你可不能沾染了旁的男子!

    榮蓁笑他,“從前也不見你這般善妒,如今都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怎么愈發(fā)在意起來!

    姬恒眉眼含笑,道:“怎么,你也覺得我老?了嗎?”

    這話倒與姬琬如出一轍,榮蓁并不回答他,只按住他的后頸,吻住了他的唇,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著?衣袍系帶,翻身?將他壓‖在榻上。

    恩生帶著侍人端來醒酒湯時,見內(nèi)殿的燈已經(jīng)熄了,里?面?zhèn)鱽硐∷榈臍N息聲,他臉色一紅,忙帶著?侍人退了出去。

    ————————————

    早朝散后,宮侍將韓云錦請到東宮,明賢斜倚在軟榻上,正逗弄著?籠子里?的金絲雀,韓云錦一身?絳紫色官服從外面走了進來,同明賢行禮,明賢這才坐直身?子,揮手讓宮人將那鳥籠提了下?去,笑著?道:“前幾日本宮病著?,怕把病氣過給姑姑,這才沒同姑姑見面!

    分?明是明賢對她有所?不滿,如今卻又掩飾著給了個敷衍的理由,韓云錦訕訕一笑,“那殿下?的病可好些了?”

    明賢笑了笑,眼眸里?透著?些狡黠,“自然?是好多了。”

    明賢站起身?來,走到韓云錦面前,不過十二歲的年紀(jì),身?量已是很高?,“母皇讓舅舅和榮蓁回了京,還給了榮蓁戶部尚書的官職。姑姑幾年的功夫才做了吏部尚書,眼下?榮蓁是要與姑姑平起平坐了!

    韓云錦抬頭看向明賢,明賢心頭不快時便常對她冷嘲熱諷,這么多年她早已經(jīng)習(xí)慣,“這也是陛下?的安排,況且一切都是為了殿下?您的今后鋪路。”

    明賢卻道,“是嗎?姑姑方才瞧見本宮那只雀鳥了嗎?三日前新?lián)Q的一只,從前那只叫聲太讓人厭煩,又?不像鸚鵡那般可以訓(xùn)練。本宮見了這 些不受馴,不聽命于本宮的鳥兒,便只想換去。姑姑你說,這榮蓁是哪一種呢?”

    這話也像是在點她,韓云錦道:“榮蓁是殿下?的心結(jié)嗎?怎么每每都要提起她?”

    明賢聞言笑了起來,“姑姑,榮蓁怎么會是我的心結(jié)呢?真正對榮蓁有心結(jié)的人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

    韓云錦胸前微微起伏,她竭力自持,“殿下?今日找臣過來,可還有事?”

    明賢緩緩道:“近來太醫(yī)院的人頻頻去紫宸殿為母皇請脈,醫(yī)案雖無法看到,但本宮想著?,母皇的身?體?怕是有些不好了。這個關(guān)口將榮蓁召回來,防備的究竟是誰?還有,本宮方才那些話或許刺耳了些,但也只想提醒姑姑,居安思危,你不是為了本宮清除障礙,而是為了你自己。尚書令一職空閑著?,本宮打算著?人在朝堂上提起此事。不論?如何,本宮還是希望姑姑能壓過榮蓁一頭的!

    等?韓云錦從東宮出來回到府中,心里?只覺壓了一口濁氣,將書房里?的瓷器摔個粉碎。

    而次日早朝,明賢的確也讓人這么做了,只是皇帝并未表態(tài),這件事便又?被壓了下?去,榮蓁心里?清楚,這事背后定有人推波助瀾,她清楚,姬琬也清楚。

    一晃半年過去,姬琬都沒有再提起尚書令的事。而江南又?出了一樁事,原本武林歸朝廷管轄之后,一切本已安穩(wěn),但近來武林中人在姑蘇舉行武林大會,逍遙派的少主在鬧市與醉酒之人起了沖突,一怒之下?連殺數(shù)人,那些人并非武林人士。秦不言帶人將逍遙派少主押入牢中,按照大周律法當(dāng)處斬,逍遙派掌門護女心切,煽動武林人士對抗官府,一時之間劍拔弩張,消息很快傳到姬琬耳中。

    姬琬震怒,“這些武林草莽,莫非置我大周律法為無物,簡直目無王法!”

    慕容霄早在一年前被推舉為武林盟主,這件事他必定牽扯進去,榮蓁本想緘默,但又?實在壓不住心頭那份擔(dān)憂,道:“陛下?,您為了武林之事費了不少的心,若只為了一個逍遙派,便大動干戈,之前的努力豈不是付之東流。不如找人前去江南說和此事,平息兩者之間的怨氣怒氣,化干戈為玉帛。”

    姬琬看向榮蓁,又?看了一旁立著?的韓云錦一眼,“你去江南一趟,把此事擺平!

    韓云錦有些驚愕,“可是陛下?……”

    姬琬顧慮著?榮蓁與慕容霄從前那段舊事,眼下?只能安排給韓云錦,但韓云錦深知?此事不好處置,秦不言花費數(shù)年才達(dá)成此事,一個不慎,可能會弄巧成拙。

    韓云錦在府中思來想去,最后卻是使了苦肉計,下?樓時摔傷了腿需要靜養(yǎng),連姬琬也拿她沒了辦法。

    秋風(fēng)蕭瑟,帝卿府庭院里?,侍人正掃著?落葉,榮蓁從外面進來,只見璨兒坐在姬恒的腿上,奶聲奶氣地跟著?他背誦詩詞。

    瞧見榮蓁進來,璨兒連忙從姬恒懷里?掙脫開,跑到榮蓁身?邊將她的腿抱住,榮蓁彎腰將他抱起,姬恒嗔怪一聲,“剛學(xué)了沒幾句,便又?到你跟前撒嬌,當(dāng)真是無大志!

    榮蓁笑了笑,捏了捏璨兒胖乎乎的臉頰,“無大志也好,每日吃吃睡睡,也樂在其中。”她抱著?璨兒掂了掂,“比從前又?重了些!

    姬恒溫聲道:“今日本是休沐,皇姐召你進宮可是有什么要緊事?”

    榮蓁將璨兒放下?,讓侍人帶他出去玩鬧,這才同姬恒道:“陛下?讓我去姑蘇一趟,代為處理武林之事!

    姬恒神色微變,“推不過去了嗎?”

    榮蓁知?道他在介懷什么,道:“這件事本是交給韓云錦來做,可她受了傷,陛下?又?想盡快解決此事,總要有人代表朝廷出面。”

    姬恒臉上擠出一抹笑來,“好。”

    第130章 經(jīng)年

    只是一直到晚上, 姬恒都郁郁寡歡,他?坐在桌前,腦海中?卻想起了兩?年前的?一樁事, 那時璨兒頑皮,總會翻箱倒柜,竟不知從何處尋了一塊玉佩出來,白玉無暇, 卻斷成兩?半。

    侍人一時慌了, 連忙將此事報給了姬恒,姬恒將那塊玉放在掌心中?, 這才察覺上面的?斷痕并非是新的?,他?問侍人道:“這玉是從何處來的??”

    侍人忙道:“在大人的?書房里找到的?。”

    姬恒對榮蓁十分?了解, 她?從不在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處多費心思?, 可這玉佩如何解釋,還是一塊昔年摔裂了的?。或許出自男子的?直覺,他?想到了那個人,將這塊玉佩握在掌心中?。

    那時姬恒狀若無心地說了一聲:璨兒在書房里摔了一塊玉佩, 便瞧出榮蓁神情有異, 臨睡前,她?甚至特地去了書房一趟,姬恒的?心沉了下去,久久不能平靜。

    姬恒自嘲一笑,他?和榮蓁之間甚至已經(jīng)?有了兩?個孩子,卻依舊不能放下心來,或許正是如此, 他?更受不住她?們之間有任何差錯的?可能。

    榮蓁推門進來時,便瞧見?燈下姬恒的?神情, 他?眼神放空著,仿佛一顆心也跟著沒有歸處。

    榮蓁和他?成婚多年,自然懂他?,他?只有在極度不安時才會有這樣的?神情。榮蓁的?手撫在他?肩上,也將姬恒的?思?緒帶了回來,姬恒笑意淡淡,“你白日里說要去鄭府一趟,沒想到去了這么久。”

    榮蓁在他?身旁坐下,“鄭玉留我在她?府中?用膳,我本想著在府里陪陪你和孩子,只是鄭老?將軍也在,推拒不得。璇兒她?們都睡下了?”

    姬恒“嗯”了一聲,榮蓁知道他?興致不高,便也沒想著繞開此事,開門見?山道:“這次去姑蘇,主要是解決武林中?的?事,但這些不僅僅是朝廷的?人可以干涉的?,陛下也是希望我過去之后表明朝廷的?態(tài)度。我會記著你和孩子在都城等著我,你放心,我會盡快回來。”

    榮蓁只字未提慕容霄,可卻字字句句都在告訴他?,她?不會同慕容霄有牽扯。

    臨睡前,榮蓁擁著姬恒,同他?說著在鄭家的?見?聞,她?的?胸膛微微震動,溫和的?語聲,一切都是那樣的?安然自若,姬恒轉(zhuǎn)過身來,靠在她?的?懷里,“你說過的?,會盡快回來,不能食言!

    榮蓁嗯了一聲,“我會的?!

    ————————————

    榮蓁離開那日,姬恒難得沒有起身去送她?,他?伸手觸摸榻上她?躺過的?地方,已經(jīng)?不復(fù)溫?zé),姬恒仰面看著帳頂,或許有些固執(zhí),他?沒有送她?離開,她?便不算離開她?們。

    榮蓁一行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很快便趕至姑蘇,她?的?馬停在府衙前,不一會兒的?功夫,秦不言便出來迎她?進去,笑顏以對,“幾年不見?,榮大人還是風(fēng)采依舊,不減當(dāng)年!

    榮蓁身上披著斗篷,沒有與她?過多寒暄,只問道:“如今那些武林門派怎么樣了?”

    秦不言道:“人倒是都在慕容家住著,可是心嘛,就不一定了!

    榮蓁一路風(fēng)塵仆仆,梳洗更衣過后,便趕往了大牢,逍遙派的?少主裴青凝便被關(guān)押在這里,既要讓兩?方和談,自然先要確定秦不言有無動用私刑,將人看過,秦不言陪著她?走出來,道:“榮大人這下可以放心了!

    榮蓁側(cè)眸看向她?,“秦大人若是真的?讓人安心,我何需走這一遭!

    秦不言笑了笑,“榮大人多年不來姑蘇城,即便不是為了公事,來這兒一趟也會不虛此行啊!

    榮蓁無意同她?多費唇舌,翻身上馬,只吩咐一聲,“去慕容家。”

    秦不言看著她?縱馬離去,衣袍翻飛,帶人一起跟了上去。

    慕容府還是從前記憶里的?模樣,奢華雅致,高高的?門墻內(nèi)似乎藏著無數(shù)的?秘密。榮蓁勒緊韁繩,停在慕容府前,望了許久,直到秦不言趕了過來。

    兩?人一同走到慕容府門前,卻被人攔了下來,那些人不認(rèn)得榮蓁,可卻認(rèn)得秦不言,榮蓁看了秦不言一眼,秦不言同幾人道:“本官今日前來是要找慕容家主議事,還不快讓開。”

    守門的?護衛(wèi)道:“秦大人,并非是我等有意為難,而是秋家令特意囑咐過,沒有他?的?命令,絕不能隨意放外人入內(nèi)。您且稍等,我這就讓人傳話!

    榮蓁道:“看來你秦大人的?面子也派不上什么用場。”

    秦不言淺淺一笑,毫不在意,“一會兒榮大人的面子夠用就好!

    兩?人說話間,秋童帶著人走了過來,瞧見門外立著的兩人時,秋童怔在原地,望著榮蓁久久說不出話來,還是秦不言提醒一聲, “秋小公子,現(xiàn)在可否讓我二人進門?”

    秋童忙向一旁護衛(wèi)道:“不得無禮,還不請人進來!

    榮蓁走了進來,同秋童輕輕頷首,權(quán)作致意,秋童心情復(fù)雜,一邊走著,一邊同二人道:“如今家主和各派掌門在正堂議事,二位大人這個時候過來,恐怕有些不巧。”

    正堂之中?,逍遙派掌門裴林霜滿面悲憤之色,“諸位皆以為我是為了自己的?女兒嗎?裴某今日便把話放在這兒,即便今日凝兒身死?,裴某依舊要帶領(lǐng)逍遙派脫離武林同盟。慕容盟主,你一心讓我們歸朝廷管制,究竟是為了武林,還是為了自己的?私心?你愿意做朝廷的?傀儡,可我們不愿!”

    丐幫虞幫主在座間冷笑一聲,“這理?由可真夠冠冕堂皇,何必呢,為了自己的?女兒也不丟人,你逍遙派不是一向幫親不幫理?。怎么如今倒是大義凜然起來了,說得仿佛只有你逍遙派有氣節(jié),我等都是貪慕安穩(wěn)的?鼠輩。”

    逍遙派與丐幫之間早有過節(jié),兩?派一向不和,逍遙派左右護法便立在裴掌門身后,聞言怒道:“虞幫主這話倒是將我逍遙派貶損地一文不值,我派的?名聲豈能任由你污蔑。”

    虞幫主譏諷道:“污蔑?你們的?少主乃是在鬧市殺了人被官府關(guān)押,卻被裴掌門避重就輕,說成是朝廷對武林的?壓迫。莫要以為扛起這道大旗,就能掩蓋事實。”

    逍遙派的?人自知理?虧,卻依舊不甘心,“我們既是武林中?人,自然是快意恩仇,少主殺了人我不否認(rèn),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江湖自有江湖的?規(guī)矩,何須官府來管?”

    崆峒派賀掌門出聲道:“慕容盟主已經(jīng)?為了逍遙派之事盡力了,這些年對諸派的?困境多伸以援手,裴掌門這番話傳到江湖上,豈不讓人心寒?”

    其余幾派掌門并不多言,靜觀其變,對她?們而言,不論這武林同盟是齊心協(xié)力,還是分?崩離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究竟是哪邊聲音更高。

    裴掌門站起身來,質(zhì)問道:“今日慕容盟主總要給我們一個說法,武林中?人做事,究竟是按武林的?規(guī)矩,還是官府的?規(guī)矩,若是后者,那我們何不早早解散了!”

    只聽?主位上一道清冷低沉的?聲音響起,“諸位在我慕容府是為了解決此事,何必為了一時口舌之快,而傷了兩?派和氣!

