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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能不能……先不要讓別人知道?”

    舷窗外的落日紅得似火, 跟那天坐在直升飛機外的夕陽一模一樣。

    在開普省呆了三天,除了剛到那天之后的兩天都很忙,他忙她也忙, 幾人像個陀螺一樣轉個不停,又是基地視察又是開緊急會議。

    國內臨近年關, 各種需要應酬的酒會和年終大會接踵而來,他們在這邊的時間就得一壓再壓。

    短短幾天時間快得像是從指縫里溜走的沙,一眨眼就沒了。

    孟南枝呆呆地坐在休息室房間里的沙發(fā)上, 眺望著舷窗外的天際晚霞。

    不多時,房間門被人推開,孟南枝正想扭頭說話, 心頭襲上一抹熟悉感,緊接著鼻尖嗅到熟悉的淡香, 她便知道來人是誰了,搭在膝蓋上的手指不由得攥緊了一下。

    “怎么一個人跑這里來了?”低緩的嗓音傳來。

    孟南枝頭也沒回:“想一個人靜一靜。”

    身后人輕笑一聲,關了門,邁步走進來。

    明明房間內鋪著厚厚的地毯, 腳踩在上面發(fā)不了任何聲響,可孟南枝就是知道他朝著她走近了。

    下一秒, 清淡冷杉混著溫熱的氣息朝著她鋪天蓋地的壓了下來, 一只裹著質感白襯衣的胳膊半圈住她, 遒勁腕骨上佩戴著掐絲琺瑯高級工藝的百達翡麗表王, 墨藍色表盤折出冰冷的光,修長的指尖端著半杯威士忌。

    杯子舉到她唇邊, 詢問的嗓音低啞質感:“喝么?”

    孟南枝垂首, 唇瓣壓在酒杯邊,他抬起手, 給她淺淺地抿了口。

    “怎么樣?還喝得慣嗎?”

    孟南枝吞下辛辣的液體,細細回味了一下,老實說:“又嗆又辣,還不如我老家伯伯們釀的高粱酒。”

    霍錦西輕笑,“那我倒是要嘗嘗伯伯們的高粱酒了。”

    孟南枝垂下眼睫,小聲說:“你應該喝不慣的,高粱酒沒有洋酒那樣高級講究。”

    就像她一時草率送出去的禮物一樣,不是牌子貨也沒有高級的包裝,老家伯伯們釀的糧食酒也是一樣,酒曲糟著糧食釀造,隨便哪個大壺里一裝,想喝了舀上一杯,隨便哪種杯子都可以,沒有特定講究。

    是最普通不過的酒,可她喜歡。

    而他呢,一瓶酒幾十萬上百萬,還得是年份悠久、酒體醇香,用精致的玻璃瓶包裝起來的,有些甚至還會鑲鉆。

    喝時還有講究,用什么樣的杯子喝,在什么場合喝,喝酒的禮儀……太多太多講究了。

    你看他們,哪哪都不相稱,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如何能完完全全走到一起?

    “都是喝的酒,怎么還分哪個高貴了。”霍錦西輕哂,“端看喝的是什么人,又是怎么個喝法了。”

    說完,他胳膊就那樣圈著她,手臂從她脖側邊繞回來,嘴唇壓在杯壁的口紅印上,一口喝完了剩下的所有酒液。

    孟南枝被他圈著越發(fā)地貼近他,只稍稍側目便能看見黃昏的余暉透過舷窗灑在他修長的脖間,隨著吞咽,凸起的鋒利喉結緩緩滑動,每一下都好像要割破那層薄薄的皮膚。

    打從第一次見他,她最先關注到他的,也是留給他記憶最深的,便是這節(jié)性感的骨節(jié)。

    如今近距離之下,她毫無保留地看著它,甚至可以抬手輕輕地撫摸它。

    真正摸上,才察覺它其實是如此的脆弱,在她指尖下滑動游移,想躲卻又停著給她觸碰。

    霍錦西呼吸一時間重了,抬手壓在她的手指上,垂下的眼簾壓住眸底的晦暗沉濃,嗓音沙啞:“你難道不知道,男人的喉結是不能隨意撫摸的嗎?”

    孟南枝回神,立馬收回了手,“我又沒摸過。”

    霍錦西緊盯著她,眼底情緒越發(fā)濃稠,幾秒后,酒杯隨意丟在旁邊的矮幾上,單手握住她的脖子,虎口卡著細膩的下巴往后壓回來,他垂首吻上。

    孟南枝整個后仰靠在沙發(fā)背上,仰著臉被他深深吻住,呼吸逐漸不通暢,而他的唇舌已經霸道地闖入她的唇腔。

    孟南枝抬手推他,他不為所動。

    她只好摸索著,從他肩膀往上爬,摸到耳朵,拇指按在他耳后,隨即使勁兒一摁,霍錦西就嘶了口氣后退,唇瓣沾著濕潤的夕光,不解、不滿地看著她。

    孟南枝翻了個身回來,半跪在沙發(fā)上,這才看清他的姿勢其實比她更艱難。

    他是半俯身圈著她,自然也就是半俯身吻她,要是腰椎不好的人,就這樣弓著半天,早該廢了。

    她跪在沙發(fā)上直起上半身,直視著他,說:“你剛剛那樣親得我很不舒服。”

    霍錦西:“……”

    他探舌輕舔了一下唇瓣,“我也沒吻過別人,熟能生巧,多親幾回就好了。”

    隨即壓著沙發(fā)背俯下身,筆直地盯著她,“要不,你教教我。”

    孟南枝轉開眼,“我也不會。”

    他抬手撫了撫她的臉,話音溫柔:“那就多親親。”

    話落,他伸手拿下眼鏡,一手扶住她的側頸,干燥的嘴唇也跟著壓在她柔軟的唇瓣上。

    沒有一開始那么兇猛了。

    親吻緩慢廝磨,唇肉黏著唇肉,氣息渡著氣息,溫柔地舔舐著。

    孟南枝抬手扶住他的腰,很輕地開始回吻,唇瓣抿起他的下唇肉,小心地探出舌尖舔了舔。

    軟軟的,像果凍一樣。

    呼吸霎時就紊亂了,連帶著心跳也是。

    他那樣清冷矜貴的男人,從前她仰望他,隔著看不見的距離,他是雪山之巔的冷玉,氣勢凌人不敢褻瀆;

    而如今他在她唇上,零距離接觸之下,他是鮮活溫熱的肉/體,唇瓣軟得不可思議。

    她在他唇上吻吻又啄啄,像只剛出殼的雛鳥莽撞地打量這個新世界。

    霍錦西好笑,徹底放開她,卻又將她抱進懷里,抬手撫了撫她的腦袋,嗓音也跟柔溺:“你是寶寶嗎?只會啄一啄?”

    孟南枝埋臉進他懷里,揪著他襯衣下擺不說話。

    霍錦西垂首貼著她的發(fā)絲,安靜地抱了會兒,見她一直跪在沙發(fā)上,單手抄起她的膝蓋彎一把抱起,走了兩步放在大床上。

    孟南枝翻身一滾就窩進了被子里,想起他之前在醫(yī)院的話,連忙抬手揮了揮,“快出去吧,我困了,要休息了。”

    天邊晚霞早已落幕,只余一絲灰白光線還頑強支撐著。

    夜空漆黑,連顆星星都看不見。

    霍錦西轉回矮幾拿了眼鏡戴上,在床邊站了片刻,見她一直面向舷窗,半點要轉回來的意思都沒有。

    他無奈一笑,俯身,抬手拉起被子給她蓋上,“那我先出去了,有事來我房間找我。”

    孟南枝再次揮了揮手。

    霍錦西對她這個態(tài)度不滿意,揪住亂揮的手,垂首在她虎口輕咬了口,等她瞪著眼轉回頭,他已經施施然走出了房間,并轉手拉上了門。

    飛機在首都國際機場降落已經是后半夜了,與南非的溫暖濕潤不同,京北已經降了兩天的雪了,滿地積雪,寒風呼嘯。

    從舷梯上下來時,盡管已經穿了厚衣服,做好了被凍的準備,但這夾雜著雪的冷風兜頭一吹,孟南枝硬是打了個冷顫。

    “好冷好冷。”江淮丙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恚殡S著使勁搓手的聲響。

    孟南枝也跟著搓了搓手,是好冷,要是一直都在京北,那還能適應,這猛一下從最溫暖的地方回來,身體機能都還沒反應回來,因此就會感覺特別冷。

    但霍錦西不一樣,他依舊只穿著一套西裝和一件羊絨大衣,那拿著手機在打電話的手就那樣裸露在外,能清晰看見手背上根根青色青筋,好似不冷一樣。

    孟南枝打心底佩服,而后再次搓了搓手,剛搓了兩下,手就被一只溫熱的大手拉了過去,緊緊握在溫暖的手心里。

    孟南枝頓了下,想抽手,可他握得很緊。

    一想到周圍都是熟人,她越發(fā)不自在了,趕忙加快幾步,胳膊抬高了些,厚厚的黑色羽絨服袖子與他黑色羊絨大衣袖口相疊,看不出來衣服下面兩只手是握在一起,她才松了口氣。

    霍錦西打著電話垂眸,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拉著她往前方接應的黑色庫里南走去。

    剩下落后半步的江淮丙后知后覺看過去,瞬間明白了,眼珠跟著轉了一圈,果斷去了后面的車輛。

    回到西園時已經快要凌晨五點了,萍姨半夜接到通知就起來候著了,見他們回來,趕忙端了兩杯熱水過來,“要不要吃點兒熱乎的東西再去睡?”

    霍錦西搖了搖頭,喝了口熱水,“萍姨你去休息吧,我們也要上去補覺了。”

    說完擱下水杯,帶著孟南枝上了樓,在樓梯口分開,各自進了房間。

    萍姨瞅著他們的背影搖了搖頭,前兩天夫人還喊她回去問話,說他倆之間有苗頭,問在西園期間有沒有發(fā)生什么出格的事。

    那當然是沒有啊,夫人還說她觀察得不仔細。

    看,就他們現(xiàn)在這樣子,哪像是有發(fā)生什么事的樣子哦。

    她倒是巴不得發(fā)生點什么,自從南枝來了后,先生吃飯也規(guī)律了,也肯多用一些了,有個人陪著他,看著都沒有以前那樣孤零零的了。

    可看夫人的樣子……唉,大戶人家,規(guī)矩多哦。

    萍姨再次搖了搖頭,收起杯子又回了房間。

    孟南枝把包和行李都放進衣柜,拿了睡衣去痛痛快快洗了個熱水澡出來,一眼就見床邊長身玉立地站著個一身米白色家居服的男人。

    她腳步一頓,遲疑不定,他怎么突然出現(xiàn)在她房間?

    霍錦西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們女生洗澡都那么慢的嗎?”

    “誰說的?”孟南枝狐疑。

    他抬起手里的手機,上面顯示的是剛剛的搜索記錄:女生洗澡一般要多長時間?

    下面回答五花八門,但都是八九不離十的一個字——慢。

    孟南枝走過去瞥了眼,干干地站著片刻,沒忍住:“您過來干什么?”

    “您?”他垂眸看著她,沒戴眼鏡,眸色要略微柔和一些。

    孟南枝撓了撓下巴,轉過身退開一步,“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我就是要休息才過來的。”他也跟著轉身,要往床頭走去。

    孟南枝忙一把拉住他,表情有些嚴肅,“萍姨還在家里,她會發(fā)現(xiàn)的。”

    “發(fā)現(xiàn)就發(fā)現(xiàn)了,我們在一起難道不能公之于眾嗎?”他隨口調侃一句。

    卻忽而想到從飛機下來時,他拉她的手,她那個遮遮掩掩的舉動,眸色一時沉了下來。

    緩緩扭頭看她,“你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在一起了?”

    孟南枝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霍錦西斂直了唇角:“是我不能見人還是怎么……”

    “跟這個沒關系。”孟南枝吞咽了一下干巴巴的喉嚨,“我畢竟還在你手下討生活,被別人發(fā)現(xiàn)了會亂說的。”

    她抬眸看他,“能不能……先不要讓別人知道?”

    霍錦西俯身握住她的胳膊,筆直地看著她,“那你告訴我,什么時候才能?”

    “我……不知道。”

    霍錦西看著她的面容,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然而她沉靜的臉卻無比平靜,她的不知道,便是漫長而無止境。

    “連個期限都不給的嗎?”他以輕笑抑制心底那隱隱生起的窒息。

    孟南枝垂下眼睫,聲音輕得像一粒雪花:“如果做不到,我們還是不要在一起的好。”

    如同當頭一棒直直錘下,砸得腦殼都跟著嗡嗡震痛,霍錦西深深地吸了口氣,明明一室溫暖,可他心肺硬是被刺得冰冷生疼。

    “就只是因為這個,你就不要跟我在一起?”

    孟南枝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緩緩點頭。

    霍錦西呼吸滯住,輕笑起來,眼底卻冰涼一片:“我在你心里就這樣不值一提是不是?”

    孟南枝嘴唇微微蠕動,卻又沒話可辯駁。

    她其實就是怕,怕那位在霍府里的夫人知道、怕那位未曾謀面的新雇主知道、怕集團里那些人知道……怕很多很多。

    她只是一個在京北飄泊的小小打工人一個。

    她從來就知道,自己和他之間的距離在哪里。

    她荒山野嶺長大,無父無母無背景的孤女一個,而他從小錦衣玉食,是真真正正出身于鐘鳴鼎食之家的世家公子,起點是她幾輩子都達不到的終點。

    這樣兩條線的距離,即便認識也只是一個小小的交叉點。

    而后幾年、幾十年風雨一過,兩條線就會越來越遠,越來越遠,而后漸漸淡忘。

    霍錦西死死盯著她,幾分鐘過去,她依舊沉默。

    沉默地認同了他的話。

    他放開她的手,平靜地轉過身,一步步離開。

    房間門安靜無聲地合上。

    他的表情其實很平靜,出了門,便安靜地站在門口,側目看著門。

    但那緊握著拳頭的手卻還是泄露了他的瀕臨爆炸的情緒,手背青筋根根鼓起,像根飽脹的水管,即將要爆破崩裂。

    再不離開,他怕一氣之下做出傷害她的舉動。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是在心軟。

    哪怕他知道她的絕情,可好不容易贏來的一線生機,他不想就此了斷。

    第42章  她在跟別人一起吃飯。

    次日清晨, 大雪鋪城,一眼望出去皆是白茫茫一片。

    孟南枝多穿了兩件保暖秋衣在黑色大衣里面,這次去南非回來, Levi也從英國回來了,帶回來的除了一應頂奢高定西服之外, 也給孟南枝帶了整整一衣柜冬裝,用他的話就是女性的衣服買著會上癮,反正有人會報銷, 不買白不買。

    孟南枝對著一整個衣柜的冬裝有些沉默,最終還是只穿自己帶來的保暖秋衣外加工作制服。

    從霍總回集團那天起,她就已經不是董事辦的人了, 這些衣服她也無福消受。

    平叔開著黑色庫里南等在別墅外,孟南枝上前拉開后座車門, 一襲淺灰色法蘭絨西服外加深黑色大衣的霍錦西上車,她垂著視線將門關上,而后上了副駕駛。

    平叔看著坐在側邊,一臉平靜地系安全帶的孟南枝, 再從后視鏡里看一眼一臉沉默冷肅的老板,最終默默地閉上嘴, 安靜地發(fā)動車子。

    心底卻止不住地在嘀咕:這是晚上吵架了?

    別說他不知道, 他是先生的專屬司機, 許多事情可都看在眼里呢, 就昨晚,坐在車后座牽著手的可不就如今話也不說的兩位。

    更別說好早之前了, 下初雪的那晚, 他就察覺出不對勁了,可先生開心, 他就將全部驚訝都壓下,即便是夫人喊他回老宅問話,他也只說不知道。

    他是老,可不傻也不瞎。

    庫里南平穩(wěn)地駛了出去,到達公司地下車庫,在專屬停車位上停穩(wěn),孟南枝剛要推開車門下車,側邊就過來一道挺拔魁梧的身影,來到后座車門旁,接替了她的工作,拉開車門,男中音低沉:“老板。”

    孟南枝快速下車,繞過車身走過去,后座車門旁一身黑衣的陳巖抬頭,朝著她點了下頭:“孟小姐。”

    他也回來了……

    孟南枝怔了一下,也朝著他點了個頭。

    霍錦西從車里下來,淺淡目光從孟南枝身上掠過,邁步往電梯走去,邊走邊問:“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你母親好些了么?”

    陳巖跟上,“聽說您這次在南非受了傷我就趕回來了,母親那邊我請了兩個護工,沒什么大問題。”

    霍錦西頷首,到達電梯前,陳巖上前去按了開門鍵。

    孟南枝全程沉默地跟在他們后面。

    現(xiàn)在完全是沒有她用武之地了。

    到達頂層,剛出電梯間就迎面撞上了一撥人,雙方的保鏢和助理都在相互問好。

    對方助理:“霍董。”

    陳巖:“霍總。”

    孟南枝看都不用看就跟著垂首:“霍總。”

    霍簡卉一襲深紅大衣,內搭黑色女士西服,頭發(fā)全部往后梳起,露著飽滿的前額和精致霸氣的五官,細高跟踩在地毯上,氣場壓過了在場的所有人。

    凌厲的目光掃過霍錦西的全身,她上前一步圍著他繞了個圈,“看著也不像在南非受過傷的樣子啊。”

    霍錦西看她一眼,不理她這句無聊的話,邁出長腿往辦公室走去,“上頂層做什么?要匯報工作就跟著過來。”

    霍簡卉聳了下肩膀,轉過視線放在孟南枝身上,“不匯報工作,聽說你給我找了個全能的保鏢,上來看看。”

    霍錦西腳步一頓,側身看過去。

    霍簡卉側首示意了一下,“就是她了吧?”

