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主神與司星霖

    他們在城市中面色冷峻地指揮著市民進行避難, 分發物資，即便他們本身看起來就已經十分狼狽。

    鄔雪林注意到邢琳看上去年長了不少, 起碼已經三十幾歲的模樣，做事老練，舉止沉著，跟現在的狀態截然不同。

    鄔雪林乍一看覺得有些新奇，但同時也開始思考這個夢境是什么情況。

    看樣子，是差不多十年后的現實世界？

    將目光轉移到其他地方，他還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城市中央的高塔上, 深色的大衣衣角在高空中獵獵翻飛, 背影高瘦頎長，寬肩窄腰，黑色的長發垂在身后, 被風聲吹散。

    這道身影再熟悉不過了，是鄔雪林親手捏出來的【鬼王】。

    【鬼王】靜靜地站在高塔尖端，注視著腳下的世界，面無表情，難以辨別心理活動。

    這里似乎是未來的時間線？

    不過, 這是發生什么事了？

    鄔雪林好奇又疑惑地盯著他, 過了一會兒，【鬼王】的身影微動，似乎查看完現世狀況后, 便要從高塔上離開。

    他索性探出一縷意識，戳了戳【鬼王】的背影。

    對方渾身一僵, 瞬間察覺到了鄔雪林的存在。

    “您？……”

    【鬼王】詫異地轉頭, 在看到天空的同時，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緊張和激動, 卻又似乎隱藏了些許擔憂。

    “您為何會出現？”

    他輕聲道。

    鄔雪林如實道：“偶然間路過，便來看看是什么情況。”

    【鬼王】聞言，或許是察覺到了什么，深深望了一眼天空，他面容俊美，紅色眼瞳在現實世界的陽光下格外璀璨。

    鄔雪林從未見過【鬼王】以這般形態現身在現世中樣子，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但沒過多久，他便想起詢問對方來，為何現在的世界會是這樣的模樣。

    “是發生什么災難了嗎？”

    鄔雪林回憶起一些災難電影中的情節，覺得這一幕與影視作品中的情形格外相似。

    此時隱隱有尖叫聲從地面上傳來，他定睛看去，發現一名婦女正抱著嬰兒神情慌張地從建筑廢墟下爬出，但是一只腿卻卡在了石板下，不得已只好朝外界大聲呼救，聲音早已經嘶啞不堪，懷中的嬰兒精神萎靡，狀態極差，連哭鬧聲都發不出來。

    她的四周皆是濃煙滾滾，漫天塵埃，這里剛剛經歷過一場爆炸，煙塵將求救聲吞沒。

    另一邊，一個小男孩渾身臟兮兮的，不知道是經歷了什么，茫然地徘徊在一條幽深的大地縫隙附近，一旁倒翻的電動車發出尖銳的警笛聲，久久回蕩在空氣中。

    在那條幾乎貫穿整個城市的巨大地面縫隙中，肉眼可見許多暗紅色的血跡，似乎有不少人在大地開裂時墜落其中，任由掙扎攀爬，仍舊沒能生還。

    同樣的情形，在全世界各地上演。

    鄔雪林有些凝重起來，他看著下方的世界，想搞清楚為什么未來的現世會是這個模樣。

    “……正如您所見。”

    【鬼王】沉默了一會，低下頭去，聲音低沉，娓娓道來：

    “在這個時間線上，多重書中世界正在與現實世界進行融合，然而……”

    “不同世界觀的世界泡泡想要融合太過艱難，在此過程中，現實世界遭受了不小的沖擊，動蕩引發了一系列后果。”

    他看著地面上掙扎著的人群，抬起一只手臂，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捻了捻，仿佛撥弄了空中一縷無形的絲線。

    隨著他的動作，廢墟中被壓住腿的婦女突然覺得身上一輕，身上的石板奇跡般地滑落到一旁，她急忙抱著嬰兒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前行，離開了廢墟。

    另一旁，大地上的裂縫悄然合攏，墜入地底深淵的人們被一股莫名的風帶著回到了安全地帶，他們渾身是血，滿臉死里逃生的驚愕，不多時，又紛紛痛哭起來。

    因為不是所有人都獲救，還有許多人被大地開裂時的蠕動卷入其中，遭到了殘忍碾壓，生命永遠留在了地底。

    【鬼王】做完這一切，臉色有些蒼白，解釋道：

    “由于多層世界的融合，原先的世界屏障幾乎被打碎重組，現在的世界秩序一片混亂，新生的規則也還沒有完全接受我，抱歉……我只能做到這些了。”

    說話間，他將手放在鄔雪林的那縷意識之上，指尖輕微頓了頓，下一刻就把整個掌心貼了上去，牢牢抓住不放開。

    即使做著這樣逾越的舉動，【鬼王】的表情仍舊是淡淡的，他眉骨優越，眼眸低垂，長長的睫毛蓋住了眼底情緒。

    鄔雪林能感受到對方溫熱的體溫。

    而從對方的話語中，鄔雪林也明白了眼下的處境。

    “書中世界是因我而誕生，難道眼下這副情形，是未來的我造成的嗎？”他感到有些納悶。

    “并非如此，您無需感到愧疚。”

    【鬼王】聲音突然變得冷凝起來，甚至抓住鄔雪林那縷意識的手心也不自覺地用上了些力氣。

    “這一切，是人類咎由自取…”

    未來的時間線中，在對待“雪中竹林”一事上，官方的態度分成了“激進派”和“保守派”，其中以“激進派”占據上風，他們決定將書中世界利用起來，帶動人類的進化。

    但人們并不清楚進入書中世界的具體方法，于是找來了頂尖科學家和物理學家，結合之前現世與書中世界相通的時間點和地段，通過演算的方式，試圖尋找世界屏障之間的薄弱處。

    而恰好鄔雪林在開新書階段，對人類社會的舉動并不知情，官方私底下派邢琳套出了新書的基礎設定，事先找到了可能會發生世界屏障相通的地點，守株待兔，并嘗試將通道擴大。

    他們成功了，如愿以償地進入了新的書中世界。

    但官方中也并非全是訓練有素的人，一時間，聞訊而來的牛鬼蛇神太多，臨時出現的世界通道不足以支撐這么大批量人的通過，造成了世界屏障的進一步損壞。

    “…不光光是書中世界，現實世界的損壞更加嚴重，您并非此世界誕生的生命，因此想要修復現實世界，并未一朝一夕間就能解決的。”

    【鬼王】語氣停頓了一下，用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摩挲了幾下手中的意識，隱約有些繾綣的意味，繼續說道：“……但時間拖得越久，世界屏障就破損得越加嚴重，屆時這顆星球的草木，這方宇宙，都會受到波及。”

    “只有一個辦法可以達到快速修補世界屏障的目的，那就是利用書中世界的力量，將其與現實進行融合，書中世界擁有完善的規則和力量，通過這種單方面補給的方法，讓現實世界得到力量的補充。”

    說到這里，鄔雪林開始明悟為什么現實世界會變成這樣了。

    世界融合，不破不立，得到書中小世界的規則力量補充后，現實世界就可以重新穩固屏障，但后遺癥也很明顯，那就是隨之而來的劇烈動蕩。

    天空墜落的隕石，大地的開裂，天災降臨，這一切都是世界動蕩的緣故導致。

    鄔雪林重新感受了一下這時的世界，發覺雖然動蕩未平，但是世界屏障卻已經重新生成，再也感受不到任何薄弱處，他還隱隱察覺到許多屬于《窯潘村》《幸福游樂園》《迷霧小鎮》…等熟悉的世界規則，它們將自己糅合進了現世，正守護著新生的屏障。

    “原來如此啊……”

    只是這樣一來，平靜的作家生活就一去不復返了啊。

    世界可以更加長久的延續下去，但在災難中死去的生靈也不會復生。

    鄔雪林感到十分失落，這并不是他最滿意的結果。

    【鬼王】似是聽到了他的嘆息，將頭抬起來，眼瞳中閃過多種情緒，但都未表露出來。

    但放在那縷意識上的手掌顫了顫，有些戀戀不舍。

    鄔雪林能看得出來，這方世界重建后就不會再出什么問題了，他向【鬼王】告別后，再次將意識抽離。

    未來的時間線中，司星霖輕輕將手掌松開，目送著【神明】的離去，就如同祂多次圍觀書中世界時那樣，默默進行告別。

    下方的世界還處在百廢待興的狀態，已經緩過來的人們正努力地救援著幸存者。

    “回去嗎……”

    他看著遍布廢墟的世界，暗中做了一個決定。

    ……

    【但是…穿越時間線的要求很高，會很危險的吧？】

    【其實這個世界對于神明大人來說，不過是一次新奇的旅行而已，我認為你該向前看。】

    【但…留下遺憾的旅行，也不是我們想看到的吧？】

    【好懷念之前的小世界，可以單獨跟神明大人貼貼，現在這樣也太不方便了！】

    世界規則中，竊竊私語地響起了一些熟悉的聲音，縈繞在司星霖的周圍。

    【加油啊！紅眼睛的哥哥。】

    一道清晰的童音在耳邊炸開。

    司星霖閉上了眼，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不太明顯的笑容。

    第112章 主神與病房中的第四個人

    清晨, 鄔雪林打了個哈欠，從臥室中走出來, 剛一打開房門，便已經嗅到了空氣中飄蕩的香味。

    一抹高挑的背影在廚房中忙碌著，司星霖正在煎制蘆筍，餐廳內，已經有剛烹飪好的早餐餐盤放在餐桌上，并擺好了餐具。

    喝了一口冷牛奶，鄔雪林大腦清醒了一些, 他坐在電腦桌前, 打開pc端，開始籌備新章節。

    不過在新章發布前，他大腦中突然回憶起昨天晚上在夢境中看到的那幅畫面。

    握住鼠標的手指微頓。

    “…按照這樣發展下去的話, 這個世界的時間線上，很有可能也會出現世界融合。”

    鄔雪林對此有些苦惱，不禁開始思索:“…有什么好的解決辦法嗎？”

    現如今，已經完結的幾個世界泡泡均已經成型，它們本身也算是由現實世界衍生出的小世界, 文明程度與現實世界十分接近, 一旦世界屏障發生劇烈變化，鄔雪林擔心小世界中衍生出來的鬼怪會因此逃竄進現世。

    不過目前來看，這一切都還未發生。

    鄔雪林皺著眉頭, 又想到了現世的官方組織。

    他之前完全沒考慮過這些，因為生活中與官方的接觸也很少, 不知道當下時間段的官方有沒有所謂的“激進派”和“保守派”存在。

    試著在網上搜索一下“激進派”的相關信息, 卻什么也沒搜出來。

    鄔雪林最終還是決定先更新《快樂精神病院》，之后再思考應對世界融合的對策。

    手指輕動, 他點擊了屏幕上的更新按鈕，新老讀者們聞風而動，評論區再次熱鬧起來。

    *

    華山精神病院的時間也迎來了新的一天清晨。

    孟歡在經歷了凌晨時那詭異的遭遇后，四處尋找第“3”人無果，便只好又回到了床上，把床簾整齊拉上，將病床遮得嚴嚴實實，并且整個人都縮在了被子里，暗中提防著那肉眼難以察覺的第“3”人。

    回想起對方在窗戶上那形容詭異的姿態，孟歡無比確信的是…它絕對不是人類！

    但奇怪的是，在這種情況下，困意如潮水般上涌，在即將到破曉時分，她居然又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天色漸明，但雨聲仍舊不停歇，就好像醫院被定格在了雨中，永遠也無法迎來晴天。

    隔壁病床的楊峰醒來后，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哈欠聲，隨后又是上廁所又是唱歌，一刻也不曾安靜下來，一個人發出了整個菜市場的動靜，但孟歡卻奇跡般地沒有被吵醒。

    等到護士查房時間，這回來的是之前出現過一次的高瘦護士，名牌寫著“劉淑珍”的那位，她也不管病人都在干什么，只要清點人數完成工作就可以了。

    “…4人。”

    劉淑珍在紙上寫下了新數字，隨后轉身離開。

    孟歡是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的。

    她困頓中揉了揉眼睛，抬手將床邊的垂簾拉開，先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間。

    “居然已經中午了？”

    孟歡正想坐起來，在積分商城中兌換點食物的時候，耳邊再次傳來了一陣激烈的“嗚嗚咽咽”的聲音。

    像是有什么人被堵住了嘴，艱難地求救聲。

    她嚇了一跳，回過神來，扭頭朝聲源的地方看去，卻看到楊峰正站在靠近門口的病床前彎著腰，雙臂用力，在摁著什么不斷掙扎的東西。

    孟歡走上前一瞧，這才驚愕地發現對方手底下，居然是一個渾身被束縛帶捆住，不斷扭動掙扎的人！

    “你，你這是在干什么？”

    楊峰聞言頭也不抬道：“我在幫他吃藥啊！”