    裴掌門冷哼一聲,“看來,今日的?事倒是不必再談了!

    裴掌門作勢便要起身離開,二位護法也跟隨其后,這顯然不給慕容霄顏面。

    慕容霄站起身來,一身墨色外袍顯得神色愈發(fā)冷凝,他?睨視著幾人,“我既然居盟主之位,自然是要為武林中?絕大多數(shù)人負(fù)責(zé)。逍遙派今日若是要離開,我慕容霄不會阻攔,但有些話也請裴掌門牢記,裴少主的?事并非江湖恩怨,被她?殺了的?也不是江湖之人。莫要混淆視聽?,從今往后,你逍遙派大可找官府中?人尋仇,我慕容府絕不干涉!若有門派想幫你,可以修書一封,脫離武林同盟,我亦不會阻攔。”

    慕容霄此話一出,擲地有聲,裴掌門停在原地,騎虎難下,恰巧在這時,秦不言走了進來,她?笑了笑,“諸位都在啊,看來本官來得正是時候!

    裴掌門被秦不言擋住了去路,憤憤回了座上,秦不言側(cè)過身去,榮蓁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玄色斗篷下是一身青色衣袍,她?就那樣立在正堂中?,身上透著些不易接近的?冷意。

    秦不言在旁道:“武林歸屬朝廷管轄,不需本官多言,已是默認(rèn)的?事實。我身旁這位榮大人,官居正三品,乃是陛下親派來調(diào)停紛亂的?,諸位若是有什么話,不妨直說,榮大人自會秉明圣上!

    榮蓁的?眼神停留在慕容霄的?身上,一別經(jīng)?年,他?似乎變了許多,面上寒霜未解,眼神里也透著漠然,榮蓁望著慕容霄,一字一句道:“不必了,慕容盟主已經(jīng)?把話說明白,方才本官在門外也聽?得清楚,這既是慕容盟主的?態(tài)度,也是本官的?態(tài)度。逍遙派的?人犯了事,理?應(yīng)按大周律法處置,若想為那罪人減輕罪刑,也要按大周律法來,絕無輕輕放過的?道理?,不然,尋常百姓豈不是人人自危,武林一向秉承俠義,若是為了自己才喊出俠義二字,張口閉口江湖規(guī)矩,置尋常百姓的?生?死?為兒戲,那將不只是朝廷和武林,而是天下共誅之!”

    第131章 無言

    榮蓁話音一落, 正?堂中頓時沒了聲響,她見狀繼續(xù)道:“今日之事,既然是與逍遙派有?關(guān)?, 不如便請其余掌門先回去歇息,本官同裴掌門有?話要?說。”

    榮蓁此言一出,倒是讓一些觀望之人生了些膽怯,沒有?人會以為身負(fù)絕世武功便可以和朝廷作對。

    崆峒派的賀掌門先起身走了出去, 而后其他?門派的掌門人也慢慢離開。裴掌門看向那些人的背影, 拳頭慢慢收緊。

    榮蓁看向裴掌門身后,“二位護法?也請先退下吧, 這里是慕容家,沒有?人會在這兒殺人!

    那兩人看向裴掌門, 裴掌門亦不知曉榮蓁葫蘆里賣了什么藥, 她倒也想瞧瞧,抬手讓她們先離開。

    榮蓁停在裴掌門面前,常年在官場上,舉手投足之間?多有?幾分壓迫之感, “裴掌門, 你一心想著把局勢攪亂,讓其他?門派受你迷惑,而后脫離朝廷控制?墒悄憬袢找部吹搅耍渌?門派有?自己?的想法?,不會因?為你三言兩語便能鼓動。方才我讓二位護法?離開,自然是有?我的道理?。若是沒記錯的話,裴掌門從前便是逍遙派的右護法?, 前任戚掌門死于慕容盟主之手,你立刻便帶領(lǐng)逍遙派與之割席, 坐上了掌門人的位子,這些年,你可曾想過要?為那個戚掌門報仇?”

    若非知曉榮蓁與慕容霄的糾葛,秦不言險些以為榮蓁是得了陛下的指示,來挑撥慕容霄與裴林霜內(nèi)斗的。她看了慕容霄一眼,慕容霄倒是鎮(zhèn)定?自若,絲毫沒有?因?為這些話而起什么波瀾。

    裴林霜臉色漲紅,“你這話是何意?前任掌門與慕容家的私怨是早就結(jié)下的,她們二人比武之時也早就言明,死生有?命,不由旁人尋仇。怎么如今倒是將這不義之名栽到我的頭上?”

    榮蓁冷笑一聲,“是嗎?那我想問裴掌門,你做右護法?時,前任掌門對你可還算信任?又是否有?何不滿?”

    裴林霜冷聲道:“你有?什么話就直說,莫要?使些陰謀詭計來詐我。”

    榮蓁指著門外,道:“那裴掌門如何敢保證,你的位子不會被那兩位護法?之一所取代,昔日你是如何上位的,就不怕旁人如法?炮制,令嬡殺了人,你又有?心包庇,只要?她們敢做,給你編織一套不仁不義的罵名也不是難事;蛘吣阋部梢栽囋嚕胰羰谴沓⒊雒,找她們其中一人清理?門戶,她們會不會把你踢出逍遙派,又會不會為了你而向本官尋仇?”

    裴掌門心中的恐懼逐漸放大,她看向榮蓁,“你是如何知曉這些的?”

    榮蓁卻笑而不語,裴林霜忽而出手,試探她的武功,榮蓁側(cè)身躲過,而后運起內(nèi)力,施展逍遙派的掌法?,裴林霜難掩震驚之色,還未緩神?,卻另有?一人在她背心劈了一掌,裴林霜連退幾步才穩(wěn)住身體,榮蓁側(cè)眸望去,只見慕容霄的手適時收了回去,隱在寬袍大袖之間?。

    裴林霜的眼神?卻死死盯住榮蓁,“你是怎么習(xí)得我逍遙派的掌法??”

    當(dāng)初榮蓁隱匿身份與慕容霄成婚,婚宴當(dāng)場,慕容霄便拆穿了慕容斐和逍遙派戚連鈺的勾結(jié),而這場婚宴裴林霜也在場,可過了這么多年,她早已經(jīng)忘記了榮蓁的臉。

    榮蓁的掌法?還是慕容霄教授的,當(dāng)初為的是迷惑慕容斐,今日卻湊巧能夠用到,榮蓁半真半假道:“不止你逍遙派的功法?,朝中多的是高手,制服你,取代你的位置都不是難事。我勸裴掌門識時務(wù)些,你并非只有?牢中那一個女兒,當(dāng)初雙方動起手來,也是死去那人主動生事,我可以在大周律法?容許之內(nèi)保她不死,只是牢獄之苦不能免,裴掌門可以回去好好想想,若是想通了,早些答復(fù)本官,莫要?做些讓自己?后悔莫及之事。”

    這話卻也沒得商量,裴林霜拂袖離去,等人走后,秦不言擊掌驚嘆,“也難怪陛下會讓榮大人過來,幾年不見,您這洞悉人心的本事真是讓人望塵莫及!

    榮蓁瞥她一眼,“你我之 間?還是少些奉承!

    秦不言頓時笑了,而后看著榮蓁,又看向慕容霄,道:“榮大人今日是要?歇在府衙中吧,我這就回去讓人收拾一番。”

    秦不言識趣地先離開了,如今正?堂中只剩榮蓁與慕容霄兩人,她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榮蓁看向慕容霄,一晃五年,他?眉眼依舊,只是不像從前那般含情脈脈地望著她,眼神?里多了許多她看不懂的內(nèi)容,榮蓁道:“方才,多謝了!

    慕容霄定?定?地看著她,良久才道:“不必謝我。”

    榮蓁偏過頭去,她的確有話想對慕容霄說,可卻不知如今那些話出口,對他?還有?無意義,不知是不是快要?下雨,房內(nèi)壓抑得緊,榮蓁道:“我們?nèi)e處走走吧。”

    她本以為慕容霄會拒絕,可他?卻沒有?,只是走在了前面,榮蓁跟著他?走著,不知不覺間?,竟來到了從前她住過的地方,也是他?年少時的居處,院中很是安靜,落葉鋪在石凳上,慕容霄停下步子,“你想說什么?”

    榮蓁望著他?的背影,今日還未瞧見他?時,便已經(jīng)聽到了他的聲音,旁人對他?的挑釁,也讓她起了一腔怒火。

    可到了這里,只有?她們二人獨處之時,榮蓁卻只能問一句,“這些年,你可還好?”

    慕容霄沒有?回頭,他的脊背如修竹一般,言語之間?透著清冷,“好過又如何,不好過又如何,榮大人想問我的便是這些嗎?”

    榮蓁自嘲一笑,“的確不止這些,我知道是我負(fù)了你,你厭我惱我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模蛘撸乙苍缇筒荒軤縿幽愕那榫w了!

    慕容霄回過頭來,只說了一句:“沒有?。”

    榮蓁看著他?,“什么?”

    慕容霄道:“你沒有?負(fù)我,從始至終,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這話卻并不能寬慰榮蓁,她撿起石凳上的落葉,放在掌心中,明明已經(jīng)枯黃,再無生機,可卻還是這樣美好,“那你當(dāng)年說過,不會不辭而別,可你還是食言了!

    慕容霄輕聲道:“可是榮大人這些年過得也不算差,兒女承歡膝下,夫郎溫柔體貼,又何必在乎當(dāng)年的事呢?”

    這話里倒像是透著些酸意,榮蓁說起正?事,道:“我這次來,除了替陛下分憂,也是為了慕容府,不論過去還是現(xiàn)在,我都希望慕容府能夠安穩(wěn),你如今坐在武林盟主這個位子上,多的是有?心之人,從前你不是不想讓慕容家再牽扯進去嗎?怎么現(xiàn)在卻變了想法??”

    慕容霄頓了頓,道:“我做這些,自然是有?我的原因?,現(xiàn)在不方便告訴你。你也不必替我擔(dān)憂!

    榮蓁知道他?是不想說,也不再強求,“再過幾日,待處理?好此事,我便回都城了。你也多保重。”

    榮蓁說完便走出門去,慕容霄看著她的背影,欲言又止,而后跟了過去,榮蓁剛從院中走出,便遇見了顏佑安,他?像是得了消息,特?意趕來見她。她與顏佑安也是許多年未見,顏佑安奔到她身前,榮蓁還未回過神?來,便被顏佑安抱住,慕容霄停下了步子,望著她們二人。

    榮蓁扶住他?,這才見得他?的眼里竟透著淚光,面色也比從前紅潤了不少,“怎么哭了?”

    顏佑安又笑了起來,道:“我只是沒有?想到你會過來!

    榮蓁溫聲道:“你一心留在江南,這些年過得可還好?”

    顏佑安點了點頭,看向她身后的慕容霄,“慕容公子待我很好!

    榮蓁輕聲細(xì)語,“我回了都城之后,讓人去了烏衣巷一趟,已是落滿了灰塵,我讓人仔細(xì)打?掃了一番。你若是想回去,也可以告訴我。”

    顏佑安卻道:“現(xiàn)在正?是瀾兒開蒙之時,我也放心不下她。”

    榮蓁面帶疑惑,“瀾兒?”

    顏佑安神?色微變,又不動聲色地看向慕容霄,這才知道自己?言錯,他?本以為兩人重逢,又在這院中敘舊,有?關(guān)?瀾兒的身世,慕容霄定?是已經(jīng)告訴了她,原來她竟毫不知情。

    正?當(dāng)顏佑安不知該如何開口時,慕容霄淡淡道:“慕容瀾,是我從宗族中過繼的女兒,平素事忙,常托顏公子照料!

    第132章 盤算

    當(dāng)?初榮蓁聽?鄭玉說他過?繼了一個孩子養(yǎng)在身邊時, 也曾懷疑過?,可那時間對不上。兩情繾綣之時,她也曾幻想?過?若是兩人有一個孩子, 會取什么名字,是怎樣的性情,像他,還是像她?

    多?年以后再次相見, 榮蓁卻?只能感嘆一句, “瀾兒,很好聽?的名字。”

    顏佑安看著慕容霄, 只見他的手指慢慢收緊,而后道?:“若是沒?有旁的事, 我先回?房了。故人重逢, 你們二位想?必還有許多?話要說,先失陪了。顏公子,也替我送一下榮大人!

    慕容霄說這些?話的時候,甚至都不敢看榮蓁的眼睛, 他徑直往前走著, 卻?能感受到身后那道?視線。

    直到慕容霄離開,榮蓁才回?過?頭?來,她看著顏佑安,兩人相視一笑,榮蓁道?:“你這算是樂不思蜀了嗎?”

    顏佑安卻?是有口難言,只道?:“剛到慕容家時的確有些?不習(xí)慣,那時候總想?著回?都城去, 或者你來接我離開,去哪里都好。可過?了那么久你都沒?有來, 我才知道?你出了事,只擔(dān)心你過?得不好,我也不止一次怨自己沒?有本事,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庇護,卻?保護不了你。后來知道?你和慕容公子在一起了,他事事都能做到最好,對你也是一片深情,那時我才放心下來。即便后來陰差陽錯,天意弄人,但你的日子也比從前好過?。其實我留在這里,還是回?到都城,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我的心已經(jīng)安定?了,也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那便夠了!

    顏佑安這番話,隱去了自己心底的酸苦,眼中透著笑意,榮蓁伸手扶在他的肩上,“我答應(yīng)你的事還沒?有完成?,將來有一日你還是要回?都城去的!

    這么多?年,顏佑安對顏家的案子早已不報奢望,可她這樣信誓旦旦,顏佑安點了點頭?,寬慰她,也是寬慰自己,“好,一定?會那么一日!

    慕容霄回?到房中,將門合上,才卸下一身偽裝,腦海中皆是她的身影,她驟然出現(xiàn),慕容霄的心已然亂了,只怔怔地看著她,若非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她的身上,定?能看出慕容家主的失態(tài)。

    秋童從外面叩了叩門,慕容霄讓他進來,秋童將門合上,猶豫著道?:“榮大人離開了,顏公子送她出去的。”

    慕容霄的背影透著孤寂與寥落,只嗯了一聲,問他可還有別的事?

    秋童又道?:“您不打算將小主子的事告訴榮大人嗎?”

    慕容霄眼眸微紅,“還要說什么,瀾兒本就是我一個人的,何必為難彼此呢?”