    霍錦西的目光跟著轉過去,唇角斂直,還沒開口說話,孟南枝先朝著霍簡卉垂首,出聲道:“老板,是我。”

    “還挺伶俐的。”霍簡卉轉身,“那就跟我走吧。”

    “是。”孟南枝也跟著轉身,跟在霍簡卉身后,徑直朝著電梯走去。

    她沒回頭看一眼,自然也就看不見身后那人一時沉下來的臉色。

    到達次頂樓,霍簡卉示意助理先去忙,腳踩著高跟鞋,步步生風去了辦公室,進門后脫了大衣,孟南枝上前一步去接過。

    霍簡卉扭頭看她一眼,在辦公椅上坐下,翹起腿搭在另一腿上,“聽說你在錦西身邊時也接手一部分助理工作?”

    孟南枝回:“是的,沈助理在港城,董事辦暫時沒招助理,所以我就頂上了。”

    霍簡卉雙手交握,點了點頭,“嗯……也不錯。”

    她笑了下,紅唇濃烈,氣場逼人,“不過總裁辦可不缺助理。”

    孟南枝立即道:“我的工作是保護好您的人身安全,我會做好分內工作,確保您的人身安全。”

    霍簡卉挑眉,紅唇彎起,這次是真心實意地笑了,她從桌面上拿起車鑰匙丟過去,孟南枝一手接住,翻轉看了眼,是賓利的鑰匙。

    “不過我身邊缺一個司機,你要是不介意,我將司機的工資也一同結給你。”

    孟南枝眼眸一亮,還有這好事?

    剛剛看新雇主一臉冷厲,腳下更是步步生風,氣場威嚴,她打心底發(fā)怵,可現(xiàn)在真相處下來,她發(fā)現(xiàn)新雇主還是好說話的。

    立馬垂首道謝:“謝謝老板!”

    霍簡卉笑了,唇角露出個小小的梨渦,“我還說讓你做司機怕會屈才,你不介意就好。我平時大部分時間都在公司,送我到公司之后就是你的自由時間了,要去哪里都可以,旁邊裙樓你應該去過吧,去喝咖啡逛商場都行,我要走了會提前聯(lián)系你,不耽誤我時間就行。”

    她拿起手機,“說下你的號碼。”

    孟南枝快速報了。

    霍簡卉將電話打過去,“這是我私人電話你存一下。”

    而后翻出二維碼挪過去平放在辦公桌面上,“耳麥那些直通設備我也就不給你了,女孩子戴著也不美觀。”

    她抬眸,強調:“但是,你的手機要保持通暢,我要隨時隨地都能打得通。”

    “好的老板。”孟南枝飛快存下號碼,將靜音模式改為響鈴模式。

    新老板干脆她也就干脆。

    跟在這樣的雇主身后一般事情都會很少,孟南枝心底還蠻樂意過來給她做保鏢的。

    霍簡卉頷首,挪了一下辦公椅轉到辦公桌面前,“好了,我要開始工作了,你喜歡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也不限制你自由,隨叫隨到就是了。”

    “好的老板。”孟南枝將大衣掛在旁邊休息區(qū)的衣架上,轉身,“那老板您忙,有事給我電話。”

    霍簡卉頷首,拿起一份文件,忽而有些好奇:“你要去哪里呢?”

    孟南枝說:“我還沒開過賓利,下去試試車。”

    “好,去吧。”

    孟南枝欠了欠身,退出總裁辦,拉上辦公室門,轉身見霍總的助理正看著她,她點頭示意,“你好,我是孟南枝。”

    助理也點頭,“你好你好,我叫許霖,雨林的霖。”

    “許助理。”

    “叫我小霖就行。”許霖應了聲,又問:“你要下去了?”

    孟南枝點頭。

    許霖一臉羨慕:“去吧去吧,中午吃飯一起啊,你吃粵菜嗎?”

    孟南枝說:“吃的。”

    許霖便笑了,像個小太陽:“那感情好,你記得先去粵味軒占著座哈,中午吃飯人可太多了。”

    孟南枝遲疑地指了指辦公室,“那……老板?”

    “老板和霍董都是私家菜專送的,你在霍董身邊那么長時間不知道嗎?”

    孟南枝平平地笑了笑,“那我先下去了。”

    她還真不知道,畢竟餐飲都是江淮丙在操心,有時候她也能跟著沾沾光,不過更多的還是出去跟合作方應酬,午飯基本都是在應酬的餐桌上解決,晚上回西園,萍姨也都會做好等著。

    到地庫,孟南枝走到高層專屬車位,在那輛黑色庫里南不遠處,停著一輛雪巖白的賓利,她摁了下車鑰匙,璀璨大燈亮起。

    孟南枝走過去,拉開車門上車,淺淡甜膩的水果香氛蔓延在車廂里,米白色的座椅,中國紅和米白色拼接方向盤。

    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方向盤,她確實沒開過賓利,所有功能還是上網搜了才知道。

    了解清楚后,她發(fā)動引擎,緩慢開了出去,在地庫里轉了一圈,又開出去馬路上走了一圈,徹底開熟了之后又開著回了地庫。

    看一眼時間,她下車,鎖好車,往旁邊的裙樓走去。

    許霖說的那個粵菜館還算好找,在第一層餐廳里,她進去的時候已經陸陸續(xù)續(xù)有霍元的員工過來吃飯了。

    在粵菜館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等了二十多分鐘,許霖就出現(xiàn)在門口了。

    他雖然也穿著西裝,可戴著黑框眼鏡,一眼看去就像個剛出社會的大學生。

    孟南枝抬手揮了揮,許霖一看是好位置,樂滋滋地指了指窗口又指指她,示意她坐著,他去點餐。

    孟南枝微笑點頭,然而轉過臉,江淮丙站在前方一臉地狐疑盯著她看。

    她摸了摸臉,主動打招呼:“江總助。”

    江淮丙走過來,使勁兒盯著她看,“你怎么不去跟老板一起吃飯呢?反而跑來這里跟霍總的小助理一起吃飯?”

    孟南枝瞥了他一眼,“我平時也沒跟老板一起吃飯,你不要亂說。”

    “再說我現(xiàn)在是霍總的保鏢,跟她的助理一起吃個飯有什么不對的嗎?”

    江淮丙:“……”

    “我說的是這個意思嗎?”他就差捶手頓足了,“我的意思是你們今天一上午沒見了,你不回董事辦陪老板一起吃飯嗎?”

    他就差沒說老板可是在他辦公室的休息區(qū)擺好了飯菜。

    兩份呢,整整兩份呢!

    “你老板是小孩嗎?吃飯也要人陪?”

    江淮丙:“……”

    太慘了太慘了,老板太慘了。

    許霖端著兩份招牌港式燒臘雙拼飯回來,見到江淮丙忙打招呼:“江總助,你也來這兒吃飯啊,剛好南枝占了位置,咱一起吃。”

    江淮丙看著他笑瞇瞇的臉,撇了撇嘴:“你們自己吃吧。”

    轉身快步走了。

    許霖看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一陣疑惑:“就在這兒吃多好……”

    說著轉回頭,將筷子遞給孟南枝,在對面坐下,“吃吧吃吧。”

    孟南枝看他一眼,也跟著吃起飯。

    她原本以為他會跟她說些關于霍總的事,再不濟也給她點什么提示之類的,就像董事辦的總秘書長Wendy一樣,約她喝了咖啡,就給了她關于老板上半年的行程,讓她從中摸出一些規(guī)律,也提前認識了大部分合作方,不至于等江淮丙提起時兩眼一抹黑什么也不懂。

    可許霖直等吃完也沒說什么有用的信息,大多都是這次去沙特做了些什么項目,見了哪幾個國家領導人,再就是吃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等等。

    還當真就是一起吃個飯,是她想多了。

    飯后孟南枝給他A錢也毫不客氣地收下,同時也加了個微信。

    而這頭飯沒吃成的江淮丙則回了董事辦。

    正是中午吃飯時間,整個董事辦安安靜靜,一個人都沒有。

    江淮丙進咖啡廳里沖了杯咖啡,哐哐喝了大半,扭頭才發(fā)現(xiàn)老板手里端著咖啡,正站在落地窗前的綠植旁,背靠著玻璃,安靜地看著他。

    他唬了一跳,“老板,您怎么也來這兒喝咖啡了?”

    霍錦西挑眉,“火急火燎沖回來做什么,不吃飯了?”

    說到這個又想起剛剛那一幕,江淮丙眸光閃了閃,轉頭繼續(xù)灌咖啡,含糊其辭:“不怎么餓就回來了。”

    霍錦西站直了身體,淡聲道:“看見了什么?或者是遇到了什么?”

    “沒啊,就是去餐廳看了看,沒有什么想吃的……”

    “見到她了。”他忽然插話。

    江淮丙一時卡殼:“……見到了。”

    他準確地說出:“在跟別人一起吃飯。”

    江淮丙心底嘶了口氣,這平靜的語氣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瘆得慌啊!

    緩緩點了下頭。

    霍錦西冷淡地輕哂了聲,“我就知道。”

    “咚——”一聲,瓷白咖啡杯被置于臺面上,深棕色液體晃出杯沿,他冷著臉轉身走人。

    “辦公室里的飯菜收拾了。”平靜無波的話語傳來。

    江淮丙忙跟上,“您不吃一點嗎?”

    “不吃。”

    江淮丙深深嘆了口氣,他還真是預料到了。

    這人不上來啊,他老板就真的一口飯都不吃了。

    ……

    吃完飯回去,孟南枝也沒上樓,就在車里坐著等著。

    到下午下班時接上新老板,開著賓利駛出地下車庫。

    離開集團沒多遠,雪巖白賓利后面跟上了一輛黑色庫里南。

    孟南枝看了眼后視鏡,抿了抿唇,出聲道:“老板,今晚回哪兒?”

    霍簡卉靠著椅背,眼也不睜地回,“就回西園,小霖應該沒跟你講,我住西園十八號,你前任老板住八號,我倆剛好一前一后。”

    那豈不是一路都要跟在她們身后?

    她再次看了眼,而后收回視線穩(wěn)穩(wěn)開著車。

    到半路,孟南枝忍不住再次看了眼后視鏡,車流涌動中已經沒了那輛一直跟在車后的黑色座駕。

    她安靜地轉回眼,等紅綠燈時拿出手機看了眼,助理群里毫無動靜。

    不知道是去應酬,還是去了別的地方。

    不過這都已經不是她能知道的了,好好開她的車吧。

    到達西園,孟南枝開著賓利繞去了后面的別墅,找到十八號,在別墅面前停車。

    霍簡卉不等孟南枝下車給她開門就先下了,走到駕駛位敲了敲她窗戶:“你行李是不是還在霍錦西那兒?你過去拿吧,天冷,開著車去。”

    孟南枝看著已經直起身往別墅里走去的紅色背影,唇角不由得彎了彎,倒也沒拒絕,開著車又繞到了西園八號別墅前。

    庫里南剛剛開走,這是,回來了?

    她靠邊停好,下車走到大門口。

    錆色玄鐵大門開著,外面也沒有門鈴,她只好往里走,到達入戶門前,看著熟悉的智能鎖,她選擇了抬手摁鈴。

    第43章  南枝,別這么對我。

    “叮咚——”

    別墅門鈴發(fā)出沉悶的一聲。

    孟南枝往后退開, 安靜地等候著。

    不多時,門內有輕微腳步聲,大門被拉開, 萍姨探出頭來,見到她, 直接推開大門讓開路,開心道:“南枝回來啦,你不是錄了指紋么, 直接進來唄。”

    孟南枝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萍姨,我回來拿一下行李。”

    萍姨愣住了:“你不干了?”

    “不是,我現(xiàn)在的老板是霍總, 要去她那邊住家。”

    “大小姐那邊?”萍姨側身,“快進來, 進來里面說,外面也忒冷了。”

    孟南枝跟著進去,一切都還是熟悉的模樣。

    玄關處的鞋柜還開著,她的米白色兔頭毛絨拖鞋也在。

    她彎腰拿出來, 換下鞋子,朝著萍姨道:“萍姨您先忙, 我上去收拾一下我的東西就過去了。”

    萍姨有些手無頓挫:“那這以后都不回來住了?”

    孟南枝點頭。

    “這……飯也不回來吃?”

    還是點頭。

    “……”萍姨看著她腳步輕巧地上了樓, 不由得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剛有一個人陪在先生身邊說說話, 怎么又要走了呢?

    孟南枝上了二樓,好在走廊空蕩蕩, 什么人也沒遇到。

    她懸著的心放下了一些, 快步進了房間,里面也依舊是早上她離開時的樣子。

    輕掩上門, 她走到衣柜前,拉開衣柜,快速收整了自己的衣物。

    大部分都是從小公寓里帶來的,還有一部分是Levi買來給她工作期間穿的,有些她都已經穿過了,就都帶上。

    而另外整整一衣柜新衣,孟南枝只是打開看了眼就關了衣柜門。

    一道聲音突兀傳來:“都帶上吧,留在這里也沒人穿。”

    孟南枝心口急促地跳了一下,轉頭朝著聲源看去,他不知何時進來的,就站在落地窗前,因窗簾拉著,他一身黑,不出聲不開燈還真看不清他就站在那里。

    下一秒,床頭的壁燈開啟,散發(fā)出暖黃的燈光。

    孟南枝忙扭頭看一眼房間門,依舊是她進來時掩著的樣子,那也就是說,是他先進來的。

    “您……怎么會在這里?”她干巴巴地問道。

    霍錦西雙手插著兜,黑色襯衣襯得他身形精瘦挺拔,聞言微微側目,眸色沾染了鏡片的冷,銳利而冰涼,直直地望進她的心底。

    孟南枝心臟微微一凝,他這通身的冷感,彷佛又回到了剛認識的時候,他是遠在天邊的冷玉,她是地上的一粒微塵。

    他淡聲反問:“我的房子,連房間都是我的,我為什么不能在這里?”

    孟南枝:“……”

    又是這句。

    她深深吸了口氣,點了下頭,說:“您當然能在,是我問錯話了。”

    說罷,提起腳邊整理好的行李袋,再次朝著他欠了欠身,轉身就要出門,眼前身影一晃而過,他走到她身前,一把按上了門。

    孟南枝頓了下,手指緊緊捏著行李袋的帶子,內心閃過一絲茫然。

    他這是要做什么?

    昨晚難道不是已經默契地承認了他們不會在一起的事了嗎?

    今天的種種表現(xiàn),不也正是這一事實的驗證么?

    而她也做到了,冷靜地劃開分界線,時刻提醒著自己不要越界,可他這又是在做什么?

    她垂著首,察覺兩人間的距離過近了,心臟上蔓延起一股窒息感,她往后退開一步。

    不想,她退,他卻進。

    兩人之間的距離沒絲毫變化。

    孟南枝抿緊唇角,狠狠退了一大步,他也跟著邁出同樣的步伐。

    她有些崩潰了,抬起眼眸,冷肅著臉,義正言辭:“霍先生!您這是……”

    話還沒說完,他忽然抬手擁住她。

    冷不丁撲進他懷里,清淺熟悉的氣息拂上鼻尖,她克制著吞咽了一下干澀的喉嚨。

    “別這樣叫我,也別對我這樣冷淡,南枝。”低啞質感的嗓音沙沙地磨在她的耳膜上。

    孟南枝眼眶霎時就泛起一絲霧氣。

    好奇怪,她怎么一下子變得好奇怪?

    她沉默著不說話,只是狠狠眨了一下眼。

    霍錦西擁緊她,垂首貼在她耳畔,脖間鋒利的喉結滾了滾,出聲:“我同意你說的,暫時不讓外人知道我們在一起。”

    “所以,你別這么對我,”他深深地閉了一下眼,嗓音也越發(fā)啞了,“我受不住。”

    孟南枝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心臟倏然麻麻的,鼻尖也被帶得染上一絲酸澀。

    “為什么不說話?”他放開她一些,垂首看她,“你跟我說兩句話吧。”

    孟南枝垂著下頜,連視線都只盯著地面,緊繃著唇角:“我們昨晚不是說好了么。”

    他聲音很輕:“說好什么?”

    孟南枝說:“說好以后還是不要在一起的好。”

    霍錦西抬起她的下巴,深濃如墨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她濕潤的雙眸,嗓音低緩:“你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

    卷翹的睫羽顫了顫,她不得不看向他狹長的雙眸。

    他問:“你是打從心底不想跟我在一起么?”