    吃藥？

    這怎么看，都像是在霸凌吧？！

    孟歡心中一凜，但是她隨即又想起了規則中的第一條：【在您住院期間，應當與病友和諧相處，嚴禁打架斗毆，制造矛盾。】

    楊峰觸犯規則了？

    但是她又仔細一看，確實發現楊峰手里捏著幾粒藥，正死命往手底下那人的口中塞，只是那個人并不愿意配合而已。

    “等等…這人哪來的？”

    孟歡越看越覺得此人面熟，不由得心生疑竇。

    “這是我們新病友，只不過因為病情太嚴重，不得已才被捆成了這樣…”

    話音未落，楊峰臉色一變，手底下掙扎著的人面色漲紅，“呸”的一聲將口中的藥丸吐了出去，張口怒斥道：“我沒有病！！！”

    這是一個約摸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眼角略有皺紋，頭發保養的還算烏黑，身上穿著普通的病號服，被捆住的手指指甲整齊圓潤，且沒有老繭，應當是平日養尊處優慣了。

    只是他現在臉色難看，額頭青筋暴起，五官略顯猙獰，打破了原本還算儒雅的長相，四肢在束縛帶中不停掙扎，氣喘吁吁，看上去頗為狼狽。

    “咦，是你？”

    孟歡在看清他的第一眼，就認出了此人就是現實世界華陽精神病療養院的院長: 徐成業。

    他此時的樣貌跟那報紙剛考上大學時，被鄉親們資助進學校的照片大相徑庭，不僅蒼老了許多，原先的那股樸實和靦腆也完全消失無蹤。

    “…沒想到，居然是你啊！”

    孟歡結結實實地愣住了，她沒想到一直追查的犯人此時就在眼前。

    她扭頭環視一圈，從桌面上端起一杯水，對楊峰面露不忍道：“你這樣干喂容易傷胃，我去給他喝點水吧。”

    說罷，在楊峰好奇的目光中，她端著水杯來到床頭，將杯子放在徐成業的身旁，輕聲道：“你應該渴了吧？喝點水，把藥吃了吧。”

    “……拿走！我沒病，我沒病！！你干什！唔…咳咳咳！！”

    就在徐成業想要拒絕之際，面前的水杯像是沒拿穩一樣，突然莫名其妙地傾斜了一瞬，滿杯冷水直接灌到了臉上。

    由于他是平躺，不少水流都順著重力流進了鼻腔和眼睛腫，著實嗆了一大口，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對不起，是我一時沒拿穩。”

    孟歡見狀，面色焦急，語氣中隱含愧疚和歉意，趕緊又去接了一杯水，但不知道是不是徐成業腦袋擺動的幅度過大，新的水杯以同樣的方式再次被打翻了。

    “咳咳咳…”

    徐成業幾乎要窒息了，他大張著嘴，面皮漲得通紅，眼睛上翻，從喉嚨中發出了嘶啞的干嘔聲。

    楊峰嘆為觀止:“他不會死掉吧？”

    一聽這話，孟歡更加著急了，把頭轉向一旁的楊峰，問道:“怎么辦？我們要不要幫他叫護士來？”

    雖然嘴上是這樣說的，但是她腳下的步子卻一點都沒動。

    “這點小事就不用麻煩護士了吧，他一會兒就會好了。”

    “你說的也是。”

    “……”

    大概十分鐘后，徐成業終于差點被嗆死的狀態緩了過來，他雙眼帶著明顯的紅血絲，惡狠狠地盯著床前倆人，像是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們一樣。

    “我，我明明跟你無冤無仇…”

    徐成業臉皮跳了跳，眼神略過了楊峰，將視線放在了孟歡身上，認定她剛剛的舉動是故意的，咬牙切齒道。

    孟歡急忙說:“你誤會了，我剛剛只是想喂你吃藥而已，你病的太嚴重了。”

    這可不算違背了第一條規則，互幫互助是傳統美德。

    “都說了，我特么沒病，沒病！！！”

    徐成業當場爆發，直接嘶吼了起來，氣得臉紅脖子粗。

    “是不是你們綁架我來這的？你們想要多少錢？這，這都可以談，只要放我走……”

    “…你們還年輕，不知道我之前哪里有得罪你，在這里我徐成業給你們賠罪，請你們饒過我好嗎？”

    說完，徐成業語氣放緩了一些，他看著孟歡二人，似乎是想動之以理曉之以情，用金錢來打動他們。

    “我可能是有哪里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請你們給我一個機會…”

    …

    在徐成業的記憶中，他確實是莫名其妙一睜開眼就被送進了這家醫院中。

    在這之前，由于網絡上越來越多關于華陽精神病醫院的黑料，徐成業正在接受警方的調查，其名下的存款，房產都在被清算，他正被眼下的突變搞得焦頭爛額。

    其實徐成業在沒錢的時候，確實跟報紙上的形象一樣，是個靠自己走出貧困村莊的高材生。

    只是從未見識過外界紙醉金迷的窮大學生，第一次離開家鄉來到大城市，周身氣場和家世瞬間就被同齡人碾壓。

    同一個校園中，多的是跟他一樣成績優異，但家境很好的同學，他們吃穿不愁，參加社團積極大方，呼朋喚友，這讓徐成業感受到了階級差異，因此備受打擊。

    而徐成業又是一個心氣高，不愿意服輸的，在那時候起，他就暗暗發誓，一定要做一個人上人。

    什么才是人上人？

    畢業后掙到第一筆錢的徐成業發現，光有錢還不行，還得有身份。

    兢兢業業十來年，終于爬到了院長的位置，這個職位給了他極大的便利，徐成業確實擁有一個善于經營的好腦子，在他的帶領下，醫院打著治療網癮，抑郁癥等的旗號，吸引了許多家長，將自家青少年送進了進來，醫院掙得盆滿缽滿。

    他穿著白大褂，對家長們承諾，會還給他們一個陽光，積極，健康的孩子。

    事實真的如此嗎？

    此時的徐成業，渾身被捆在束縛帶中無法掙脫，他咽了咽口水，瞇起眼睛，打量著病床前那個僅十七八歲，頭發蓬亂，缺了一顆門牙的年輕人。

    楊峰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禁扯出一抹開心的笑容，大大咧咧地將豁牙露了出來。

    第113章 瘋狂的蟲蟲（有蟲慎入）

    看著這堪稱滑稽的一幕, 徐成業眼皮跳了跳，面色陰沉下去。

    他隱約記得這個病人, 當初是因為什么原因被送進醫院的來著…

    啊，想起來了，是患有嚴重的妄想癥和精神分裂，據說還有暴力傾向，在家中的時候曾經差點拿刀砍傷父親。

    巧的是，楊峰的父親剛好與徐成業認識，二者住在同一個小區, 徐成業聽聞此事后, 覺得是一個宣傳醫院的好機會，便主動聯系對方，勸其同意將楊峰送進了醫院。

    只是時間太過久遠, 應該已經過去一兩年了吧，徐成業此時腦海中關于楊峰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

    “徐院長，你最近有見過我爸嗎？”

    “不清楚，沒見過。”

    徐成業表情僵硬地回答道。

    他還沒搞清楚眼前是個什么情況，哪里還有心思回憶別人。

    “好吧。”楊峰臉色浮現出濃濃的可惜, 緊接著, 他又笑嘻嘻道：“看來他還活著，我還以為會被你滅口呢。”

    孟歡端著水杯的手一頓，驚詫地看了過來。

    “你, 你胡說八道些什么？”

    沒想到此言一出，病床上的徐成業呆了一下, 隨后雙目怒瞪, 態度又一次發生轉變，在病床上掙扎, 又驚又怒道：“不要在這胡言亂語，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我勸你們趕緊將我放開，我是院長！綁架我是違法的知不知道？”

    “…”

    楊峰充耳不聞，反而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眼珠骨碌碌地在病床上空來回轉動，不知道是看見了什么。

    突然，他將嘴角咧開到耳根，吐出舌頭，眉毛高揚，露出一個格外怪異的笑容來。

    肩膀動了動，他隨即發出了一聲譏諷般的詭異笑聲：“嘿嘿…嘿嘿…來找你了。”

    楊峰的腔調很怪，聲音很尖銳，尾音回蕩在房間中，像鬼怪在嘻笑。

    徐成業心中一寒，喉嚨中的話語頓時噎住了。

    …什么意思？什么來找你了？

    只見楊峰搖頭晃腦一陣，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什么，似乎是對徐成業失去了興趣，轉身又回到中間病床上，翻了個身，鞋子沒脫就倒在枕頭上睡覺去了。

    過了兩分鐘后，鼾聲漸起。

    一旁的孟歡盯著他的身影，十分佩服這說睡就睡的本事。

    她眼神閃了閃，總覺得背后隱藏著什么內情。

    “…他剛剛的動作，是有什么發現嗎？”

    還有那語焉不詳的話語。

    不過楊峰畢竟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精神病人，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不能完全信任。

    再聯系他怪異的舉止，孟歡甚至懷疑，楊峰實際上是又發病了。

    這樣一想，孟歡不僅有些失望。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發病時候會看見什么了，在那種狀態下，世界是光怪陸離的，各種色彩和斑塊在眼前閃現，圍繞著五官會產生許多迷幻的幻聽幻覺，非常影響生活和判斷力。

    就在她思索之際，病房的房門突然被敲響。

    “篤篤！”

    兩道不快不慢的敲擊聲，從門扉上傳來，混合著窗外的雨聲，在突然安靜下去的病房中格外清晰。

    …是誰？

    孟歡抿住唇，沒有作聲，她還記得發生金翔生身上的詭異，至今都不知道對方是死是活，便沒有去嘗試開門。

    “查房。”

    一道聲音在門后響起，

    “？”

    孟歡眉頭深深皺起，心中十分疑惑。

    她扭頭去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發現此時早就已經過了查房的時間，頓時回想起了腦海中的規則。

    【護士每天兩次進行查房，時間分別為06：00和22：00，護士不會在這兩個時間外進行查房，并且每個護士都會在胸前佩戴名牌。】

    通過這兩天的觀察，孟歡得出結論，早上查房的是叫劉淑珍的高瘦護士，晚上來的則是叫高文若的矮胖護士，除了自己病房中的人外，她并未在醫院中看到別的護士和病患。

    在第一晚的時候，孟歡就用手機時間跟墻上時鐘確認過，時鐘是準確的，不存在快走或者慢走。

    既然不是護士，那此時外面的又是誰？

    長久的沉默后，門外的人開始不耐煩了起來，原本小幅度的敲擊變成了拍門，并嘶吼道：“查房！”

    病房門哐哐作響。

    與此同時，一股極為陰冷腥臭的味道從門縫中鉆了進來，像是下水道中腐爛的蠕蟲，又被污水浸泡了許久。

    孟歡臉色一白，后退了好幾步，想要遠離房門。

    徐成業躺在最靠近門口的病床上，渾身動彈不得，他顯然也聞到了那股令人作嘔的氣味，胃中一陣翻滾，有酸味從喉嚨中蔓延出來。

    “這是什么…嘔！”

    他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定睛看向門縫處。

    但很快，他面部的表情就再次扭曲起來，像是身上被什么東西扎到了，猛地一顫，隨后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你能不能小點聲！”

    孟歡怒道。

    “蟲，好多蟲…”

    瞳孔緊縮，眼睛死死地盯住門縫，從那細小的裂縫中，徐成業看見了許多條瘋狂蠕動著的細白蠕蟲，渾身裹著腐臭液體，正試圖從房門縫隙中擠進來。

    “千萬別開門，不要開門！！！”

    蠕蟲的身體小，又細又長，數量不少，攀爬著，又像章魚一樣吸附在房門外，如同觸手一樣，尋找著可乘之機。

    此時已經有蠕蟲發現了門縫間的空隙，堆積在縫隙外，密密麻麻地蠕動。

    “啊啊啊！！”

    徐成業被這一幕驚得頭皮發麻，脊背滲出黏膩的冷汗。

    如果他沒有被綁在束縛帶中，興許這時候就已經跳起來了，可惜他現在哪也去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蠕蟲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以蟲子的體量，想要通過門縫并不太難。

    或許……有那么幾條已經擠進來了。

    徐成業突然感覺下巴上一涼。

    有什么東西爬了上來，渾身冒著黏膩的液體，鼻間聞到了更加濃郁的臭味，直沖天靈蓋。

    “不…”

    徐成業幾乎要抓狂了，他長期生活在城市中，已經很多年沒見過蛆蟲，但是也明白過來門縫外那大量的蠕蟲絕對不正常！

    而從孟歡的視角看去，她此時正面對著房門，在最底下的門縫里，蔓延進來一小灘褐色的液體，正散發著難聞的味道。

    門外究竟是什么？

    孟歡咬緊牙關，她現在無比確定，這里絕對不是現實世界。

    這座療養院，外面連綿不斷的暴雨，走廊中戴紅腕帶且疑似金翔生的背影，還有眼下門外不知名的東西，都不是正常情況下應該存在的。

    就在這時候，房門傳來了一道清脆的“咔！”，傳入孟歡和徐成業二人的耳中后，他們頓時大驚失色。

    “壞了，此時不是宵禁時間，門沒鎖！”