    秋童忙道?:“小人只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慕容霄自嘲一笑,“那該是怎樣的?有了瀾兒之后,我無數(shù)次回?想?當(dāng)?初的事,總?cè)滩蛔∠?,上天為何這樣捉弄我,讓我失去了她,卻?有了她的孩子;孟?著若是當(dāng)?初沒?有放手,真真切切地只為自己而活,會是怎樣的光景。每每看見瀾兒之時,我會遺憾不能給瀾兒一個真正的家。連我都如此,你要我如何把這一切告訴她?她如今一切安穩(wěn),讓她和我一樣,在這樣的掙扎中不得解脫,難道?這便是我想?要的嗎?”

    秋童忍不住流出淚來,“我只是覺得您的日子太苦了!

    慕容霄看著自己張開的手,他連靠近她都不敢,只怕自己會動搖。

    ——————————————

    夜幕降臨,將慕容府籠罩住,透不出光來,裴林霜還未入睡,只聽?見外面似有腳步聲,習(xí)武之人向來警覺,只覺那聲音近了,她起身將門拉開,還未等那人回?神,已然扣住了那人脖頸,那黑衣人忙道?:“是我……”

    裴林霜將手收了回?去,面前人不是旁人,正是逍遙派左護法周選,而她身后還背著一個孩子,伏在她背上,似乎睡著了。

    裴林霜皺起眉頭?,壓低聲音道?:“你這是在做什么?”

    周選忙道?:“外面不是說話的地方,掌門容我入內(nèi)詳談!

    裴林霜這才將門打開,讓她走了進去,進門之后,周選將那孩子平放在軟榻上,房中只有一盞燭燈亮著,裴林霜往那孩子身上掃了一眼,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周選一向忠心耿耿,對她更是言聽?計從,但做事有勇無謀,此刻道?:“這孩子雖不是慕容霄親生,可畢竟養(yǎng)在他的名下。如今 我趁著門外換值之際,將這孩子偷來,還給她用了迷香,不會鬧騰起來。掌門可以用她來與慕容霄談條件,救出少主!”

    裴林霜即便救女心切,卻?還沒有糊涂到要和慕容霄作對,更不必說拿他的養(yǎng)女來要挾,倘若慕容霄根本不在意這個養(yǎng)女的死活,反而拿這件事大做文章,讓她淪為武林中不仁不義的卑鄙無恥之徒,豈不是正中慕容霄下懷。

    裴林霜低喝一聲,“荒唐!我逍遙派一向行得正坐得端,怎能拿一個無辜的孩子下手!況且若是這般簡單,我又怎會束手無策?”

    周選被她呵斥一聲,只覺自己做錯了事,小心道?:“那我想法子再把這孩子送回去?”

    裴林霜怒氣未消,走到孩子身旁,本想?查看她的狀況,可走得近了,瞧見那孩子面容,眼神中透出疑惑,總覺得似乎在何處見過。而后揮手讓周選將燭燈取來,離近細(xì)觀,裴林霜的神情有些?驚愕,“難不成?真有這樣巧合之事?”

    周選指著那孩子道:“這不活脫脫就……”

    裴林霜冷笑一聲,真是可笑至極,什么朝廷命官,原來竟與慕容霄有私情,這孩子或許便是她兩人的孽種。今日眾目睽睽之下,竟裝作并不相識。慕容霄一心讓武林歸朝廷管制,原來也另有隱情。

    周選跟在裴林霜身邊多?年,已是明白?她所想?,道?:“若是將此事揭露出去,慕容霄便會身敗名裂,慕容家這一次的重創(chuàng),只會比慕容斐勾結(jié)吳王那時還要慘重!

    她的話說完,卻?見裴林霜眉宇間又多?了一絲擔(dān)憂之色,周選道?:“掌門是在擔(dān)心少主的安危?”

    裴林霜憂心忡忡,“你方才說得不錯,這樣的確可以傷敵一千,可我們?nèi)羰钦娴牡米锪四饺菹,那便是得罪了他身后朝廷的勢力,只怕凝兒也兇?吉少了!

    周選思索片刻,道?:“既然不能拿這孩子來交換,又無法從牢獄中救出少主,那便只有把這個秘密當(dāng)?作和慕容霄周旋的籌碼,若他肯出力,少主定?能安然無恙離開大牢!”

    裴林霜似有所動,盤算著此計是否可行。

    第133章 秘密

    慕容府內(nèi)苑里, 慕容霄起身之?后,秋童慌張之?下從門外?奔了進來,慕容霄并?未怪罪, 反而因?他這份不尋常的舉動生出警覺,“出了什么事??”

    秋童面色蒼白?,“小主?子不見了,照料他的侍人被人打暈在房中, 今早才發(fā)現(xiàn)。”

    慕容霄聞言立刻出了門, 步履匆匆,去了瀾兒的房內(nèi), 只見榻上錦被半掀開,顯然是睡夢中便被人抱走, 照料瀾兒的侍人正跪在那里, 瑟瑟發(fā)抖,瞧見慕容霄進來,帶著?哭腔道:“家主?,小人萬萬不敢勾結(jié)歹人, 更不會讓人來傷害小主?子。”

    慕容家照顧瀾兒的侍人是他親自挑選過的, 絕無可能背叛慕容府,那又會是誰擄走了瀾兒,慕容霄只能想?到一個人,可他同樣震驚,裴林霜竟敢自尋死路!

    而又有一道消息傳來,前去送早膳的侍人發(fā)現(xiàn)逍遙派掌門裴林霜與護法周選都不在房中,只在桌上留下一封信, 侍人不敢耽擱,連忙把信呈給?慕容霄。慕容霄將信展開, 只見上面寫道:今日午時,青峰崖見。旁邊還綴了一行小字,直言若想?令嬡身世不被揭露于天下,便一人前來赴約。

    秋童在一旁自然也瞧見了上面的字跡,他怒火頓生,“她們怎么敢!”

    慕容霄將信緊握于手心中,“她們以為用瀾兒來威脅我,便可以達(dá)到自己的目的嗎?真是可笑至極。”

    秋童道:“但小主?子在她們手上,小人只怕她們……”

    慕容霄穩(wěn)住心神,吩咐道:“逍遙派不是還有人在,你去將右護法楚云英請來!

    秋童點了點頭,“公子已是有了十足的打算?”

    慕容霄冷聲道:“與其虛與委蛇,倒不如釜底抽薪!

    慕容霄已經(jīng)下令,府中任何?人都不許透露瀾兒失蹤一事?,可這樣的事?又怎么能瞞得過顏佑安,他得知消息,一顆心不得安穩(wěn),連忙去尋慕容霄。

    慕容霄剛從正堂回來,便碰見行色匆匆的顏佑安,顏佑安顧不得許多,只問他:“究竟是何?人擄走了瀾兒?”

    瀾兒也是他撫養(yǎng)長大的,如今瀾兒失蹤不見,他的擔(dān)心不比自己少?。慕容霄將顏佑安帶到房中,沒有繼續(xù)瞞他,“裴林霜猜出了瀾兒的身世,想?以此?來要挾我,讓我放了她的女兒;蛟S不止這些,人的欲望是填不滿的,將來還會有更多事?端!

    顏佑安何?曾經(jīng)歷過這些事?,看上去倒比他還憂心百倍,“那該如何?是好?”

    慕容霄道:“你不必?fù)?dān)心,我已經(jīng)有了解決的辦法,稱得上是一勞永逸。你便在府中等著?,她讓我午時去青峰崖相見,不帶任何?隨從。今日之?后,再不會有人敢以此?要挾我,要挾慕容家!

    慕容霄說完,便讓秋童送顏佑安回去,可顏佑安回到房中之?后,坐立難安,他本就因?為隱瞞了瀾兒的身世而覺愧疚,如今若是連這樣危急的關(guān)頭,都要慕容霄一人獨扛,將來榮蓁得知真相,他又該如何?面對她?

    姑蘇府衙中,秦不言同榮蓁坐在正堂中說著?江南局勢,直道:“僅僅是吳王的勢力,都用了幾年才徹底掃清,依我看,即便今日將逍遙派的事?情按下,這武林中的紛爭也依舊不會停息!

    榮蓁放下茶盞,道:“你一直留在江南任職,又是為了什么?”

    秦不言笑了笑,“我行伍出身,本就不適合朝堂上那些爾虞我詐。榮大人與其說我,倒不如說說自己,你在襄陽那么多年,不愿回京任職,想?來你我二人心情也是一樣的。只不過,我仍舊可以留在江南,但榮大人卻是不能了!

    榮蓁毫不客氣,道:“與你說話簡直太累!

    秦不言剛要回她,便聽外?面侍衛(wèi)通傳一聲,“大人,外?面有個男子自稱姓顏,要求見榮大人。”

    榮蓁聞言,立刻起身,秦不言見她如此?匆忙,在她身后笑道:“榮大人出來一遭,遇見的知己倒是不少?!

    顏佑安被帶進府衙中,榮蓁走了過去,顏佑安神色慌張,拉著?榮蓁的手臂走到無人處,“瀾兒被人擄走,慕容公子說是逍遙派做的,還讓他午時前往城外?青峰崖去。”

    只是幾句話,榮蓁便已經(jīng)明?白?了此?事?來龍去脈,“那裴林霜拿孩子來威脅他?”

    顏佑安不知該如何?開口?,慕容霄曾讓他發(fā)過誓,絕不能將瀾兒的身世透漏給?榮蓁,即便是這般,榮蓁也依舊沒有猶豫,“以他的性情,定然一人前往了,我這就去尋他,你先回慕容家,回去等著?消息。”

    顏佑安眼眶微熱,榮蓁轉(zhuǎn)身便要離開,他伸手拉住了榮蓁的衣袖,榮蓁回眸看著?他,只見他含淚道:“你一定要把瀾兒平安帶回來。”

    榮蓁拍了拍他的手,“你放心,有我在,他們都不會有事?。”

    青峰崖位于姑蘇城外?,此?處偏僻,人煙稀少?,慕容霄從馬上下來,而后一人前往。

    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了崖頂,裴林霜早已在崖邊等候,周選抱著?瀾兒,不知做了什么手腳,瀾兒在她懷里睡著?,睫毛如扇般垂下,臉頰微紅,身上只裹了一件斗篷御寒,即便在人前再冷靜,可看到自己的孩兒受苦,慕容霄心頭揪起,眼神轉(zhuǎn)厲,說出的話也毫不留情,“你裴掌門昨日還以武林正道自居,如今卻對一個孩子下手!”

    裴林霜聞言大笑一聲,“原來慕容盟主?也會因為自己的女兒受苦而心疼啊,我還以為你會鐵石心腸,說這是你收養(yǎng)的女兒,對她所遭受的一切,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既然如此?,想?來更能體會裴某的心情。”

    慕容霄冷冷道:“你費盡心機把我女兒帶到此?處,不是為了在這里嘲諷我?guī)拙浒桑坑惺裁丛挷环林闭f。”

    裴林霜看著?慕容霄,只見他今日著?了一身黑色勁裝,除了手中的劍,再無其他兵器,身后也并?沒有人隨他一同過來,裴林霜并?不能完全信任他,“你今日的確一人赴約,可我猜,你也做了不少?的準(zhǔn)備。只不過我有句話想?告訴你,除了給?這個孩子服了藥之?外?,只憑她的身世,憑她這張臉,我便可以讓你慕容霄無顏再于武林中立足。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我失去了什么,你只會百倍千倍的還回來!

    慕容霄瞇著?眼道:“你不就是想?要我放了裴青凝,那便先放 了我的女兒。裴林霜,你不是自負(fù)握著?我的秘密,可以與我談條件嗎?那我也不妨告訴你更多的事?,她的確是我與榮蓁的女兒,除此?之?外?,榮蓁還是皇帝的近臣,她的夫郎是皇帝的親弟弟。你大可以拿這些同她交易,想?必她比我更不想?讓人知道這孩子的身世!

    裴林霜半信半疑地看著慕容霄,道:“她昨日分明?有心維護你,你如今做出這副與她恩斷義絕的模樣,又想耍什么花招?”

    慕容霄冷笑一聲,“維護?她不過是愧疚罷了,當(dāng)年為了權(quán)勢將我拋下,如今在乎的也不過是這個女兒。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府衙尋她。”

    周選一直聽著?兩人的對話,這才說了一句,“即便是做了武林盟主?,可他一個男子,也不過是朝廷的傀儡,又如何?能真正放了少?主??倒不如去尋他口?中之?人,那人既然是皇帝近臣,這些事?便不是難事?!

    裴林霜一直觀察著?慕容霄的反應(yīng),想?看清他還再耍什么詭計,可不遠(yuǎn)處傳來響動,幾人循聲看去,卻瞧見榮蓁的身影,她就立在那里,眼神皆系在熟睡中的孩子身上。

    若說方才她離得遠(yuǎn)些,只聽見慕容霄那些似是而非的話,或許還以為他說瀾兒是兩人的孩子,不過是用來哄騙裴林霜的計謀,可當(dāng)她瞧見瀾兒面容時,忽而一切都明?白?了。

    裴林霜看著?她的反應(yīng),更堅信了慕容霄所言非虛,倒是顧不得計較他違背約定了,此?時榮蓁在場是最好。

    慕容霄回眸,看見她驚愕又不可置信的眼神,他也曾想?過,若是她得知一切又會如何?,可沒有想?到竟在今時今日,這樣危急的關(guān)頭。

    她望著?慕容霄,像是在問為什么,為什么不告訴她瀾兒的存在,為什么將這一切苦楚獨自咽下?

    裴林霜打斷了兩人的對視,同榮蓁道:“榮大人,裴某倒是沒有想?到您會過來,真是失禮了!

    榮蓁漠然地?看著?她,猶如對待一堆死物,“裴掌門,你好歹也是武林中數(shù)得上的人物,竟也使出這種下作的手段。你把孩子還回來,你想?要什么,我來同你談。”

    這些年慕容霄從不曾依靠過誰,即便是這樣的時候,他也從沒有想?過把榮蓁卷進來,可她卻出現(xiàn)了,站在他的身旁,與他共同對抗眼前的風(fēng)雨。

    裴林霜見得她們的反應(yīng),更是滿意極了,她伸出手指在瀾兒臉上輕觸,“原本我的確是想?用這個孩子來換我的凝兒,可如今我又不想?這么做了,除了凝兒,我還要更多,比如,武林盟主?的位置。”

    榮蓁眼眸微瞇,“倒也不是什么難事?!

    榮蓁沒想?到裴林霜竟得寸進尺,自尋死路。

    第134章 薄待

    裴林霜的手指在瀾兒脖頸間輕劃著, 道:“榮大人可?真是?爽快,倘若只是?拿此話來戲耍我,那我可?是?不留情面的。方才我已經(jīng)同慕容盟主說了?, 這解藥只有我這里?有,若是?顧惜令嬡的性命,便都留些余地?出來!

