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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虞先生, 你怎么回來了?”田阮滿面通紅,身上所有弱點都被虞驚墨掌握。

    虞驚墨握住他圓潤雪白的膝頭,強勢地迫使它們分開, 鳳目低垂,眸色深深地注視完全被自己掌控的青年, 唇角含笑:“想你了。”

    這個想念, 不光是嘴上說說, 更是虞驚墨的實際行動,讓田阮知道自己有多想。

    田阮感受到了,哼哼唧唧叫起來, 白皙的天鵝頸抬起,臉頰朝著天花板,冷白的皮膚泛出薄紅, 像是泡在溫熱的泉水中。

    虞驚墨撩動水波, 使其一圈一圈地漾開。

    青年如一朵蓮花, 孑然獨立在水中央, 與頭頂月亮似的燈互相呼應。

    虞驚墨撈起這朵蓮花, 輕撫纖薄的花瓣,捉住奇秀的根莖,使其顫著, 抖落滿花的水珠。

    那水珠滴滴答答落下,匯成溪流潺潺不斷地奔向遠方。

    約莫一個小時, 田阮歸于平靜, 軟成一條緞子。

    虞驚墨輕輕松松地攬著這條柔若無骨的緞子去清洗干凈,而后親手穿上衣服。

    田阮又是那個清純的男高。

    “下去吃飯吧。”虞驚墨衣冠楚楚地說。

    田阮后知后覺生氣:“不餓。”

    虞驚墨看向他平坦的小腹, “才一次,吃那么飽?”

    “……”

    “那也要吃點, 你不想上學了嗎?”

    “你還知道我要上學?”田阮指著自己脖子,“這什么?”

    “愛的印記。”虞驚墨抬手觸了一下青年溫熱的脖頸皮膚,眉眼皆是笑意。

    田阮瞪他,瞪著瞪著發現虞驚墨發絲凌亂,飽滿的額頭上美人尖晃晃,挺直的鼻梁鍍著一層微光,本來薄薄的唇因為親了太久,而顯出玫瑰的色澤。

    柑橘與桂花調的沐浴露香氣飄散在偌大的臥室中,混著虞驚墨身上獨有的木質與冰雪的氣息。

    “怎么?”虞驚墨嗓音低低,喉結隨之震顫,盡管衣著整潔,敞開的襯衫領口下的鎖骨窩卻仿佛盛著蜜糖。

    田阮臉蛋紅紅,不愿說出來——他的虞先生,事后好性感。

    虞驚墨握住他腳踝,給他纖長白皙的腳丫套上雪白的襪子,拇指特地在腳踝處捏了捏。

    “這里也有你的指印。”田阮控訴,“你練了大力金剛指嗎?被你捏過的地方很快就會發青。”

    “抱歉,我下次控制一點。”

    田阮很容易就原諒了他,“你的公事辦完了嗎?”

    虞驚墨:“公事是永遠做不完的,但和你的事,有生之年做一次少一次。”

    “……”

    田阮有理由懷疑,虞驚墨故意說一星期才能回來,其實三天就能回來。

    夫夫倆下樓,管家笑瞇瞇地拍馬屁:“先生和夫人真是心有靈犀,知道他想你了,連夜快馬加鞭趕回來。”

    虞驚墨不置可否。

    田阮已經能對管家的馬屁應對自如:“不是快馬加鞭,是快機加驢。”

    饒是管家也沒聽懂這是什么意思。

    飛機和大驢鞭,尋常人可想不到一塊。

    虞驚墨此刻當真心有靈犀,笑著睨他一眼。

    田阮假裝無事發生。

    吃過早飯,田阮背上書包,拿起自己的車鑰匙。虞驚墨卻說:“我送你。”

    “這幾天都是我自己開車上學,我可以。”

    “那我坐你的車。”

    田阮自己開就算了,要是虞驚墨在旁邊,身家性命壓在頭上,不緊張才怪,“算了,我坐車吧。”

    坐進熟悉的邁巴赫,田阮瞬間安心,旁若無人地和虞驚墨膩歪。

    待到距離德音還有十分鐘時,田阮說:“我下來走走,暑假胖了好幾斤。”

    邁巴赫打著雙閃緩緩靠在路邊,虞驚墨道:“以你刻苦鉆研的精神,就算不走路,過些日子也會清減下來。”

    田阮打開車門,“走路不光為減肥,也為了身體健康。”

    虞驚墨的目光跟隨他,“你的身體有多健康,我很清楚。”

    田阮捂著耳朵跑到人行道,“虞先生再見!”