    “如果是,以后我不會再糾纏你,讓你對我感到厭煩……”他吞了下喉結,“我很怕你煩我。”

    孟南枝睫毛顫得越發(fā)頻繁,眼尾泛起一絲紅紅的印跡。

    “如果不是,你就不要怕。不管未來會如何我都能完完全全護得住你,而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你足夠優(yōu)秀寶貴,配得上世間的所有贊美、欣賞以及愛慕。”

    孟南枝狠狠怔住,好不容易硬起來的心臟在一寸寸塌陷,紛紛掉落進了升了溫的深海里,她漆黑的瞳仁里倒映著他。

    那么厲害,那么優(yōu)秀的他,在肯定她的優(yōu)秀的他。

    霍錦西垂首貼著她的額頭,說:“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

    可她完全回答不出來,一個字也吐不出,嗓子像是被千斤重石堵住,連呼吸都覺困難。

    他卻忽然笑了,如沐春風,手臂驟然收緊,她便貼在了他身上,溫熱的吻緊隨而至。

    “我就知道,你也舍不得我。”

    淺淺吻過,唇瓣分開,粘在一起的唇肉有輕微的拉扯感,他復又重新吻過去,唇舌輾轉深入,孟南枝手里的行李袋再也勾不住,掉落在地上,她抬手,緊緊地揪著他腰間的襯衣。

    是,她舍不得離開他,但她也做不到真的不怕。

    所以她被困進一團糟的爛泥中,膽小又貪心,導致寸步難行,是他不顧一切,伸手將她從泥潭中拉起來,告訴她,她配得上世間的一切。

    孟南枝仰起頭,抬手攀上他后脖頸,眼尾滑過一絲淚痕,卻又啟唇狠狠地咬住他。

    他那么好,她從來就知道他很好。

    風雨同路,就陪他走上這一程,也不枉此生。

    暮年白發(fā)時再回首,將會是滿心歡喜。

    她咬得那樣重,好似要將他皮也給扯下來,霍錦西卻在這絲痛意里體會到了她的意愿。

    他越發(fā)擁緊她,探出舌尖安撫地圍繞著她咬著的牙尖舔舐輕吮,下一瞬,齒關開啟,濕潤溫涼的舌尖接住他,瞬間便相濡以沫、抵死纏綿。

    呼吸漸漸粗重,溫熱大手貼著她背脊下滑,扶住她的腰,隨后又撫進外套里貼著薄薄的布料,順著腰線微微摩挲著。

    他動了情,她又豈會不知。

    那樣明顯的感知,就抵在腰腹中間。

    孟南枝難為情地往后弓腰,卻被他一把壓了回來。

    結結實實壓上,觸感越發(fā)明顯了。

    濃稠的嗓音混著親吻的含糊:“不要討厭我,南枝。”

    白皙的耳尖倏然紅透了。

    唇與唇再分開時,中間黏了一根絲線,孟南枝快速抬手抹去,垂下的臉頰兩側泛起一絲紅暈。

    霍錦西垂首親了親她的發(fā)絲,聲音依舊低啞:“陪我一起吃過飯再回去好嗎?”

    孟南枝這才想起她的新雇主來,趕緊搖了下頭。

    霍錦西唇角又沉了下去,聲音平平:“你中午都陪別人吃飯。”

    她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后想起江淮丙,了然:“他約了我……不是,我過來太久了,我得先回去了,有時間再來陪你。”

    說完提起地上的行李袋,腳步匆匆下了樓。

    霍錦西慢步走到走廊透明玻璃欄桿處往下看,她是真著急,拖鞋都沒來得及擺進鞋柜就開了門出去了。

    萍姨慢了半步出來:“哎,南枝,留下來吃晚飯啊!”

    “不吃了。”孟南枝手扶著門正要關,又趕緊拉回來,探頭,“萍姨您跟霍先生先吃吧,我有時間再來。”說完仰頭看了眼。

    霍錦西一襲黑衣,長身玉立地站在二樓,居高臨下看著她,一手正壓著唇,余光見萍姨也跟著看上來,于是放了手,一臉平靜地轉身回了走廊。

    孟南枝收回視線,唇角壓著彎了彎:“萍姨,霍總在等著我,先走了。”

    萍姨:“好好,有時間過來玩兒。”

    孟南枝應了聲,關上門,快步走了。

    萍姨也轉身回了廚房去做飯,別墅里也重歸安靜。

    霍錦西這才邁步下樓,走到玄關口,彎腰將一歪一斜兩只拖鞋整齊地擺放進鞋柜里,側頭看了會兒,他又俯身,將上方的黑色皮鞋提下來,跟米白色棉拖放在一起。

    這才滿意地去了洗手間洗了個手,進餐廳坐下。

    趕著回去的孟南枝將車停進車庫里,而后轉出來進了大門,到入戶門前抬手按了門鈴。

    片刻,一個穿著圍裙,頭發(fā)梳理整齊盤在腦后的中年婦人打開門,見她一身黑制服,手里又提著個行李袋,恍然大悟:“你是新來的保鏢啊。”而后側身,“快進來。”

    孟南枝進去了,中年婦人彎腰打開鞋柜,從里面拿了雙新的女士棉拖,“我是小姐的生活管家我姓敏,你叫我敏姨就好。”

    孟南枝從善如流:“敏姨,我叫孟南枝,您可以叫我小孟或者是南枝。”

    敏姨也跟萍姨一樣,更喜歡喊她南枝,連帶著換了身居家服從樓上下來的霍簡卉也跟著喊她南枝。

    孟南枝喜歡這樣的氛圍,在敏姨的介紹下進了自己的房間,剛放好行李。

    微信叮咚一聲。

    她打開看,是某個水墨畫梅花頭像發(fā)來的——一桌做好的飯菜。

    第44章  “那你們后來是如何找到先生的?”

    次日清晨, 下了幾天的大雪有所減緩,天邊日光若隱若現(xiàn),頗有種風和日麗的前兆。

    孟南枝開著雪巖白賓利駛出西園大門時, 前方靠邊停著的黑色庫里南也開始啟動。

    后座的霍簡卉坐直了身體,朝前看去, 不由得嘀咕:“錦西怎么突然換車了,他之前不是一直不怎么喜歡庫里南的車型么?”

    孟南枝眨了眨眼。

    好像自從那次她多看了眼他家地庫里的這輛車之后,他的座駕就由幻影換成了庫里南。

    兩輛車一前一后進了集團地下車庫, 停好車又一前一后走向專屬電梯。

    董事辦有董事辦專屬電梯,總裁辦也有總裁辦專屬的電梯。

    兩撥人是分開走的。

    孟南枝全程盯著霍簡卉的高跟鞋鞋跟,一眼都不敢多看, 跟在她身后進了電梯。

    旁邊一撥人還挺多,除了保鏢之外江淮丙和Levi也跟著一起過來了, 烏壓壓一群人。

    打頭的男人剛要邁進電梯,忽而腳步一轉走向總裁辦電梯。

    霍簡卉:“?”

    孟南枝伸手按關門鍵的動作一頓,霍錦西就邁步進來了,嗓音淺淡:“電梯維修。”

    霍簡卉:“……”

    信你個鬼, 別的電梯都可能在上班期間維修,獨獨你的董事辦電梯不可能。

    江淮丙眼珠一轉, 立馬樂了, 趕忙抓著Levi跟著過來, 伸手接替孟南枝按樓層的工作:“我來我來。”

    孟南枝放開手, 退到霍簡卉身后站著。

    江淮丙按好樓層,抓著Levi就在原地站住了, 而陳巖進來后就站在電梯門口, 鋒利視線掃視著外面。

    轎廂門緩緩關上,滿廂寂靜, 誰也不說話。

    孟南枝緊貼著后轎廂壁而站,旁邊站著誰自是不用說,那淺淡熟悉的氣息她都不用轉頭就知道是誰。

    片刻,身側的男人動了一下,黑色羊絨大衣敞開,單手插著兜,而另一只手卻垂在了大衣之下。

    實則是大衣后面,溫熱的手背碰到她有些涼的手。

    孟南枝垂著眼,睫毛輕顫。

    須臾,她抬起一根手指,輕輕地勾著他的指尖。

    霍錦西反手一把握住她的手,目光平淡地看向前方,指尖卻好心情地點了點她的手背。

    電梯直達總裁辦,停下的前一秒兩人的手才剛剛放開。

    霍簡卉走出電梯,今天她一身銀白女士西裝,妝容也跟著清冷,口紅換了冷調梅紅,腳踩著黑色細跟高跟鞋,走出兩步,扭頭,“對了,港城分公司收購案里有幾個元老在鬧事你知不知道?”

    霍錦西頷首:“我已經讓沈哲傳了資料回來,明早就收購案重新立會。”

    霍簡卉點頭,“你知道就好,走了。”說完轉身就走,孟南枝也跟在她身后進了總裁辦。

    電梯繼續(xù)上行,江淮丙說:“這次港城那邊收購公司時您不在,對方的元老都很拿喬,估計還得您再去一趟。”

    霍錦西神色冷淡,手揣回兜里,說:“我先了解一下情況,明早開會再說。”

    江淮丙瞥了自個老板一眼,別看神情冷清,但周身氣場與昨天在董事辦咖啡廳里時可不一樣。

    看來下班回去了之后絕對發(fā)生了什么。

    也不枉他下班了還要被抓去代替應酬。

    一上午就在忙忙碌碌中過去了。

    當然,是他們這些大老板忙,孟南枝可不忙,將新老板送到辦公室就沒她什么事兒了。

    總裁辦有空閑的辦公桌,她主動跟許霖要了份霍總這一整年的行程表,安靜地坐在辦公桌面前看起報表。

    看完報表,對新老板的行程有個大概了解她就下去車庫里的賓利上等著了。

    她的工作就是這樣,別人上班她待崗休息,別人下班她開始上班。

    時間漸漸走向十一點半。

    孟南枝手機響了一聲,她以為又是許助理約她吃飯。

    然而拿出手機一看,卻是水墨畫梅花頭像H:【在哪?】

    孟南枝回:【車庫。】

    霍錦西看了眼手機,轉身朝著總裁辦那些正要去吃飯然而剛離開工位沒幾步就遇上他而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秘書助理們頷首示意了一下,邁著從容的步伐離開總裁辦。

    直到他身影消失,一女秘書掩著涂了一半口紅的嘴角:“你說霍董突然下來總裁辦又突然離開是為什么?”

    “我一開始以為是來找霍總的,可他連總裁辦都沒進去……”

    “不像是來找霍總的……”

    有女秘書第六感極強地抬眸掃視了一圈在場的秘書助理,懷疑的種子在心底種下,“他會不會是來找……”

    一個二個搖頭,“要是我,我早就笑醒了。”

    “不是我。”

    “也不是我。”

    “那到底是來找誰呢?”

    ……

    孟南枝并不知道他去總裁辦找她了,甚至還在總裁辦打了針超強預防針,看半天沒回消息,撇了下嘴角,收起手機,打開車門下車,干飯去。

    然而剛到電梯間,就遇到了從董事辦專屬電梯出來,一襲黑色西服的男人,她腳步頓了一下,安靜地看著他。

    他也直直地看著她,走到她面前,唇角先揚了起來:“怎么下來車庫里呆著了?”

    孟南枝說:“我還擔任霍總的司機,自然就在車里了。”

    霍錦西挑眉:“給你開司機的工資了沒?”

    “當然。”她點頭。

    他笑了笑,伸手拉起她的手,孟南枝一驚,飛快看了一圈周圍,見沒人,這才沒抽回手任由他拉著。

    想到微信內容,她遲疑:“你是……專門下來找我的?”

    “嗯。”他垂眸,一根根捏過她瘦長微涼的手指,摸到指腹上的繭,微微摩挲著,“沒吃午飯的吧?”

    “正要去吃呢。”孟南枝搖頭,手指一蜷壓住他撓她癢癢的手。

    他抬眸看她,“那走吧,去我辦公室吃。”

    孟南枝立時瞪眼,手也要抽回來,“我才不要上去,董事辦那么多人……”而且還是熟人,這叫她如何抬得起頭來。

    “知道你顧忌別人,他們早就去吃飯了,現(xiàn)在董事辦沒人。”

    “那吃完了他們回來怎么辦?”

    “……”霍錦西一頓,而后撈出手機,“我讓淮丙拖住他們,等你離開再回來。”

    孟南枝急忙擺手,“那多麻煩,算了算了,不去了。”

    霍錦西抿了抿唇角,“那去外面吃?”

    “太遠的去不了,萬一霍總臨時要出去,太近的……霍元那么多員工,總會看得見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霍錦西盯著她,徹底不說話了。

    孟南枝有些心虛,昨晚就留他一個人孤零零吃飯,她撓了下下頜,“那要不……晚上你想辦法把萍姨調走一會兒,我找個借口過去?”

    霍錦西揚眉,鼻腔輕哼出一聲,“算你還有點兒良心。”

    見他心情好,她嘴角也窩出個淺淺的笑容,“那你快上去吃飯吧,我也要去吃飯了。”

    霍錦西盯著她的笑容,眸色漸漸深濃,什么話也不說。

    孟南枝本來想走了,見他這樣心有不忍,于是又上前一步,抬手抱了抱他的腰,聞著清淺熟悉的氣息,小聲叮囑:“要好好吃飯。”

    霍錦西身形一頓,心臟也跟著微微一陷,抬手攬住她的腰,轉身便往電梯而去。

    孟南枝被抱得有些踉蹌,單手撐著轎廂壁站穩(wěn),電梯門也緩緩關上,馬上抬頭,“做……”話未完,他的唇先壓了下來。

    原以為會是來勢洶洶的吻,但臉頰上硌著的冰涼眼鏡阻擋了深入的力,想深吻都只能變成了淺淺的吻。

    霍錦西從前沒這么討厭戴眼鏡,甚至年輕那會兒眼鏡還是他的一層保護膜,如今倒是嫌棄起來了。

    一個不注意還會影響接吻。

    他從她唇瓣上退開一些,抬手想拿掉眼鏡,孟南枝卻忽然抬起手捧起他下巴,仰頭貼著他唇角親了親,“好了,我再不去吃飯就只有殘羹剩飯可以吃了。”

    瞧那張臉,冷靜得過分。

    霍錦西睨著她,半晌,舔唇笑了笑,倒也放開了她。

    “你寧愿吃殘羹剩飯,也不愿意去我辦公室跟我一起吃飯。”

    “這不一樣。”孟南枝瞅了他一眼,伸手按了開門鍵,出去后又探頭給他樓層鍵也按好了,隨后才揮揮手瀟灑走人。

    霍錦西輕笑一聲,抬手壓了壓唇角,轎廂門緩緩關上。

    中午吃完飯,下午工作也很清閑。

    霍總也是工作狂魔,大部分時間都在公司里,做她保鏢是再輕松不過的了。

    下午下班時又飄了些雪,紛紛揚揚撒落在街道兩旁,枯木覆了白雪,越發(fā)有嚴冬的意境了。

    回到別墅,孟南枝撐著傘送霍簡卉進了門,這才把車開去地庫停好,剛熄了火,微信響了聲。

    她撈出來,是他的:【什么時候過來?】

    后面再跟了一句:【萍姨已經走了。】

    這么快?可她才剛回來到,還得回別墅露個面不是。

    孟南枝回:【我才剛回來到,看霍總還有沒有安排,沒安排我才能過去。】

    對方給她回了一串省略號。

    孟南枝也直接給他回了一個黃豆白眼的表情。

    而后一把關了手機,下車,回別墅。

    敏姨應該是在燉湯,一股濃濃的香味從廚房里傳出來,孟南枝進去看了眼,果然是在燉排骨,肚子里的饞蟲蠢蠢欲動,想到某個早早把生活管家調走的人。

    他那別墅里的灶臺一定是冷冰冰的,頓時不太想過去了呢。

    “真香啊,敏姨的手藝跟萍姨一樣好呢。”

    敏姨笑著擺手,“我手藝遠遠不如萍姨,她當年可是京味堂第一廚呢,大少爺年輕時食欲不行,夫人都愁壞了,專門高薪聘請萍姨回來給大少爺做飯呢。”

    孟南枝已經好幾次聽說他年輕時食欲的事兒了,想到江淮丙提到的綁架,再想到他手腕上的疤痕,稍稍一聯(lián)想便能猜到一定是有關聯(lián)的。

    不由得嘀咕:“這食欲是跟他年輕時的那次綁架有關吧?一定很嚴重……”才會連食欲都影響到。

    敏姨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但想到小霖助理給的報告說孟南枝之前是跟在大少爺身邊做保鏢的,又不奇怪了。

    “是很嚴重。”門口傳來一道沉穩(wěn)清麗的聲音。

    孟南枝和敏姨轉頭看去,霍簡卉一套米白色羊絨居家休閑服,手里端著杯紅酒,斜靠著中島臺。

    “聽說錦西這次生日你也跟著回了老宅,那你應該知道老爺子最近在跟錦西爭取的事兒,霍廷生不陌生吧?”

    孟南枝遲疑地點了點頭,是不陌生,僅憑一個名字就將霍夫人氣得心悸都犯了。

    霍簡卉冷冷一笑:“我這好二叔啊,心大得很呢。”

    明明是技不如人可卻動了歪心思,在錦西十八歲成人禮的前一天,策劃了好一出戲。

    當時的霍錦西還在國外讀書,他聰明,十八歲就已經本碩博連讀,要不是發(fā)生后面的事,不會終止于碩士而早早進入集團。

    對于成人禮霍家一向重視,因為這天也是霍家成年子女首次能分到家族企業(yè)的第一杯紅,也就是集團的股份。

    霍簡卉當時也有,雖然只是霍元的百分之0.9,但那也是普通人拼搏幾輩子也拼搏不來的財富,更不用談后來父親私底下轉給她的股份。

    而錦西不一樣,他是年輕這一輩中的佼佼者,父親在當時又沒有繼承集團的想法,整天拿著個相機跟在母親身后各個國家跑,于是他便有望成為下一任集團繼承人,這一切都會在成人禮那天公布。

    而在此之前,除了起始分紅的百分之0.9之外,集團的一位老股東忽然開始變賣股份,為不使集團分流到外人手里,霍廷生和霍錦西都在角逐爭奪那位老股東的股份,最終是錦西借助外公的力將那份股份轉到自己名下。

    因此,他在當時獲得的股份高達百分之九,直逼霍廷生,而父親也有意要把他手里的股份一分為二,一份給她,一份給錦西。

    要是加上父親手里那一份,那么錦西手里的股份就直接超過了霍廷生,在當時是極其影響到霍廷生的繼承人競爭力度的。

    因此在錦西和父親母親一起回國那天,他派人在去接人的車上動了手腳,本意只是讓車子發(fā)生故障,從而綁走錦西,等成人禮一過,他拿回那位老股東的股份,成了集團繼承人后再放回錦西。

    然而計劃得再完美也趕不上變化,車子發(fā)生故障時他們車后正緊跟著一輛滿載貨車。二車相撞,轎車被掀翻碾爛,僅有兩人生還,那就是母親和錦西,司機和父親當場死亡。

    至于錦西的生活管家葛叔的斷臂,則是在和綁匪搏斗時被砍去的胳膊。那是一場亡命之徒,一開始只想綁走錦西,按照原計劃待霍廷生成功上位后放人。

    可后來知道霍錦西的身份,人性貪婪,他們便計劃著開始訛錢,知道京北是霍家勢力范圍,于是便一撥又一撥地換人,綁著人逃離京北。

    說完霍簡卉自己都想笑,“就這樣,最終判刑時爺爺還到處去跑關系,最終死緩變成無期,無期變有期,有期變快要到期……”

    “可我們家吃了多少苦?父親去世,母親雙腿截肢,錦西被綁進深山,餓的時候甚至草根樹皮都吃,生水臟水都喝,至此留下了嚴重胃病,曾一度不能進食,只靠著營養(yǎng)液吊著。”

    孟南枝怔怔地張了張嘴巴,說不出話來。

    原來他年輕的時候,過得也并不好,難怪手腕上留下了疤痕。

    腦海里像是有什么東西閃過,對那道疤痕,對他被綁進深山的經歷。

    孟南枝使勁兒回想,可有的東西,你越想越想不起來。

    霍簡卉一口吞下酒杯里的所有酒液,嗓音沉冷:“可那個人渣啊,就快要出來了。”

    “我一定會保護好您跟先生的!”