    孟歡這才想起來一個致命的問題。

    下一秒，房門就被撞開了。

    濃郁的腐臭味瞬間席卷而來，孟歡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想也沒想，一個健步沖過去用肩膀將門板重新死死抵住，試圖關上房門。

    門后力氣不小，但是在剛剛房門被撞得半開時，孟歡驚鴻一瞥，卻在門外看到了一個十分詭異的東西。

    “那個是…”

    只是眼下容不得多想，孟歡渾身使出吃奶的力氣，與門后的東西進行抗爭。

    然而頭一歪，卻看見楊峰已經睡熟了，正打著鼾。

    “……”

    孟歡氣笑了。

    此時已經有幾條蠕蟲從剛剛開門的那一刻涌了進來，它們攀附在門板、地面上，這一幕著實令人頭皮發麻。

    孟歡見狀，頓時大腦“嗡”的一聲，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臉色也扭曲起來。

    渾身都在顫抖，但一瞬間腎上腺素飆升，怒喝一聲，雙臂用力，直接將房門推了回去。

    關門，上鎖。

    臭味的來源重新被阻擋在了門外。

    孟歡大口喘著氣，她顫抖著松開手，急忙離開門口處，并用床頭的熱水壺燒了滾燙的開水，潑向地面，瞬間燙死了不少蟲子。

    好在這蟲子只是看起來惡心，靠吃腐肉為生，并沒有什么威脅。

    一時間，空氣中彌漫著混雜著腐爛臭味和蛋白質被烤熟的特殊氣味。

    孟歡臉色變了又變，最后沒忍住，還是扭頭去廁所吐了出來。

    “……”

    盯著水龍頭中溢出的清水，孟歡用手撐在洗臉池上，緩了好一會兒，腦海中回憶起門開的那一瞬間。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團碩大的蟲團，或者是別的什么東西，沒想到……

    那是一個“人”。

    就算不是人，也該是長得像人的東西。

    它穿著護士的衣服，沒看清具體長相，但是身上肉眼可見的遍布腐爛和污水，稀稀疏疏的卷發披在身后，裸露出的手臂上皮肉早已潰爛，很多地方都能看見白色的骨骼。

    在它斑駁的護士服前，孟歡隱約見到了一塊名牌，上面沒有名字，只有一串編號。

    【0613】

    “它，它莫非是…”

    回憶起規則之一，孟歡已經察覺到了對方的身份。

    * 《快樂精神病院》評論區:

    “！！！作者你受什么刺激了嗎？”

    “好惡心啊啊啊！蟲…還是蠕蟲！受不了啦！”

    “已取收。”

    “看衣服描述，這是護士長嗎？只有我在意這個護士長是什么情況嗎？前兩天一直不出現，為什么今天突然砸門？”

    “對啊，還有病房中多出來的一個，不會是護士長想跟病房鬼干架吧？”

    【煎餅果子最難吃】:“我在吃飯！！！”

    …

    餐廳中，鐘樂理面色扭曲，狠狠地將手機倒扣在桌面上。

    第114章 窯潘村大電影上映

    “怎么了…？”

    對面打扮精致的女孩抬頭露出疑惑的目光, 疑問道。

    “沒什么。”

    鐘樂理嘴角抽搐了一下，淡定回復道。

    他看著眼前的餐品, 又不禁回想起剛剛看到的小說情節，沉默了半晌，最后愣是半點也沒吃進去。

    大約十來分鐘后，對面的女孩也看出來了他的心不在焉，猶豫了一下，終于問了出來：“你是…對我有什么不滿嗎？”

    鐘樂理有些煩惱，他這次赴約前并不知道是相親會, 本以為是家里給他委派了一個接待公司客戶的活, 來了才發現對方只有一個人。

    勉強陪著點完餐，那女孩看上去也不是很熱情，大概率也是被家人哄過來的, 鐘樂理見氣氛十分尷尬，便裝作掏出手機回消息，剛打開屏幕后翻看兩眼，碰巧就看到了《快樂精神病院》的更新提示。

    “…我倒不是對你不滿。”

    鐘樂理沒有作出解釋，只說道：“劉小姐, 咱們都知道為什么會在這遇見, 不過我并沒有此意，還是速戰速決吧。”

    說罷，他又點開手機, 在調出某個頁面后，手動在半空中隨意地揮了揮, 解釋道：“我的電影要開場了。”

    “呃…你一個人嗎？”

    “沒錯。”

    看到鐘樂理如此不解風情, 女孩心中也明白這是婉拒的意思，便也不再多問, 晚餐結束后就提出了離開。

    鐘樂理走在前往電影院的路上，路過沿途的公交站牌時停頓了一下，目光被站牌上面投放的廣告吸引了過去。

    那是一張電影的海報，濃郁的暗色調鋪滿了整個電子屏幕，幾名主演的剪影出現在海報上，背景是模糊處理的民國大宅院，寂靜幽深，頗具恐怖氛圍。

    《窯潘村》三個大字如血一般勾勒而出，泛著瑩瑩紅光，照亮了幾個角色的臉龐，更增添了一絲詭譎。

    “改編至大神恐怖作家，沉淀三年作品，令人拍案叫絕！”

    “不可錯過的冬日恐怖懸疑電影。”

    看著海報上空的小字評語，鐘樂理也忍不住產生了好奇，他已經提前買好了票，倒要看看這個電影改編的到底怎么樣。

    今晚是首映，此時距離開幕還有一些時間，趕到電影院后，發現影院觀眾爆滿，大家都成群結隊，還有一對情侶拉拉扯扯，挑選了半天，最后在一眾影片中選中了《窯潘村》。

    “我們今天確定要看這個嗎？恐怖電影耶~”

    “安心啦寶貝，以我多年對國產恐怖電影的見解，肯定不恐怖的。”

    一對買了后座雙人觀眾席的情侶靠在一起，男人抱著女人的肩膀，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了起來。

    “可是，我還是有些害怕…”

    “沒事寶貝，有我在！”

    男人選擇恐怖電影的原因很簡單，他只是在一堆電影中剛好選中了一個不用費腦子，更不用吸引太多注意力的電影，電影票價又不貴，這樣二人就可以在后排卿卿我我，談談戀愛。

    簡單點說，就是打發時間而已。

    電影定檔剛好在周末，因此等鐘樂理坐下來的時候，發現前方和身旁烏泱泱全是人，居然爆滿了。

    等熒幕突然開始變暗，大家的聊天聲略微小了一些，但還是有不少人低頭玩手機，喝奶茶和聊天，似乎大多數人對電影本身的期待不算大。

    短暫的片頭黑暗后，電影徐徐拉開了帷幕。

    影片中的角色延續了原作中的三男一女，影片剛開始，便是一道不斷搖晃奔跑的視角，周遭是古樸的小院圍墻，伴隨著昏暗陰冷的光線，幾道粗重的喘息聲在黑夜中若隱若現。

    “…快！進來！這里有個空房間。”

    一道壓低了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視角的主人二話不說，從凌亂的腳步聲和亂晃的視線上都能看出來他此時的慌張，急忙跟著別人的腳步閃身到了一個木門后。

    進了房間，關上門，視野更是一片漆黑。

    “手機沒電了，有沒有手電筒？蠟燭？”

    視角的主人吞了吞口水，一邊詢問，一邊伸出手在背包里摸索一番，找出來一個打火機。

    身邊的人也找到了簡陋的蠟燭，摁亮了打火機，視角的主人戰戰巍巍點燃了燈芯，溫亮的火苗瞬間蔓延了半個房間。

    “呼…”

    視野變亮了許多，燭光中，視角的主人松了一口氣，將目光從燭火上移開，看向了身旁的人。

    然而，一張驚恐蒼白的臉陡然映入眼簾，同伴正嘴唇打著哆嗦，渾身顫抖，小聲囁嚅道：

    “你，你…你身后…”

    身后，身后有什么？

    視角的主人心跳聲加劇了，脊背處瞬間感到了一股寒意，猛地轉過身。

    隨著視角的方向變動，在跳躍的燭光中，電影院的觀眾們能清晰地看見一道薄薄的身軀，鬼魅般輕飄飄一閃而過。

    視角的主人明顯被駭得不輕，踉蹌后退了幾步，過度的刺激讓他耳邊傳來了一陣尖銳的耳鳴聲。

    伴隨著視角再次晃動，熒幕又重歸黑暗。

    “……”

    這一段短短的片段過后，電影院中的氛圍瞬間發生了變化。

    “我去…這電影開頭的氛圍感，做的不錯啊！”

    “啊！好嚇人啊，剛剛那個是…是什么東西？”

    “好像是個五官簡陋的紙扎人，還打著腮紅…媽呀！中式恐怖太嚇人了。”

    鐘樂理身旁傳來幾句小聲的討論，電影院的后排，之前那對情侶已經抱在了一起，神情緊張，正縮著脖子看向熒幕，已經完全沉浸了進去。

    影片采用的是古今時間線穿插模式，開頭的一幕是倒敘。

    熒幕的黑暗被新畫面接替，一輛大巴車緩緩在山路上行駛，在路邊停下后，走出來背著背包的三男一女，并且開始了對話。

    經過對話推進劇情，觀眾們才知道他們是前往避暑山莊的四名大學生，而窯潘村的故事也正式開始。

    探險遇到恐怖事件的電影情節很常見，也是恐怖電影的常用題材，不過好在導演是有點東西的，這一段劇情并沒有拖延太久，很快就步入了正題。

    途徑過一顆荒涼的歪脖子樹，頭頂傳來了幾聲烏鴉的叫聲，幾個演員們抬起頭，看見荒草叢生的破舊村莊，不由得面露疑惑。

    電影的打光是偏向陰暗的，暖色調很少出現，因此畫面氛圍烘托的很好，中式的建筑搭配著殷紅的燈籠，還有謝宅內面無表情的奇怪丫鬟，都給觀眾留下了深刻印象。

    很快，在四名大學生探索謝宅期間，畫面一轉，切換到了民國時期。

    由旻斕出演的李嫮娥，抱著簡陋的家當，一臉麻木地站在熟悉的謝府宅院中，臉色憔悴，為了還原角色她未施粉黛，素顏的皮膚質感出現在熒幕上，看著格外真實。

    她一出場，就又吸引了觀眾們的目光。

    旻斕在此之前并無名氣，演技也說不上多出眾，但是在《窯潘村》電影中，演技卻有了一個質的飛躍，她并非單單在飾演，而是將自己與角色融為一體，每個表情變化和反應都十分貼合實際。

    因此在電影上映后，旻斕一夜之間吸粉無數，大家紛紛稱贊她是新生代演技派小花，著實紅了一把。

    甚至原作《窯潘村》也跟著電影的爆火而再次頂上熱搜，網民們給出了高分評價，這雖然是一個傳統的中式恐怖電影，但舊瓶裝新酒，影片內核實際上是抨擊了舊社會的糟粕。

    而等影片中李嫮娥身亡，謝宅開始鬧鬼時，故事進入了一個高潮。

    電影院中此時已經沒有人在竊竊私語，大家都在目光炯炯地盯著熒幕，后排小情侶手上的奶茶就剛開始喝了幾口，之后全場都沒有動過。

    當劇情進入到恐怖情節的時候，有人明顯害怕地捂住了眼睛。

    影片后期，主演們破解了謝宅的鬼打墻現象，并且逐步發現了當年的真相，又去亂葬崗將尸骨重新安葬好后，故事便也到了尾聲。

    影片中沒有出現支線任務和積分商城這些東西，導演進行了改編，讓整個故事更加偏向傳統恐怖片。

    而等四名主演找到了回家的路后，他們離開前有人回頭望了一眼。

    影片的背景音樂是高昂的嗩吶混合敲鑼打鼓的聲音，具有歡快的節奏感，像極了紅白喜事吹奏的音樂，但是配合著此景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在最后一道嗩吶聲后，鏡頭給了被大火燒過的謝宅一個特寫，在殘垣斷壁，雜草叢生，格外荒涼的建筑殘骸中若隱若現飄過一個提燈的身影，正是紙扎人化作的丫鬟。

    遠遠看去，它正似笑非笑地在宅邸中游蕩，似乎透過熒幕，看到了電影院的觀眾們。

    與此同時，窯潘村上空的風聲突然呼嘯起來，蓋過了逐漸消弭的背景樂。

    影片結束了。

    觀眾們看著片尾的演員信息表，一時間居然都沒人起身離開。

    直到電影院的燈光亮起，大家仍舊目不轉睛地盯著熒幕，過了好一會兒，才陸陸續續有人站起身來，開始跟身邊的人探討劇情。

    “氛圍感真的很強，有好幾次我都想嚇得叫出聲了，尤其是紙扎人一現身，我直接頭皮發麻！”