    “放學來接你。”虞驚墨輕笑,邁巴赫緩緩啟動駛入車流。

    走了不到五十步,熟悉的車鈴響起,田阮回頭,“早上好,路秋焰。”

    “你怎么又走路?”路秋焰問。

    “減肥。”

    “你也吃螺螄粉胖了?”

    “??”田阮趕緊捏捏自己的肚皮,雖然還是平坦的,但腹肌好像沒了,頓時晴天霹靂,“我又胖了?”

    路秋焰:“我吃幾頓螺螄粉,幾天內增加了五斤體重……”

    田阮一蹦三尺高,雙腿這就小跑起來,“坑爹啊,螺螄粉是什么熱量炸彈。”

    由此,兩人約定半個月才能去吃一頓螺螄粉,早上半路步行到學校。

    不知是控制了嘴,還是因為學業緊張,田阮兩個月后恢復不到一百三十斤的體重,因為體形瘦條高挑,看起來偏瘦了些。

    虞驚墨夜里總要摸摸他的肚皮說:“其實你肚子軟軟也挺好。”

    田阮:“我不要軟,我要腹肌。”

    可惜再結實的腹肌,在他躺平后也是軟的,也會被虞驚墨弄出形狀。

    每次看到那形狀,田阮就成了一灘水,任由虞驚墨掬起把玩,肆意搖晃。

    日復一日,不知不覺天氣漸冷。

    田阮早上上學時,需要戴一條圍巾,他翻箱倒柜倒騰出虞驚墨送他的那條紅色圍巾,圍在脖子上,與白色的校服搭配,襯得他整個人唇紅齒白,朝氣蓬勃。

    在他找到圍巾的當晚,不知打開了虞驚墨的什么開關,用圍巾把田阮綁了起來,翻來覆去地炒飯。

    以至于弄臟的圍巾第二天根本不能戴。

    “你害我要挨凍一天。”田阮出門時控訴。

    虞驚墨:“給你發了紅包,中午出去買一條圍巾備用。”

    “行吧。”田阮看在十萬的紅包上原諒他。

    剛到學校,很多人吵吵嚷嚷的圍在告示欄邊,田阮忽然想起,期中考的成績應該出來了,這就拉著路秋焰去看。

    “有什么好看的,肯定虞商又是第一。”路秋焰已經接受了虞商次次考第一的牛逼癥。

    田阮:“你不想看看你多少名?”

    “七八名。”路秋焰心里有數,數學最后一道大題他直接寫了答案,沒有過程解法會扣分。無外乎其他,純粹就是懶得寫那么多字。

    告示板前,有人興奮尖叫,有人失望離開,還有人看熱鬧。

    田阮找到自己的名字,穩在第二名,往下則是奚欽、謝堂燕、海朝、應飛旭、路秋焰、南孟瑤。

    路秋焰雙手插褲兜,“看吧,毫無懸念。”

    田阮倒是注意到應飛旭,一路下跌,不比他和奚欽總是為第二名打得頭皮血流。

    “走吧。”路秋焰討厭人多嘈雜的地方。

    田阮往回走,忽然看到一個面貌清秀的女生,面色慘白地望著告示板上的電子屏,抿著唇一言不發地走了。

    到了中午,田阮約路秋焰一起去買圍巾,順便在商場吃個螺螄粉。

    路秋焰:“……還不到半個月,別勾引我吃。”

    田阮:“那吃云南米線吧。”

    路秋焰這才答應,目光梭巡一圈。

    田阮福至心靈:“我們等等虞商。”

    “……我才沒有要等他。”

    “你就傲嬌吧。”

    “……”

    兩人百無聊賴地在教室前的花壇邊等著日理萬機的學生會會長大人,虞商發了消息來:大約還要五分鐘。

    田阮揪了一朵嫩黃的小雛菊在手里把玩,食指往花心戳了戳,忽然有點臉紅。

    路秋焰:“……”根本不敢問。

    田阮丟掉小雛菊,視線追逐一只小蜜蜂,“這么冷的天還要采蜜,它真可憐。”

    路秋焰:“你被采蜜的時候不可憐?”

    “?”

    “這是動物的習性,蜜蜂不采蜜,就不是蜜蜂。”

    田阮思忖,“你這句話很有哲學意義,不采蜜的蜜蜂,就不是蜜蜂;那不學習的人,就不是人。”

    如果人類沒有經過學習,就會像野人一樣,只剩動物的本能。

    田阮忽然慶幸,雖然他之前是孤兒,但能夠進入學校學習,擁有知識改變命運的機會,已經是上天厚待。

    “怪不得我愛學習,學習愛我。”田阮總結。

    路秋焰笑了一聲。

    走廊里跑過十幾個學生,“天啊,有人跳樓?”