    霍簡卉扭頭看她,見她滿臉氣憤,她不由得笑了笑:“那到時候不管你是不是我保鏢,你都要替我打他一頓好不好?”

    “一定的!”

    她也要將他腿打斷,胳膊打斷,最好再灌些爛胃的藥,讓他也嘗嘗吃不下飯的滋味兒!

    霍簡卉瞅著她緊緊握著的拳頭,一時心情都好了。

    放了杯子,她上前揪了揪她冷肅的臉頰,“你真可愛。”

    孟南枝一時紅溫了,從她手里掙脫出來,“老板……”

    她其實還想聽后續(xù),“那你們后來是如何找到先生的?”

    “他自己打電話回來的。”

    “啊?不是被綁了么……”

    “是啊,所以說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派了個神仙下凡來救他來了。”

    “哈?”孟南枝有些懵。

    這怎么有點兒離譜啊。

    霍簡卉體會了到了講故事的樂趣了,有個這么捧場的觀眾,她很難不樂:“可如果不是這樣說不過去,在那樣十萬深山老林里,居然會憑空冒出來一個小道姑救了錦西,還帶著他回到了有人煙的地方。”

    “可后來任憑我們怎么找都再也找不到她了,那附近的人也說沒見過那小道姑,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

    孟南枝腦子頓時一嗡,深山、被綁著的精致大哥哥……

    以及那個拉著人在山里亂躥的,小小的,挎?zhèn)老式水壺,穿著一身師父縫給的青灰色短袍和舒適黑布鞋的她。

    第45章  她就在他眼前,他是否還認得出她?

    霍簡卉說完再轉頭看她, 不由得一頓:“南枝,你怎么了?”

    孟南枝回神,直愣愣地搖了下頭, 說:“我沒事兒。”

    “那你臉色怎么有點不對勁呢?”

    孟南枝忙抬手貼了貼臉頰,胡亂說:“可能是廚房里熱的。”

    敏姨插話:“確實有點兒熱, 你們去餐廳,馬上就可以開飯了。”

    孟南枝不由得看向燉著的湯,嘴唇蠕動了一下, 又沒說話了。

    霍簡卉狐疑地看了眼她,手機響起來,她接了, 說了兩句,是沙特那邊的項目出了點問題, 急需她現(xiàn)在開線上會議處理。

    掛斷電話,霍簡卉轉身就上樓:“敏姨,我要去忙了,飯熟了你們先吃, 不用等我。”

    “馬上就好了……”

    然而霍簡卉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梯,敏姨只好嘆氣:“這姐弟倆都一個德行, 只要工作一來, 任何事都要往后排, 也不怕餓壞了胃。”

    孟南枝沒說話。

    敏姨又回了廚房, “那南枝我們倆先吃,大小姐的飯給她留起來, 等她忙完了又再熱給她。”

    孟南枝應了聲, 然而要拿碗的動作一頓,猶豫著說:“敏姨, 我剛剛回來的時候見萍姨出去了,不知道大少爺那邊有沒有做飯……”

    “要不……”說著眼睛瞥向燉湯的鍋子。

    敏姨快被逗笑,揶揄地看向她:“這是心疼大少爺了?”

    孟南枝冷肅著臉,強行解釋:“就是突然想起來的,再說霍總剛剛不是說了,他那次被綁架吃了很多苦頭……”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心疼大少爺,快去拿保溫盒來,我給你裝滿帶過去,不過前提是,大少爺要吃得下去哦。”

    孟南枝辯不過她,默默拿了保溫盒過來,說:“敏姨做得這么香,肯定吃得下去的。”

    敏姨笑著搖了搖頭,轉身揭開陶瓷蓋,說:“他連萍姨做的都不見得多吃,更何況我做的……不過你心意是好的,他若是不吃了你又帶著回來。”

    敏姨嘴上是這么說,但還是盛了滿滿一保溫盒遞給孟南枝,而后叮囑:“要是萍姨回來得晚,你給大少爺做好了晚飯再回來,食欲再不行,但人總歸是要吃飯的。”

    孟南枝乖乖點頭,提著保溫盒出門。

    屋外雪花紛紛揚揚,處處覆滿了白茫茫的積雪。

    “記得帶把傘。”敏姨的聲音從屋內傳出來。

    “好的——”孟南枝應了聲,轉過身就看見站在前方雪地里,撐著一把黑傘的男人。

    他不知來了多久,又或許是剛到的,只是黑傘上早已經覆蓋了一層白雪,目光溫溫地瞧著她。

    孟南枝話音一頓,而后快速將門給關上了,提著保溫盒快步走出別墅,下了臺階,他的黑傘也已經撐到她的頭頂。

    她鉆進傘下,緊緊捏著他大衣的衣領。

    “你怎么過來了?”而后催促,“快走快走,萬一敏姨出來看見就不好了。”

    霍錦西伸手攬住她,大衣將她裹在懷里,順著她的力道轉身,垂眸看向她手里提著的東西,伸手接過,沉甸甸的。

    調侃一句:“帶了什么好東西?”

    孟南枝不說話,只是警惕地從黑傘下露出兩只眼睛,朝著四面八方看,揪著他快步消失在西園十八號別墅面前。

    回到別墅時兩人的肩頭都積了些飄雪。

    孟南枝快速關了大門,這才放心地轉回頭,邊換拖鞋邊問:“萍姨出去了,那陳巖呢?”

    霍錦西收了傘放在玄關處,嗓音淡淡:“他回來之后就不住這邊了。”

    孟南枝一愣,而后眉間蹙起,不太贊成:“那你的安危怎么辦?別墅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的,你讓他住回來。”

    霍錦西垂眸看她,說:“升級了智能管家的安保系統(tǒng),已經很安全了。”

    孟南枝抿了抿唇:“可是……”

    “別可是了,除非是你,不然別墅不會再出現(xiàn)第三個人了,連萍姨我都……”

    孟南枝靠近他,伸手捂住他的嘴,勸道:“萍姨不能走,你胃不好,她在著你還能吃口熱乎飯。”

    霍錦西伸手攬住她的腰,唇角勾起一抹倜儻笑容:“這么關心我啊。”

    他很少這樣笑,一笑風華萬千,帥而不自知。

    孟南枝心臟軟軟,也伸手回抱住他的腰,仰起頭道:“當然關心你。”

    霍錦西呼吸微微一滯,漆黑如墨的眸子看著她,狐疑:“你今天怎么……”話沒說完,她忽然墊起腳,吻上他的唇。

    霍錦西徹底僵住,兩人的關系一直都是他在角逐,他主動而她被動,連親吻也是,從來都是他主動。

    有時候他也會在想,她對他到底是什么樣的情感呢?

    僅僅只是也有感情,又或者是像他一樣,時時刻刻都想見到她,知道她的消息;想她陪在他身邊,想一生就這樣過下去。

    而她呢,他不聞她就不問,好像他這個人可有可無。

    前天晚上那場所謂的爭吵,他一開始敗,后來也敗,敗得徹徹底底。

    馳騁商場他所向披靡,戰(zhàn)無不勝,可這小小的情場卻是困得他嘗盡了患得患失的各種滋味兒。

    他自詡是情緒修煉高手,可碰上她,喜是一時的,怒也是一時的;酸是一時的,甜也是一時的。

    喜怒不形于色徹底崩盤,在她面前他或許還是一個情緒多變的家伙。

    孟南枝只是一時沖動,因美色上頭,不由自主地了吻他,唇貼了半天見他沒什么反應就撤開了,轉頭道:“敏姨燉了湯……”

    話沒說完,她的臉忽然被扶了過去,他抬手拿掉眼鏡,重重地壓了下來,唇瓣與唇瓣廝磨舔舐。

    他含著她,一步步后退,壓到玄關的墻壁上,另一手抬起護著她的后腦,舌尖撬開齒關,蠻橫而又急促地橫掃席卷她的唇腔與口舌。

    孟南枝呼吸急促了,但她沒有像之前幾次那樣推拒,她盡量更換呼吸,配合著他的進攻,一點一點化去他蠻橫到甚至有些粗魯的暴動。

    吻了多久不知道,又或者是中間有分開過,可都記不清了。

    他們從玄關吻到客廳,又倒在了沙發(fā)里,最終止于嘴唇的疼痛。

    黏在一起的嘴唇分開,兩人的唇瓣都有些充血的紅腫,孟南枝瞅著他如此艷麗的顏色,不由得捧著他的側臉,看了會兒,湊上去再次親了親。

    他原來就是他。

    就是當年那個她在下溪山救起來的精致大哥哥啊。

    那時她就覺得他好看,是她見過最好看,最有氣質的少年人了。

    明明重逢時她就覺得他的臉有些熟悉,可那時她哪敢妄想高攀他,連想都是一種罪過,于是將那絲熟悉感拋走了。

    連潛意識都認定了。

    他們天和地,云與泥的差距,她不可能認識她的。

    所以她就再也沒想起來過,那段早已經掩埋在年歲長河里的模糊記憶。

    時間太過久遠,她后來也撿到過不少穿著精致的男孩女孩們,有的受傷,有的昏迷,太多太多了,記憶混合在一起,她又才十歲,漸漸地便也就淡忘了。

    人的一生有太多太多記憶需要存貯,可人的大腦又只有那么一丁點大,記憶在存儲過程中可能會受到新的經驗、知識等因素的影響而發(fā)生改變或重新整合與沉淀。

    當某個詞或某件事出現(xiàn)時,可能會與已有的記憶網絡產生新的聯(lián)系,從而使原本被遺忘的記憶重新被激活。[注]

    孟南枝就是這樣的,小時候的記憶甚至比普通人還要差勁一點——她十二歲時曾發(fā)過一次高燒。

    那時候師父不在觀里,只有她和師兄兩人,燒了兩天兩夜后被師兄背起,淋著大雨去了鎮(zhèn)上衛(wèi)生所,那之后對于十二歲以前的記憶更是模糊不清了。

    如果不是霍簡卉提起,她或許一生都記不起來,她曾于小時候與他見過面。

    多么奇妙的緣。

    她與他竟然在很早很早之前就見過了。

    可就不知這是宿命,還是因果……

    她抬眸看他的眉、看他的眼、看他的鼻骨、看他的唇、看他這熟悉到陌生的臉。

    現(xiàn)在的他與年少時的他也不一樣了,全部往后的清爽短發(fā)讓他露出了好看的額鋒,鼻梁上架了斯文的眼鏡。

    他褪去了年少的稚嫩,成長為一個優(yōu)秀挺拔的男人,眉骨更加鋒利,眼神更加銳利,五官更具成熟男子的氣概,連身形氣場都完全不一樣了。

    所以,不能怪她現(xiàn)在才認出他。

    霍錦西垂下眼簾,直直地回視著她,目光肆意地在她臉上巡視一圈回到眼中。沒了眼鏡的阻隔,連視線有了溫度,所到之處,溫溫地撫摸著她。

    他問:“還要親?”

    孟南枝搖了搖頭,抬手圈住他的脖頸,再次靠到他懷里。

    她喜歡他身上清淡的冷杉香,像下溪山外很遠的雪山叢林,那里有著百年杉木,常年被積雪覆蓋,進入到叢林中就是這樣清淺的樹木清香。

    這讓她想起了下溪山,那座養(yǎng)育她的茂密的山林里,她見過了他。

    可是啊,她是記起他了。

    那他呢?

    也會記得她么?

    十四年前的深山老林里,一個漫山躥,滿樹爬的小野猴。

    真糟糕,她那時居然留了這樣的印象給他。

    若是記得,那現(xiàn)在,她就在他眼前,他能認出她嗎?

    孟南枝怏怏地垂下了眼睫。

    霍錦西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懶洋洋地半躺在沙發(fā)上,這是他從未躺過的姿勢,坐不像坐,躺不像躺。

    聲音慵懶愜意:“今天怎么這么主動?”

    孟南枝回神,側了側臉貼在他胸口,嘀咕:“沒有。”

    “還沒有,都主動親我了。”他指尖依舊流連在她的臉頰,只是不再捏了,而是眷戀地觸摸著細膩溫熱的肌膚。

    孟南枝不說話了,安靜地抱了會兒,她抬手捉過他的手,解下他手腕上的腕表小心地放在一邊,藍寶石陀飛輪表,寶藍色水晶表盤很襯他今天的藏青色襯衣。

    多貴她不知道,但RM家的表一般都不便宜,就上次她見他戴著的那塊掐絲琺瑯高級工藝的表王就是百達翡麗家的,Levi私底下跟她提過,六千多萬。

    小心翼翼地放好表,孟南枝抬起他的手腕,上面那條略深于皮膚顏色,像是雕刻上去的疤痕浮于表面,她定定地看著,腦海里褪色的畫面逐漸清晰,一幀一畫——

    她給他解開綁著雙手的麻繩,繩子已經深深地卡進他的手腕里,由于長時間的勒索和短時間的距離運動,導致他的手腕上干涸的血漬和新鮮的血液凝合在一起。

    那時候的她,看著都覺得心底生疼。

    如今再看,也依舊是這樣。

    胸腔悶到極致,連呼吸都覺困難,孟南枝低垂著鴉黑的睫羽,沉默著不說話。

    溫馨曖昧的氛圍逐漸下降,霍錦西細細盯著她的神色看,心臟猝然跳動起來。

    她這是……想起來了?

    他本應該高興的,她終于想起他來了。

    可他卻漠然地看著她,強行按壓著胸腔里激烈的情緒,今晚的一切都太過超出預料,過早問出,怕是是空歡喜一場。

    他冷靜出聲:“怎么了?”

    孟南枝搖頭,忽而抬起他的手腕,垂首靠近,溫柔的吻落在了那條恐怖丑陋的疤痕。

    霍錦西指尖微微一顫,手腕神經瞬間有些麻木,好似手已經不是他的了。

    他深深地吞咽了一下喉嚨,眸色逐漸晦暗不明:“你知道你這是在做什么么?”

    “我知道。”她頭也不抬,將他另外一只手也捉過來,解開黑曜石袖扣,挽起袖子,露出手腕,齊齊放在眼下。

    只是這只手的顏色要更淺一些,不細看,不上手去觸摸,是感受不出來的。

    她喃喃問:“為什么這只手顏色要淡一些?”

    霍錦西繼續(xù)保持著冷靜,說:“有段時間關女士強行給涂了祛疤的膏藥。”

    “那怎么不兩只手都涂呢?”

    “想留一只,保存有關她的記憶。”

    孟南枝倏地抬眸看向他,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她想問,她是誰……

    是她嗎?

    那他認得出她就是小時候的她嗎?

    十歲到二十四歲,五千多個日夜,他變了模樣,她也完全變了個模樣。

    他還認得她嗎?

    第46章  “你什么時候認出的我?”

    目光相觸的剎那, 霍錦西到底是認輸了,他做不到看著她胡亂猜測,介于想問卻怕失望的中間, 獨自黯然傷神。

    脖間鋒利的喉結深深劃過皮膚,他啞然出聲:“我怎么會認不得。”

    “什么?”孟南枝嘴唇張了張, 只怔怔地問出這句。

    多了不敢問,怕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霍錦西無奈,垂首吻了吻她的額頭, “傻姑娘,我怎么會認不得你呢,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忘了誰都不能忘了你。”

    孟南枝死死盯著他,眼眶乍然有些酸澀, “那你……是什么時候認出我的呢?”

    霍錦西說:“你不妨猜猜看?”

    孟南枝腦海里飛快過了一遍他們相識至間的種種,從一開始的陌生到逐漸熟悉,沒有哪一個舉動像是認出了她的樣子。

    她實在不知道,連猜都猜不出來, 只得胡亂編了個答案:“是你爺爺認出我是我?guī)煾竿降艿哪翘欤俊?br />
    對了,也只有這樣, 他才認出她就是小時候那個小女孩。

    霍錦西輕笑, 搖了搖頭, 有些嗤之以鼻:“那也太晚了。”

    比那還早?

    那孟南枝實在是想不出了是什么時候了, 她盯著他,“你到底什么時候認出我的?”

    霍錦西說:“我們初見重逢的那天。”

    孟南枝瞳孔猛地一怔, 愣愣地重復他的話:“初見重逢?”