    慕容霄的臉色很白,可?眼神卻像淬了?毒一般, 死死盯著裴林霜那只手, 他向前走了?一步,榮蓁伸手?jǐn)r在他身前, 同裴林霜道:“我可?以立刻讓人放了?裴青凝,你先?把孩子交給我。”

    裴林霜獰笑道:“孩子自然可?以給你, 但還不是?現(xiàn)在!

    榮蓁望向她身后, 懸崖峭壁,險象環(huán)生,危險之處,卻也藏著一線生機, 榮蓁不動聲色地?與慕容霄對視一眼, 而后與裴林霜說著話,吸引她的注意,“你想做武林盟主,可?卻不是?所有的門派都愿意聽從于你,即便慕容霄讓出這個位置,恐怕你也坐不長久。裴掌門,只要你把解藥交出來, 把孩子還給我,朝廷將?會成為你的后盾, 同樣,如今的武林中?人還不算聽話,只要你為朝廷做事,比慕容盟主做得更好,沒有哪個門派敢違逆你的意志!

    裴林霜聽著,也思索著她的話,對身后的危險渾然不覺,忽然間一人從峭壁上攀了?上來,自周選身后重?擊一掌,她毫無防備,懷中?的孩子脫離出去,榮蓁飛身將?瀾兒抱住,而后旋身落在地?上。她低頭看向懷中?,瀾兒依舊熟睡著,不知曉外?界的一切。慕容霄等?的便是?此刻,抽出劍來同裴林霜纏斗在一起?,周選也與蒙面之人動起?手來。

    慕容霄招招狠厲,絲毫沒有留她一命的念頭,一劍揮來,裴林霜提刀擋住,抵在慕容霄劍鋒上,她沒有想到慕容霄竟留了?后手,這懸崖陡峭,竟能有人從這里?攀上來,除非是?絕頂高手,她還是?大意了?。

    裴林霜運起?內(nèi)力,將?慕容霄震開,他后退幾步,榮蓁護著瀾兒,無法加入戰(zhàn)局,她將?孩子抱緊,亦關(guān)心著慕容霄的安危,“沒事吧?”

    慕容霄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礙,而后看向裴林霜,神色冷凝,“今日除非你從此處跳下去,不然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處!”

    裴林霜威脅起?來,“慕容霄,你當(dāng)真不顧你女兒的死活。”

    只見慕容霄的手伸向腰間玉帶,從中?取出一個精巧的瓷瓶,裴林霜看著它,頓時變了?臉色,“怎會?”

    慕容霄將?那瓷瓶一擲,榮蓁伸手接過,慕容霄道:“將?它打開,放在瀾兒鼻間!

    榮蓁依言去做。說話間,周選也被那黑衣人制住,刀劍抵在她的脖子上動彈不得。

    裴林霜自覺無望,提刀向慕容霄砍來,慕容霄右手持劍,閃身避過,反手刺了?回去,裴林霜縱身躍至榮蓁身側(cè),揮刀而來,慕容霄神色一凜,手中?銀針頓時使出,擊在裴林霜右臂內(nèi)關(guān)、曲池幾處要穴,她手上一麻,兵器落于地?上,慕容霄步法極快,將?劍橫在她脖子上,“你輸了?。”

    裴林霜看向地?上被壓制著的周選,又想到右護法楚云英,恨聲道:“我只怨自己信錯了?人!

    慕容霄冷聲道:“那日榮蓁便提醒過你,你自己是?如何坐上了?這個位置的,也會有人效仿,這世間人心最難揣測,何況,我也并非今日才說服了?楚云英,你們逍遙派,從來與武林不是?一條心,我不可?能不早早防備。至于你所說的下毒,從昨夜瀾兒失蹤到今日,倉促之下你又能做得了?多少。我若是?你,便不會瞻前顧后,把自己的謀劃也一并告訴楚云英。你自以為的萬全之策,實則是?把自己逼到死路!

    裴林霜笑了?起?來,“沒想到啊,人人夸贊的武林盟主,手段如此狠毒,方才你使出的暗器,若我沒有猜錯的話,是?千絕宮慣用的招數(shù)吧。從前的慕容斐,今日的你,你們慕容家盡用些旁門左道,為人不恥!”

    對于她的嘲諷,慕容霄并不放在心上,“你說錯了?!

    裴林霜看著他,“什么意思?”

    只見慕容霄朝那蒙面人點頭示意,那蒙面人連眼都不眨,登時便擰斷了?周選的脖子,周選還未回過神,便倒在了?地?上,眼睛圓睜著,未有一滴鮮血濺出。那蒙面人又取了?她手中?的劍,將?她的尸體?踢落崖下。

    這一切都是?慕容霄的授意,裴林霜沒有想到,他殺起?人來竟毫無預(yù)兆,也毫不留情。

    慕容霄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我是?要告訴你,不是?我會用千絕宮的招數(shù),而是?千絕宮一半的殺手如今都為我所用,剩下的人死的死,歸隱的歸隱。你若是真的識時務(wù),昨日便應(yīng)該把榮蓁的話聽進?去,早日離開?赡闳f萬不該動我的女兒!

    裴林霜語聲急速,“你現(xiàn)在所選的不也是?下下之策,你大可?以殺了?我,可?楚云英什么都清楚,你將?把柄交給了?她,也一樣后患無窮。她的野心不比我少,你以為她會忠于你嗎?噬主之人,禍患無窮!”

    慕容霄冷笑一聲,“你說了?這么多,都是為了讓我不要扶持楚云英,你擔(dān)心的是?她做了?掌門之后,會害了你另一個女兒。可你想錯了?,你以為我當(dāng)真在意什么武林清譽,把柄又如何,我手上握著的把柄不計其數(shù),你若是?以為只憑瀾兒的身世便可以把慕容家毀了?,那才是?愚蠢!

    慕容霄說完,一掌擊在裴林霜肩上,她的身體?頓時向前,那蒙面人手中?的劍隨之迎上去,刺穿了?裴林霜的胸口,她緊緊握住那把劍,神色痛苦,望著胸口的劍柄,正是?周選的佩劍,原來如此。

    蒙面人松了?手,裴林霜直直倒在地上,口角流出血來,掙扎一番,終是?沒了?氣息 。

    榮蓁目睹著這一切,并未覺得解氣,反倒生出心疼,對瀾兒,對慕容霄。

    而慕容霄望著榮蓁,又看向她懷里?的瀾兒,收起?周身的冷意,“瀾兒只是?受了?迷香,并未中?毒!

    榮蓁看向裴林霜的尸身,問他:“你是?想做出她們內(nèi)斗而亡的假象嗎?”

    “重?要的是?結(jié)果,至于其中?隱情,等?逍遙派新?的掌門繼位,便不重?要了?!

    瀾兒吸了?迷香太久,一直未醒來,秋童趕來接應(yīng),榮蓁與慕容霄一道從山崖下來,坐上了?馬車。

    榮蓁抱著孩子,慕容霄坐在她對面,兩?人都沒有開口。

    來的路上,榮蓁不止一次想過顏佑安說的話是?何意,臨行前,他又一次跟了?上來,榮蓁坐于馬上,顏佑安握住她抓著韁繩的手,只是?道了?一句,“那年我送去襄陽的信物你可?收下了??”

    榮蓁不解地?看著他,顏佑安擦了?擦淚,道:“你去吧,等?你回來的時候,一切也都明白了?!

    原來,他想說的,是?瀾兒的身世。一些從前的迷惑,如今都已明了?,難怪他會送了?那長命鎖,是?在告訴她瀾兒的出生。若非慕容霄隱瞞了?瀾兒的年紀(jì),她不會到今日才知曉瀾兒是?她的骨肉。

    榮蓁從沒有想過,除了?璇兒以外?,她竟還有一個女兒,與璇兒不同,這個孩子的容貌像極了?她,只消一眼,便知這是?她的骨肉,她視璇兒如珠如寶,可?卻不曾有機會給過瀾兒一絲溫暖。

    榮蓁的唇印在瀾兒額上,慕容霄望著她,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問她:“是?顏公子告訴你的嗎?”

    榮蓁道:“佑安并沒有透露瀾兒的身世,他只是?想讓我來救你們。不論瀾兒是?誰的孩子,我都不可?能看著你身陷險境。”

    慕容霄道:“是?我不許他說的!

    榮蓁卻問他,“你恨我吧?”

    這樣的話榮蓁問過不止一次,慕容霄還是?那個答案,“我不恨你!

    榮蓁眼眸中?透著哀傷,“不恨我,也不怨我,卻不肯告訴我這個孩子的存在,我對你而言,是?不是?早就?無足輕重?,瀾兒只是?你一個人的,你不愿意讓她同我有一絲牽絆?”

    慕容霄垂著眼眸,無奈一笑,“你要我如何呢?當(dāng)我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的時候,你已經(jīng)與姬恒成婚,即便是?沒有成婚,你又要如何面對我們兩?個人。再一次拋棄姬恒,還是?明知我有身孕,卻不得不放棄我,這樣難道你會好過嗎?從前常聽人說情深緣淺,我們之間或許便是?如此,緣分太淺薄,連老天都不肯幫我一次。”

    榮蓁伸出手,想觸碰他的臉頰,卻已經(jīng)到了?慕容府門外?,馬車停了?下來,秋童在外?道:“公子,我們到了?!

    慕容霄抬起?眼眸看著她,“你可?要隨我一起?進?去?”

    榮蓁看著他,將?瀾兒放到他懷中?,“我還有事要處置,晚上我再來找你。”

    不止是?她,慕容霄也有許多事要做,裴林霜雖死,可?那些麻煩還未擺平。

    慕容霄抱著瀾兒下了?馬車,榮蓁立在門外?,看著慕容霄走了?進?去,瀾兒不知何時醒的,越過他的肩膀,與榮蓁相似的眼眸一直望著她,榮蓁的眼淚倏地?落下,昔日因,今日果,她扶住胸口,只覺那里?悶痛得厲害。

    第135章 續(xù)夢

    榮蓁從外面回來, 侍衛(wèi)通傳一聲,秦不言從正堂中走出,立在?廊下, 抱臂看?著她?,見她?眉宇不舒,又往她?身?后看?了看?,“怎么出去了一會兒, 反倒心情不虞, 不是說有一位俊雅男子來尋,怎么也不見人?”

    榮蓁淡淡道:“我有事?同你商議!

    榮蓁說完便從她?身?旁擦過, 秦不言回過頭,跟在?后面走了進去, 坐下來道:“有什么話?直說便是, 我定為榮大人效勞。”

    榮蓁話?語雖短,但說的話?卻不容她?拒絕,“裴青凝必須死,并且不能留下任何后患!

    榮蓁話?音一落, 秦不言面上有些訝然, “若我沒記錯的話?,昨日?榮大人還說尋遍大周律法,給這裴青凝找個生路也不算難事?,一來可以穩(wěn)住江湖上那些人,而?來于陛下那里也算有個交代。怎么出去一趟倒是變了?”

    裴林霜死在?慕容霄手中,若是讓她?的女兒活著,將來對慕容霄和瀾兒都是隱患, 榮蓁不能容這些的事?存在?。

    可這樣的內(nèi)情,榮蓁不會說與秦不言, 只道:“她?既殺了人,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至于對死者家人銀錢上的補償,你不用過問了,我會安排好?!

    秦不言摸了摸下巴,“我只是有些好?奇,榮大人怎么突然就變了?”

    榮蓁本就心緒難平,對秦不言也失了耐性,從衣袖中掏出一枚令牌,拍在?桌上,“陛下命本官全權(quán)處置此事?,還不用與你秦大人匯報清楚緣由吧!

    秦不言不知自己?是怎么觸了她?的逆鱗,連忙道:“榮大人誤會了,秦某絕無此意!

    等榮蓁舉步離開,秦不言揮手命下屬進來,吩咐道:“你去盯著慕容家,看?看?究竟出了何事?,惹得?我們這位榮大人發(fā)這么大的火。”

    慕容霄一回了府,顏佑安便在?他?院中等著了,瞧見他?抱著瀾兒進來,顏佑安迎了上去,瀾兒作?勢要下來走,慕容霄將她?放下,瀾兒或許知道顏佑安關(guān)心她?的安危,伸出手去抓緊了他?的衣袖,顏佑安摸了摸她?的頭,“沒事?就好?。”

    秋童將瀾兒帶到別院,顏佑安走進房里,輕聲問道:“榮蓁沒有與你一同回來嗎?”

    慕容霄將身?上的外袍解開,丟在?地上,他?出門時特意換了身?黑色衣袍,便是不想身?上濺到血被人察覺,慕容霄轉(zhuǎn)身?看?著他?,“你還是告訴了她?!

    顏佑安道:“我沒有說瀾兒的身?世,只是說你有難,讓她?前去相助!

    慕容霄嘆了口氣?,“你這樣做,與親口告訴她?又有何異?她?回了府衙,可我知道,她?現(xiàn)在?心里定是亂透了!背诉@些,她?也擔(dān)心自己?這張臉給瀾兒帶來更多的困擾。

    顏佑安垂下頭,“這種事?,她?應(yīng)該知道的。”

    慕容霄將一件新的外袍披上,來到他?面前,“瀾兒那里你先去照看?著,我還有些事?要處置!

    顏佑安道:“你放心,我會照顧好?瀾兒的!

    慕容霄回府之后,與楚云英會面,將山崖之事?同她?透了底,過不了幾日?,裴林霜身?死之事?便會公之于眾。

    時間過得?很快,夜幕降臨,慕容霄來到瀾兒房中,她?已經(jīng)睡下了,手臂伸在?外面,慕容霄坐在?榻邊,替她?輕掖被角,把手臂放回去,門外輕叩一聲,慕容霄站起身?來到門邊,門從里面拉開,榮蓁將斗篷的帽子解下,他?知道,她?說了會來,就一定不會失約。

    慕容霄側(cè)身?讓她?進來,榮蓁走進內(nèi)室,瀾兒躺在?榻上睡得?香甜,額上碎發(fā)散開,榮蓁將斗篷解下,怕自己?一身?寒霜會冷著他?們父女二?人,想伸手去觸摸,又有些退卻。

    慕容霄在?她?身?后輕聲道:“瀾兒若是睡著了,等閑不會醒來!

    榮蓁在?榻邊坐下,望著瀾兒的睡顏,輕聲道:“她?是怎樣的性子?乖巧還是活潑?”