    “聽說是6班的應飛旭,她要跳樓。”

    “為什么?她成績那么好。”

    田阮一驚,原書里可沒有德音學生會跳樓,這一跳,不就成了青春疼痛文學?

    路秋焰眉心微蹙,他說:“去看看。”

    田阮撒腿就跑到6班所在的樓下,仰著腦袋往上看,天臺邊緣,果然站著一道纖細高挑的身影,黑色的長發迎風飄揚。

    少女目視遠方,看不清表情。

    底下的人都在勸她,灌各種雞湯,比如人生還有很長的路,比如未來是光輝燦爛的,又比如再想想年邁的父母。

    聽到父母兩個字,少女的往前又走了一步,崩潰喊道:“考不到年級前三,我來德音毫無意義!我爸媽傾家蕩產,但我辜負了他們的期望!”

    “他們的期望是什么?是年級前三?是清華北大?”田阮問。

    “沒錯!”

    “你以為這里有多少人會上清華北大,別傻了,他們這群公子哥、大小姐,都是要出國的!”

    應飛旭愣住了。

    “清華北大的名額,還給你留著呢。只是一兩次沒考好,就放棄了嗎?你要是進了清華北大,里面的競爭只會更激烈,你就是跳樓一百次也不夠的。”

    “……”

    “下來吧。天冷了多穿衣,餓了多吃飯,困了多睡覺,保持良好的心態與體力,才能為自己的人生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應飛旭認出田阮,“你說得輕松,你次次年級前三,當然不焦慮了!”

    田阮朝她張開自己的右手,豎起中指。

    “…………”

    田阮趕緊收回手勢,說:“我是給你看我的中指,第一骨節凸出,我一學期要寫十幾本筆記,做上千套卷子。我回家還要補習,早上起來就背單詞。我的英語能突飛猛進,是因為進了翻譯社。你要是感興趣,也可以參加一些社團活動,人生不是只有學習,還有體驗。”

    應飛旭神色動容,“可是,我不像你,我家境普通……”

    “家境是家境,你是你,你想怎樣活著,決定權在你自己。”田阮說,“你要進清華北大,也不應該為了父母,而是為了你自己。”

    猛然間,周遭響起熱烈的掌聲,祝枝枝熱淚盈眶:“不愧是才子!”

    田阮剛要慚愧兩句,校長和胡主任皆被驚動,李校長尤為緊張:“應同學,你先下來,有什么話我們好好說。”

    應飛旭倏然想通:“我本來就是要下來的。”

    她想往后退,卻不知怎的后腳跟絆到水泥塊上,搖晃之下,整個人往下栽去——

    剎那間,尖叫一片,混著公鴨嗓的叫聲。

    田阮瞳孔放大,下意識張開手臂,李校長和胡主任也手忙腳亂地去接人,大家一窩蜂不知往哪兒站。

    六樓說高不高,說矮不矮,高度緊張之下,時間仿佛被拉長。

    在田阮的眼里,大家好像變成了慢動作,無數雙手滑稽地朝向天空。

    千鈞一發之際,一塊黑炭似的人影路過——

    砰的一聲,應飛旭砸在那人身上,盡管她被七手八腳地拉住,還是不可避免地將那人砸倒在地。

    “嗷!”汪瑋奇慘叫。

    田阮拉住應飛旭的手臂,“……”

    李校長立即扯下自己的衣服蓋在應飛旭腿上,避免她走光,“叫救護車!”

    胡主任大喊:“救護車,救護車在哪兒?”

    “撥打120!”

    汪瑋奇躺在地上,兩眼發直,因為他看到了,女生的裙擺……剎那間,他忘記了疼痛。

    “汪瑋奇,你沒事吧?”田阮也是服了,汪瑋奇果然是創造奇跡的人,這都能被砸到。

    汪瑋奇臉頰爆紅成巧克力色,“啊?沒、沒事。”

    “真爺們!”田阮佩服地一拍他胳膊。

    汪瑋奇:“嗷嗷嗷~”

    “……”

    應飛旭倒是沒受什么傷,驚魂甫定后,她歉意地看著汪瑋奇,“對不起同學,你還能起來嗎?”

    汪瑋奇看向她,“你多高?”