    “今晚我不敢一個人睡了…”

    “中式恐怖YYDS好嗎！我要推薦給我外國朋友，讓他感受一下東方的神秘文化。”

    而那對情侶，此時也相互依偎著離場，男人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依舊嘴硬道：“…這一點也不嚇人。”

    “真的嗎？可是你的手好冰。”

    “……”

    第115章 主神前去觀影被發現

    隨著《窯潘村》電影上映后的廣受好評, 一些知名網絡影評博主也開始注意到了這部影片，短短幾天后, 便發布了電影影評，又是漲了一陣熱度。

    不過網絡上的評價也并非是一邊倒的好評，肯定還是有些批判性的言論出現。

    但不管怎么樣，《窯潘村》都是近些年來為數不多得到好評如潮的恐怖電影，影片的氛圍，畫面，故事性都很到位, 因此票房瞬間上去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

    官方自然也關注著電影的上映, 首映當天就組織人手去現場觀看，甚至害怕中途會出現意外，還有成員暗中腦補:但凡看過電影的人, 莫非都會被拉入書中世界…

    至于為什么官方不插手影視化改編，不是他們不想，是不能。

    就跟之前無法利用后臺將“雪中竹林”的作品屏蔽一樣，有關祂的一切似乎冥冥之中不受規則掌控，官方嘗試了許多阻止電影上映的方法, 最后都會因莫名其妙的原因導致失敗。

    電影散場后, 偽裝成普通居民的便衣小趙混在人群中，正欲離開，卻在此時瞥見了前座一個眼熟的身影。

    那人穿著裁剪簡單熨燙平整的大衣, 更加顯得身材修長高挑，頗有文人氣質。他此時正微微側頭, 跟身旁的人在聊些什么。

    即使沒有看到正臉, 光憑背影和側臉，小趙一眼便認出此人就是在小區內有過一面之緣的鄔雪林。

    因為對方身上的氣質并不太容易被模仿。

    “……”

    小趙腳步停住, 心跳陡然加快，情緒瞬間緊張起來。

    他摸了摸藏在發梢下的微型耳返，嘴唇微動，通知電影院中的其他便衣，將“雪中竹林”現身的消息傳播了出去。

    一時間，所有身處影院的官方成員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暗中猜測鄔雪林此行的用意。

    用人類社會的角度來看，作者本人前來觀看自己作品改編的電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是“雪中竹林”本身就是超出自然科學的存在，因此對方的一舉一動都格外扣人心弦，必須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此時的鄔雪林正在與司星霖聊電影中的劇情，跟隨著人流向影院外走，而在他的外套口袋中，隱約露出來了半張小紙人。

    步入秋冬，影院外天色漸晚，小趙一路追到影院門口，眼前的游客太多，一個閃身的功夫，再次抬起頭的時候，便發現鄔雪林不見了。

    “跟丟了…”

    小趙左顧右盼，幾分鐘后不得不接受現實，與同伴發了一條訊息。

    “…收隊。”

    接到上級通知后，小趙吐出一口氣，將身影淹沒在人海里，剛想回到集合地點的時候，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誰？”

    他一愣，頓時將頭扭過去，在看清身后是誰后，頓時渾身僵硬在原地，瞳孔不自覺地收緊。

    只見手里捧著奶茶的鄔雪林好奇地看著他，臉上浮現出思索的神情，遲疑道：“咦？你是那個…我們小區的工作人員嗎？”

    小趙大氣也不敢出，只慢慢地點了點頭。

    “看來我沒記錯人。”

    鄔雪林倒是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剛剛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眼熟的身影，便走上前打了個招呼。

    只是不知為何，對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奇怪，臉色也十分蒼白，半天都說不出來一句話。

    “你身體不舒服嗎？”鄔雪林忍不住問道。

    小趙這才勉強從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嘴巴張了張，胡謅道：“沒，我只是…只是被電影嚇到了。”

    “嗯？”此言一出，鄔雪林瞬間眼睛一亮，輕咳一聲，語氣輕快：“…你也覺得電影嚇人是嘛？”

    ……為什么祂看上去對這個回答很滿意的樣子？

    小趙心中有些古怪，但并未表露出來，他支支吾吾說道:“是啊…主要是劇情太嚇人了，我今天還要值夜班，都有點發怵了。”

    聽到這個回答，鄔雪林十分欣慰。

    …不能嚇人的恐怖作品不是好作品！

    …

    這種心情很奇怪，但又十分常見。

    比如寫感情流的作者最喜歡用某些大虐情節虐讀者，每當讀者在評論區嗷嗷哭的時候，他們絕對想不到作者正躲在屏幕另一頭嘎嘎樂。

    …爽。

    太爽了！

    一想到自己的作品被稱贊成“中式恐怖不可或缺的好作品”，再聯想到那些晚上睡不著覺的小讀者，鄔雪林就突然涌上來一陣莫名其妙的開心。

    他再看向小趙的時候，眼神不禁透露出幾分欣賞。

    “唉！看你，臉色都嚇白了。”

    “你一定不敢獨自回去值班了吧？”

    “剛好我們也要往回趕，不如順路一起吧。”

    說話間，鄔雪林就已經壓抑不住上揚的嘴角了，他掩飾性地說了幾句話，隨后就招呼小趙一同回去。

    “啊？這…”

    小趙一時間懵住了，他大腦一片空白，因為他此時已經看到了鄔雪林身后不遠處站著的那道身影，

    背對著鄔雪林，司星霖表情漠然，墨眉星目，往墻上一靠就是模特生圖。他嘴角微勾，眼神溢出若有若無的戲謔，淡定與小趙進行對視。

    他那雙紅寶石般璀璨的眼睛，在某一瞬間化作了帶豎紋的鬼王之瞳，像是被盯上了一樣，恐怖的威壓瞬間籠罩了小趙全身。

    【鬼王】在向他示威。

    腦中頓時警鈴大作，小趙渾身悚然，肩膀忍不住顫抖，他從中感受到了一股極為危險的氣息，幾乎要繃不住臉上的表情。

    然而就在下一刻，司星霖便恢復了原樣，似乎剛剛只是開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你怎么還在發抖啊”

    鄔雪林并未看到這一幕，他發現面前的年輕人從臉色蒼白到逐漸發抖，似乎看到了什么駭人的東西，但周圍人山人海，十分熱鬧，他便忍不住擔憂起小趙的身體健康來。

    “沒事，我沒事…承蒙您關心，我就是…”

    小趙咬了咬牙，低聲說道:“就是太沉浸了！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電影中的情節…”

    他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心中也明白那個紅眸青年絕不是等閑之輩，剛剛就是故意的。

    鄔雪林一聽，更加感動了，決定親自帶小趙回小區。

    小趙一時沒敢說出拒絕的話，他下意識跟在了鄔雪林身后，動作僵硬地上了車。

    司星霖在開車，鄔雪林坐在副駕駛，小趙一個人規規矩矩坐在后座上，大氣也不敢出，如坐針氈。

    鄔雪林低頭看著手機，翻閱著關于《窯潘村》電影的評價。

    “不好看，在電影院睡了倆小時……”

    當他看到惡評的時候，還饒有興趣的讀了出來。

    鄔雪林并沒有感到難過，因為這種話對他來說毫無殺傷力，與之前寫言情時挨的罵比起來，都是小巫見大巫。

    “啊，還有這個…”

    “吹的太過了吧，就是一個普通電影，跟國外的恐怖電影比起來還是差遠了。”

    “搞什么中式恐怖的噱頭，沒有新意，建議編劇和原作者去看幾遍《偷夢空間》《安靜嶺》。”

    這幾條差評在一眾好評里十分引人注目，鄔雪林想看不見都難。

    當他笑著將這幾條評論讀出來的時候，后座上的小趙頓覺脊背發涼，額頭冒出冷汗，有些惶惶不安。

    而微型耳返中，傳來同伴們疑惑的聲音，似乎已經發現了小趙的失蹤。

    他只好用手機給別人發了一條消息，將狀況簡單說明了一下。

    “天哪！我居然跟‘雪中竹林’坐一輛車……”

    小趙有些喉嚨發干，這種刺激讓他頭皮發麻，同時也有種微妙的感覺。

    畢竟這可是危險程度S級，跟富士山噴發這種自然災害一個等級的威脅，每次看檔案都會產生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

    內部成員給鄔雪林起了新稱呼: “創世神”/“造物主”，以此對應市面流傳的無限流小說boss“主神”，原本不知道是誰自己私底下起的代號，結果越傳越廣，到現在已經得到了絕大部分成員的認可。

    回憶起前段日子，在馬路上突然發瘋出車禍的金翔生，經過調查得出結論，金翔生生前確實遭受了劇情的操控，無法違抗規則的束縛，只能按照已經寫下來的劇情走，最終一步步將自己送入深淵。

    也就是說，鄔雪林完全有能力利用寫書來影響現實世界，只是在于祂愿不愿意那樣做而已。

    就在小趙發呆之際，頭頂忽然有一種被人注視的感覺。

    他抬起頭，迎面撞上前方副駕駛的座椅上，居然半遮半掩地露出一個小紙人，它臉上的表情是微笑著的，涂著亮麗的腮紅。

    “莫非，它在看著我？！”

    小趙甚至都忘記了做出反應，他從來沒有那一刻如現在這般，恐懼到不能呼吸。

    腦海中有一個無比清晰的認知: 它是活的！

    一個手工裁剪出來的紙人，卻詭異的令人覺得它擁有著思維和靈魂，這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嘻嘻”

    不清楚是否是錯覺，小趙真的在耳邊聽到了一聲尖細的笑聲，似遠似近。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十來分鐘左右，窗外的景色逐漸熟悉起來，車輛行駛到了小區門口。

    經過門口保安亭的時候，車門打開，小趙從車上下來，已經是渾身冷汗津津，手腳發軟，臉色白的跟紙扎人差不多。

    他一刻也不敢多做停留，直接沖進了保安亭，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擰開水壺猛灌了一口，接著抹了一把臉，滿臉恍惚。

    過了好幾分鐘，小趙才想起來聯系便衣同伴，告知自己已經平安回去的消息。

    “…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第116章 主神與被排擠的人偶

    小趙仔細回想在車上看到的小紙人, 心中仍有些脊背發涼的感覺。

    “它絕對跟小說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看了眼時間, 此時已經到了夜班交接段。

    “今天倒是沒有看見…”

    小趙環顧四周，并沒有那位看到穿白色衣服，不分晝夜站崗的“保安”，不由得犯了嘀咕。

    就在以為對方不見了的時候，后腦勺突然一涼，小趙似有所感地扭頭，果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白衣服身影就站在身后, 把他嚇了一跳。

    它剛剛似乎是有意躲了起來, 大概是撞見小趙跟鄔雪林一起順路回來的緣故。

    “保安”面部僵硬，沒有一絲表情，也完全沒有呼吸存在, 它的眼珠機械性地動了動，將視線轉移到了小趙身上。

    “……”

    小趙臉皮動了動，用袖子里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假裝自己什么也沒看見。

    *

    回到家中，鄔雪林將小紙人掏出來, 放在書架上。

    他拜托廠家定制的另一個人偶娃娃也到貨了, 這具人偶有大概一米六長，剛好是一個少女的身高。

    鄔雪林要求對方按照真人一比一還原，包括內骨骼五臟六腑等, 除了沒有真人血肉外，這具人偶娃娃幾乎跟真人無異。

    廠家：…還沒有聽說過這種要求。

    不過錢給得夠多, 對于金主的要求, 廠家也并未多說什么。

    拆開包裝盒，小紙人趴在書架上往下看, 十分好奇。

    只見盒子里躺著一具表情安靜的人偶娃娃，皮膚白皙紅潤，烏黑的長發至腰間，穿著款式簡單的長裙，甚至可以看到一些隱藏在皮膚下的毛細血管，除了技術原因，做不出人類皮膚上的絨毛之外，幾乎看不出來跟真人有任何不同。

    它跟夢境世界的李嫮娥外貌有九成相似，不過不同的是，人偶的腳是正常的，這也就代表著李嫮娥可以借助人偶娃娃在現實世界里正常行走。

    跟之前龐歆然的人偶一樣，它身上的關節處都可以自由彎曲，行動不受限制。

    “人偶是收到了，可是怎么才能讓它忽然出現在家里，卻又不那么突兀呢？”

    鄔雪林皺起眉頭。

    此時的司星霖正在工作臺前畫畫，似乎靈感爆發，陷入了無我之境，并未察覺到他的糾結。

    “有了，就說這是我在孤兒院的后輩好了。”