    那豈不是在港城, 在他名下的京港大酒店,她送衣服去給潘二, 而他酒會姍姍來遲,走在了她身后。

    電梯前見了一面,宴會廳側門再見一面……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是初見,可于霍錦西來說,從看見她耳后那片紅色梅花胎記起,亦是他們的重逢。

    十四年,五千多個日日夜夜,他時常想起她。

    可也僅僅只是想了,他找遍都江堰都不曾有她半點消息,憑空消失了一般。

    所以重逢時的那一刻,他的宿命齒輪開始撥動,緩緩走入正軌。

    人生渺渺無期,而他終于再見到她。

    霍錦西輕輕頷首,“于你而言那時是初見我,可于我而言卻是重逢。”

    “僅僅只是一面,你當真就認出我了?”她不相信,“我跟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連我自己看著小時候的照片,都不一定認得出那是我。”

    霍錦西說:“要說具體點,或許我當時連你的面都沒見到。”

    孟南枝詫異地盯著他,好半晌才出聲:“那你是怎么認出我的?”

    霍錦西輕笑不語,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孟南枝湊上前,“你快告訴我,我真的很想知道。”

    他抬手半圈著她,指尖觸摸到她的耳后,孟南枝敏感地側了側腦袋,被他單手扶住,而后指腹輕輕地摁壓在紅色胎記上。

    垂下的眸色深邃悠遠,嗓音溫潤:“知道你這里有什么嗎?”

    “一片紅紅的胎記。”孟南枝也跟著伸手摸了摸,小時候師父總說別人的胎記都是淺淺的黑色或是灰色,紅色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小時候她總要看,一開始是師父用紅墨朱砂潦草一筆畫給她看,后來用了手機,她自個用手機照了來看,確實是一片紅紅的胎記。

    “對你來說只是一片胎記,對我來說卻是至關重要的標識。”他指腹柔柔地按壓著,“那時候你走在我前面,撩起耳后的頭發(fā)戴上耳麥,我又偏偏抬起一眼,就那么精準地看見了你耳后的這片胎記。”

    孟南枝腦海里也不由得回放起那時候的一幀一畫,卻倏而頓住,仰眸看他,“你怎么知道我耳后有胎記?”

    “你給我解腳上綁著的繩索時看見的。”他抬手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臉,“你說巧不巧,當時我將它看成了是一朵梅花,而你的名字剛好就是梅。”

    說到這,他揪了一下她的臉,“你明明有名字,當時為什么給我留了一個那樣讀都讀不通的名兒?”

    ——“你叫,什么名字?”

    夕陽西下,小小的她轉身揮手,一句方言脫口而出:“我叫meimei~”

    孟南枝眼睫眨了眨,挪開視線,確實有些尷尬。

    “嗯?”他垂首,手指掐著她的唇角攏起,唇印下親了親,“你知不知道我用這個我叫都叫不順的名兒拜訪了都江堰多少道觀?在那條街上又問了多少人?”

    “你……”她詫異,“還回去找我了?”

    “當然。”

    孟南枝一時語塞,頓了好半晌才怔怔地問:“回去找我做什么呢,我在那一帶上都不知道撿了多少人了……”

    “你還沒回答我,你為什么不把你的真名留給我,害我一頓好找。”

    “師父說‘善行無轍跡’,不要給別人留真名,誰知道那是好人還是壞人……”

    霍錦西唇角微抿,雖說這樣說也對,可她對別人留假名可以,偏偏對他也留了假名。

    “你去道觀找我當然找不到。”孟南枝要強調一件事,“我又不是道士,你拿著這個去找我,怎么可能找得到。”

    霍錦西一邊眉尾輕挑,“可你當時穿著青灰道袍……”

    “哦,師父是道士,那是他給我縫的衣服。”說著她抬眸瞪他一眼,“怎么了,誰規(guī)定穿那樣衣服的就一定得是道士?”

    霍錦西:“……”

    得,名字、衣服、地方全都是虛假烏龍,大羅神仙來了也找不到。

    他掐了掐她的腮幫,“強詞奪理。”

    孟南枝抬手扒掉他的手,對她不是揪就是掐,臉都快被他揉捏壞了。

    她自個輕輕地撫了撫,動作卻越來越慢,抬頭直愣愣地看著他。

    霍錦西被扒開了手,便搭在旁邊的沙發(fā)背上,半擁著她往后靠去,嗓音溫和:“想說什么就說。”

    孟南枝抿了下唇角:“你那么早就認出了我,所以后來不管是我錯搭你的電梯還是不小心侵犯到你,你都原諒了我,就是因為我小時候救過你?”

    “難道不應該么?”他側頭看她,“你在我這里有絕對的優(yōu)先權和行使權,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哪怕是將天捅破了,都會有我給你頂著。”

    “哪怕……”孟南枝咽了咽喉嚨,“我要你全部財產呢?”

    “可以。”他毫不猶豫,而后坐直了身體,神態(tài)認真,“你要么?要的話我們可以立馬就去做財產轉讓……”

    孟南枝怔了怔,急忙抬手捂住他的嘴,“我不要,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然而霍錦西卻是在心底記下了這件事,拉下她手握在掌心里,兀自輕輕揉捏著,神態(tài)里摻雜了一絲考慮。

    孟南枝垂眸,看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相擁在一起的身體,以及剛剛吻過的唇,下了定論:“所以,你會跟我在一起,也是因為我小時候救過你。”

    霍錦西蹙眉。

    孟南枝兀自笑了笑,“原來小時候的救命之恩這么厲害……”

    霍錦西眉眼一沉,極其嚴肅地看了她一眼,“我喜歡你、跟你在一起和小時候你救我無關,但又有一絲關聯(lián)。”

    孟南枝心臟倏地狂跳,呼吸一時不穩(wěn)。

    不清不明在一起的這段時間里,他從未說過這么直白的話,只是在萬里高空的飛機上提起過一句心意,卻也因為她的害怕而強行止住,那之后就不曾再提過了。

    她害怕、游移,都是因為沒安全感,他沒有肯定地說過一句喜歡。

    做過不少千金少爺們的保鏢,看多了豪門圈里的喜新厭舊、包養(yǎng)玩樂的花樣,她始終清醒地給自己留著后路。

    哪怕是避無可避地陷了進去,她也能絕對清醒地抽身。

    霍錦西伸手扶起她的下頜,深邃的眼盯著她晶瑩剔透的眼眸,聲音沉緩:“因為你小時候救過我,所以我感激你,在重逢后的日子里盡一切可能地去幫你,但這不代表也要將我的情感、我的終生也要交付給你,沒有這樣的道理。”

    “我跟你說過,南枝,你足夠優(yōu)秀寶貴,自然就會吸引到欣賞喜歡的視線。我也不例外,從最初地縱容幫襯到被你吸引動心,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孟南枝怔怔地看著他,琥珀一般透亮的瞳仁泛著細細碎碎的光芒。

    “南枝,我分得清楚什么是感恩,什么是喜歡,二者從來不能混為一談。”

    “現(xiàn)在,你還在質疑我對你的情感不純么?”

    孟南枝嘴唇張了張,最終緩緩搖頭。

    他俯身擁住她,嗓音輕輕:“可是南枝,你不知道,當感恩里摻雜了喜歡,是一擊必中的致命軟肋。”

    話意卻重——

    “你可以朝我舉槍,但你的槍里,不能有子彈。”

    說的是她不愿意讓外人知道他們在一起的事,讓他成了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他們連牽手都不能正大光明,想見個面還得找無數的借口。

    他如踩在狂風暴雨的懸崖邊,只需她輕輕一推,就會墜入無盡深淵。

    他允許她將他的感受放到最低,但承受不了她真的傷害他。

    孟南枝伸手回抱他,手穿過緊實勁瘦的腰,在他身后摟緊,眼含淚花,搖了搖頭,“我不會。”

    霍錦西笑了,垂首吻了吻她的發(fā)絲,干燥的嘴唇順著往下滑,沾過濕潤的眼睫,小巧的鼻尖,而后印在柔軟的唇瓣上。

    孟南枝仰頭,唇迎上去,接住他的吻。

    坦白相認過后的溫情熱吻比起剛進門時的激烈深吻要更深濃了許多,在更加濃烈的情感,更加純粹的內心蠱惑下,兩人越發(fā)融進彼此的骨血之中,相濡以沫。

    他知道她不曾忘記他,她知道他分得清恩情,人世間的紅塵俗世紛紛擾擾,有了情才有了愛。

    吻過后再分開,屋內的天色早已經看不清彼此了,全賴屋外的白雪倒映,才有了一絲光芒可視。

    他們相擁著倒在沙發(fā)上,也不管姿勢有多奇怪,衣服臃腫得有多難受,一同看向落地窗外的滿地白雪。

    大門口處忽然傳來智能鎖的解鎖聲。

    萍姨全副武裝,搓著手進來,見屋內黑黢黢的,詫異地咦了聲,“這么黑吶……”

    而后伸手摸到玄關處的開關,開了燈,玄關和客廳的燈光霎時亮起,她正要彎腰換鞋,一瞬直起身朝著里面看去,啞然:“南枝,你來了……先生也在啊。”

    霍錦西還是慵懶地坐在沙發(fā)上,一腿搭在另一腿之上,斜斜地靠著沙發(fā)背,淡淡地嗯了聲。

    而孟南枝剛從廚房那邊出來,這已經是她用盡了平生最快的速度了,輕咳了一聲道:“萍姨回來了,我那個,敏姨那邊燉了湯,讓我給大少爺送一點。”

    她沒敢往沙發(fā)那頭看去,說完就悶頭要往外走,“湯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啊?哦……”萍姨應了聲,奇怪地朝著沙發(fā)上的霍錦西看去一眼。

    平時也沒見大少爺喜歡坐在客廳里,還是這么黑的客廳,他不是早早就進書房了么?

    她看了眼走到跟前的孟南枝,隨口問:“那吃晚飯了沒?”

    “還沒……”孟南枝正要說回去吃,萍姨就一口打斷,“那就在這里吃了,剛剛出去買了最新鮮的牛肉,萍姨給你露一手你最喜歡的香辣牛腩,別走了啊……”說著就朝著廚房里走去。

    孟南枝扭頭去看沙發(fā)上坐著的男人,他也轉頭看她,下巴示意了一下沙發(fā),“你家霍總今晚不會出去了,你大可放心地在這兒把飯吃完了再走。”

    若不是他眼睛一直黏在她身上,那清冷的嗓音險些讓她以為他又變回了從前。

    孟南枝吞了下喉嚨,干巴巴地哦了聲,走向沙發(fā),但卻是坐在了最遠的單座沙發(fā)上,正好側邊就是落地全景玻璃窗,可以當做在看風景。

    霍錦西定定地看著她裝模作樣,半晌,好笑地輕笑了聲,站起身,走到吧臺,拿起一個玻璃杯,接了杯熱水。

    萍姨正在廚房里忙碌著,見他接水,又看眼客廳的孟南枝,抻著頭喊道:“南枝啊,自己招待自己啊,別客氣。”

    孟南枝應了聲,正要站起來自己也去接杯水,霍錦西已經端著水走過來了。

    將水放到她手里,骨節(jié)分明的指尖從她掌心緩緩劃過,他盯著她,嗓音清冷:“當在自己家,別客氣。”

    孟南枝:“……”

    端著水走人。

    霍錦西慢悠悠跟在后邊,哼笑了聲。

    晚餐很豐盛,有敏姨燉的排骨湯,還有萍姨特意給南枝做的香辣牛腩和幾道清淡小菜。

    萍姨還在廚房里忙碌著,霍錦西看向她碗里紅紅的牛腩,蹙眉,出聲:“少吃兒點辣,對胃不好。”

    孟南枝瞥了他一眼,“那是你無福消受,辣椒才是這世界上最美味的調料,沒了辣椒,生活都無趣了。”

    說著夾起一筷子香辣牛腩放進嘴里,香得瞇起了眼,“真好吃!”

    霍錦西側了下頭,嘴角微勾,而后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那我倒是要嘗嘗了。”

    孟南枝抬起左手掐著指尖,比了比,說:“你那胃吃不得辣,你就蘸丁點兒嘗嘗就可以了。”

    “嗯,我就嘗嘗味兒。”他抬手握住她正要去夾菜的手腕,而后拇指壓著細白虎口往后,她手里的筷子也就跟著抬起。

    霍錦西探身,唇瓣銜住筷子,微微抿了抿。

    旁邊傳來杯子翻倒的聲音,兩人齊齊轉頭看去。

    第47章  “我又不是故意的,有時候就想跟你親近一些……”

    萍姨急忙低頭去撿翻到的杯子, 拿起來后邊細細查看邊轉身,口里嘀咕著:“這杯子還真是耐摔……”

    眼看著她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一般轉身進了廚房,孟南枝回神立馬將筷子收了回來, 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嘴角抿了抿。

    “放心, 萍姨就算是發(fā)現(xiàn)了也不會亂說什么的。”霍錦西安撫道,拿起筷子夾了一箸菜,正大光明地放到她碗里, 而后抬眸,“你以為萍姨眼瞎,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么?”

    孟南枝不說話, 只是乜了他一眼,端起碗埋頭干飯。

    她當然知道萍姨不會去亂說, 也知道萍姨對于他們的關系或許早就心知肚明,只是知道歸知道,沒捅破那層窗戶紙之前大家都是相同身份,相處也自在。

    這猛然被撞見了……她以后可沒臉再來了。

    想著快速吃完飯, 碗一擱,“我吃好了, 先走了。”

    霍錦西:“……”

    早知道就不作死了。

    他試圖挽留:“把喜歡吃的菜吃完了再走……”

    孟南枝已經站起身, 面色恢復了冷肅, 看了眼廚房里背對著他們忙碌的萍姨, 朝著他拜拜手,而后悄聲又快步地離開了餐廳。

    霍錦西無奈地跟著站起來, 快步走到玄關, 她已經換好鞋,他伸手拉住她, 俯身拿起傘,“我送你。”

    孟南枝一頓,轉身看了眼還在廚房的萍姨,抬眸看他,面色略微嚴肅:“下次不準這樣了。”

    霍錦西反問:“哪樣?”

    孟南枝無語:“……就是不準像剛剛那樣,做些似是而非、讓人誤會的舉動。”

    “我又不是故意的,有時候就想跟你親近一些……”

    這話說得孟南枝又立馬去看廚房里的萍姨了,趕忙伸手捂他的嘴,“這也不能說!”

    霍錦西:“……”

    他不樂意了,低垂著眸子看她,“你故意的吧?”

    孟南枝手收回來,頓了頓,加上句:“私底下就我們兩個人的時候隨便你,有外人在就是不行。”

    “隨、便、我?”他重點偏了,一字一句反問。

    “嗯!”她毫不知情,點了點頭。

    如此……

    霍錦西挑眉輕笑,“好吧,聽你的。”

    見他妥協(xié),孟南枝懸著的心放下來,卻又有一絲不忍心。

    他是那樣優(yōu)秀矜貴的男人,生來就站在頂端,想要什么都可正大光明得到,卻因為她的膽小而處處退讓。

    如果,跟他在一起的人不是她,他根本不用藏頭遮尾。喜歡是正大光明的喜歡,牽手、擁抱、接吻也是,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畏首畏尾的……

    溫暖的手指觸上她的臉頰,他低聲問:“想什么呢?”

    孟南枝條件反射地快速打掉,反應回來又趕緊伸手拉住他的手握了握,干巴巴地說:“沒什么,我先走了,你不用送了,也沒幾步路。”

    霍錦西低垂著的眸色沉沉,輕哼一聲:“這么霸道,連想跟你多待會兒的時間也要剝奪么?”

    孟南枝心臟霎時就軟綿綿的了,她一時也顧不得萍姨會不會出來,抬手抱了抱他,“外面冷,別出去了。”

    霍錦西不語。

    見他還是執(zhí)著地要出去,她立馬說:“你要是送我回去了,等你回來我也送你回來。”

    霍錦西拿她沒辦法,輕嘆一聲,抬手壓在她背上,轉了個身,寬闊背影對著廚房。

    知道她顧忌別人的目光。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回到了給我發(fā)個消息。”

    孟南枝嘴角彎起個笑,“幾步路而已。”

    她放開他,伸手接過他手里的傘,“回去吃飯吧。”

    霍錦西手揣回兜里,安靜地看著她走向大門,忽然出聲:“等等——”

    他轉身將衣架上的羊絨圍巾拿過來,走到她身前,將圍巾纏在她脖間,有了上次的經驗,這回熟練了許多。

    圍好圍巾,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臉,聲音溫和:“去吧。”

    孟南枝轉身去拉門,寒風夾著雪花涌入,她回頭看了他一眼,拉開門出去了。

    大門在身后關上,雪花紛紛揚揚飄下,她一把撐開黑傘,回了十八號別墅。

    玄關處亮著一盞燈,客廳和廚房都安安靜靜的。

    孟南枝關了傘,抬頭看了眼,二樓書房的燈還亮著,這會還沒開完么?

    敏姨端著吃了沒幾口的飯菜從書房出來,見她回來了,隨口一問:“晚飯吃的什么?”

    孟南枝換鞋的手一頓,腰側鼓鼓的,那是她要回到別墅前將圍巾扯下藏進去導致的。

    萍姨已經知道了,敏姨可萬萬不能再讓她知道了。

    只是……她怎么會這么篤定她吃了飯?

    孟南枝趕忙擦了擦嘴,沒有東西啊?

    沒聽見回聲,敏姨轉身回頭看了她一眼,遲疑道:“你都給大少爺做飯了,他不會小氣到飯也不留你一口吧?”