    慕容霄也坐了下來,認(rèn)真地回答著她?的話?,“瀾兒自出生起便與別的孩子不同,她?不哭不鬧,長大一些也不是多話?的性子!

    比起瀾兒,榮蓁其實更想知道他?當(dāng)初受了什么苦,不論慕容霄怨與不怨,榮蓁總還是難掩愧疚,“懷孕之時很辛苦吧!

    慕容霄不想讓她?知道他?生下這個孩子幾多艱難,生產(chǎn)后還未滿月便經(jīng)歷慕容家內(nèi)部動亂,他?讓人護好?襁褓中的孩兒,親手處置了族中叛徒,整整操持幾日?未曾歇息,險些傷了根本,甚至除了秋童之外,府里可以放心的人只有顏佑安,也是那個時候,顏佑安替他?照顧起瀾兒,可即便這般,他?也從來沒有后悔過自己?的決定,緩緩道:“比起辛苦二?字,更多的卻是從未猶豫過留下這個孩子。”

    榮蓁的手慢慢伸向他,將他?的手指握住,攥在?手心里,她?抬眸看?著慕容霄,自嘲道:“是我不好?,從前旁人或是玩笑或是別有用心,說我榮蓁是多情無情之人,我從來都是一笑置之,可到現(xiàn)在?才明白,情之一字,傷人傷己?!

    慕容霄悵然道:“我從來不曾怪過你,甚至我還想過,若是從不曾遇見你,我報了仇,做了慕容氏的 家主,然后如現(xiàn)在?一般握著整個武林,成為武林至尊,站在?高處,不知何為惦念,何為骨肉親情,即便是活著,又有何歡愉可言?”

    她?與姬恒之間,總是難以兩清的。怎樣說來都有些傷感?,榮蓁不想在?他?面前失態(tài),想起今日?山崖上的情景,岔開話?來,道:“你的劍法比從前精進了很多,如今若真是動起手來,我也不是你的對手!

    慕容霄道:“從前受制于人,疏于劍法習(xí)練,后來生下瀾兒,倒有了許多時間提高武藝!

    榮蓁問他?,“也包括把千絕宮囊入麾下嗎?”

    今日?他?殺人的場景她?都已看?見,“你可是覺得?我殘忍?”

    榮蓁搖了搖頭,道:“說起殘忍,我會做出來的事?,可能比你殘忍百倍。你養(yǎng)著那些殺手,能做什么,會做什么,我都可以想見,我只是擔(dān)心你,陷入深淵之中。匕首雖鋒利,但也會割傷自己?!

    于這件事?上,慕容霄的意圖從沒有想過瞞她?,“按著我的安排,楚云英會成為新的逍遙派掌門,她?為右護法時,可以與我合作?,不會在?意逍遙派的利益,但她?若做了掌門,總會變的,我需要一些匕首替我做事?!

    榮蓁道:“其實江南這趟,我若堅持不肯來,陛下總會派旁的人;鼐┻@半年,無論茶樓之中,還是坊間傳聞,總能聽見你的一些消息,我也想親眼來看?一看?,你鋪了這樣大一張網(wǎng),所?謀求的究竟是什么?”

    慕容霄怔了怔,而?后道:“其實我也沒有想到來的人是你。我以為,我們此生都不會相見了。”

    榮蓁握緊他?的手,“你要做的事?,我不便攔你,可你要記得?保護好?自己?。”她?看?向瀾兒,“即便是為了孩子!

    院中寂靜,月色正圓,榮蓁許久才道:“過兩日?我便要離開姑蘇了。”

    這些事?慕容霄不是不知,這已是她?的決定,他?沉默許久,方開口道:“你把瀾兒的事?忘了吧,當(dāng)初在?慕容府成婚之時,許多人也是見過你的,但時日?一久,也就不記得?了,如今也是一樣,等再過幾年,江湖上的人也會忘記朝中來過的榮大人是何模樣,一面之緣總是淺淡。瀾兒的身?世也不會有許多人知曉,她?是慕容家的孩子,將來也會是繼任家主。她?與我的人生都只在?江南,你我南北不見,便是此生的宿命。”

    榮蓁將他?擁在?懷里,仰頭將眼淚逼退,這是唯一的選擇,她?們彼此都清楚。慕容霄抱緊了她?,隔了數(shù)年光陰。即便明日?過去,她?們依舊要做陌生人,可這一晚,她?們擁緊彼此,騙自己?一次。

    這一晚榮蓁沒有回去,慕容霄將瀾兒抱到他?的房中,兩人中間隔著瀾兒,合衣躺了一整夜。這樣相守的時光像是偷來的,重續(xù)了一場注定會醒來的夢。

    第136章 暗涌

    破曉之前?, 榮蓁便要離開慕容府,武林人士尚在府中,魚龍混雜, 她不想橫生枝節(jié),給?他們引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臨走前?,榮蓁立在榻邊,俯身吻了?瀾兒的額頭, 眸中難掩不舍, 慕容霄將外袍披在她的身上,榮蓁撫住肩上的手, “保重!

    慕容霄從身后擁著她,“都城中有一處客棧, 名喚云霓居, 客棧的掌柜是慕容氏的人,若有非常之時,非常之事?,你?便傳信到此。她們會把消息送回姑蘇, 我會幫你?!

    榮蓁回過頭來, 緊緊抱住他,語聲哽咽,“不要再為我做任何事?,都是不值得的!

    慕容霄撫著她的長?發(fā),“我只希望你?永遠(yuǎn)不必尋到此處。”

    榮蓁離開了?,慕容霄在外面站了?許久,才回到房中, 榻上瀾兒已經(jīng)坐起身,一雙眼眸分?外清明, 慕容霄走了?過來,她望向門外,而后又望向他,似乎在等?他說?什么。

    慕容霄知她早慧,榮蓁臨走時她或是醒了?,可他卻?什么都沒有說?,瀾兒的眼神里有些?落寞,那是他曾在榮蓁眼里望見過的,慕容霄摸了?摸她的額發(fā),“天色還早,快睡吧!

    榮蓁在姑蘇等?了?三日,這?三日中,裴林霜的尸身被人發(fā)現(xiàn),進?而留心她身上致命的傷處乃是左護法周選慣使的殺招,一時間姑蘇城開始流傳逍遙派內(nèi)斗與欺凌弱小之事?,聲譽掃地,右護法楚云英臨危受命,擔(dān)起掌門之職。

    一切已塵埃落定?,榮蓁離開姑蘇那日,秦不言騎馬一路護送到城外,她看著榮蓁道:“榮大人這?一去,只怕幾年之內(nèi)都難再踏足此地,秦某倒是有些?舍不得!

    榮蓁握緊了?韁繩,回了?一句,“秦大人府上常?磻騿?”

    秦不言愣了?愣,才明白榮蓁這?是在嘲諷她做戲,她笑了?起來,“榮大人總難把我這?幾分?真心當(dāng)回事?,那我便祝榮大人官運亨通,位極人臣。”

    榮蓁道了?聲謝,而后一行人重又啟程,秦不言身邊人道:“大人如何便斷定?她會位極人臣,難道不是韓大人?”

    秦不言卻?道:“陛下召她回來定?有深意,且瞧著吧,將來仰仗這?位榮大人的時日多著呢!

    ——————————

    深秋時節(jié),帝卿府中卻?不見蕭瑟,姬恒與德陽對坐飲茶,外面?zhèn)鱽韮蓚孩子與一眾侍人追逐玩鬧的聲響,德陽笑了?笑,“難得有這?樣的好光景,倒讓我想起從前?,那時你?怕是被我煩透了?,我也是一葉障目,只將一雙眼盯著鄭嫻身上,倒不如現(xiàn)在快活!

    姬恒卻?有些?心不在焉,“是嗎?”

    德陽自然覺察得出,笑道:“今日你?已是第三次出神了?,不就是你?家榮大人不在府中,怎么,難道你?還怕她有貳心,在外面尋個美?貌小侍回來不成?”

    這?本是德陽的一句戲謔之言,姬恒面色卻?有些?凝重,德陽臉上的笑滯在那里,而后輕聲道:“春日你?剛回都城時,我不也說?過這?種玩笑話嗎?那時你?一笑置之,怎么過了?半年,倒是有些?不同了?。你?家榮大人不會這?樣淺薄,外面的男子也入不得她的眼去。”

    姬恒飲了?口?茶,有些?事?他并不想說?與外人知曉,即便那個人是德陽,“沒什么,不過是昨夜沒有睡好。榮蓁去江南辦些?公務(wù),如今也沒個消息,我有些?擔(dān)心罷了?。”

    德陽這?才松了?口?氣,“倒以為是我說?錯了?話!

    姬恒心頭默默算著時日,想來她也該回來了?,怎么卻?還是沒有消息?

    正是這?個時候,恩生從外面進?來,笑著道:“殿下,大人回來了?,說?是先回去換身衣袍,再來見你?!

    德陽聞言有些?意外,望著姬恒道:“方才你?還說?擔(dān)心,眼下人便在你?府里了??磥砦沂遣荒芏嗔袅?,擾了?你?們夫妻團聚!

    姬恒含笑將德陽送至門外,剛要回正殿,又問了?侍人一聲,“大人可還在沁園?”

    侍人忙道:“可要奴才去問一聲?”

    姬恒道:“不必了?。”可他說?完,卻?徑直去了?沁園,竟一刻也不想多等?。

    書房中,榮蓁坐在桌案后,一手掩于眉目上,另一只手里握著一枚長?命鎖,桌上的香囊打開著,里面依稀可見,放著一縷嬰孩的胎發(fā),她早該想到,這?么多年,她甚至曾把這?香囊?guī)г谏砩,卻?從未打開過。

    榮蓁眼眸微濕,她已是錯了?太多,不能再錯。將香囊重又封上,懸于腰間,房中箱屜輕輕推上,那枚長?命鎖封存其中,做完這?些?,榮蓁從書房中走出,剛拉開門,姬恒的手便停在那里,與她對望著,姬恒輕聲道:“比我所想的還要久些?,不過,好在已經(jīng)回來了?!

    榮蓁溫言道:“我回來了?,只是還未進宮向陛下復(fù)命!

    姬恒上前要抱住她,榮蓁身上衣袍未換,又知他素來喜潔,本能便要往后退一步,姬恒這?才瞧見她身上衣袍,“都已經(jīng)回來了?半個時辰,難道還沒有靜下心來尋得一件衣袍嗎?”

    他說?的是衣服,卻?也是人,姬恒沒等?她回答,嘆息一聲,牽著她的手,將她帶回正殿之中,沐浴更衣過后,姬恒坐在榻邊,替她擦拭著長?發(fā),“這?一趟可有兇險?”

    榮蓁從他手中接過布巾,同他說?著話,“也只是路上辛苦了?些?,并無兇險之處。我不在這些?日子,府里可還安穩(wěn)?璇兒和璨兒如何了??”

    即便離開,她依舊惦念府中人和 事,姬恒語聲緩了?緩,“你?剛走那兩日,璨兒總要鬧上一鬧,璇兒倒是冷靜多了?,可每隔幾日便要問上一句,娘親可是快回來了??”

    榮蓁似能想到這?情景,失笑一聲,姬恒望著她,“你?不問我嗎?”

    榮蓁握住他一雙手,“但凡我離開,你?心里必定?是不會安穩(wěn)的,我若是只想聽些?欺人的話,那又何必問呢?”

    姬恒沒有問他去姑蘇這?趟可有遇見慕容霄,也沒有問她一些?內(nèi)情,只是道:“不走了?吧?”

    榮蓁抱住他,“不走了?!

    姬恒心疼榮蓁一路顛簸,無論如何都讓她先歇下,而后又命人拿了?他的玉牌進?宮,向姬琬稟報一聲。

    慶云將藥碗放到宮人手中,同姬琬道:“陛下可覺得好些?了??”

    姬琬搖了?搖頭,“往后也莫要再熬什么藥了?,沒什么效用,還苦得很,難以下咽!

    慶云道:“良藥苦口?,陛下的病總會好的!

    姬琬咳了?幾聲,道:“這?是朕的身體,朕心中有數(shù),如今朝野上下安穩(wěn),朕把這?些?留給?太女,也算安心了?!

    宮人進?來傳話,姬琬聽完,難得一笑,“阿恒總這?般,難怪朕對榮蓁完全使不出招數(shù)。”

    慶云也笑了?笑,“殿下與榮大人伉儷情深,實在教人羨慕。”

    姬琬卻?道:“你?可莫要羨慕他,這?都是他自己吃了?苦頭換來的,將來總有他懊悔之時。不過,那時候朕也囑咐不了?了?,你?去帝卿府走一趟,便賜些?寶物下去吧,帝卿府雖不缺,可朕這?個皇帝總要賞罰分?明!

    榮蓁回朝之后,于公務(wù)上更加盡心,十一月,原尚書令丁憂去職,這?位置空閑多時,本已經(jīng)被人遺忘,可一日早朝時,姬琬卻?毫無預(yù)兆地冊封榮蓁為尚書令,官拜正二品。

    這?消息甚至有些?突然,韓云錦都未回過神來,其黨羽也未預(yù)料到,毫無準(zhǔn)備。驟然間,榮蓁不止官位高于她,連吏部也在榮蓁管轄之內(nèi)。

    可姬琬不是什么昏庸的君王,即便朝臣中有人不滿,也都被姬琬壓了?下去,久而久之,便也接受了?下來。而韓云錦卻?在一些?人眼里成了?笑話,汲汲營營多年,反倒為她人做嫁衣。

    冬去春來,姬琬去歲便說?過春獵之事?,天剛回暖,便帶著一眾大臣與后宮之人去了?行宮。

    姬恒也隨榮蓁一道過去,將璨兒安撫好,帶了?璇兒前?去獵場,姬琬瞧見璇兒面露欣喜,揮手讓璇兒過去,問起璇兒近來功課,璇兒仔細(xì)回答著,又聽?wèi)c云說?道:“聽說?小郡主近來習(xí)武強身健體,不如便也找個師傅,好好學(xué)?習(xí)一些?射箭,定?也對身體有益處!

    榮蓁昔年便是起于行宮獵場,使出計策得了?姬琬青眼,才有今日。如今重回舊地,倒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只在姬恒提起當(dāng)年事?時,才有些?觸動,姬恒與榮蓁住的便是他曾經(jīng)的寢殿,也是她曾闖入過的,兩人緣分?起源之處。

    姬恒曾不止一次問過,當(dāng)初她闖進?來,瞧見正沐浴的他時,心里有何感念?