    鄔雪林稍加思索，就給李嫮娥人偶設定好了身份，同為孤兒但還在上高中的妹妹，在家中借住一段時間，完美的借口！

    小紙人將身上附著的意識飄向了少女人偶的身上，嘗試接管人偶的身體。

    大約幾分鐘后，它感到身上突然一沉，那是跟操控紙人時完全不一樣的感覺，緩緩睜開眼，它發現視角已經變換到了地上的盒子里，迎面便是天花板。

    硅膠制作的皮膚柔軟，它充滿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從盒子中爬出來，身形晃了晃，既驚又喜地低頭看向裙下的雙腳，那是一雙正常人的腳，跟舊社會中被規矩逼迫裹起來的樣子截然不同。

    【咦，我可以跳嗎？】

    它忍不住在原地蹦了蹦，毫無壓力。

    “很貼合。”

    鄔雪林暗自點頭，接著便說道：“對了，我決定讓張老師一同教你高中知識。”

    【？】

    “你現在正是參加高考的好年紀啊！

    “至于戶籍方面的問題，我會找邢琳再咨詢一下。”

    鄔雪林想法規劃的很好。

    因為如果能想辦法解決戶籍問題，就可以辦理學校的入學了。

    小升初，中考，高考，這倆人偶一條也不能錯過！

    等司星霖從工作臺前忙完起身，一轉頭，便看到一個大約十七八歲的少女正站在身后，幾乎分辨不出是真人還是人偶。

    若它保持面無表情的話，注視著它的人就會產生些微的恐怖谷效應，然而此時它臉上的表情卻生動無比，看著像是不懷好意。

    【這個家好像變擠了呢…鬼王大人，你是不是該回自己家去了？】

    這家伙已經在這里住了好些天了，難道自己家還沒裝修好嗎？！

    李嫮娥心中腹誹。

    司星霖表情不變，他好整以暇地看著李嫮娥，雙手環抱胸前，唇角微勾。

    在未來時間線的小三中，李嫮娥的威脅還沒有迪澤爾大。

    畢竟她做事還知道分寸，而那家伙是敢想也敢干，每次見面都會掐架。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

    就在這時，鄔雪林從人偶的身后探出頭，向司星霖介紹起來。

    “…你叫她小李就行了。”

    話音落下，李嫮娥頓時心生一計，手握成拳放在唇邊，裝模作樣地說道:

    【神…哥哥，我之后住在哪里？這里好像不太方便，我…我給您添麻煩了嗎？】

    “…”

    鄔雪林這套住宅是小戶型，當時并未考慮到后面除了他之外還有別人入住。

    一共三個房間，一間主臥，一間客房，一間用作書房，之前龐歆然便是住在了書房中，這回再加上一個李嫮娥，確實擁擠了些。

    司星霖突然道：“對面那套住宅是空的，可以住在我家。”

    隨后，他表現得似乎很為它們著想一樣，面露沉吟之色，轉頭對著鄔雪林解釋道：“畢竟是兩個女孩子，混居有些不妥，恰好今天施工隊跟我反饋已經裝修完畢，不如就讓它們住在對面的空房好了。”

    人偶：【？】

    鄔雪林一聽，覺得也有道理，便同意了。

    于是眼下的情形就變成了，鄔雪林和司星霖仍舊住在601室，而李嫮娥和龐歆然被排擠到了602室。

    只有兩個人的話，空間是綽綽有余。

    入夜后，鄔雪林打了個哈欠，回到臥室中，拉好被子，閉上雙眼，將意識逐漸飄遠。

    看看夢境世界中的進度到哪里了？

    *

    華山精神病療養院。

    過了很久之后，孟歡才嘗試將房門鎖打開，悄悄推開一條縫隙，朝外面看去。

    走廊中十分安靜，地面上也沒有腐臭液體和蟲子，攀爬在門板上的蟲子似乎只是一場幻覺。

    什么也沒有。

    空氣中的臭味突然消失了。

    “……”

    孟歡眉頭緊皺，她明白自己身處在一個極為詭異的地方。

    從第一夜還算正常，到病房中莫名其妙多出來一個人，再加上昨晚離奇恐怖的遭遇，以及剛剛護士長那惡心的一幕，讓孟歡忍不住做出了猜測。

    這家療養院一定有問題，但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再聯想腦海中的規則，這就像是游戲或者小說的設定……難道遵循規則就可以離開嗎？還是說規則本身也是陷阱？

    孟歡不敢賭，因為不遵守規則的金翔生已經不知道去了哪里。

    “必須找到離開的辦法。”

    跟楊峰不同，她不想留在這個地方，手機中收集到的證據還沒有曝光出去，正事還沒做。

    同時她心中有種預感，伴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療養院中的詭異之處只會越來越多。

    “不行，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就這此時，靠近門口的位置上，再次傳來了徐成業的求助聲。

    “喂，姑娘，姑娘！幫我解開束縛帶好不好？我知道怎么從這里出去，只要你能幫我！”

    他的聲音十分真誠，眼中閃爍著淚光，低聲下氣道。

    “你知道怎么出去？”

    “…是的，你聽我說，我是華陽精神病院的院長，這棟樓的構造幾乎跟華陽精神病院一模一樣，不僅如此，就連早上來查房的護士我也認識，并且是上下級的關系。”

    徐成業臉色慘白，肩膀顫抖，似乎還沒有從蟲子的陰影中走出來，他頓了頓，又說道：“我是莫名其妙來到這里的，原本以為是你們綁了我，但現在看來沒那么簡單…”

    孟歡冷笑：“你既然是莫名其妙來到這，為什么又會清楚這棟樓的構造？”

    她醒得晚，自然也不清楚對方是怎么住進病房的，因此對徐成業發出了質疑。

    “不，事實是這樣的…”徐成急忙道，同時他也將自己的具體遭遇講述了出來。

    徐成業由于網絡輿論和被調查的緣故，這幾天心情一直不怎么好，尤其是當他發現自己名下資產居然被凍結了的時候。

    “**！”

    已經過慣富裕生活的徐成業，終于忍不住罵出了一句臟話。

    他坐在辦公桌前，雙手用力抓住了頭發，臉上冷汗直冒，開始思考對策。

    這些年來，他干過的事絕對不止網上爆出來的那些，被調查的原因之一是挪用了醫院公款，同時他還害怕別的東西也被查出來。

    …起碼爭取一下死緩吧？

    “不行，我得找靠譜的人打探一下口風…”

    徐成業在手機通訊錄中找出來幾個人，挨個打電話過去，結果沒幾個打通的。

    唯一一個打通了，還沒等徐成業把“王局長”幾個字喊出來，對方就語氣冷漠地回了句：“我幫不了你，好自為之。”

    再接著，就是一串“嘟…嘟…嘟”的忙音。

    第117章 主神與特殊診療室

    “*的！當初收禮的時候這幫人可不是這個態度！”

    掛掉電話, 徐成業憤怒地將手機摔在桌面上，猛地站起身來, 臉色氣得漲紅，雙手插在腰間，煩躁地在辦公室中踱步。

    …怎么辦？

    他此時心亂如麻，一想到自己下半生要在牢獄之中度過，就浮上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

    與此同時，窗外突然炸開了一道驚雷。

    “轟隆！”

    剎那間，熾白閃電從窗外劃出一條凌厲的光, 瞬間照亮了徐成業那張不安的臉,

    他冷不丁被嚇了一跳，驚疑地扭頭，卻看到窗外此時烏云密布, 濃重的墨色聚集在天際，天色也瞬間暗了下來。

    短短幾秒，狂風驟雨猶如傾盆之勢，潑向大地，耳畔也被越來越大的雨聲所覆蓋。

    “…怎么突然下雨了？”

    徐成業眉頭皺緊, 看著窗外的雨景, 胸口有些發悶，隱隱有種很不妙的感覺。

    他忍不住想離開辦公室，到外面透透氣, 只是手剛放在辦公室門把手上的時候，門外就傳來了幾道沉悶的敲門聲。

    “是誰啊？”

    徐成業先是看了看時間, 發現此時早就過了白班下班時間, 不禁有些納悶，但也沒有多想, 抬手就繼續拉開了房門。

    沒想到迎面便撞上了一個染著黃毛的病人，它直愣愣地站在門外，面無表情，身上穿著醫院的病號服。

    “？”

    徐成業面露狐疑，他辦公的地點在住院部的隔壁樓，兩棟樓之間并不相通，而醫院對于精神病人的看管是很嚴格的，平時幾乎不會在院長辦公區域見到病人。

    徐成業上下打量了一眼，低聲警惕道：“…你有什么事嗎？”

    同時他的手已經摸到了手機，以防對方暴動，方便可以及時聯系安保人員。

    就在他視線往下移動的時候，卻看到了黃毛病號服手腕上戴著一根紅色腕帶。

    紅色過于鮮艷，會令人聯想到警告和不詳，因此一般醫院給病人佩戴的都是淺藍色的腕帶。

    徐成業心里咯噔了一下，心中有些發毛。

    …

    “你看清楚了，那人是一頭漂染過后的黃頭發嗎？”

    孟歡突然出聲打斷了徐成業的講述，質問道。

    “是不是看著二十歲左右，有黑眼圈…”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后，孟歡無比確信，那就是之前在走廊驚鴻一瞥見過的“金翔生”。

    “后來呢？”

    被捆在病床上的徐成業咽了咽口水，繼續說道:“它的力氣大得驚人，直接將我用束縛帶捆了起來，把我拖出了辦公室。”

    “剛出了辦公室我才發現，房間外面不知什么時候，居然變成了跟現實中住院部差不多的走廊，并且樓層結構也很相似。我一回頭，發現身后的辦公室也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間普通病房。”

    “它將我拖到了一樓的護士站，還打暈了我，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就身處這個病房里了。”

    說罷，他還歪了歪頭，朝孟歡展示了一下，自己后腦勺處有一個明顯的鼓起，是被撞擊后形成的淤血。

    孟歡瞇起眼睛，心中半信半疑。

    “在我的印象里，這棟樓跟現實世界中的住院部幾乎一模一樣，而我知道有一處員工專用的隱藏通道，我想試試能不能從中離開…”

    “所以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剛剛那一幕你也看到了，這個地方絕對鬧鬼！我們一定要出去。”

    “…那你還有別的線索嗎？”

    徐成業臉色蒼白地搖了搖頭，說:“在醒來后，我的腦海里還莫名其妙多出了幾條規則，除了這些，別的我就不清楚了。”

    孟歡站在病床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中有著審視的意味。

    徐成業被她看得有些頭皮發麻，嘴唇僵硬地抖了抖，似乎想再說點什么。

    但是沒等他說出來，孟歡就徑直扭頭離開了病床前。

    “喂！等等，你幫我解開束縛帶…”

    徐成業眼睜睜看著她背影離去，面色瞬間陰沉下來，暗罵了一聲。

    同時，在孟歡看不見的角度，他眼珠子轉了轉，眉頭緊皺，顯得有幾分陰鷙。

    …徐成業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孟歡撇撇嘴，翻了個白眼。起碼什么隱藏通道，絕對是不存在的。

    他自己也說了，來查房的護士跟自己是上下級的同事，既然都是一家醫院的員工，沒道理護士會不清楚隱藏通道的存在。

    但護士并沒有離開這里，只能說明隱藏通道沒什么用處。

    外面的積水這么深，就算能離開，又能去哪呢？

    孟歡認為，想要逃離這個地方，絕對不僅僅是找到出口這么簡單。

    還有一點，“金翔生”為什么要把他從辦公室中帶出來后，又打暈在護士站？

    這樣做有什么目的嗎？完全沒有行為邏輯。

    孟歡直覺徐成業絕對隱瞞了什么。

    但從徐成業可以精準描述出“金翔生”的樣貌上來判斷，起碼他是的確見過對方的。

    她決定去整棟樓中探索一下，雖然中途有可能會撞見“護士長”，但也確實沒別的辦法了。

    線索要靠自己尋找才行。

    她走到楊峰病床前，表情有些嫌棄地將對方被子掀開，大力拍了拍，將其叫醒。

    “醒醒！”

    “我要去外面查看一下情況，宵禁前會回來，你記得給我開門。”

    “…”

    楊峰睡眼惺忪地看向她，嘴里咕噥道:“…隨便你。”

    “不過…得留個暗號，能答上來我才開門。”

    “行。”孟歡點頭贊同。

    將病房的門關上，孟歡看著面前空無一人的走廊，深深吐出一口氣，在心中給自己壯了壯膽。

    “先去樓上看看吧。”

    她記得二樓有一處特殊診療室，不過病人是沒有權限進入的。

    *

    鄔雪林在天空圍觀著這一幕，心中已經有了考量。

    他其實有些欣賞孟歡，這個女孩身上有一股執拗的固執，善于求知，若非家庭問題，她也不至于患上精神疾病。

    鄔雪林決定拉她一把。

    “我想想，給點線索吧。”