    “額……大少爺不小氣,我是在他那邊吃過了。”孟南枝心下一松,有些好奇地打探,“您猜得真準。”

    敏姨笑了聲:“你那么長時間不回來,肯定是給大少爺做飯了,還好我提前叮囑了一下,不然大少爺現(xiàn)在都吃不上飯呢。”

    原來如此,那就更放心了,孟南枝抱著雙手走過去,“還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拿矗俊?br />
    敏姨頭也不抬地進了廚房,說:“沒了,去休息吧,我等會兒小姐。”

    孟南枝揚聲:“那好,有事喊我。”

    換作往常她肯定會跟敏姨留著等老板忙完,但今天衣服里還藏在東西,得趕緊回屋放好——

    次日雪停,天氣預報顯示后面幾天都是天晴,但溫度卻直降到零下七八度,比降雪那天還要冷。

    孟南枝早早將霍簡卉送去公司。

    今早有幾個大會要開,孟南枝見總裁辦的秘書助理們忙得快腳不沾地,尤其總裁特助許霖,發(fā)型亂了都沒時間整理,她便也跟著幫忙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兒。

    第一場會開完結束,許霖出來就直奔她,“收拾準備一下,中午去港城。”

    “這么著急的么?”

    “嗯,本來是霍董去的,不過他這邊走不開,公司別的副總去力度都不大,就決定了老板過去。”

    “那我聯(lián)系一下董事辦的沈哲沈助理……”

    “別,”許霖忙阻止,“老板說要悄悄過去,剛好今晚何家舉辦珠寶慈善拍賣晚會,邀請到了霍元,還有那位刺頭元老,老板要提前去會會位老頑固。”

    可不是老頑固么,因不善經營導致公司資金斷裂最終被霍元收購,但那位元老情懷高尚,不愿被內地集團收購,可港城又沒有能收購他們公司的資深集團,不甘心卻又不得不服輸,于是只能在合并問題上時不時的瞎折騰。

    “這樣……”

    說飛就飛,許霖立即安排人去申請航線,霍簡卉也有自己的私人飛機,灣流G550,采光最好的私人商務飛機。

    上午工作結束,孟南枝送霍簡卉回別墅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一點準時從首都國際機場出發(fā),三點不到就到了港城。

    依舊是京港國際大酒店,頂層總統(tǒng)套房是長期留給霍錦西的,霍簡卉入住的是次頂層的總統(tǒng)套房。

    許霖剛放好行李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來港前聯(lián)系好的造型團隊因跟港城本地的林家小姐突然改變的時間發(fā)生沖突,不敢不得罪本地豪門,造型團隊只能向他們這邊道歉,讓他們另外找人。

    造型、禮服、妝容所有一切都溝通聯(lián)系好了,結果被鴿了?

    許霖瞬間就懵了,從他來霍總身邊做助理開始,他還從未遇到過這樣被臨時放鴿子的事,霍家的名頭在京北,不,在內地都是被人追捧的,到了港城倒是什么都不是了。

    他氣得都破口大罵了,霍簡卉倒是冷靜,提醒他:“罵也沒用,趕緊重新找造型師,不然你老板我就得這樣清湯寡水地去晚會了。”

    他是第一次來港,對這邊的關系兩眼一抹黑,想到京港大酒店有頂頭大老板霍董的股份,許霖眼睛一亮,“老板你稍等,我去找酒店負責人幫忙。”

    這時孟南枝手里捏著電話從套房的客廳進來,插話道:“老板,Molly團隊是整個港城最有名的造型團隊,之前有打過交道。晚會是八點開始,我爭取到了她們四點的時間,一切都還來得及。”

    她是從聽到許霖接起造型團隊的電話臉色一變就猜到了,轉頭立即想辦法聯(lián)系了之前因潘二公子而打過交道的幾個造型團隊,Molly還記得她,愿意為他們擠出一些時間來。

    “太好了!”許霖大喜,隨即拍了拍腦袋,“對哦,你之前在港城待過,我怎么就忘了這茬!”

    霍簡卉看向孟南枝,勾了勾紅唇,“難怪錦西要壓榨你,我也想壓榨了。”

    “份內的事。”孟南枝垂下下頜,“也只是剛好能幫得上您的忙。”

    霍簡卉笑笑,看了眼傻樂的許霖,“在港期間你多幫襯著他一些。”

    孟南枝應道:“好的。”

    許霖湊上前:“老板,你也像霍董一樣提南枝做助理唄,她心細,能力也不錯,還在霍董身邊干過……”

    霍簡卉轉身往浴室走去,瞥他一眼:“我又不像你們霍董需要那么多助理,不然解雇Andrew?還是解雇你?”

    這下許霖閉嘴了。

    老老實實轉身去安排其他事情去了。

    “我先去泡個澡,造型團隊到了叫我。”霍簡卉走到浴室前,脫下外套,孟南枝上前去接過。

    “好的。”

    四點,Molly團隊準時到,帶來了四套高定禮服,霍簡卉一套都沒要,而是從自己的私服里翻出來了Y家經典款煙灰紫深V西服。

    這件西服在高定圈里可以算是件古董了,九十年代版型精致大氣,走線利落,又是經典款,國內幾乎看不見。

    她問Molly:“今晚何家的珠寶慈善拍賣晚會,這套如何?”

    Molly普通話也很標準:“早知道霍總您自己帶了禮服,我們就不帶來獻丑了。”

    “不過,”Molly頓了下,“要不您選擇我這邊為您準備的C家黑山茶禮服,也很符合您的身份。”

    霍簡卉看了眼她說的黑山茶禮服,黑色修身深v魚尾裙,除了領口大朵白山茶外再無過多裝飾,的確是簡約大氣。

    再看其他幾件,全部都是超季高定,有秀場款也有私藏款,而且都是干凈利落的款式,看來是孟南枝提前跟她們溝通過。

    她轉頭看了眼孟南枝,暗含贊許,而后看向Molly,“這幾套我都很喜歡,但我今晚可不僅僅是來參加晚會的,我還有別的事,西裝才能表明我的立場。”

    Molly表示知道了。

    的確,在女士西服這塊,只有Y家才能做到極致。

    孟南枝懊惱地皺了下眉,她光顧著晚會,忘了老板是來會一會港城收購公司鬧事元老的事兒了。

    說話聲繼續(xù),是霍簡卉簡在跟Molly溝通妝容造型問題。

    孟南枝回神,安靜站立。

    片刻,霍簡卉走過來,下巴示意了一下禮服:“你也挑一件,今晚跟我一起進會場。”

    孟南枝詫異抬眸,然而裹著白色浴袍的身影已經轉身進里間去做造型去了。

    Molly的助理過來,讓她去挑一件禮服,時間緊迫,她的造型也要趕緊做起來了,不然來不及。

    孟南枝應了聲,陪雇主去宴會倒不是沒有過,她只是覺得有些詫異,這次宴會也沒說不準帶保鏢,她大可跟在老板身后進去,不用非得換一身行頭。

    不過她們做保鏢的,都是老板說什么他們就做什么。

    孟南枝在四家高定禮服里看了一圈,最終選E家那條胸口墜著白色珍珠吊帶蕾絲,魚尾修身黑禮服——

    晚會就在京港大酒店的最大宴會廳——天空之城里舉辦。

    一千多平的無柱式大廳,比起盧浮宮的奢糜,天空之城要更加簡約純凈,尤其是漂浮在宴會廳中央的小型天空之城,如同宮崎駿筆下的漫畫里一般栩栩如生。

    來往賓客無不為之側目,紛紛感嘆這座沒有任何支撐的天空之城的奇妙。

    好像自從那次何家為何大小姐言語上沖撞了霍錦西而主動道歉選在京港大酒店的宴會廳之后,何家的所有大小晚宴都選擇京港大酒店,這次也不例外。

    比起京北的大雪紛飛,港城的就要溫暖了許多,哪怕身著超季禮服也感覺不到有多冷。

    宴會廳大門口,孟南枝上前去遞上請柬,門口戴著白手套的侍者打開看了眼,登時恭敬地欠了欠身,“霍總,請。”

    霍簡卉頷首,帶著孟南枝進去。

    她們身后又來了一撥人,聽到侍者的問候聲,打頭那位個子略微矮小的中年男人瞇了瞇眼,“霍?霍家還真來人了?”

    他身邊一身黑西服的年輕男人抬頭看了眼婀娜多姿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問:“就是收購了我們公司的那個霍家?”

    中年男人點頭,遞上請柬,冷冷地陰笑一聲:“我要的是他霍錦西親自來,派個娘們算個什么事?”

    年輕男人眼珠一轉,笑瞇瞇道:“這不是更好應付么,阿爸,今晚您就看我怎么把這小娘們戲得團團……”

    “什么狗在這兒吠?”后頭傳來囂張跋扈的一聲。

    兩人齊齊轉身,見來人一頭瀟灑的狼尾發(fā)型,臉色霎時變了變,卻不得不強忍著。

    中年男人上前一步,換了個笑臉:“賢侄,怎么也來得這樣晚?”

    第48章  去醫(yī)院看看。

    潘少帆雙手插著兜懶洋洋地走過來, 隨意瞥了兩人一眼,“喲,剛剛看走眼了, 沒注意到是崔叔叔……這一過來就聽到一陣亂咬,還以為是哪家的小狗被放進來了。”

    崔家金和崔盛臉色隨著他說的話變來變去, 尤其崔盛,年輕氣盛受不得激,拳頭一握就要上前:“你他媽……”

    崔家金趕緊拉住兒子, 忙朝著已經沉了臉色的潘少帆歉意地笑笑,“賢侄先請,賢侄先請……”

    潘少帆瞥著敢怒不敢言的父子倆, 輕哼一聲,雙手插著兜, 抬步進了宴會廳,背影一股子混不吝的瀟灑。

    剩下臉色徹底難看的父子倆。

    崔盛一把掙脫崔家金的束縛,整理了一下領口的溫莎結,嗤道:“裝什么啊, 要不是潘少揚出事了哪里輪得到他今天趾高氣昂的,以前連給本少爺提鞋都不配!衰仔!”

    崔家金鼻孔里也噴出一道氣, 沉沉道:“今時不同往日了, 他那是命好, 潘老給他找了個好保鏢幫他扳倒潘大, 不然哪有今天。”

    崔盛眼珠一轉,“聽說那女保鏢很厲害, 阿爸要不您也給我請回來, 就算拿不回公司,我也叫他霍家難吞我們這塊硬骨頭……”

    崔家金斜瞥了他一眼, “用得著你說,要找得到我早就請來了。”

    說著抬手整了整他的衣領,“潘家我們是得罪不起了,再遇見那潘二繞開就行了,今晚記得做你的事。”

    想到那兩道窈窕身影,崔盛嘿嘿一笑:“我知了,阿爸。”

    正式進入會場前,霍簡卉拉起孟南枝的手挽在自己胳膊上,衣領一整,單手插著兜,端起侍者托盤里的香檳,踩著高跟鞋,氣場凌人地進去了。

    孟南枝單手挽在她胳膊間,也端起一杯香檳,跟著她進去。

    霍簡卉氣場太過獨特,一進去就備受矚目,原本有些熱鬧的宴會廳都隨著她的到來而安靜了一瞬,眾人還以為是什么大人物到了,紛紛朝著大門口看去。

    然而所有人都不認識霍簡卉,安靜了片刻后,紛紛側頭小聲議論著——

    “這是誰啊,這么大派頭……”

    “沒見過誒,內地的明星嗎?”

    “不過她身上的衣服是Y家老古董了,有錢也不一定買得來,而且氣質還這么霸道,應該不會是明星……”

    “還別說,她真好看啊,她身邊那位也不差……等等,怎么有些眼熟呢?”

    何欣悅一襲暗金色深V吊帶禮服,脖間戴著自家新出的頂奢珠寶,原本是眾人間最閃亮的存在,霍簡卉這一進來,所有人的話題不由得都圍著著霍簡卉了。

    她不太高興地撇了撇唇,正想說兩句,定睛一看,愣了一下,“那不是潘二的保鏢么?”

    剛剛說眼熟那位千金恍然大悟:“我就說呢,怎么看著眼熟,原來是她啊。”

    “爹地之前見潘二身邊換了保鏢就去幫我問了,本來是想挖過來給我做保鏢呢,結果了無音訊了,聽說是回內地了……”

    幾位千金的議論聲從霍簡卉轉到了孟南枝身上。

    她本人倒還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為被討論對象。

    這次何家晚宴上來的人對于孟南枝來說基本都是熟人,一眼巡視過會場,她側頭小聲道:“老板,沒見到崔家的人。”

    霍簡卉斂了斂眸色,嗯了一聲。

    前方過來兩位西裝革履的年輕公子哥,手里端著香檳要來搭訕,孟南枝也都小聲地跟霍簡卉介紹了一下。

    不是什么厲害的世家,霍簡卉應付都懶得應付,一臉冷漠地撇開了眼。

    不想一轉眼就見到前方站著一位提握著一杯香檳的男人,是很少見的狼尾發(fā)型,一襲墨綠色高定西服,內搭黑色襯衣,沒打領帶,黑襯衣的領口開著,一股子混不吝的痞帥。

    這些都不是吸引霍簡卉注意的,最主要是他的目光,火熱而筆直地放在了她身側。

    霍簡卉側目看過去,孟南枝一臉冷淡地下垂著目光,姿態(tài)疏離,沒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聽說她之前在港城給一富家公子做過一段時間保鏢,如今看來應當就是這位了。

    霍簡卉見她明顯不想跟舊雇主打招呼,便打算帶著她往甜品臺走去,晚飯還沒來得及吃,先吃些甜品墊墊肚子。

    然而剛轉過身,一年輕男人手里端著杯紅酒便直直地朝著霍簡卉傾倒了過來。

    孟南枝目光一厲,挽住霍簡卉利落轉身避開,速度太快,霍簡卉身后的千金被潑了一身紅酒,頓時尖叫起來:“啊!”

    抬眸一看,大怒:“崔盛你個王八蛋!!”

    崔盛懊惱,急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手滑了……”

    孟南枝擋在霍簡卉面前,目光不善地看向眼前計劃沒能得逞的年輕男人,聽到姓崔忙側頭去看旁邊。

    霍簡卉顯然也品出來了一些,臉上表情意味深長,側過首,眸色沉靜地巡視了一圈會場,和一道同樣的懊惱目光對上。

    崔家金隔著人群,頓時渾身一僵,直愣愣地挪開了眼,藏在了人群之后。

    霍簡卉收回目光,臉色霎時就冷了,慢步走上前,舉起手里的香檳,朝著正在跟被潑千金道歉的年輕男人頭頂一倒,冷冰冰的香檳便兜頭淋了下來。

    崔盛一懵,反應回來霎時就怒吼了一聲,“他媽的是誰?!”

    抬手抹了一把臉,看清是霍簡卉澆的,他越發(fā)怒火中燒:“你個八婆!”

    抬手就要扇過來,孟南枝一把攔住他,反手先給了他一巴掌。

    崔盛怒吼變成了痛叫,捂著臉破口大罵:“你打我?你他媽敢打我?”

    孟南枝冷著臉甩了甩手,眉峰一厲,“打都打了要如何?”

    霍簡卉輕笑一聲,踩著高跟鞋邁出一步,氣勢凌人:“崔家金的兒子?你剛剛潑我酒又是要干什么?你以為就憑你這么low的手段我會看不出來你們父子的把戲?”

    崔盛霎時心虛,頂著個紅彤彤的五指印狡辯:“我沒潑你酒!我那是不小心手滑,再說又沒倒在你身上!你是誰啊?在港城也這么囂張,當我們港城是沒人了嗎任你欺負?!”

    來參加晚宴的人到底都是港城的,當然更向著這邊的人。

    紛紛道:“就是就是,你也不能無緣無故潑人家酒啊!”

    “崔盛那是不小心,你這就是故意的了,何家人呢?怎么什么人都放進來啊……”

    雜七雜八的議論聲傳來。

    霍簡卉臉色徹底冷了,盯著崔盛,瞥見他眼眸里那一絲得意,冷冷道:“狗東西。”

    一整晚被人罵是狗,潘二他不敢動,崔盛便把所有怒氣全集中在了這里,怒目上前:“你他媽……”

    話沒說完,孟南枝忽然卷起裙擺一甩,朝著他腿彎利落一腳,崔盛猝不及防在霍簡卉面前跪下,整個人愣了,反應回來要站起來,孟南枝又給了他一腳,再次跪下。

    幾次反復下來,崔盛根本無從還手,打又打不過,只能無能狂怒賣慘。

    周圍人看不下去了,紛紛指責起她們來。

    何欣悅抿了抿唇,伸手端起一杯香檳,朝著吵鬧的人群走去。

    孟南枝見到她過來,反手制住崔盛,側頭簡單介紹:“這位就是今晚宴會東道主家的千金,何大小姐。”

    在人家的地盤上鬧了事,霍簡卉心生歉意,舉了一下香檳,冷靜出聲:“何小姐,抱歉了。”

    何欣悅頓了頓,唇角挽起完美無缺的笑容:“你好。”而后看向孟南枝,“好久沒見到你了,不知這位是……”

    孟南枝道:“霍元集團CEO霍簡卉,我老板。”

    所有人心底一驚,紛紛看向一臉冷艷的霍簡卉。

    霍元集團的總裁?