    明明已經(jīng)許久未回憶從前?事?,可提起來竟恍若昨日,榮蓁倒是誠實,道:“當(dāng)時如何也沒有想過,我會與你?成婚!

    可她們不僅成婚了?,膝下還有兩個孩子。姬恒靠著榮蓁,道:“世上的緣分?總是奇妙,你?我便是上天注定?的。”

    璇兒見姬琬射箭,起了?興致要姬琬來教,慶云擔(dān)心她的身體,剛要說?話,便被姬琬壓了?下去,“既然我們璇兒肯學(xué)?,姑母肯定?要教的!

    往常不常進?宮,姬琬又不許旁人泄露病情,姬恒一直不知姬琬病了?的事?,直到那日姬琬從馬上摔下,好在宮人及時扶住,不至于身負(fù)重傷。

    可經(jīng)此一事?,姬恒也開始留心起來,暗中將太醫(yī)喚到自己宮中。

    第137章 托付

    但姬琬早已下令, 不許太醫(yī)院任何?人透露她的病情,即便是姬恒,也無法撬開她們?的嘴, 可看?著?太醫(yī)跪在他面前也不敢吐露分毫,姬恒心頭的隱憂又加深了?些。

    姬恒去到姬琬寢宮外,直接將慶云的去路堵住,慶云如往常一般恭敬行禮, 姬恒冷聲道:“都到了?這個時候, 你若是還?不同本宮說出實情,才真的是枉費陛下這么多年來?對你的信任!”

    慶云又何?曾愿意將此?事隱瞞, 她昨夜親見姬琬吐了?血,平靜的面容之下早已是心力交瘁, 未再?繼續(xù)向姬恒隱瞞, 屏退宮人,將姬琬的病情如實告訴了?他。

    姬恒久久不能?回過神來?,他的手按在橫欄之上,手背上青筋頓起, 語聲里卻透著?無力, “你說的都是實情?”

    慶云神色頹然,“早在一年之前,陛下的身體便有?些不好了?,平素宣蘭侍卿近身侍奉最多,一來?是因為蘭侍卿的性情溫和?,少言寡語,二來?則是因為蘭侍卿出身卑微, 與朝臣毫無牽扯,不會泄露什么風(fēng)聲出去, 算是被陛下牢牢控制在手里的人!

    姬恒心頭一緊,“所以皇姐才會召我們?回京?”

    慶云道:“是也不是,陛下一直惦念著?您和?榮大人,之前也想將您留在都城,眼見病情無法好轉(zhuǎn),才下了?令。”

    姬恒有?些內(nèi)疚,是他太過任性,這么多年來?一直對姬琬有?怨,可說到底兩人除了?血緣,更有?割舍不掉的親情,“皇姐她……她還?能?有?多久……”

    姬恒終是無法將壽數(shù)二字說出口,慶云猶豫一瞬,終道:“太醫(yī)說,多則三月,少則……”

    竟只剩三月,可他卻毫無所覺。姬恒仰起頭,眼眶里含著?淚,他抬起手來?,“我已經(jīng)知情的事,莫要告訴皇姐,你去吧。”

    慶云望著?他,見他神情哀痛,道:“殿下也要保重身子,陛下在意的人不多,殿下是她最關(guān)心的人!

    姬恒點?了?點?頭,慶云離開了?,他站在風(fēng)口處立了?半晌,直到情緒平復(fù),才舉步去往姬琬寢宮,姬恒走進去,蘭侍卿正扶著?姬琬喝藥,見姬恒過來?,神色有?些畏懼,姬琬臉色好了?許多,擠出一抹笑意,“阿恒來?了?!

    姬恒立在榻邊,蘭侍卿將藥碗端走,給他讓出空來?,姬琬語氣如往常一般,“許是夜里受了?風(fēng)寒,才在馬背上沒有?撐住,瞧你這臉色,眉頭皺著?,朕身邊有?太醫(yī),你不必?fù)?dān)心!

    姬恒的指甲陷入掌心中,“若是這里的太醫(yī)不頂用,不如便回京,尋些名醫(yī)來?。”

    姬琬望著?他的眼睛,探尋著?,安撫道:“過兩日?便好了?,到時候再?回京去吧,朕這病沒什么大不了?的,剛來?行宮不久,若是匆忙回去,反倒讓朝中大臣多心!

    姬恒只得點?了?點?頭,等他離開,姬琬召慶云來?御前,她還?未走近,姬琬坐起身來?,直接問道:“你同阿恒說了??”

    慶云心頭一慌,連忙跪下,“奴婢不敢欺君罔上,今日?殿下追問,又對陛下您甚是擔(dān)憂,奴婢這才……”

    慶云本以為這一次會面臨重責(zé),她心里也早就做好了?準(zhǔn)備,可姬琬卻放過了?她,“難怪,他雖極力掩飾著?,可眼神卻騙不了?人。阿恒是朕看?著?長大的,他有?什么心事也瞞不過朕去。罷了?,這些事他早晚也會知道,朕只是不想他太過傷心。”

    姬恒失魂落魄地回到寢殿,榮蓁正握著?書卷考校璇兒功課,璇兒一聽見腳步聲,頓時往門邊看?去,“爹爹!

    姬恒走過來?,摸了?摸璇兒的頭,榮蓁見他神色有?些不對,同璇兒道:“你先回寢殿。”

    璇兒聽話離開了?,榮蓁起身走到姬恒身邊,剛要拉住他的手,便瞧見他掌心里的血痕,“怎么把自己弄傷了??”

    姬恒掌心的血跡已經(jīng)干涸,只看?著?榮蓁取了?濕帕子替他擦拭干凈,又用細(xì)布墊在他掌心,她道:“你不是去陛下那兒了??”

    姬恒沒有?回答,只是靠在榮蓁肩上,榮蓁倒也沒有?強求他回應(yīng),即使姬恒不說,她也已經(jīng)猜出七八分來?,姬琬的事她遠(yuǎn)比姬恒敏銳,姬恒的淚卻將她肩上的衣衫打?濕,榮蓁扶著?他的臉,“怎么了??”

    姬恒很少有?這樣?無助的時候,“我現(xiàn)在只有?你了?!

    榮蓁伸手替他將淚擦干,柔聲道:“怎會,你不止有?我,還?有?璇兒和?璨兒,她們?長大以后,也會好好守護你!

    姬恒搖了?搖頭,他從慶云口中得出的消息,無法再?瞞著?榮蓁,“皇姐她 ……她的身體不太好,說是有?一年了?,如今愈發(fā)?嚴(yán)重。”

    猜想得到了?驗證,榮蓁心中百感交集,她不是姬恒,不會因為姬琬的病情憂心難安,可姬琬對她有?知遇之恩,而今這些熟悉的人一個個離去,她也難免傷懷。

    榮蓁擁他入懷,道:“難怪陛下這一年來?對太女多有?苛責(zé),連她身邊少傅都換了?兩次,太女年少,陛下怕是還?不能?放心將姬氏江山交到她的手中。這樣?做,也避免了?一些人趁此?機會結(jié)黨營私。”

    姬恒聲音低啞,“我知道,即便是親人也不能永遠(yuǎn)相扶相守,可是父后故去才幾年,皇姐正值盛年,我只希望她的病能好些,不要這么快離開!

    榮蓁撫著?他的頭,心頭顧慮的卻不像姬恒這樣?純粹,無論?如何?,她都已經(jīng)回到朝中,又坐到了?這尚書令的位置,更甚至壓了韓云錦一頭,若有?一日?太女繼位,提攜韓云錦不說,對她的打?壓也不會少,從前她可以不在意,但如今有?了?子嗣,不得不考慮周全,璇兒與璨兒不能只在姬恒的庇護下長大。

    姬琬的病情慢慢“好轉(zhuǎn)”,狩獵之事依舊進行著?,只是姬琬不再?親自上馬,等到回京那日?,榮蓁瞥見姬琬的身體幾乎是半靠在慶云身上,見她艱難苦撐著?,榮蓁有?些不忍。

    回京之后,姬琬便稱病不朝,姬恒常常進宮探望,從他的神色里便可猜出姬琬如今的狀況,可是榮蓁沒有?想到,這一日?真的要來?時,她召見的人竟是自己。

    榮蓁步上宮階,她從官署而來?,身上還?著?著?官服,慶云已經(jīng)等在殿門外,榮蓁同她輕輕頷首,只聽?wèi)c云道:“陛下睡了?半晌,如今醒來?便要見你。”

    榮蓁緩步走了?進去,慶云跟在她身后,還?未靠近,便聽見里面咳嗽的聲響,榮蓁候在屏風(fēng)外,行禮道:“臣榮蓁,拜見陛下!

    姬琬咳聲未停,蘭侍卿輕撫著?她的背,替她順氣,直到平復(fù)一些,才喚榮蓁進來?,離得近了?,榮蓁才聞到一些血腥氣,“陛下,您的身體可好些了??”

    姬琬揮手賜座,久病之人,面容憔悴,明明還?未到不惑之年,鬢邊竟生出白發(fā)?,“朕的身體如何?,你又不是不知!

    榮蓁起身道:“臣惶恐!

    姬琬靠在蘭侍卿身旁,道:“坐吧,這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難道朕還?會賜罪于你不成??”

    她們?君臣說話,姬琬卻并未讓蘭侍卿回避,榮蓁不經(jīng)意地看?了?蘭侍卿一眼,這張熟悉的面容,讓榮蓁生出惻隱之心,“陛下有?事召臣過來?,蘭侍卿在此?,是否……”

    姬琬直接戳穿了?她的心思,道:“朕都不介意他在,你又何?必呢?”

    大周并未廢除卿侍殉葬的規(guī)矩,眼前的蘭侍卿聽到她們?的談話的確無妨,死人自然會是守口如瓶。

    姬琬沒什么氣力,緩了?一會兒才道:“朕今天召你過來?,是有?幾件事要托付,其一便是阿恒,除了?大周江山,也只有?他讓朕放心不下,你要好好待他,不可讓他傷心!

    榮蓁點?頭,誠懇道:“殿下他對我一片深情,又為我孕育子嗣,我們?夫妻多年,陛下放心,我和?殿下定會相攜白首。”

    姬琬難得與她說了?句玩笑話,“你一向混賬,朕可不放心你!

    榮蓁道:“陛下放心,臣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殿下是最好的夫郎,臣能?娶他,是平生之幸!

    姬琬接著?道:“這第二樁,太女如今尚未成?年,朕若駕崩,由你……咳咳咳……由你輔政,你要像忠于朕這般,忠于她。但朕這幾年來?施行的仁政法治,絕不可被廢止!

    姬琬究竟是不放心太女,還?是不放心明苓,榮蓁道:“臣自當(dāng)忠君,但陛下有?上天庇佑,龍體總會康健!

    姬琬自嘲一笑,“朕這身體如何?,自己最是清楚,這第三件,便是無論?何?種情形,你都不可扶持明苓繼位。朕子嗣不豐,可心頭癥結(jié)難消,明苓可享富貴,卻絕不能?繼承大統(tǒng)!

    榮蓁從座上起身,跪于地上,“陛下,臣絕不敢有?此?心。”

    姬琬慢慢抬手,道:“起來?吧,朕也沒有?猜疑你的意思!

    姬琬病重,卻一直沒有?傳信讓明苓前來?都城侍疾,榮蓁早就知道姬琬在怕什么,可明賢真的會如她所想那般聽話嗎?她并非無知孩童,輔政之人,只怕會是明賢的眼中釘,肉中刺。

    榮蓁在她榻前還?是接下了?這個輔政大臣的重任,卻也無比忐忑,今后再?也沒有?回頭之時了?。

    第138章 元啟

    姬琬望著她, 卸下了帝王的威嚴(yán),難得同她說些體己話,“朕還記得在獵場初見你時的情形, 你的騎射的確不錯,可這獵場中,何愁尋不出更好的人,不一樣的是, 你的眼神里有欲望, 你想變強。”

    姬琬的神情像是陷入了回憶中,許久才道:“朕起初只是好奇, 到后來?卻是愈發(fā)欣賞你的能力,朕也曾說過, 若不是阿恒屬意于你, 一心下嫁,朕是想要為你尋一門好親事的?梢驗榘⒑,朕顧不得許多了。朕不能讓阿恒委屈,便只能委屈了你。重來?一次, 朕還是會這樣做。你可會怨朕?”

    榮蓁慢慢道:“陛下的大恩, 臣是感激的!

    姬琬眼神中浮現(xiàn)溫和笑意,“朕知道你的性子,旁人給你幾分?,你便還之幾分?。”

    她對姬琬的感情復(fù)雜,既有當(dāng)初一手?提拔的感激之情,也有伴君如伴虎的敬畏之心,而后經(jīng)歷的種種, 事與愿違,如今只剩惘然, “臣的心思純粹,能做好分?內(nèi)之事,守護好自?己關(guān)心在意之人,便是臣最大的心愿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姬琬半靠著,同榮蓁道:“朕知道你為何做官,可從前答應(yīng)你的事,注定?要食言了。說了這么久的話,朕有些累了,你回去吧,好好待阿恒,好好替朕守著這天下!

    榮蓁深深望了姬琬一眼,再度叩拜,許久才起身,“臣告退!

    榮蓁從紫宸殿出來?,天色已?然陰沉了,當(dāng)初也是這般天氣,她來?紫宸殿請罪,從此命運浮沉,如今她再次從這里出來?,許多事卻要有了終結(jié)。

    她還未走下高階,蘭侍卿快走幾步追了上來?,榮蓁回過頭去,見來?人是他,又向后退了一步,她是外臣,與后宮中人應(yīng)謹(jǐn)守大防,蘭侍卿面帶急切,“陛下她睡下了,我才追了過來?。榮大人,我也是沒有法子了。我是因這張臉才得了陛下恩寵,聽聞帝卿與已?故惠君交好,求您和帝卿救救我,我定?會牢記您的大恩大德,我還這樣年輕,我不想死……”

    蘭侍卿說到最后,幾乎要哭出聲?來?,榮蓁看?著他,明明相似的臉,卻是不一樣的性情,“與其求我,倒不如求你自?己,你的命是由陛下掌控,你若是想活著,便當(dāng)作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回去好好侍奉陛下,不可生怨懟之心,不可有憂恐之態(tài),你若能做到,說不定?還會有一線生機!

    ——————————

    皇帝病重之事已?經(jīng)瞞不住,朝中一些人不安起來?,其中也包括秦楚越,她來?到帝卿府中,沁園里,榮蓁正?立在廊下,聽著欄外雨聲?,秦楚越站在她身旁,不免焦急了些,“這些時日?,韓云錦一直在拉攏朝中大臣,暗結(jié)勢力,皇帝若是駕崩,只怕榮大人在朝中舉步維艱!