    鄔雪林的視線在樓層之中掃過，從他的角度中，可以看到每一個房間的具體情況，畢竟作為世界的創造者，整棟樓在他眼中完全沒有秘密可言。

    這個世界的靈感來源于現世中的華陽精神病醫院，因此不光是場景結構，就連出現的角色都跟華陽精神病院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

    包括二樓的特殊診療室，也是現實世界中真實存在的。

    *

    而此時三樓的職工值班室內，兩名護士，高文若和劉淑珍二人也在商討著什么。

    “…快到時間了！救命，我不想去…”

    矮胖護士渾身冷汗津津，不停地啃著自己的大拇指，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眼睛則死死盯著墻上的時鐘，心中一片絕望。

    在二人的腦海中，也收到了幾條要求強制遵守的規則。

    …員工守則3:

    【每天請于13:00，挑選出一名護士前往二樓特殊診療室進行打掃。若超時未打掃，需注意，這將引起一些病人的不滿，請妥善處理好醫患關系】

    值得一提的是，這里的病人并非是指孟歡等人，而是另一種詭異的存在。

    在高文若的視角里，她自從莫名其妙來到這個醫院開始，就無時無刻不在面對那些完全超出自然常理的東西。

    當她抱著名冊，踏進第一間病房，看清了那些病人的長相時，她就知道這是一場遲到了幾年，來自地獄的審判。

    高文若驚恐顫抖的豆大眼睛中，閃過一些凌亂的回憶。

    …當她推開那些病房門后，映入眼簾的并非是正常的病人，而是一群類人的存在。

    它們的面容似曾相識，嘴角噙著弧度一致的微笑，非常標準地露出八顆牙齒。

    非常開朗陽光，又非常詭異。

    它們身上穿著整齊的病號服，手腕上統一戴著紅色腕帶，還有些背對著門口的病人，在聽到護士來查房后，腦袋直接轉了180°，將正臉扭到背后，將目光死死攀附在她的身上。

    這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該有的姿態。

    在這個醫院的第一晚，當矮胖護士第一次看到這些病人的時候，結結實實地嚇了一大跳，無法控制地發出慘叫。

    病房中的孟歡當時聽到的那聲尖叫，就是高文若所發出的。

    “它們，它們…”

    “它們不會放過我們的。”

    高文若帶著濃重的哭腔，語氣崩潰道。

    她也極不情愿前往打掃二樓的特殊診療室，因為那里會讓她產生極不美妙的回憶。

    但此時別無他法，因為她也不敢得罪那些病人，員工守則就是為她們二人量身打造的，死死地拿捏住了身上的七寸。

    時間到了。

    高文若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另一個護士的肩膀，聲音急切:“這次換你去，只要一個人去打掃就夠了…看在曾經同事一場的份上，你幫幫我好嗎？”

    高瘦護士劉淑珍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她用力將對方的手指掰開，怒道:“說好一人一天了，今天輪到你了。”

    第118章 官方對醫院的調查進度

    就在兩個人拉扯之間, 矮胖護士臉色憋紅，一把揪住高瘦護士的頭發, 大聲嚷嚷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院長那點破事！”

    此話一出，高瘦護士劉淑珍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慌亂了一瞬，眼神變得凌厲起來，呵斥道：“夠了！現在你說這個干什么？！”

    矮胖護士冷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網上之前就有人曝光了你們亂搞，哦，不光是你, 你們還聯合其他科室的那幾個…哼, 反正都不是什么干凈的東西！”

    劉淑珍聞言，臉上頓時一陣青一陣紅，惡狠狠地盯著她, 又像是心虛般扭頭環顧一圈，緊接著又壓低聲音，問道：“除了這個，你還知道些什么…？”

    矮胖護士高文若那雙豆大的眼珠轉了轉。

    其實她從華陽精神病醫院離職有些日子了，除了這些新聞八卦之外, 她實際上并沒有別的消息來源掌握, 但是不妨礙她看到劉淑珍那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時心中起疑。

    莫非…他們還有什么驚天大秘密是外人尚不清楚的？

    這樣一想，高文若便忍不住心中竊喜，覺得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把柄。

    “我？我知道的事情多著呢！我勸你還是抓緊時間去特殊診療室, 只要你肯幫我這幾次，等出去后我也不會跟警察亂說！”

    “你……”

    劉淑珍聞言, 忍不住臉皮抽搐了一下, 惡狠狠地咬了咬牙，不甘心地咽下一口氣, 并深深望了她一眼。

    “你在威脅我？”

    “你要搞清楚，現在這個情況不存在誰威脅誰。”高文若冷哼一聲，臉上頗有些得意，抬高了聲音道：“其實我就覺得這醫院遲早要出事，就看徐成業干的那點事就知道了，他可不是什么好鳥，我們這些底下的人遲早是要被連累的。”

    說完，她又看了眼時間，催促道：“你去不去？我警告你，你要是不去…”

    “去，我去！”

    劉淑珍別無他法，只好咬牙切齒地應了下來，面色十分陰沉。

    “只要你別跟警察亂說，也別告訴任何人。”

    “…這你就放心好了。”

    高文若一口答應下來，臉色略有緩和，從滿頭大汗的情緒中松了口氣。

    只是她沒發現，在劉淑珍垂下頭時候，眼中一閃而過一抹深刻殺意和怨毒。

    看著高瘦護士前往二樓的背影，她還心中竊喜，不免產生了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特殊診療室中有什么？

    首先不得不提一下現實世界的華陽精神病醫院。

    在孟歡采集到的證據中，其中就有一條是關于醫院對病患的治療手段，那是據說由院長親自撰寫并執行的。

    之前也說過，醫院收治了不少患有抑郁，偏執，網癮癥的青少年，并且徐成業還給家長們做出了病情一定會得到改善的承諾，那些家長中有很多都不清楚具體的治療手段，然而就算有些知道的，也基本都當做是一種正常的，沒有傷害的治療。

    這種治療通常會在一間封閉的房間中進行，并且在現實世界中的名字也叫做：“特殊診療室”。

    劉淑珍一步步朝走廊盡頭的房間走去，努力忽視掉兩邊病房中影影綽綽的人影，她逐步來到上了鎖的特殊診療室門口，袖中的手指輕微打著哆嗦。

    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她打開診療室鐵質的大門，迎接而來的是一片難聞的霉味和極為耀眼的燈光。

    “……”

    她有一瞬間眼睛感受到了強烈刺痛，急忙將其閉上，緩了好一會后，才慢慢睜開眼。

    明明整棟樓都處于暴雨天斷電的狀態，這個房間卻電力充沛，燈管鑲嵌在天花板上，墻面沒有刷白，而是用大片大片的鐵皮拼接而成，在燈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澤，上面甚至還能清晰看到室內設備的倒影。

    在房間中央的位置上，放置著一張鐵皮床，上面束縛帶的形狀剛好是一個人形。而在房間角落中，還有類似裝置有束縛帶的座椅，在病床和座椅旁，則擺放著幾臺特殊的儀器。

    整個特殊診療室還算寬敞。

    除了治療儀器外，靠墻的位置立著一個人體模型，左半邊是正常人，右半邊是暴露內臟的剖面，上面用中英文標注著身上五臟六腑和各類器官的名稱。

    被人體模型的塑料假眼球注視著，劉淑珍突然感到一陣心驚肉跳。

    在此之前，她已經進來打掃過一次，當她第一眼看見“特殊診療室”的內部構造時，就著實吃了一驚。

    因為這跟現實世界中的一模一樣。

    她低著頭，步伐打飄，不敢跟墻邊的人體模型進行對視。

    “該死…”

    劉淑珍用一邊用毛巾擦著治療儀器，一邊詛咒著矮胖護士。

    如果不是她用那個秘密進行威脅，劉淑珍今天本來不用來這里。

    “她到底知道多少？”

    劉淑珍心中越想越沒底，心亂如麻，索性心中一狠，直接做下了一個決定。

    “反正這鬼地方暫時也出不去，不如…”

    只要將矮胖護士弄死在這里，就死無對證了。

    但是該用什么方法來解決對方呢？

    劉淑珍心中百轉千回，暗中思索:光憑力氣，她不一定是矮胖護士的對手，并且員工守則中也提到過員工之間不能相互攻擊。

    那能不能利用規則呢？

    只要引導她去主動觸犯…

    這樣想著，劉淑珍手下的動作忍不住停滯了下來，腦海中飄過著各種狠毒的計謀。

    她敷衍地擦了擦設備，便放下毛巾，打起了退堂鼓。

    “這樣就算打掃過了吧，難道我一定要打掃全部才行嗎？”

    出于某種原因，劉淑珍并不愿意在診療室多待，況且，她還迫切想要去找矮胖護士算賬。

    只是就在她已經走到門口，即將離開之際，頭頂的燈管突然傳來一陣“噼啪”的輕響。

    似乎是線路不穩，緊接著燈管就突兀地滅了下去，而面前特殊診療室的鐵門也“嘭”的一聲，猛地關上了。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怎，怎么回事？”

    劉淑珍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她急忙兌換出手電筒，哆哆嗦嗦地將開關打開，用光線掃了一圈內部診療室。

    只是當她在看向房間內部時，整個人都驚呆了。

    “人體模型…不見了！”

    原本放置著人體模型的角落此時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只有劉淑珍自己蒼白的臉龐倒影在對面墻面的鐵皮上，她無比驚恐地與自己對視。

    “我要離開！”

    她顧不上別的，慌忙中想要去打開特殊診療室的大門，只是當她再次轉身到門口的時候，卻赫然看到那只人體模型居然此時就站在鐵門前，身體微側，面朝她所在的方向。

    就好像在注視著一樣。

    “啊啊啊！！！”

    劉淑珍見狀大驚失色，她連連后退了好幾步，瞪大雙眼，鼻間似乎嗅到了一絲血腥味。

    人體模型在手電筒的燈光下，居然逐漸開始發生詭異的變化。

    那雙塑料制成的眼珠爬滿了紅血絲，眼角處竟然汩汩冒出了鮮活的血跡，順著臉頰蜿蜒而下，很快便流淌到了全身，匯聚在地面上，像一灘小湖泊。

    “你不要過來…不要找我…”

    劉淑珍嘴里六神無主地念叨著，十分惶恐不安，腦海中開始閃過像走馬燈一樣的回憶。

    “砰！”

    與此同時，伴隨著她的后退，身后撞到了房間中央的鐵皮床，發出響動。

    劉淑珍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鐵床，冷不丁地，腦海中浮現的記憶跟現實眼前的場景對上了。

    她還記得這張鐵皮床上綁過許多人。

    徐成業針對那些病人所采用的治療手段，最主要的其實就是電擊療法，這倒也不是他首創，現實中就有楊姓前輩干過這種事，因此風評極度不好，至今網上還有許多被其治療過的病人的謾罵。

    因此徐成業留了個心眼，對外界他含糊其辭自己的治療手段，對內進行全封閉式管理，將那些家屬簽署了長期托管的病人聚集在一棟病房樓里集中看管。

    而每當有病人不服從管教，或者沒有按時吃藥，頂撞護士醫生的時候，便會被醫院職工強行拉進特殊診療室中，綁在鐵皮床上，護士會用床邊的儀器在太陽穴附近接通電極，達到刺激治療的目的。

    而在大概半年前，有一個年紀不大的初中生，因為逃課上網還打架，被家人瞞著本人送了進來。

    他沒有任何精神疾病，并對院中所有職工抱有嚴重敵意，正常的治療手段無法奏效。

    大概待了兩個月左右，他便開始試圖翻墻出去，為了懲罰這種行為，醫院對他也做出了相關管教，從剛開始的斷水斷食，到后面每天都要接受電擊治療，那名初中生身形越來越消瘦，甚至能餓到昏厥。

    對于這種精神原因是其次，本質上處于叛逆期的孩子，劉淑珍見過很多。

    但院長徐成業堅信青少年就是一種畏強的生物，沒有人能在強壓下還能保持意志堅定，于是開始了更加頻繁的治療，企圖讓他妥協。

    最后一次，那名初中生就是渾身被綁著束縛帶，在鐵皮床上無力掙扎，電極連接到太陽穴，啟動儀器的同時，他再次發出了堪稱慘烈的非人叫聲。

    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裸.露的上半身肋骨根根分明，瘦到肩胛骨都一清二楚。

    整間特殊診療室建造的十分特殊，這里用特殊材料包裹墻面，封閉性極高，房門也是厚重的鐵門，因此外面的人幾乎聽不到里面的動靜。

    “反省了嗎？”

    白大褂一塵不染，面容冷峻的徐成業彼時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我…反你…媽！”

    那初中生意外的是個難啃的硬骨頭，他從眼前亂竄的燈管光暈中找到了徐成業的身影，怒視著對方，五官由于疼痛而扭曲，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

    “你等著…我出去，一定…曝光你們！”

    “加大電流。”