    應飛旭莫名其妙道:“一米七。”

    “果然膚白貌美大長腿。”

    “……”

    眾人也沉默了。算了,還是給這個“英勇救人”的英雄留點顏面吧。

    李校長又好笑又好氣:“你們要再鬧這么一出,德音可就留不得了。”

    應飛旭低著腦袋,“校長,我知道錯了。”

    救護車很快到來,將汪瑋奇給抬走,應飛旭也要檢查一番,校長親自跟去。田阮叮囑汪瑋奇:“你別色瞇瞇地看著人家,先檢查一下你的老二有沒有損傷。”

    這么一說,汪瑋奇才覺得渾身哪哪兒都疼,頓時嚇白了臉:“我不要絕后,醫生快來檢查一下我唧唧!!”

    “……”

    錯過了熱鬧的虞商來時一臉不解,聽田阮講才蹙起了眉頭,拿出平板戳戳點點:“應飛旭擾亂校園秩序與治安,扣三分學分。”

    田阮:“這樣不好吧?”

    “如果她自覺,會知道這學分怎么賺回來。”

    路秋焰:“就是給她一個目標對吧?”

    虞商不置可否,“去吃飯吧。”

    此事就此揭過,過了兩天,田阮一直沒見著汪瑋奇,才知道他全身三處骨折,正在家里休養。

    “汪瑋奇,真勇士。”田阮再次感嘆一句。

    路秋焰問:“要去看看嗎?”

    “當然。”田阮和虞驚墨說了這事。

    虞驚墨:“那就這個星期六,上過補習后我送你去。”

    “我自己開車,正好帶上路秋焰和虞商,省了油費。”

    “記得導航。”虞驚墨才是真正的日理萬機,隨口說完便掛斷。

    待到星期六,田阮親自開車帶路秋焰去汪瑋奇家,至于虞商,他要和學生會一起,代表學校來探望,而不是個人。

    汪瑋奇家是暴發戶,住的也是大別墅,他爸媽把周圍別墅都買了,以此擴大使用面積。

    田阮拎著水果上門,愣是找了一圈才找到唯一住人的別墅。

    汪家父母都很歡迎,說:“汪瑋奇皮糙肉厚,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他交了虞家的關系,那是三生修來福氣!”

    不知為何,同樣是貶低自家孩子,汪家父母就是說得落落大方,毫無扭捏造作之意。

    田阮與之客套一番,去看了汪瑋奇。

    “兄弟,你們總算來了。”汪瑋奇坐在床上喝娃哈哈,吃薯片,手邊是一只游戲機,看上去并不無聊。

    “應飛旭來看你了嗎?”田阮問。

    “那當然。”汪瑋奇嘚瑟,“我可是為了救她才會光榮負傷,她應該對我有點意思了吧。”

    “你想太多。”

    “我可沒有,她來看我的時候,臉都紅了。”汪瑋奇細細品味,越想越開心。

    田阮忍住了翻白眼,“我想,她就是愧疚。”

    “說不定愧疚著,就對我以身相許了。”汪瑋奇開始做夢。

    路秋焰切切實實翻了一個白眼,“你配嗎?”

    “……”汪瑋奇憤怒,“我怎么不配了?雖然我只有錢了,但我人也不差吧?”

    田阮納悶地問:“你不喜歡南孟瑤了嗎?”

    汪瑋奇言之鑿鑿:“喜歡啊,但她不喜歡我有鳥用。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我決定就應飛旭了。”

    田阮不與之較真,以后的事誰知道,況且這次恐怕又是汪瑋奇的單相思。

    他看了人,就吆喝路秋焰走,正好虞商帶著學生會替換上來關懷汪瑋奇。

    汪瑋奇受寵若驚,眼睛偷瞄謝堂燕。

    謝堂燕:“……你再看我,我挖了你眼睛。”

    于是汪瑋奇又死心了一個,美滋滋地說:“果然還是應飛旭溫柔體貼,還給我帶了香蕉。”

    時間呲溜一下來到元旦。

    蘇市難得飄起了雪花,田阮為了準備期末開,把所有社團活動都暫停,專心備考。

    落雪一直持續到翌日清晨,田阮走出門一看,皚皚一片,白得晃眼,只有樹葉子還是綠的,頂了一層“奶蓋”。

    “虞先生……”田阮猛地打了一個噴嚏在虞驚墨身上。

    虞驚墨給他戴上口罩,說:“天冷,很多人感冒,你別被傳染了。”

    田阮臉小,普通款式的成人口罩在他臉上有點大,需要打個結才能剛剛好。他仰頭望著虞驚墨,乖乖地點頭,“虞先生你也是。”