    榮蓁卻是鎮(zhèn)定?得多,“那你倒是說說,我有何法子,與韓云錦對立,還是去東宮攀附太女??”

    秦楚越被她的話噎住,“我只是覺得,我們總不能什么都不做!

    榮蓁淡淡道:“繼位的畢竟是太女?,無論?我做什么,都不會比韓云錦更得她的心。”

    比起浮動的人心,來?得更快的是皇帝病危的消息。

    姬恒每日?進宮侍疾,卻常常腫著眼睛回來?,聽聞姬琬這一兩日?一直昏睡著,水米未進,太醫(yī)院齊齊守在寢殿外,藥石都已?無用?,本?以為或許就這般沉睡過去,儲君已?立,若是皇帝駕崩,新君自?會繼位主持大局。

    可姬琬的病情卻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醒來?之后,進了些羹湯藥膳,宮中太醫(yī)診過脈后,心頭一驚,姬恒盤問之下,太醫(yī)惶然道:“依微臣愚見,這恐怕是假神之像,只怕?lián)尾涣硕嗑谩!?br />
    也是在這時,姬琬將許多人召進宮來?,榮蓁本?與其他大臣一起候在殿外,是慶云將她請了進去。進殿后,只見里面已?有不少人,太女?跪在榻前,姬恒侍立 一旁,神色愴然,就連平素鮮少露面的君后也被人攙扶著站在榻邊,榮蓁便是唯一位進殿的外臣,她跪了下來?,姬琬語聲?微弱,當(dāng)著宗親皇室的面,交代著身后之事,“朕駕崩之后,太女?當(dāng)繼位,但要牢牢記住,要孝敬你的父后,不可輕慢,也要善待敬重你的舅舅,不可動寧華帝卿府分?毫!

    君后與姬琬年少成?婚,即便沒有子嗣,卻也得她愛重,聞言幾欲失聲?痛哭,卻還要維持君后體面,“陛下……”

    姬琬咳了幾聲?,明賢撫著她的胸膛順氣,姬琬良久才繼續(xù)開口,同明賢道:“朕出身皇家,這一生所思所謀皆是為了大周,你要記著,做一位仁愛的君主,恩澤四方?,替萬民?謀福祉,創(chuàng)盛世之太平!

    明賢淚眼婆娑,“兒臣記下了!

    姬琬的眼神望向姬恒,她伸出手?去,姬恒將她的手?握住,頓時落淚,“皇姐……”

    姬琬輕聲道:“都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怎么還哭成?這般,咱們姐弟之間該說的話都已?經(jīng)說過了,從前父后在時,常說我們才是一家人,如今他老人家仙去,我也要去尋他了。你要照顧好自?己,莫要讓人擔(dān)憂!

    姬恒將她的手抵在額上,悲痛難掩。殿內(nèi)一片哀意,榮蓁也被感染幾分?,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她會為了姬琬而流淚。

    姬琬沒能熬過這個春日?,于次日?巳時崩逝于紫宸殿,時年三十有九。

    殿前御史中丞陳立英宣讀大行皇帝遺詔,太女?明賢登基為帝,并令榮蓁、陳立英、韓云錦同為輔政大臣,直至皇帝成?年后親政。

    明賢倏地抬頭,她看?著陳立英,不顧眾多臣工在場,質(zhì)疑遺詔真?zhèn),陳立英將遺詔奉上,并跪道:“陛下,大行皇帝親令臣宣讀此詔書,絕無偽造之事,臣即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明賢捏緊了詔書,她俯視著榮蓁等人,“好,很好,朕將來?還要指望諸卿了!”

    最后一番話似乎從牙縫中擠出,一朝天子一朝臣,榮蓁明白,往后怕是再無安生了。

    陳立英可謂忠介耿直,更有些迂腐,姬琬令她宣讀遺詔,榮蓁并不意外,可姬琬設(shè)立三位輔政大臣,是看?準(zhǔn)了她三人絕無可能聯(lián)起手?來?,更有制衡之意,將天下大事交到明賢或是她們這些臣子,姬琬都不能放心。

    明賢繼位之后,移居奉宣殿,尊君后為皇太后,追封生父云侍君為孝安太后,而后宮之中其余未誕下子嗣的卿侍,得大行皇帝恩赦,不必隨殉,悉數(shù)送至宮外皇寺之中出家為僧。

    國喪期間,都城中禁止一切宴飲,帝卿府亦不見客。姬恒自?姬琬駕崩之后,便心情低落,有榮蓁陪著,他才慢慢從悲傷中走出。璨兒年幼,卻被囑咐過這些時日?千萬不要攪擾到姬恒,他很是聽話。

    榮蓁擁著他,看?向窗外繁盛的枝葉,園中亦是花團錦簇,無論?多么悲傷,也都將會過去。

    喪期一滿,新君臨朝,除了坐在龍椅上的人不同,一切分?明如故,只是榮蓁每每仰起頭時總覺恍惚,似乎坐在那里的人依舊是姬琬。

    連秦楚越都察覺她意興闌珊,榮蓁道:“從前陛下在時,我與她不算親近,可陛下去了,我又覺得空了一塊。你說,人心是不是總這般漂浮不定?,每每上朝,我都覺得難以維繼。”

    秦楚越挑明了,“你究竟是惦念先皇,還是無法接受眼前這個君王。”

    姬琬大喪,明苓身為長女?自?然要來?京,可喪期過后,明賢卻以思念為由,將她扣留在都城,行軟禁之實。如今還未過一年,明賢就這般急不可耐,榮蓁不想攪進這亂局之中,可韓云錦與陳立英各執(zhí)一詞,只等她表態(tài)。

    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早因遺詔之事,明賢便恨極了陳立英,如今又因明苓之事,觸了她的霉頭。榮蓁若是在此時表態(tài),無疑是將自?己送到明賢對立一面,更有甚者,被她視作明苓一黨。

    榮蓁漠然道:“即便是做了輔政之臣,我也一心明哲保身,可今日?朝堂上你也看?到了,我無法繼續(xù)緘默。只怕最憂心的事,還是會發(fā)生!

    榮蓁最終還是站向了陳立英,三者之中有其二,無論?明賢如何不愿,都無法再留明苓在都城中。

    過了年去,便是新君年號,明賢十二歲殿前登基,年號元啟,而元啟元年,便發(fā)生數(shù)件大事。

    其一便是明賢意欲更改未來?君后人選,另立旁人,而原定?的君后,乃是已?故惠君內(nèi)侄陸嘉。

    此事說來?話長,前兩年徐家不知如何開罪了東宮,引得明賢記恨,而徐家與陸家一體,明賢此舉,打的卻是兩家的顏面。

    徐尚書尋到韓云錦府中,希望她能就此事替徐陸兩家求情,韓云錦卻道:“這事怕是難辦,若是本?官沒記錯的話,先帝當(dāng)初的旨意可是將陸公子賜給太女?為正?君,如今太女?已?成?陛下,這旨意自?然便無據(jù)可考,何不順了陛下的心去。”

    徐尚書臉色漲紅,“若是陛下執(zhí)意不肯要,你要徐家陸嘉如何在都城立足,陛下都不要的男兒,將來?豈不是無人敢迎他入府去!”

    第139章 親政

    韓云錦臉色沉了下來, “徐大人怎么?倒是怪罪起?我來了,這可是陛下的決議,與我韓某人何干?徐大人今日登門若是為?了教訓(xùn)我, 那就慢走不送。還是說你真正?想怪罪的人是陛下?”

    徐尚書?被她這番話驚出一身冷汗,“我何曾有此意?”

    韓云錦揮了揮衣袖,斂襟端坐,“來者?是客, 我對徐大人以禮相待, 但徐大人最好也認(rèn)清自己如今的處境。我一個?臣子自然?是左右不了陛下的決定,但本官的兄長是陛下的父君, 的確能說上幾句話。陸小郎君未來的倚仗,徐陸兩家想要的顏面, 其實并不難求到!

    徐尚書?面色迷茫, “韓大人這話是何意?”

    韓云錦緩緩道:“陛下已經(jīng)登基,從前的旨意作罷,君后的位置自然?是不可能了,但君后之下還有四君。四君之位難道還會辱沒了陸家門楣不成?我早已向?陛下說起?此事, 陛下應(yīng)允了!

    韓云錦這話竟仿佛她對徐家有恩一般, 徐尚書?銀牙咬碎,卻不得不打碎牙齒和血吞,這竟是一個?圈套,只等她往里鉆,徐尚書?拱手致謝,面上卻毫無喜色,“徐陸兩家要多謝韓大人了。”

    徐尚書?說完, 不等韓云錦回應(yīng)便拂袖而去,韓云錦慢慢把杯中茶飲盡, 對今日的結(jié)局十分?滿意。

    這件事在城中傳揚起?來,秦楚越說與榮蓁時,榮蓁反應(yīng)平淡,“倒也在預(yù)料之中,與其說徐家開罪了皇帝,倒不如說是得罪了韓云錦,她定是在皇帝面前挑撥,才?讓皇帝不尊崇先帝的旨意。徐尚書?不是不明?白,只是已經(jīng)沒有更好的辦法,姑且將此事認(rèn)下,總好過顏面盡失。接下來,想必她已經(jīng)替皇帝選好了君后!

    秦楚越思忖道:“那她會選哪家?”

    榮蓁道:“必定是能對她有所裨益的,一來借此事敲打徐陸兩家,不敢與之對抗。二來,把這恩典給另一家,將來君后誕下子嗣,她韓云錦便是最大的恩人。而按先帝旨意來,韓云錦還能從徐陸兩家身上占得什?么?便宜去?”

    秦楚越冷笑一聲,“她韓云錦是要滿朝文武都唯她一人馬首是瞻,一個?不順心意,便對人使些絆子。”

    榮蓁側(cè)眸看了她一眼,“把你的不快收起?一些,戒急用忍,韓云錦最想對付的人是我,你是我的人,最好不要留下把柄在她手中!

    秦楚越卻道:“她若是想拿我開刀,大可試試。”

    見榮蓁面色不悅,秦楚越又轉(zhuǎn)了話鋒,談起?了璇兒?的事,榮蓁神?色這才?緩和了些,“這兩年習(xí)練武藝,身子比從前好了許多,總算讓我心底的巨石落下!

    秦楚越道:“如今朝中崇尚黃老之學(xué),不知道為?小郡主授課的先生尋的是哪家?”

    榮蓁轉(zhuǎn)過頭來,看著秦楚越,說出的話半是關(guān)切,半是警告,“有些事雖不該由我操心,但還是想勸你早些成家,至于?璇兒?的事,我自有安排。”

    榮蓁說完這些,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從她身旁經(jīng)過,秦楚越面色一滯。

    元啟元年九月,太后病逝于?慶安宮,距先皇駕崩不過一年有余。姬恒對他雖無特別的情分?,可他都病了那么?多年,也一直撐著,姬琬一走,他便也撐不住了,姬恒難免有些傷懷。

    而朝中因太后的喪儀而起?的爭論持續(xù)一月有余 ,只因明?賢搶先一步將其生父孝安太后從君陵中遷出,葬進?了姬琬的帝陵中。

    帝后合葬乃是大周祖制,而孝安太后從前是先帝的侍君,是側(cè)室,葬入帝陵不合禮法規(guī)矩。更何況,大周最重孝道,而明?賢此舉乃是不敬嫡父,有違孝道。

    但孝安太后已經(jīng)葬入帝陵,明?賢如何都不肯改變想法,以陳御史為?首的文官紛紛上奏,更在紫宸殿前的空地上長跪不起?。

    朝中半數(shù)以上的人都有奏表,依附于?韓云錦之人自然?是唯她是從,可她沒有表態(tài),而榮蓁不贊同,亦不反對,仿佛對此事毫不在意,三大輔臣的態(tài)度直讓一些人摸不著頭腦。

    明?賢一怒之下,竟罷朝不至,朝中官員有些慌亂,這是近十幾年來從未出現(xiàn)?過的事。宮中女官傳來明?賢口諭,只說讓她們都回吧。

    榮蓁極其淡然?,緩步從殿中離開,韓云錦回頭看著她,額上已是急出了汗。秦楚越偏還要澆一把火,在韓云錦身旁道:“陛下震怒,又是深秋時節(jié),也不知殿外跪著的這些大人們能不能撐得?”

    秦楚越嘴角輕翹,也跟著走出殿去,韓云錦捏緊拳,心頭煩躁不安。

    榮蓁從陳立英等人身旁經(jīng)過時毫不猶豫,可走遠(yuǎn)了些,她停了下來,等秦楚越走到她身側(cè),榮蓁囑咐了一句,“你去讓人給這幾位大人送些參湯,拿茶盞裝著,莫要被察覺!

    秦楚越回眸看了一眼,道:“她們會喝嗎?”

    榮蓁淡淡道:“她們是勸諫,不是死諫,不會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何況,她們活著更好,至少能給韓云錦添堵。”

    晚間歇息時,姬恒聽著窗外吹起?的冷風(fēng),扶著榮蓁的胳膊道:“陳立英等人不會還在硬撐吧?”

    榮蓁笑了笑,“昨日你不還為?了此事在我面前痛斥皇帝,今天這話倒像是怪罪陳立英等人迂腐了?”

    姬恒冷笑道:“皇姐在天有靈,也不知會不會懊悔自己選了明?賢為?新?君。她從前在皇姐面前作出一副懂事的模樣,如今當(dāng)了皇帝,便藏不住這乖戾的本性。我在意的不是陳立英她們的死活,而是她們?nèi)粽娴乃懒耍?賢便成了我大周第?一個?因勸諫而大動干戈的君王了,可真是‘流芳百世’。旁的事百姓或許不懂,但將自己的生父與母親同葬,而薄待嫡父之事流傳開來,只怕我姬氏的脊梁骨都要被天下人戳穿。”

    姬恒說著已是止不住心頭怒火,榮蓁拉過他的手臂在榻上躺了下來,語聲溫和,“這件事必會有人出面解決,你又何必動怒。想來,那個?人此刻怕是不能安枕!

    姬恒思索道:“你說的是韓云錦?”

    榮蓁輕淺一笑,“孝安太后葬入帝陵,不會給韓家?guī)硎?么?好處,韓云錦最是明?白,你且等著吧,她怕是要兩頭維系,將此事擺平了!