    徐成業譏諷嗤笑一聲，頭也不抬地吩咐道。

    劉淑珍當時就在儀器旁邊，也就是她現在所站著的位置，聞言手下立刻按動旋鈕，將電流調大。

    “繼續！”

    但徐成業仍然不滿意。

    “再加大的話就超過安全電流了。”劉淑珍不得不提醒他。

    “沒事，就按我說的做！”

    徐成業完全不把這些病人的安全放在眼里，他看也不看，只不耐煩地指揮道。

    劉淑珍記得她不斷加大電流，亮白的燈光下，房間墻壁上的鐵皮反射出他們三人的倒影，一名病人躺在鐵皮床口吐白沫不停掙扎，另外的一男一女表情冷漠，身上穿著本應該救死扶傷的白衣服。

    這一幕若是被畫成畫，一定會非常詭異，但這是真實發生的一幕。

    在強烈的電擊下，初中生的四肢開始抽搐，額頭布滿青筋，兩眼上翻，沒過多久，連慘叫聲也消失了。

    …

    “停！”

    劉淑珍聞言立刻關掉儀器，抬頭望了過來。

    只一眼，她心里就瞬間涌上一股不好的預感。

    那初中生已然一動不動，面部扭曲猙獰，瞳孔放大，胸膛失去了起伏波動，半晌，都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

    房間中還站著的倆人面面相覷，臉色瞬間難看起來，都有些慌亂。

    “…這事千萬不能被發現，我們得把他藏起來。”

    “藏…可是藏在哪里？”

    徐成業在屋子里環顧一圈，最后發現了角落中站著的塑料人體模型。

    那具模型是中空的，側面有縫隙可以打開，二人匆匆將人體模型撬開，把病床上已經一動不動的身體拖了進去。

    人體模型是成年人的大小，裝進一個初中生綽綽有余。

    兩個人用橡膠膠帶將初中生厚厚纏繞一圈，接著放進模型中，又合力關上人體模型，放回原來的位置，僅憑外表，確實看不出來里面裝了個人。

    “…別人問起你就說，是他自己爬墻翻出去了，其他的別亂講，知道嗎？不然我們倆都得玩完！”徐成業語氣沉沉，叮囑道。

    劉淑珍驚魂未定，手腳發軟，點了點頭，但仍有些遲疑道:“我肯定不會說出去…但警察那邊…”

    “我有人脈，非要追查的話就花點錢打點一下，也就不了了之了，你就當今天這事不存在。”

    話音落下，徐成業抬頭看著塑料外殼的人體模型，擦了把臉，眉間有些陰沉。

    “你去把診療室收拾一下，我去刪走廊監控。”

    “行…”

    回憶戛然而止。

    劉淑珍萬分驚恐地看著手電筒光芒下的鐵皮床，又看了一眼已經渾身浴血的人體模特，心跳如雷，幾乎要站立不住。

    “你不應該找我……應該找徐成業，對！我知道他在哪！”

    她毫不猶豫地賣了徐成業所處的病房。

    但人體模特并未有任何反應，殷紅的血跡依舊源源不斷地從眼中流出，身上原本塑料質感的皮膚，在血液的浸染下居然慢慢變得像人一般，右半邊的剖面呈現出真實的皮層質感，腹腔中的五臟六腑開始跳動。

    劉淑珍被這詭異一幕嚇到完全不敢動彈，腳下像是灌了鉛，只能眼睜睜看著人體模型的變化。

    “啪！”

    下一秒，燈管亮了。

    熾白的燈光再次充盈滿整個診療室，過于明亮的光線讓眼前出現了一些光斑，劉淑珍眨了眨眼，察覺自己有一瞬間的失明。

    就在此時，她突然意識到，為什么自己不用抬頭也能看到燈管？

    只有一個角度可以做到，那就是仰躺在那張鐵皮床上。

    當她感受到自己手腳都無法動彈，被某種力量扣緊的時候，心中頓時悚然大駭，慌忙之際垂下眼，看見自己不知何時居然被綁在了鐵皮床上，無法掙脫。

    “不！放開我！”

    劉淑珍發出了一聲極度恐懼下的尖叫，因為她眼角余光瞥見，那具人體模型此時就站在床頭，電擊治療儀器的旁邊。

    “咔噠！”

    伴隨著機械的輕響，治療儀器被打開了，劉淑珍此時大腦一片空白，她很快就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從儀器鏈接著自己的大腦，儀器的電流經過太陽穴，強烈的疼痛瞬間從大腦傳遞到四肢百骸。

    她覺得自己無法抑制地張大了嘴，發出高昂痛苦的慘叫，眼前一陣頭暈目眩，在這一刻，她終于明白了那些病人的滋味。

    *

    現實世界

    邢琳剛上班便迫不及待地點開電腦端的xx文學平臺，看看有沒有新動態。

    《快樂精神病院》封面“有更新”的小綠標隨即跳了出來。

    今天的更新內容就是高瘦護士在特殊診療室中所經歷的一切，沒有半點添油加醋。

    邢琳皺著眉頭，不敢大意，逐字逐句地讀完整篇。

    “……可以著手調查一下華陽精神病醫院的診療室了。”

    《快樂精神病院》中出現的療養院，擺明了就是在影射現實世界的華陽精神病院，因為失蹤的人大部分都跟此醫院有關聯，邢琳認為可以依照本文對醫院進行重新調查。

    此時現實世界關于華陽精神病院的信息已經滿天飛了，網上熱度不低，但大家所熟知的更多還是院長徐成業此人道德方面的問題，至于小說中出現的電擊治療，將病人藏尸等重磅消息還未被扒出來。

    官方十分重視本章劇情，當天上午，就馬不停蹄地來到了華陽精神病院封閉式管理的住院樓中。

    果然，這棟樓的構造也是三層，特殊診療室在二樓，跟小說中一模一樣。

    醫院剩余職工自然不敢阻攔官方辦案，邢琳跟劉永澤等人親自趕來現場，隨眾人一起，打開了特殊診療室的大門。

    走進診療室中，最中央的鐵皮床，電擊治療儀器，墻面拼接而成的鐵皮，還有墻邊上的人體模型全部映入眼簾，完全跟小說描述的一模一樣，這讓在場的人都忍不住面色凝重起來。

    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了那具塑料人體模型上。

    嘗試將模型推倒，果然能感覺到里面的重量，這絕對不是中空的質感。

    “幾個月前，這家醫院的確報了一起失蹤案，那初中生名叫王勇，剛滿13歲。”

    “案發后，當地派出所曾組織人手去附近尋找，但是一無所獲。”

    “……”

    有經驗的成員戴上手套，在人體模型的邊緣處摸了摸，找到了那處縫隙，便用力將模型掰開，露出了里面的情形。

    即使早就有心理準備，但是當眾人真的看到了王勇那被膠帶纏繞緊裹著的尸體時，仍舊感到了濃濃的震撼。

    一時間，在場所有人都呆立在現場，久久不語。

    經過法醫鑒定，王勇已經死亡四個月左右，他在醫院的檔案顯示是半年前入院，剛好是住院兩個月時遭遇了不測。

    “對上了，全部對上了。”

    有人感嘆道。

    “我們是不是要感謝‘雪中竹林’？因為沒有祂，我們就不會偵破這起案件。”

    “哎，咱們還得謝謝祂…”

    “…時刻關注著新書的更新動態，我懷疑劇情后續里還會有更驚人的東西一一浮現。”

    劉永澤話音落下，一抬頭，卻看見身旁的邢琳臉色似乎有些異樣，愣愣地盯著王勇的尸身，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

    他開口問道。

    邢琳緩慢地搖了搖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壓低了聲音，用只有二人能夠聽見的聲音說道：“你說…”

    “究竟是祂帶領我們發現了本案的案情，還是…”

    “還是說祂本來臨時起意，寫了這段劇情，但是卻成真了。”

    邢琳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驚了一下，但她無法不這樣去思考。

    第119章 主神與護士名牌

    “不得不說, 這種猜想的確很有意思。”

    邢琳頓了頓，又思索道：“不過仔細想想, 這起案件比小說要出現的早很多，應當…沒有受到劇情影響？”

    她的語氣并不是很篤定。

    “其實這個問題，在那本《窯潘村》的番外篇也有體現。”

    邢琳在手機上打開已完結的《窯潘村》番外篇，劇情內容正是有四名大學生誤入了另一個時空的謝宅，并且發生了一系列解密的故事。

    她對此得出結論：“我其實懷疑整件事形成了一個時間閉環。”

    劉永澤瞇了瞇眼，他反問：“你認為‘雪中竹林’的劇情具有穿越時空的能力嗎？”

    “…我無法判斷，如果祂沒有寫下這段劇情, 人體模型中是否還會有尸體出現？”

    “倘若……”

    倘若鄔雪林是所有案件的始作俑者呢？

    就在邢琳正欲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之際, 抬頭便看到特殊事件部門的部長張臻正在往這邊走來，便閉上了嘴，把下半句咽進了肚子。

    張臻似乎有什么話想要對劉永澤說, 二人一前一后，離開了診療室的現場。

    邢琳站在后面默默注視著兩個人的背影，她聽見了劉永澤的心理活動，也知道他內心并不像外表看起來那么淡定。

    對于她的說法，劉永澤的認可度有50%以上。

    仔細一想, 也確實有這種可能。

    在神話傳說中, 古有言靈和神筆馬良，國外有上帝說要有光，都是輕輕松松便能創造出活生生的生命。

    只是如果眼下的命案真的是因為“雪中竹林”一次創作中的偶然嘗試, 簡簡單單幾筆，便敲定了受害者的整個人生, 這怎么想都令人無法釋懷。

    過了一會兒, 劉永澤與張臻談完話，回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意味深長地說道：“別想這么多。”

    “世界上每天都會發生無數條性質惡劣的案件，全都栽贓給‘雪中竹林’小說的話根本說不通，我認為你是鉆進時間悖論的死胡同里了。”

    “沒有人可以做到穿越時空，‘雪中竹林’的小說也不例外。”

    “……”

    劉永澤抬起眼皮看向邢琳，聲音極輕地提醒：“以及，不要用人類的眼光看待祂。”

    談話結束。

    在醫院中的尸體被發現后，整個華陽精神病醫院便被官方封鎖了。

    里面的病人全都轉移到了其他醫院，而醫院的職工則將會接受調查。

    之前在醫院治療過的病人，此時終于可以將自己的遭遇講述出來，許多人向官方檢舉這家醫院中存在的各種問題，從故意苛待病人飲食到暴力治療，樁樁件件，如果這時候罪魁禍首回到現實世界的話，等待著徐成業的將會是無盡的審判。

    “…如果他還能回來的話。”

    有人這樣嘀咕道。

    對于大部分官方成員來說，“雪中竹林”此時更像是一位社會秩序的審判者，祂將犯罪的人拉進書中世界，進行嚴厲的審判，無法逃脫規則束縛的人便會永遠留在另一個世界。

    “金翔生那起案子，雖然確實詭異又嚇人，但經過后續查證，發現他精神方面的病例其實是偽造的，也就是說，金翔生試圖通過這種方式來逃脫肇事罪名。”

    “呃，這是不是可以說明，‘雪中竹林’有義警的傾向？”

    “……”

    在周圍同事們的聊天聲中，邢琳再次打開《快樂精神病院》，瀏覽起書評區來。

    *書評區：

    “我嘞個雷電法王啊！”

    “雖然看上去很扯，但架不住現實中真有電擊治療啊！”

    “好好好，接下來是不是該輪到那個院長了？從他出場我就知道這家伙不是好銀！”

    “你們都在開玩笑，只有我真被電過，這劇情太代入了，仿佛又回到了躺在電機儀器下的時候，真好。”

    “不是哥們兒，你來真的…”

    緊接著，說自己被電擊治療過的那位讀者便開始分享自己的經歷。

    “我的遭遇跟書里那個初中生差不多，那時候年輕叛逆，家里的教育方式就是暴力打罵，我自然不服，后來有一天我爸把我從睡夢中綁起來，直接開車將我丟進了某個精神病醫院（具體我就不說了，不過最近名聲也不小），我從醫院大門往外爬，被五六個人拉回去，上來就對我拳打腳踢，而我爸就在旁邊站著，看到我被揍笑得很開心。”

    “我在醫院里呆了半年，接受了跟書里一模一樣的電擊治療，挨餓是家常便飯，從150斤瘦到100斤，最后是我媽把我撈回來的，現在被診斷為重度抑郁，有時候吃藥都沒力氣，學業也沒法繼續，就是那家醫院害了我一生！”

    電腦屏幕前的鄔雪林看著這條評論陷入沉思。

    他沒想到能在書評區看到受害者之一，點進讀者的主頁動態，發現對方確實發過自己的病例診斷，而且看樣子目前的狀態也不是很好。

    過了一會，那人又回復了一條：“其實能看到小說中沒有職業道德的護士得到懲罰，我還是很欣慰的，但如果是現實就好了…希望以后不會再有這種電擊治療。”