    沒想到她來頭這么大。

    何欣悅本來是心存膈應過來的,任誰遇上自家舉辦的宴會有人鬧事,心情都不會太好。

    可一聽這話,頓時轉頭看向霍簡卉,遲疑著:“那……與霍先生的關系是……”

    霍簡卉趣味地挑了挑眉,說:“錦西么,他是我弟弟。”

    何欣悅完美的笑容立時就甜了幾分,舉了下香檳:“原來是霍姐姐,剛剛是我有眼無珠了,沒能第一時間過來迎接,霍姐姐請見諒。”

    霍簡卉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舉杯跟她輕輕碰了下。

    周圍人一聽霍簡卉的名號,再聽她是之前來港風頭大盛的霍元集團董事長霍先生的姐姐,指責的人皆是一臉懊惱,又都扭頭瞪向那已經站不起來的崔盛。

    崔氏被霍元收購的事前段時間幾乎是風靡整座港城,崔盛的品行大家心底都是清楚的,可剛剛還是被這小子帶了情緒。

    要知道當初何大小姐只是一句無心的話便得罪了人,何家那可是上趕著賠禮道歉呢。

    何欣悅也扭頭看了一眼一身狼狽的崔盛,厭惡地皺了下眉,看向側邊的侍者:“去喊保安過來,我何家招待不起這種愛惹是生非的大人物。”

    崔盛一聽,嘴巴張了張卻又無從辯解,所有人看著他像是在看一顆老鼠屎,目光所到之處人人避讓。

    從他沒把酒潑在霍簡卉身上起,這個讓人出丑他再暖心安慰然后把人帶回房間的計劃完全泡湯了。

    保安進來,拽起崔盛就要拖出去。

    霍簡卉冷淡的聲音跟著傳來:“對了,記得告訴崔家金,你們崔氏我們霍元不要了。”

    這下崔盛有些慌了,急忙扭頭去看霍簡卉,“你以為你能替霍董做決策?!收購我們崔氏你們霍元在港城才算徹底站住腳,沒了我們崔氏……”

    霍簡卉不耐煩地打斷:“我當然能決策。”而后揮手,“帶出去吧。”

    崔盛臉色徹底灰敗,他之前猜想這女人應當只是霍家某位嬌滴滴的大小姐,卻完全沒想到是有決策能力的CEO,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好好在會議桌上坐下來談判一下。

    會場重新恢復了熱鬧,接二連三的公子千金們都朝著霍簡卉圍了過來,孟南枝緊跟在她身邊,一一為她介紹。

    霍簡卉應對這種宴會如魚得水,更別說何欣悅有意無意地照顧著些她,三兩下就摸清了港城的各個世家之間的底蘊。

    孟南枝跟在霍簡卉身邊喝多了香檳,見她已經融入進去,悄聲說了句,退出會場去了洗手間。

    夜幕不知何時降臨,冷風習習,孟南枝搓了搓胳膊。

    要說不冷還是有些冷的,尤其晚上降溫,她又穿著春季吊帶禮服,一點都不防寒。

    整理好裙擺,她洗了個手擦干,這才出了洗手間。

    一縷淡淡的香煙味襲上鼻尖,孟南枝抬眸朝著長長的走廊看去。

    一眼便可看見靠著銀白透亮墻壁上斜斜站著的一道墨綠色身影,下垂的指尖夾著一根已經點燃的香煙,燃燒過半,想來是等了許久。

    不過這也不關她的事,孟南枝面色恢復冷肅,裝作沒看見一般,邁步朝著會場走去。

    走廊很寬,但香煙味卻越來越濃,她眼也不眨地直視著前方。

    擦肩而過,他沒動靜,她也沒停留,走出幾步——

    “喂,孟南枝,見到我這個老雇主也不打聲招呼的么?”

    孟南枝腳步頓了一下,側身,垂了垂下頜,“潘二公子。”

    潘少帆懶洋洋一笑,單手掐滅香煙,上前一步走到她面前,垂眸看著她,嗓音柔得能掐出水:“冷著個臉做什么呢,剛剛崔盛為難你們時我都要出手了,沒想到你們完全不需要。”

    孟南枝沒說話,安靜得像個隱形人一般。

    潘少帆也安靜地看著她,從頭到腳,一寸都不錯過,眼眸深處透出一股貪戀,啞聲問:“在京北過得還好么?”

    孟南枝道:“還不錯。”

    潘少帆扯了扯唇,長嘆:“你是過得不錯,可我離了你什么都不是了。”

    孟南枝皺了皺眉:“潘二公子說話請自重。”

    “可我說的都是真話。”潘少帆再次上前一步,“孟南枝,你回來我身邊吧,我需要你。”

    兩人之間再無多少距離,近到孟南枝都能聞到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

    她后退了一步,果斷拒絕:“我現(xiàn)在是霍總的保鏢……”

    “我不要保鏢。”潘少帆打斷她的話,“你不知道吧,我跟何家退婚了。”

    “那是你們的家事,沒必要跟我說。”孟南枝已經不想再跟他浪費口舌,欠了欠身,“霍總還在等我,我先走了。”

    “孟南枝!”潘少帆上前一步拉住她,“我知道你之前在我身邊任職時不會接受我,可現(xiàn)在我們沒有雇傭關系了,你不要逃避。”

    他直直地盯著她,眼神熾烈:“我喜歡你,你回來我身邊吧,以女朋友或者是潘二少夫人的身份。”

    孟南枝震驚地張了張嘴巴,說:“你瘋了吧?”

    手腕轉動想要別開他的手,然而潘少帆卻不管不顧,緊緊捏著她,甚至還想要伸手抱她。

    “我沒瘋,你不知道我這幾個月是怎么過來的,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回來,想你在我身邊,想得我心口疼……”

    孟南枝快速后仰躲過他伸過來的手,冷著臉正要警告他別再亂說時,后背卻倏然貼上一道溫熱體溫,她腦海里的警鈴瞬時大作。

    下一秒,鼻腔里卻飄進了一抹清淡熟悉的,卻又不可能會出現(xiàn)在港城的氣息。

    她渾身一頓,怔怔地轉頭看去。

    待看清從黑暗里露出來的俊臉時,孟南枝大腦一時間就空了,什么反應都做不出來,只呆呆地盯著他看。

    霍錦西一襲深黑色暗紋質感西服,應當是剛從京北過來,臂彎上還掛著羊絨大衣,伸手扶住孟南枝后,手掌占有欲極強地貼著她的腰腹,抬起淡漠的臉,朝著對面一臉驚訝的潘少帆看去。

    “潘二公子心口疼的話建議去醫(yī)院看看,可別得了什么心臟病。”

    第49章  他真有做狐貍的潛質。

    潘少帆目光緊緊盯著摟在孟南枝腰間那只手, 表情瞬間就僵硬了,嘴唇張了張。

    片刻,他緩緩抬起眼看向孟南枝, 她沒掙扎,也沒一把扯開, 而是任由他摟著,兩人間姿態(tài)親密,一眼就能察覺到他們有著不同尋常的關系。

    他又轉動目光看向霍錦西, 對上冰冷的鏡片,而后才是淡漠深邃的黑眸,嘴唇倏然干澀, 卻還是不死心地發(fā)問:“你們……你們搞在一起了?”

    這話怎么這么難聽?

    孟南枝眉間一皺就要出聲懟回去,壓在腰間的手改為握住她的腰, 她半邊身體被環(huán)進溫熱的懷抱里,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的的攏著她。

    “潘二公子這是不僅心臟不好,連嘴巴也不會說話了,還真得去醫(yī)院好好檢查一下了。”

    霍錦西面色冷淡, 不想在無關人士上浪費時間,摟著孟南枝轉身就要走。

    “等等!”潘少帆大步上前, 緊緊盯著霍錦西, “霍先生, 我倒是要問你一句話了。”

    霍錦西垂下眼皮, 波瀾不興地看了他一眼。

    “當初你在老爺子的吊唁會上突然說我很有勇氣,使得父親對我另眼相看, 后來我邀請你赴宴你也欣然前往, 讓我在各大世家子弟面前臉上有光……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計謀對不對?”

    霍錦西淡淡道:“潘二公子多疑了, 我說的不過是事實而已,做的……”

    他垂眸看了眼懷里的孟南枝,唇角勾了勾,面色依舊冷淡:“確實有私心,不過跟潘二公子說的計謀可不相干。”

    那時候她是別人的保鏢,想見她一面,只能應下她雇主的邀約,可偏偏她又去處理其他事情,所以他在那個會所里等了又等,直到耐心告罄,結果一出門便撞見她被雇主纏著。

    那一刻,他殺人的心都有了,但他又過分冷靜。

    在商言商,他知道要如何才能徹底殺死一個品性不行,卻又惹人討厭的人。

    ——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潘少帆也跟著看去一眼,見孟南枝不像對待他那樣冷淡分明,而是乖巧地待在他懷里。

    她在他的印象里從來都是雷厲風行、做事干脆,一張美麗的俏臉上只會出現(xiàn)嚴肅和清冷兩種表情,從未見過她如此乖巧的一面,一點也沒有剛剛在會場上打人的冷厲。

    眼眸瞬間被刺痛,潘少帆紅著眼看向孟南枝,嘴唇顫動:“孟南枝……”

    孟南枝轉開眼,他倏地抬起頭,死死盯向霍錦西,“怎么不是你的計謀?你是不是早就盯上了她?”

    “不然賀家游艇晚宴上,你為什么會出手救下她?還有,幫我跟你道歉的人也是她吧?”

    他反應回來,“你們早就認識了?”

    霍錦西平淡頷首:“確實很早之前就認識了。”

    潘少帆怔怔后退一步,猛地看向孟南枝,“你騙我!”

    孟南枝抿了抿唇,沒辯解。

    霍錦西上前半步,擋住他的目光,氣勢霎時冷冽了兩分,淡淡說:“潘二公子,她沒義務什么都對你說。”

    潘少帆猝然大笑:“哈,是啊,她沒義務什么都對我說,可我要提醒你孟南枝。”

    他轉眼看向她,冷嗤一聲:“他霍錦西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以為跟他在一起會撈得什么好?你不知道,當初你會離開,一切都是他算計好的!”

    “跟他沒關系。”孟南枝皺眉,冷肅著臉看他,“二公子,是您太過分我才想離開,您弄下的高價違約金我賠不起,所以才不得不找他幫忙,在當時我還不知道我們從前認識過,所以我也沒騙您。”

    “你還向著他!”潘少帆氣憤,“他把你賣了你還在給他數錢!他早就知道我喜歡你,所以在我父親面前稱贊我,讓我進公司,那些突如其來的貨運大單也都是他搞來的,讓我得意上頭……他在捧殺我!”

    霍錦西冷眸瞇了瞇,面色不怒自威,但喉嚨卻不自覺地有些干澀。

    因為他說的,都是事實。

    他在港城收購了幾家物流公司,又跟離港最近的羊城物流集團的幾大董事吃過飯,指定了短期貨運走潘氏,因此潘少帆一上任就完成了幾大單出色的業(yè)績。

    潘老見他有能力,漸漸放權給他,他嘗到了權勢的滋味,做事也就會更加暴露本性。

    自然也就發(fā)生了后來的事,所有的一切,確實都是他算計好的。

    商人行商,講誠信,卻也謀心計。

    孟南枝冷靜道:“可是,這不是您一直都想要的嗎?二公子。”

    霍錦西倏而側目,定定地看著她冷艷的側臉,唇角難以抑制地揚了揚。

    她在向著他。

    “……”潘少帆怔怔地看著她,一臉難以置信,“是他用手段在先!你一走他就撤了那些貨運,你知道我現(xiàn)在在公司有多難?他毀了我,你還向著他?”

    孟南枝依舊冷靜:“您想進公司,他幫您進了公司,這只能說是互惠互利。”

    潘少帆啞然,卻又無力地看著她,“你一向聰慧冷靜,怎么也變得這么不講理了!”

    “她一向聰慧冷靜,不曾變過。”霍錦西將大衣披在她肩上,順手也就攬住她的肩,垂眸,“走嗎?”

    孟南枝也不想再跟潘少帆浪費口舌,都是過去的事了,說再多也沒意義,她點了點頭。

    兩人也不跟潘少帆打招呼,轉身說走就走。

    潘少帆看著他們姿態(tài)親密,漸漸遠去的背影,一時沒忍住,大聲道:“孟南枝,我會一直在港城等你!只要你回頭,我一直在!”

    霍錦西腳步一頓,臉色霎時冷了下來。

    孟南枝也徹底不耐煩了,轉回頭,“潘二公子,你這樣真的很討人厭。我不喜歡你,過去不喜歡,以后也不會喜歡,請你自重。”

    “以后的事誰說得清楚,但你們是一定走不到最后的。”潘少帆篤定,“他霍家家世擺在那里,而你……”

    “不用你提醒,我清楚得很。”孟南枝臉色平靜地打斷他。

    “所以,我也清楚我以后絕不會喜歡你,潘二公子,以后就當是陌生人吧。”

    她轉回頭,面色平靜:“走吧。”

    霍錦西攬著她肩的手緊了緊力道,從潘少帆說出最后這句話開始,他就垂眸看著她,原以為她會反駁,可她沒有,她很平靜,平靜地默認了潘少帆的那句話。

    他瞬間斂了眉鋒,渾身氣場冷冽而壓抑。

    從走廊轉到休息區(qū),前方有人影走過,孟南枝回神,趕忙掙了掙,“有人。”

    霍錦西不說話,也不放開,攬著她的肩膀推開旁邊的休息室,帶著人進去。

    門關上,一室昏暗,一室安靜。

    而門外剛剛進休息區(qū)的煙灰紫身影卻霎時頓住,霍簡卉瞇了瞇眼,轉而扭頭往外看去一眼。

    走廊里,墨綠色狼尾發(fā)型的公子哥仰靠著墻壁,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挑眉,收回視線再看一眼被關上門的休息室。

    這里的休息區(qū)和休息室都是為宴會廳配備的,提供給那些一時喝多了、想休息的、需要補妝化妝的賓客們暫時休息的區(qū)域。

    剛剛在宴會廳上見到董事辦的江淮丙和沈哲,她就猜到錦西肯定是過來了,這才出來找的孟南枝。

    自己親弟弟的身影她是不會看錯的,而能讓那位墨綠色公子哥失魂落魄的人不難猜出是誰,畢竟他整晚盯著的人也只有一位了。

    霍簡卉眉尾輕挑,所以,她的這位好弟弟會跟過來不是擔心她在港城被欺負,而是過來搶人的?

    想通一切,霍簡卉聳了聳肩,看來都不用她找了,踩著高跟鞋轉身,重新回了會場。

    昏暗的休息室里,兩人面對面站著,看不清彼此,清淡冷杉和微馨溫熱的氣息相互纏綿著混為一體。

    他不說話,孟南枝有些不自在,且黑暗很容易滋生不安,她摸黑要去開燈,剛邁出一步,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環(huán)住,她整個人撲向他。

    “別動,讓我抱抱。”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孟南枝卸去了抵御的力道,靠進他懷里,耳邊是他溫熱的胸膛,陣陣有力的心跳從胸腔傳到她的耳朵里。

    想了想,她解釋道:“我跟潘二公子沒有私情,你要相信我。”

    霍錦西說:“我當然信你。”

    “那你不開心什么呢?”

    “有嗎?”

    “嗯,我感覺出來了。”

    霍錦西垂首,嘴唇碰到她的微涼的耳廓,他親了親,嗓音低啞:“你太優(yōu)秀了,總有人覬覦你。”

    這話說得孟南枝面紅耳赤,急忙后仰,抬手捂他的嘴。

    “我哪有你優(yōu)秀,喜歡的你的女生怕是都快擠滿京北城了,更別說港城這邊的,剛剛何大小姐一聽霍總是你姐姐,態(tài)度立馬就變了。”

    霍錦西抬起圈在她腰間的手掌著她后背,她捂著他的嘴,他便仰唇親了親她的手心。

    孟南枝立馬放開,他的手在后背上穩(wěn)穩(wěn)撐著她,她仰起頭,在黑暗里細細描繪著他的五官。

    他才是最優(yōu)秀那個。

    “她變她的,就算是變成天上的仙女我也不喜歡,別拿自己跟那些人比,犯不上。”

    孟南枝唇角微彎,“那你也別跟那些不知道的人比,在我心里你最優(yōu)秀。”

    霍錦西輕笑,俯身親了親她,室內昏暗,她又后仰著身體,唇瓣便落在了她的脖間,一股馨香涌上鼻尖,他沒忍住,露出牙齒咬了咬。

    想將她吞吃入腹,想讓她混進他的骨血里。

    那樣,就不會有人覬覦她了。

    她永遠屬于他,而他,也永遠是她的。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熱熱的氣息噴拂在脖間,孟南枝敏感地縮了縮脖子。

    他咬著她的皮膚,牙齒劃過,嗓音含糊沙啞:“聽到沒有?”

    “聽到了。”她嘴角藏著笑意,側頭躲過,“好癢!”

    含著笑意的聲調有些嬌,霍錦西眸色一深,滾了滾喉結,抬手掌住她腦袋,唇挪了上去,正正吻上。

    孟南枝不動了,啟唇迎接。

    一室黑暗,他們吻得熱烈而持久,直到霍錦西身上的手機震動起來,才不得不放開。

    這時他已經落坐在沙發(fā)上,而孟南枝則坐在他緊實的大腿上,雙手攀著他的肩。

    唇瓣分開,室內燈光也跟著亮起,孟南枝瞇了瞇眼,看清自己的姿勢,急忙要退開,一只手壓上她的后背,抱著她窩進他溫熱的懷里。

    耳邊是他淡然接起的電話。

    他沒避著她,孟南枝豎起了耳朵,是江淮丙打來的,拍賣會即將開始了。

    霍錦西淡淡地應了聲,“就來。”

    掛斷電話,他沒立即放開她,依舊抱著,下頜搭在她頭頂上,好半晌才出聲:“潘二說的話,都是真的,你會怪我么?”

    孟南枝抿了抿唇,“你……為什么要那樣做呢?”