    榮蓁一番話讓姬恒消了火氣,而事實恰如榮蓁預(yù)料一般,雖不知韓云錦究竟如何說服了皇帝,但還是將其生父的棺槨移了出去,又如期將太后的梓宮葬入帝陵。

    此事榮蓁并未摻和進?來,連陳立英也覺訝然?,等她膝傷好了以后,在路上攔住榮蓁馬車,進?來道:“我原本以為?你同韓云錦對立,會在此事上于?我站在一處,沒想到竟作壁上觀。朝中有韓云錦這等佞臣在,你身為?先帝任命的輔政大臣,難道不該盡心盡力,恪守職責(zé)嗎?”

    榮蓁立在她面前,將陳立英上下打量了一番,陳立英神?色疑惑,“你這般看著我做什?么??”

    榮蓁淡淡一笑,“沒什?么?,只是想看看榮某面前的究竟是不是一身清正?,大公無私的陳御史。若是榮某沒有記錯的話,陳大人從前也沒少彈劾于?我吧?我記得那時陳大人也在先帝面前說我是佞臣,榮某并非心胸狹窄之輩,舊事重提,不過是覺得陳大人那時的話甚是有理。陳大人又怎么?能指望我呢?”

    陳立英被她這番話懟得啞口無言,半晌才?道:“可今時不同往日,總之,在其位謀其政!

    榮蓁笑了笑,“可在榮某心里,這不過是陛下的家事。陳大人,事情已經(jīng)擺平,也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榮某還有事忙,先告辭了。”

    陳立英被榮蓁從馬車上趕了下去,直到一旁隨從出聲喚她,才?回過神?來,“這榮蓁究竟在玩什?么?把戲?”

    而此事過后,明?賢也只安生了一年,便又故態(tài)復(fù)萌,下旨修建了許多宮殿,御史臺的奏折堆滿御案,明?賢看也不看,便讓人拿去燒了。

    韓云錦一面要哄著皇帝,一面還要替她收拾爛攤子,明?賢繼位這幾年,她看上去竟老了十歲,哪里還有一開始春風(fēng)得意的模樣。

    而榮蓁這幾年與朝中各派相安無事,更請命明?賢在朝中各地修建學(xué)堂,勸課農(nóng)桑,鼓勵商人經(jīng)營,收取一定商稅。韓云錦有心從中作梗,但榮蓁還未動作,便有陳立英等人攔在前面,她也只得作罷。

    元啟三年二月,明?賢及笄,三大輔臣卸去職責(zé),由明?賢親政。

    元啟三年三月,明?賢廣選后宮,冊封太傅嫡孫江鄢為?德君,陸氏嫡子陸嘉為?賢君,另有卿侍數(shù)名,而君后之位空懸。

    江鄢本是韓云錦極力推薦的君后人選,可明?賢卻并未如她所愿,只給了德君的封號。但江鄢容貌俊秀,一入宮便得了明?賢寵愛,一應(yīng)賞賜均按著君后的禮制。將陸嘉所居的臨華殿襯成了冷宮一般,明?賢甚少踏足此處,還當(dāng)著陸嘉的面帶走了他身旁一個?容貌清秀的宮人。

    不過寵幸?guī)状,那宮人竟有喜訊傳出。明?賢并未因此而上心,將那宮人送回了陸嘉宮中。江鄢受盡恩寵,卻無身孕,氣惱之下,隔三差五便讓身旁宮人去臨華殿尋釁,陸嘉幾個?月忍讓下來,卻終是氣病,直到中秋宮宴才?尋得一絲快意。

    第140章 顏面

    帝卿府, 恩生服侍著姬恒穿上外袍,又替他整理著腰間玉帶,見姬恒興致索然, 恩生笑了笑,“殿下已經(jīng)幾年未去宮宴了,如?今宮里請了幾番,總不好再推拒。”

    姬恒聲音低沉, 道:“何止是宮宴, 自?從父后和皇姐仙逝,本宮便?不想再踏足宮中半步, 那?里的一草一木,見了都覺傷感。明光殿雖然還為本宮留著, 只怕內(nèi)殿也?已經(jīng)滿是灰塵了。”

    恩生望著他, 先皇駕崩之后一整年,姬恒都沒有會心笑過,總在佛堂念經(jīng),那?時他生怕姬恒抑郁成疾, 好在隨后兩年姬恒心中哀楚消散, 和榮大人繾綣恩愛,孩兒承歡膝下,心緒也?平和許多。

    恩生道:“如?今宮里是德君主事,他又得寵,聽說今日宮宴請了不少命夫前去,怕是少不了巴結(jié)附和。宮里的男人雖少,但也?不算省心, 殿下若是坐得住便?多坐一會兒,若是煩了倦了, 咱們?就先回來!

    姬恒嗯了一聲,吩咐道:“去把昨日本宮手抄的那?幾份佛經(jīng)帶上!

    姬恒話音剛落,榮蓁便?從外面走進來,身?上穿的是與他同?色華服,姬恒今日同?她一起?進宮,兩人坐在輦車上,榮蓁溫聲道:“再過半個月,鄭玉便?該凱旋回京了,戰(zhàn)事很順利,到時候請她們?來府上做客,你覺得可好?”

    姬恒與她玩笑幾句,“我何時不順你心意過,這樣?的事你決定便?是,怎么還要?我應(yīng)允?”

    榮蓁莞爾一笑,“夫賢如?此,是為妻之幸。”

    姬恒嘴角微翹,“少來說些好聽的話,這兩日你都歇在沁園,難道還要?我請你過來?”

    榮蓁道:“前兩日許是染了風(fēng)寒,白日起?了熱,又怕把病氣過給你和孩子,才?一直在沁園獨寢!

    姬恒怔了怔,“怎么也?不告訴我,每日見你從官署回來得晚,去沁園尋你時又歇下了。怕你疲倦,不忍心攪醒你,怎么卻是病了?”

    榮蓁見他一臉關(guān)切,輕握住他的手,“也?不是什么大事,服了幾日藥,今日已經(jīng)好多了!

    姬恒難免擔(dān)心,道:“宮宴上少不了飲酒,你的身?體真的無妨?”

    榮蓁神色輕松,“習(xí)武之人,這點小病算不得什么,何況已經(jīng)好了。”見姬恒臉上仍有些憂慮,榮蓁靠近了些,輕聲道:“你若不信,今晚我便?搬回正殿!

    榮蓁的溫言軟語,姬恒最?是受用?,“往后可不能再瞞我,染了風(fēng)寒又如?何,看不見你,我才?真正揪心!

    榮蓁笑道:“好,從今以?后,我每日都睡在你枕邊,可好?”

    姬恒偏過頭去,眉眼里難掩笑意,“誰要?聽你說這個?”

    今晚 明賢在麟德殿設(shè)宴,來的都是朝中要?臣,榮蓁與姬恒分別之后,姬恒去到后宮中,卻不是前往德君江鄢所在的興慶宮,恩生道:“殿下,宮宴怕是快要?開始了!

    姬恒卻毫不在意,道:“不急,先去佛堂一趟,將本宮為父后皇姐祈福的佛經(jīng)送過去。”

    興慶宮中極其奢華,原本此處便?被明賢修繕過,江鄢得寵之后住進這里,更是添了許多寶物。明賢今日交待過一句,只說讓他將主位留給舅父,江鄢嘴上答應(yīng)了,心里卻有些不情愿,但又不得不聽從,他本就想借著今日宮宴好好展露一番,身?邊宮人提醒一句,他便?動了些心思,只將主位設(shè)了兩個,姬恒的座位比他略高一些,這樣?即便?陛下怪罪下來,他也?能撒嬌抵賴過去。

    宴會開始前,陸嘉從外面走進來,一身?青色錦袍,容貌清俊秀致,舉手投足間透著些文雅之態(tài),只是他身?后還跟著一個身?懷六甲的男子。

    江鄢坐于主位,從瞧見他二人之時,江鄢的眼眸中便?帶了幾分怨惱憎恨,往座席間看去,只見那?些命夫耳語幾句,即便?沒有聽見,他也?能想到他們?會談?wù)?什么。

    雖同?為四君,可江鄢統(tǒng)理后宮之事,陸嘉只能同?他行禮,江鄢并未直接為難他,只是道:“賢君來赴宴,難道身?旁無人侍候了,怎么還帶了宋侍人過來,他畢竟有了身?孕,若要?讓他服侍,只怕旁人要?說你苛刻了!

    陸嘉卻是有口?難言,他并非是想帶著宋侍人來給江鄢添堵,只是這些日子以?來,江鄢沒少派人為難,甚至想落了宋侍人腹中胎兒,他此來赴宴,臨華殿里無人護著,只擔(dān)心江鄢會趁機對?宋侍人下手,不得已才?將人帶在身?邊。

    陸嘉步步退讓,道:“德君教訓(xùn)得是,臣侍省得了!

    陸嘉姿態(tài)謙卑,江鄢也不好太過咄咄逼人,讓他主仆二人入座。

    座間一位男子笑著道:“德君出身名門,入宮才?多少時日,就得陛下如?此愛重,還給了治理六宮之權(quán),想來不久便可聽到德君的喜訊了。”

    這話倒是將江鄢心頭的一絲不快沖淡了,含笑道:“能替陛下誕育子嗣,是后宮男子的福分。恰如?滿朝文武,能替陛下分憂,也?是她們?的本分。若是朝中多些像韓大人這樣?的有功之臣,才?是大周的幸事。”

    座間那?男子便?是韓云錦正君,兩人一唱一和,其他人也?跟著附和起?來,席間奏起?雅樂,便?有人對?江鄢恭維道:“聽聞德君您愛好詩書,又極擅古琴,若是不嫌棄,侍身?府上倒是有一本失傳的樂譜,改日呈到宮里來,不至于在侍身?這里蒙塵!

    江鄢不過十七歲年紀(jì),心性本就未定,眼下又因為這身?份,眾星捧月一般,一時間忘乎所以?,“好啊,本宮倒也?有興致瞧瞧。”

    他說著,又望了陸嘉一眼,道:“倒是忘了,賢君也?極擅古琴,說起?來,從前先帝在時,宮宴都是由先帝的徐惠君操持,本宮記得他是賢君的叔父吧,想來耳濡目染多年,又留在宮中教養(yǎng),不論是治理后宮的能力,還是對?禮樂的造詣,都比本宮要?好得多,你們?說是嗎?”

    江鄢此舉,分明是有意要?宴席中人站隊,他言語中似乎在貶低自?己,妄自?菲薄,實則是要?落陸嘉的顏面,果然便?有人道:“德君何必這般謙遜,陛下選定了德君,那?自?然便?是信賴德君的能力。紙上得來終覺淺,即便?是耳濡目染,沒有真正做過,又怎知能否勝任呢?”

    陸嘉任由他們?說著,一旁的宋侍人都有些聽不下去,侍立一旁,焦慮地看著陸嘉。

    興慶宮門前,姬恒立在那?兒,恩生在旁早已將方才?的話聽了進去,低聲道:“不是出身?名門,怎么這般小人得志?”

    姬恒眉心微蹙,對?這樣?的宮宴毫無興趣,轉(zhuǎn)身?便?要?離開,可在這時,卻有人提起?了他。

    韓主君倒未與旁人一同?奚落陸嘉,反倒是提了一句,“帝卿還沒到嗎?”

    江鄢本就對?這位長輩壓自?己一頭心有不滿,聽得韓主君提起?,又往空座上瞟了一眼,暗諷幾句,“陛下還特意囑咐本宮,說是一定要?好好服侍寧華大長帝卿,他是陛下如?今最?敬重的長輩,想不到竟沒有機會。好歹也?是陛下親政后的第一個宮宴,這會兒沒來,許是還在路上吧。”

    朝中大臣分作?幾派,已經(jīng)不是什么諱莫如?深之事,席間自?有一些人的妻主是依附于韓云錦的,故而道:“說來,咱們?這位寧華大長帝卿真是好命,出身?顯赫,先帝又為其尋了一位好妻主,雖是卸任了輔臣之位,只怕還有些不能適應(yīng)。”

    姬恒背著光,眼底冰冷一片,他慢慢回過身?來,恩生在他身?邊多年,瞧見他的神色,明白這是他動怒的模樣?。

    來到興慶宮,姬恒本就未讓人通傳,如?今走進殿去,殿中人臉上的笑意還掛在臉上,江鄢坐于主位,第一個瞧見了姬恒,而他身?上那?份冷冽,不怒自?威的神情,竟讓江鄢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姬恒著了一身?絳紫色華服,其上金絲刺繡在燈下分外惹眼,腰間佩環(huán)輕晃,發(fā)間束著金質(zhì)發(fā)冠,緩步走來,舉止之間都透著幾分壓迫。

    江鄢先是怔住,即便?是從未見過姬恒,可這周身?的氣度,江鄢也?不會認(rèn)錯,他惶然起?身?,同?姬恒行禮,“臣侍見過大長帝卿。”

    方才?談笑著說起?姬恒的命夫,已像丟了魂魄一般,被人拽著跪地行禮。

    姬恒淡淡道:“本宮來這兒之前,去了佛堂一趟,沒想到竟錯過這么多熱鬧?”

    韓主君聽得姬恒此言,明白他今日怕是不會輕輕放下了,索性一言不發(fā),畢竟方才?自?己也?沒有什么不當(dāng)之言。

    江鄢賠起?笑臉,“只是一些閑談,還請舅父入座。”

    江鄢恃寵而驕,本想著借這話拉進同?姬恒的關(guān)系,將這緊張的氛圍緩和了,沒想到正觸了姬恒逆鱗,他側(cè)身?睨了江鄢一眼,“舅父?如?今能喚本宮一聲舅父的,除了皇帝,便?是安平王。中宮之位空缺,你即便?領(lǐng)了治理六宮的權(quán)柄,也?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你是陛下的側(cè)室,如?何能喚本宮一聲舅父,難道進宮前不曾有人教授你宮規(guī)禮儀?”

    江鄢臉色一白,他自?進宮來便?受明賢寵愛,何曾被人如?此疾言厲色對?待過,嘴唇翕動,“臣侍……臣侍絕無此意!”

    江鄢身?邊的宮人,是從前宮里老人,自?然知道這位主子的脾氣,輕輕扯了扯江鄢衣袖,示意他莫要?還嘴,免得火上澆油。

    江鄢壓下心頭委屈,賠罪道:“是臣侍的錯,臣侍失言!

    陸嘉眼眸微睜,他見慣了江鄢囂張跋扈的神色,何曾如?此卑躬屈膝過,心頭倒起?了一絲暢快。本以?為江鄢做到此處,那?位大長帝卿便?會抬手放過了,可沒想到這竟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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