    有回復道：“話說回來，之前雷電法王楊某不也沒判刑嗎，我覺得這件事家長問題最大…”

    網上掀起了一波小小的討論熱潮。

    鄔雪林捏了捏下巴，回憶起之前與孟歡的短暫交流。

    她的姐姐孟沁，因為抑郁癥入院，卻遭到了院長的騷擾，訴苦卻被家長冷嘲熱諷為癔癥，最后萬念俱灰選擇跳河。

    那個時候是十來年前，徐成業剛當上院長不久，正是最意氣風發的時候。

    鄔雪林看了眼劇情進度，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

    “給孟歡的提示也該到賬了。”

    *《快樂精神病院》

    …

    躡手躡腳走在樓梯上的孟歡，此時突然打了個哆嗦。

    “為什么感覺二樓有些陰森森的…”

    站在樓梯口往走廊中查看，一眼望去似乎隱匿著許多影影綽綽的身影，四肢像張開的樹枝，張牙舞爪地扭曲揮舞。

    但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影子就都消失不見了。

    走廊中空空蕩蕩，由于陰雨天的緣故，光線并不明亮。

    正當她打算往走廊深處走去的時候，陰暗的光線下，走廊盡頭出現了一個若有若無的白色身影。

    似乎是見過的某個護士，只是不知為何，她此時有些奇怪，面容模糊，渾身飄忽不定，像個沒有茫然且沒有神志的魂魄一般。

    孟歡心中猛然咯噔一下，幾乎是立刻就想轉身逃走，但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甚至是盯著護士的身影看了幾秒，腳下才開始有了動作。

    “噔噔噔”地爬下樓梯，回頭一看，發現“護士”的身影并沒有追上來，她這才松了一口氣，但仍舊有些驚魂未定。

    “那看起來就像個影子，不，莫非是鬼魂？是人是鬼？”

    并且看上去跟來查房的高瘦護士的身影極為相像。

    不同的是，對方除了狀態奇怪，身上似乎也缺少了什么東西。

    “名牌，她的名牌不見了。”

    孟歡仔細回想著那身影，同時也記得規則中提到過，每個護士都會在胸前佩戴名牌。

    它不是護士？

    但孟歡心中有個強烈的直覺，那一定跟高瘦護士有關聯，只是不清楚為何會變成這幅樣子。

    高瘦護士一般會在早晨查房，到時候再確認一下就能知道是不是她了。

    被那鬼魅般的身影嚇了一跳，孟歡在前往三樓的時候不得不更加小心謹慎。

    三樓的構造與一層二層差不多，沒走幾步就看到了員工值班室，不過此時里面隱隱有走動聲傳來，孟歡怕被發現，不敢多做停留，急忙離開了。

    返途中，再次路過二樓樓梯口，她一眼也不看往走廊內部多看，飛快離開了扶梯，回到了病房前，敲了敲門，與里面的楊峰對了暗號。

    “…大姐，你真鬧騰啊，讓我多睡會不行嗎？”

    門開了，缺顆門牙的楊峰表情很臭，不滿地抱怨。

    孟歡這才將剛剛看到的東西告訴了對方，并嘗試分析。

    “莫非護士出事了？”

    “少了名牌？”楊峰打著哈欠，睨了她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抬起手臂搖了搖腕上的藍色腕帶，湊上來示意道：“你看~那東西像不像這個？”

    “……”

    “腕帶上有我們的身份信息，護士的名牌也是，這就是一種身份標識。”

    “身份標識…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身份不同，所擁有的權限自然也不同，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平民跟市長能去的地方能一樣嗎？”

    孟歡這才恍然大悟，她翻出了腦海中的病人守則，突然間明白了什么。

    “我們之前見到的護士情緒都十分驚懼，她們應該是跟我們一樣，是莫名其妙被拉進這里的，也許她們也收到了類似的守則，但是又因為醫患身份的區分而不太一樣。”

    “我要怎么才能知道護士守則呢？”

    結合護士那邊的守則，或許可以從中找到破局之法，離開這個詭異的醫院。

    “我，我有辦法！”

    就在此時，病床上一直默默支起耳朵的徐成業，突然開口打斷了孟歡的思路。

    第120章 主神與精神病醫院的日常

    “…愿聞其詳。”

    “我們得到的病人守則中, 只要求了病人之間不能互相攻擊，但沒有說不能攻擊護士, 等下次她過來的時候，我們三個人可以合力將其制服，將名牌搶過來…”

    孟歡眼皮跳了跳。

    她對于徐成業如此輕易坑害認識的人而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一旁的楊峰卻鼓起掌來，似乎非常認可:“好方法！”

    “只要你們幫我解開束縛帶，我們仨齊心協力，一定能…”

    徐成業趕緊趁熱打鐵央求道，這已經是他不知道第幾次要求解開束縛帶了, 但仍舊沒人搭理他。

    苦苦哀求了好一會兒, 孟歡才肯將目光分給他一點，面露好奇，問道:“我很想知道, 為什么只有你被捆在束縛帶上？”

    徐成業表情有些難看，他解釋道:“這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規則比較針對我。”

    “為什么單單只針對你呢？”

    孟歡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謊言，認為他并沒有說實話。

    其實不論是她還是楊峰，都完全沒有解開束縛帶的想法, 一來是他們跟對方本身就有舊怨, 二來是徐成業此人心思狠毒，沒有道德觀念，很容易引火上身。

    因此誰也沒有有上前幫助對方解開束縛帶的動作。

    …可惡！

    又被無視的徐成業有點繃不住臉上的表情, 他臉皮抽了一下，陰惻惻地盯著病房中另外兩人, 暗自磨牙。

    從后腦勺上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讓他略微清醒了一瞬。

    他確實是說謊了，他并非是在自己辦公室被“金翔生”抓走的, 而是在給病人做電擊治療的時候，身處的世界悄然發生了變化。

    徐成業此人十分“敬業”，就算是現世的警方已經開始調查其名下財產，也絲毫不影響他的治療工作。

    他認為治療的過程甚至可以讓自己變得快樂，能夠緩解資產被查封的痛苦。

    他就是一個典型的偏執反社會人格，但是在讀書時表現得不明顯，進入社會之后才逐漸暴露真面目。

    在腦海中的規則提示跳出來的時候，徐成業甚至都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當他看清了規則內容后，詫異的同時，卻也覺得十分荒謬。

    他先是下意識地回頭瞄向了角落中的人體模型，見它還是原來的樣子，便松了一口氣。

    緊接著，徐成業又看向了病床上的病人，只是不知何時，病人手腕上的腕帶顏色發生了變化。

    他眉頭緊皺，覺得隱隱有些不對勁。

    就在他狐疑的時候，眼角余光再次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藍色腕帶，只是那居然不知何時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他這才驚覺，身上的衣服也莫名其妙地變成了病號服！

    “…我為什么會穿著病人的衣服？？”

    驚駭之下，徐成業大腦空白了一瞬，但很快便反應過來，猛然意識到，在這一刻，自己的身份發生了變化。

    他不再是院長，而是被某種詭異莫名的力量改寫成了一名普通病患，而根據腦海中的規則提示，病人是沒有權限進入特殊診療室的！

    徐成業能混到今日，靠的就是敏銳的觀察和隨機應變，他很聰明，在察覺到自己的處境后，第一時間就往診療室的門外跑。

    但是下一秒，他的身形就凝滯住了。

    一只戴著紅腕帶的手，死死抓住了徐成業的衣角，力氣很大，似乎是想永遠將他留在這里。

    “不對啊，我沒有解開病床上的束縛帶啊！”

    徐成業心中著實一驚，為了防止電擊治療的過程中病人逃脫，他每次都會用束縛帶扣緊病人的四肢，絕對無法掙脫。

    那拉住自己的是什么人？

    此時，躺在鐵皮床的病人，身形緩慢地坐了起來，動作十分機械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它有著一頭漂染過后的黃毛，臉色蒼白，掛著大大的黑眼圈，脖子前傾，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即將逃跑的徐成業，看著十分嚇人。

    僅僅幾秒鐘后，“金翔生”原先還算正常的皮膚上，涌現出大塊大塊的淤青和瘢痕，皮肉下的骨頭也呈現出某種折斷的痕跡，像是被重物碾壓過一樣。

    徐成業面對這詭異一幕，頭皮都要炸開了。

    “草，這是個什么東西？！”

    被扯住的衣角紋絲不動，無奈之下，徐成業立刻脫掉了上衣，來了個金蟬脫殼。

    然而就在他即將跑出診療室的時候，突然小腿一沉。

    低頭一看，發現“金翔生”此時姿態扭曲，反向拱身在地上攀爬，用力擒住了徐成業的雙腿，令他動彈不得。

    徐成業也被這猝不及防的拉扯帶著栽倒在地。

    “咚！”的一聲，后腦勺磕在了地面上，他暗罵一聲，忍著疼痛，用手臂撐著地板，奮力往門口爬。

    成年人爆發的力氣不算小，徐成業此時已經將上半身探出了門外，但“金翔生”此時也從他的小腿攀爬到了腰間，導致他臉色憋的通紅，即將缺氧。

    然而徐成業不知道的是，此時這一幕剛好被天空上的某個存在看在眼里。

    ……

    “因為還有一半身體留在了特殊診療室內，所以就先給他一半的懲罰吧！”

    鄔雪林大筆一揮，腦海中的故事線便已經成型。

    “嗯，就讓他被束縛帶捆住，送進病房，在接下來的劇情中都無法動彈好了。”

    【鬼王】垂眸，冷漠地看著醫院，語氣平靜道:“您可以直接處決此人。”

    鄔雪林完全可以插手所有的劇情和進展，但是他并沒有那么做。

    這自然是另有安排。

    徐成業此人，短短一生卻干了許多大事，還都是能上法制新聞的那種。

    從鄔雪林此時的角度，他目光向下一掃，看到了在醫院中隱匿著身形的“護士長”。

    它的出現比較隨機，在鄔雪林的設定里，“護士長”是本世界的鬼怪之一，游蕩在醫院的黑暗中，但并非是【管理員】。

    快樂精神病院新世界誕生至今，【管理員】都沒怎么露面，鄔雪林猜測，大概是死亡多年的經歷讓它變得十分沉默寡言。

    “…其實它的性格還挺活潑的。”

    【鬼王】笑了笑，指著底下的病房，解釋道:“自從徐成業住進來后，它就一直盯著他。”

    只見此時病房中，一團黑影正手腳并用地倒懸掛在徐成業頭頂的天花板上，頭顱從房梁上搖晃垂下，頭發濕漉漉的，一縷一縷，垂落的發梢幾乎要碰到徐成業的額頭。

    徐成業對此毫不知情，他看不見那團黑影，孟歡也沒發現，全場只有一個精神病人看見了。

    但楊峰不打算告訴別人，他甚至產生了一種隱秘的喜悅，并期待黑影的動手。

    它就是本世界的【管理員】。

    *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很快，便再次來到了晚上的查房時間。

    “1，2，3，4…”

    矮胖護士臉上的表情比起昨天，更加驚恐了些，粗壯的手臂在顫抖，哆哆嗦嗦地在本子上記下了“4”人。

    高文若的害怕是正常的，因為她發現，另一個護士自從今天去了特殊診療室后就沒有再回來。

    她沒有那個膽子去特殊診療室中查看，因此膽戰心驚了好幾個小時，到點了又不得不按照規矩前來查房。

    楊峰趁她低頭寫字的時候，姿態正常地下了床，踩著人字拖走到矮胖護士的身旁，用肩膀狠狠撞了她一下。

    “唉，不好意思啊高護士，我去趟廁所！”

    楊峰吊兒郎當地說道。

    高文若雖然不滿他的行為，但是也沒心情吵架，瞪了他一眼，便匆匆離去了。

    等矮胖護士的身影消失，病床上的徐成業不滿地嚷嚷道:“都說了我們三個人一起制服她，你看看讓她跑…”

    話音未落，徐成業便看見楊峰將手心里的一個小物件拋給了孟歡。

    見此情景，他的臉色頓時惡劣了不少，一口氣憋在心里，老半天都沒再說話。

    那是一塊名牌。

    原來剛剛楊峰并非是無意撞到了高文若，而是在神不知鬼不覺地情況下順手牽羊，取下了護士名牌。

    孟歡若有所思:“這樣一來，那矮胖護士豈不是…”

    “煩死了，你少操點心吧！”

    楊峰翻了個大白眼，桀桀怪笑道:“哼哼…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高文若在現世華陽精神病醫院任職的時候，沒少虐待病人，之前網上曝光出來的一段視頻，只給病人一天一頓飯的就是她。

    楊峰緊接著陰陽怪氣道:“試一下規則有沒有發生變化吧…孟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