    他坦言:“見不得你跟在他身后忙得團團轉,又危險,還吃不飽飯,我心疼。”

    孟南枝伸手摟住他,“我工作就是這樣的。”

    “所以我才更想把你調回到我身邊,起碼作息規(guī)律。”

    這倒是真的,回了京北之后,她吃飽飽飯,穿暖暖衣,作息規(guī)律,身體倍兒棒。

    他溫柔地抱了會兒她,這才放開她,拍拍她的背,聲音溫和:“去吧,拍賣會要開始了。”

    孟南枝從他腿上下來,趕忙看了眼裙子,有些懊惱,“壞了就麻煩了。”

    “壞了就壞了,我給你賠。”

    孟南枝睨了他一眼,整理了一下頭發(fā)和妝容,把肩膀上一直披著的大衣拿下來還給他,“那我先出去了,你等幾分鐘再出來。”

    霍錦西微微頷首,鏡片后清冷的目光黏著她,緩緩搭起一腿,黑西褲上滑一截,皮鞋锃亮,整個人往后,懶洋洋靠著沙發(fā),清冷和倜儻兩股矛盾的氣質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

    又冷淡又勾人心神。

    孟南枝多看了眼,覺得他真有做狐貍的潛質。

    黑色西服外套解了扣,里面罕見地沒穿馬甲,就是一襲白襯衣,因剛剛她一直坐在他懷里,那塞進褲腰里的襯衣都有些皺了。

    孟南枝沒忍住,俯身給他整理了一下。

    霍錦西盯著她的眸色倏地變濃,抬手給她捂了捂胸口,嗓音微啞:“下次別穿這么低的衣服。”

    孟南枝低頭一看,趕緊抬手捂著,臉頰一燙,轉身拉開門就出去了。

    門重新合上,淺淡馨香也跟著離去。

    霍錦西閉了閉眼,伸手摸出煙盒,倒出一根,點燃,深深地抽了一口,暗自平復著身體的躁動。

    第50章  “再多話就跟我一起洗。”

    “回來了?”這是霍簡卉見到孟南枝的第一句話, 順便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而后將手里的甜品遞給她,明知故問, “怎么去了這么久?”

    孟南枝接過甜品,道了聲謝, 支吾了一下說:“見到個老熟人聊了幾句。”

    “噢……”霍簡卉表情有些意味深長,往她身后看去。

    孟南枝瞬間一僵,緩慢地跟著轉過頭, 見到來人一身墨綠色西服才松了口氣。

    小聲介紹道:“這位是潘氏二公子潘少帆,現(xiàn)任潘氏總經理,我前任雇主。”

    霍簡卉唇角勾了勾, 遠遠看了眼便收回了視線,“先吃點甜品墊墊肚子, 拍賣會馬上開始了。”

    甜品臺周圍也圍上了幾位名媛,幾乎都是過來墊肚子的,孟南枝應了聲,將甜品吃了。

    不多時, 晚宴的負責人便引著眾人轉到旁邊的拍賣廳。

    孟南枝跟在霍簡卉身后,在指定位置上坐下, 許霖不知從什么地方冒出來, 跟在她們旁邊, 手里拿著今晚的拍品清單。

    孟南枝接過來看了眼。

    今晚拍賣會的拍品不僅僅是何家的典藏珠寶, 還聯(lián)合了國際資深珠寶拍賣行一起,每件珠寶來歷不小, 價格更是不菲。

    快速過了一遍, 翻到末頁,霍簡卉的聲音傳來:“有沒有看上的?”

    孟南枝忙搖頭, 合上冊子遞給她,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太貴了。”

    霍簡卉笑了笑,接過冊子翻看一遍,大都是華麗頂奢的珠寶,何家在其他方面不怎么樣,但珠寶這塊卻是實打實的底蘊深厚,就國內而言,珠寶連鎖店鋪鋪遍了大江南北。

    他們拿出手的典藏珠寶,那更是不用說。

    所有賓客皆已落座,然而拍賣會卻遲遲未開始,似乎在等著什么人。

    片刻,一排黑衣保鏢威風凜凜地出現(xiàn)在二樓,正中間的貴賓室亮起燈光,預示著今晚的大人物即將登場。

    所有人都跟著轉身仰頭看去,孟南枝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是誰了,或者是說整個港城的人都猜到了一些。

    只有霍簡卉還不知道,饒有興致地看了片刻,側首小聲道:“這排場,也忒風騷了些。”

    孟南枝嘴角抽了抽。

    果然,下一刻,一灰一黑兩道挺拔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二樓走廊上。

    靠近走廊這一側,一身高定修身黑西服,戴著無邊框方形眼鏡的男人身形頎長,氣場冷肅威嚴,自樓上輕飄飄看下來一眼,整個拍賣廳霎時安靜了。

    霍簡卉也安靜了,并不是被震懾的,而是為自己剛剛說的那句話。

    沒想到她弟弟在京北那么低調,來了港城就像花孔雀開屏一般,風頭搞那么高調。

    她側頭看了眼身邊早有預料的孟南枝,再歪過頭往斜側方看去,那綠衣公子哥一臉便秘和不爽,不由得暗自一笑。

    這種雄競的場面,尤其是自己這一方毫無懸念地碾壓對方的場面怎么看怎么爽。

    中心貴賓室進了人之后,作為主辦方的何大生代表何生珠寶上臺致辭,而后拍賣師身著一襲青花旗袍款款走上臺,大屏幕上出現(xiàn)了第一件拍品,清脆響亮的介紹聲響起,拍賣會也正式開始。

    霍簡卉對珠寶不怎么感興趣,或者說整個霍家的人其實對這種拍賣會上的珠寶都不怎么感興趣,自己家里的藏庫里有足夠多的古董珠寶,上到幾千年前的皇室珠寶,下到私人定制的新品,看多了也就那樣。

    但孟南枝沒見過,她是第一次參加拍賣會,隨著每一款珠寶的展示出來,她都跟著認真仔細地看著,而后再新奇地看著別人叫價拍賣。

    偶爾霍簡卉還會跟她講講拍賣會的內幕和規(guī)則,比如每件拍品叫價的加價方式,拍賣會的落錘、結算與提貨等等。

    一直到整場拍賣會快要拍完,中心貴賓室的燈牌都沒亮起過。

    最后一件拍品是滿天星粉鉆戒指,開采于博茨瓦納礦區(qū),美國鉆石切割商耗時六個月切割打磨而成,最終呈現(xiàn)出這顆十克拉紫粉鉆,要是放在光線下,一粉一紫兩種色彩交相輝映,閃閃發(fā)光,故名滿天星,也是何生珠寶的粉紅之星。

    霍簡卉沒亮燈牌,她已經有了一顆二十克拉的伊甸園玫瑰粉鉆了,對這顆只有十克拉的滿天星粉鉆不是很感興趣。

    這時,她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霍簡卉拿起來看,水墨畫梅花頭像:【你不是有一顆粉鉆了么,這顆讓給我。】

    霍簡卉逗他:【你一個大男人要粉鉆做什么?】

    霍錦西:【……廢話。】

    霍錦西:【到時候拿給孟南枝,讓她拿給我。】

    霍簡卉簡直快要憋不住笑,這么蹩腳的理由也就他想得出來了,飛快打字:【你不如說直接給她。】

    霍錦西:【……你知道了?】

    下一秒第二條緊接著彈出來:【暫時保密。】

    霍簡卉挑眉:【那沙特項目的問題……】

    霍錦西:【我來解決。】

    霍簡卉爽快:【成交。】

    霍錦西:【不能讓她知道,以你的名義給她。】

    霍簡卉:【OK小黃手表情。】

    收起手機,霍簡卉側頭問:“這顆粉鉆好看么?”

    滿場都在競價這顆粉鉆,千金小姐居多,可見這顆滿天星確實惹人喜歡。

    孟南枝以為她想拍,看一眼她捏著手機的手指,簡直就是纖纖玉手的代表,點頭:“好看的,老板手好看,戴起來也一定很好看。”

    霍簡卉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而后又拉起她的手,“你的手也很好看。”

    孟南枝不好意思的蜷了起來,她常年練武,小時候拿得最多就是槍和棍,又或者是刀和劍,自小又風吹日曬,手指骨節(jié)粗大,一點都不好看。

    霍簡卉摸了摸她的骨節(jié),順勢也摸了摸她的圈口,比自己的大一個號,她心里有底了,無話找話:“小時候吃了很多苦頭吧。”

    孟南枝靦腆了一下:“還好。”

    霍簡卉笑了笑,放開她的手,意有所指:“苦盡甘來,以后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孟南枝也跟著笑了下,點頭。

    可不是嘛,她能賺錢了,日子只會越來越好。

    滿天星粉鉆已經從最初的兩千萬叫到了五千多萬,霍簡卉點亮燈牌,直接一口價八千萬。

    滿場寂靜,紛紛轉回頭看向霍簡卉。

    她淡定地掃視全場,氣場十足。

    這回沒人再敢叫價了,一個是她的身份,更別說她身后還有二樓中心貴賓室里的那人,只是露了個臉,大家便都知道他是誰了。

    二一個還真沒人叫得上去,從五千萬跨到八千萬,除非財力足夠雄厚的世家,不然沒誰有這個底氣。

    拍賣師三次確認,最后一錘定音:“八千萬成交,恭喜十八號買家霍簡卉女士成功中拍。”

    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孟南枝也跟著鼓掌,她是第一次跟著參與這樣的拍賣會,尤其自己的雇主,一口價拿下,有種大開眼界的感嘆。

    果然是富人的圈子。

    這錢砸得毫不手軟。

    壓軸拍品拍完,中心貴賓室雖然沒亮燈牌,但這是慈善拍賣會,最終捐出一筆高額的公益善款,這場慈善珠寶拍賣會圓滿完成。

    回到總統(tǒng)套房,不多時,許霖抱著珠寶盒回來,一臉的稀奇喜氣:“老板,這滿天星是霍董給您結算的!”

    霍簡卉早有預料,輕笑一聲,接過打開看了眼,許霖和孟南枝湊上前近距離觀看。

    許霖滿眼亮光:“真好看呀,貴有貴的道理。”

    孟南枝跟著點頭。

    許霖搓搓手:“老板你快戴起來看看。”

    霍簡卉瞥了他一眼,伸手拿起鉆戒,放在燈光下,地面上果然投出一粉一紫兩種夢幻般的光影。

    光影閃爍,太漂亮了。

    不過霍簡卉卻是嘖了聲,將戒指放回珠寶盒里,說:“這滿天星細看還不如我那顆在蘇富比拍來的伊甸園玫瑰,早知道不拍了,這下都重了。”

    許霖也想起來了:“對啊老板,您從來不喜歡東西重樣,這都有了一顆粉鉆,咋還拍下呢?”

    霍簡卉蓋上蓋子,聳了聳肩,“我也就隨口一叫,誰知道港城沒人加價了。”

    而后隨手遞給孟南枝,“喏給你了,不要的話就丟了吧,反正又不是我出錢。”

    孟南枝忙推拒,然而霍簡卉手一放,她不得不趕緊雙手接住。

    “老板……”

    抬起頭,霍簡卉已經轉身捏著脖頸往換衣間走去,“累死了……”

    她又轉頭去看許霖,“許助理……”

    許霖趕忙后退一步,“別看我,這是老板給你的。”

    “可我這也不能要啊……這么貴重……”

    許霖擺擺手:“啊呀,老板給你你就收著,再說這也不是我們老板花錢,不算貴重。”

    孟南枝:“……”

    許霖怕她塞給他,趕忙拉開門出去了,“我去處理工作了,有事再喊我!”

    孟南枝抱著放著昂貴粉鉆的珠寶盒,一時無措,片刻,她站到換衣間門口,等霍簡卉出來,還是鄭重地還給了她。

    “老板,我真不能要……”

    霍簡卉接過珠寶盒,二話不說丟進垃圾桶,“不要就不要吧。”

    而后無事發(fā)生般走進浴室,舒舒服服泡了個澡。

    孟南枝雖然全程跟著進進出出,但眼角的余光始終還是忍不住落在垃圾桶里。

    酒店侍者推來夜宵,見垃圾桶里有垃圾,禮貌詢問過后,彎腰要去提起垃圾桶,孟南枝趕忙上前搶過,“這個我們自己會處理。”

    酒店侍者放下垃圾桶,有些遺憾地看了眼珠寶盒。

    孟南枝轉回頭,“老板,這么貴丟了也太可惜了,您拿去重新拍賣還能收回點兒錢。”

    “珠寶買來不是戴就是送人,我有戴的了,你又不要,那它就沒價值了還不如丟了。”

    孟南枝:“……”

    這就是有錢人的壕無人性嗎?

    那還不如她要了。

    這回孟南枝不再推拒,利索地收了起來。

    霍簡卉勾了勾唇角,毫不在意:“過來吃飯吧。”

    孟南枝過去,跟著一起用了夜宵。

    飯后,霍簡卉處理了會兒工作就去臥室休息了,孟南枝檢查一遍后關好里間的門,轉到套房外間的臥室里。

    剛要脫去禮服,手機響了一聲,她撈出來看。

    H:【開門。】

    孟南枝飛快打字:【你下來干什么??】

    H:【你開門就知道了。】

    孟南枝怕他敲門,只得重新拉上禮服的拉鏈,而后拉開房間門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套間,墊著腳尖快速走到套間門口,看了眼貓眼,門外站著一身黑衣的魁梧保鏢。

    孟南枝拉開門,快速出去。

    陳巖遞給她一張房卡,面色看不出情緒,沉聲道:“今晚我們倆換崗。”

    孟南枝臉色霎時一變,搖了搖頭,“不……”

    陳巖解釋:“崔家父子在樓下開了房間,正對著霍總套間,不確定他們會不會心生怨恨從而產生報復,我有反偵察能力,體力也要略勝你一籌,為確保霍總萬無一失,我建議還是換崗的好。”

    這樣啊,孟南枝心底松了一口氣,不是被發(fā)現(xiàn)了就好。

    但她又疑惑:“不是還有李章和王暢么?”

    陳巖:“這次來港只有我跟著老板。”

    孟南枝啞然,陳巖下來了,他身邊就沒有保鏢了,確實也不太安全,她伸手接過他手里的房卡。

    事關雇主的安危,孟南枝還是拎得清輕重,“套房外間第二間是空房間。”

    “好。”陳巖推開門進去。

    孟南枝在原地站了會兒,轉身往樓上去。

    保鏢間相互換崗也是正常的,她能力確實不如他,如果逞強留下,萬一事發(fā),最終也只會危害到雇主的安危。

    到了樓上,根本不用她再去刷卡,房間門已經開著。

    孟南枝要進門前不知怎么地,深深吸了口氣,而后才邁步進去,一眼觀察過套房寬敞的客廳,沒人。

    她關上門,繼續(xù)往里面走去,這時里間臥室的門打開,他沒戴著眼鏡,西服外套也脫了,只一襲白襯衣,領口還開了顆紐扣,抬眸看她一眼,“來了。”

    孟南枝點了點頭,干干地站著,一時間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好。

    霍錦西路過她,順手拉起她的手牽著到吧臺,將她圈在懷里,先倒了杯水喂她喝,她喝了小半后他一口全部喝完。

    放下杯子,他垂首問:“晚飯吃過了么?”

    “吃了。”孟南枝轉回身,鼻尖微動,在他身上嗅了嗅,肯定道,“你也吃了。”

    霍錦西失笑,抬手刮了刮她鼻尖:“你屬小狗的么?嗅覺這么靈敏。”

    “天生的。”孟南枝也跟著摸了摸鼻尖,卷翹的睫毛眨了眨。

    霍錦西沒再說話,漆黑如墨的瞳仁安靜地看著她,因沒戴眼鏡,他離得她很近很近。

    孟南枝穩(wěn)了片刻,就有些抵不住他筆直的目光,渾身都不自在起來了,抬手抓了抓臉。

    “看我做什么?”

    他抬手握住她的手,嗓音低啞:“想看就看了,怎么,還看不得了?”

    “那倒不是。”孟南枝也跟著抬起目光,直直地放在他的臉上。

    兩道目光相交相融,唇瓣漸漸相貼,輕輕觸碰著、摩挲著彼此的唇面。

    孟南枝抬起手攀上他的脖頸,啟唇主動含上他的唇瓣,探出舌尖摩挲舔舐,學著他一樣,一寸一寸往他唇腔里探索。

    霍錦西呼吸急促起來,含住她微涼軟糯的舌尖,雙手貼上她的后背,按著她往自己的胸懷里壓,吻也越來越深。

    耳邊是他逐漸濃重的呼吸,孟南枝放下一手,摸索著扯出他塞進褲腰里的襯衣,手探進去,緩慢地撫摸過他那緊實的腰側肌膚。

    霍錦西渾身一頓,放開她一些,深濃的眸子盯著她。

    “你這樣做很危險,你知不知道?”

    孟南枝沒回話,盯著此時他凌亂不堪的模樣看。

    襯衣亂了,發(fā)型也有些亂了,呼吸粗重,唇角沾著她的口紅……他在她面前從來都是整潔清爽、孤高清傲而不可侵犯。

    但不可否認,這副凌亂不堪的模樣讓他顯得更好親近,也更叫人熱血沸騰,她靠過去,仰頭再次親了親他。

    霍錦西原本肅著臉緊盯著她,見她仰頭,自覺垂首回吻。

    片刻,他渾身難耐,狠狠吞咽了一下,腰腹往后退開同時也放開她,握著她的身體轉向臥室。

    嗓音壓抑不住的低啞:“臥室里有新的睡衣,你先換上,我去沖個澡。”

    孟南枝雖是轉身了,但還是低頭看他一眼,眨了眨睫羽,好心提醒:“別光沖涼水,會感冒。”

    霍錦西腳步一頓,轉頭看她,牙齒磨了磨:“再多話就跟我一起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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