    虞驚墨牽著他手,送他去上學。

    路上的雪都掃得干干凈凈堆在路邊,德音也不例外,好在草坪上還可以玩雪,不少學生去堆雪人,打雪仗。

    田阮問路秋焰要不要玩,路秋焰搖頭,神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

    路秋焰沉默須臾,才說:“我爸昨晚喝醉酒睡在外面,差點凍死。”

    “……”田阮說,“節哀。”

    路秋焰嗤笑一聲:“但我不覺得哀傷,我甚至想,他這么凍死也不錯。”

    田阮點頭,“你怎么想都是對的。”

    路秋焰踢著一只小雪球,垂下眼睛,“田阮,你真奇怪,無條件站在我這邊。”

    “那當然了,我們是朋友,是兄弟,是婆媳。”

    “……最后一句就不必了。”

    “那你爸現在在醫院?”

    “沒有,我媽在家照顧他,挺累的。”

    田阮還是想不通,為什么路母要顧及他人的目光,不和路父離婚,明明這個人已經爛透了,沒救了。

    在這一點上,田阮實在幫不上路秋焰,不禁拿下口罩呼出一口白白的氣。

    “你嘆什么氣?”路秋焰不以為意,“我爸那個人,可能干凈地離去也是一種福報,總比現在醉生夢死要好。”

    田阮驚異地望著路秋焰年少清俊的側顏,“你真這么想?”

    “很不孝吧?”

    “虞商也是不孝子,你們正好湊一對。”田阮盡量把話題變得輕松。

    路秋焰果然笑了一聲:“他是假不孝,我是真不孝。”

    “誰說的?你將來肯定會孝順我的。”田阮言之鑿鑿,“還得看爸爸是誰。”

    路秋焰斜乜他,“那你等著吧,七老八十的時候,我孝敬你一碗螺螄粉。”

    田阮哈哈大笑,冷空氣入嘴,一個岔氣打起嗝來。

    上課之前,田阮難得輕松了會兒,非要拉著路秋焰堆雪人。

    兩人正滾雪球滾得起勁,汪瑋奇大聲嗷嗷哭著滾在雪地里,來回翻身打滾,很快,他就成了一個真人雪人。

    田阮:“……汪瑋奇,你發什么神經?”

    汪瑋奇淚流滿面,在黑黢黢的臉上結冰,“我又失戀了!”

    田阮拍拍手套,“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你什么時候真的談過戀愛?”

    汪瑋奇:“嗚哇哇!這次不一樣,我被傷到了心!”

    “她不喜歡你,你就被傷到了心,那你的心現在一定千瘡百孔。”田阮說,“要不然,你吃個回頭草,去找光頭吧?”

    汪瑋奇哭得更狠了,一直滾到田阮腳邊,抱著超大號雪球說:“我不喜歡男人,應飛旭騙我,他帶把兒!嗚哇哇……”

    田阮:“???”

    第202章

    田阮知道德音開放, 但開放到男扮女裝,還是頭一回。

    一時間,他不知是汪瑋奇可憐, 還是應飛旭可悲——如果沒有特殊緣由,好好一個男生也不會扮成女生來上學, 還扮得那么像。

    路秋焰上前, 一腳踢開汪淚人, 搶過雪球,繼續堆雪人。

    汪瑋奇淚汪汪:“你好無情,你好殘酷。”

    “你不無情, 你不殘酷,就去接受應飛旭。”路秋焰淡淡地說。

    汪瑋奇臉上結起冰渣子,他用手背一抹, 稀里嘩啦往下掉, “我要去揭發應飛旭, 騙我感情, 傷我心靈, 我要他付出代價!”

    田阮立即勸道:“你千萬別這么做,應飛旭肯定是有苦衷的。之前他差點跳樓,你要是逼他身份暴露, 萬一他再跳樓……”

    汪瑋奇憤怒地爬起來:“他能有什么苦衷?無非就是個變態。”

    “帶把兒就是變態?”田阮雖然受到了沖擊,但有多年看小說的經驗, 對女裝大佬這個設定接受良好, “你不也帶把兒,你還咬過把兒。”

    汪瑋奇瞬間想起在古鎮不堪回首的黑歷史, 巧克力色的臉更黑了,渾如一塊黑巧, 半晌發出一聲狼嚎:“嗷!!!”

    田阮被吵得耳朵一嗡,搖搖欲墜。

    路秋焰過來又是一腳踹在汪瑋奇屁股上,將他踢出三米外,“吼什么吼,怕全世界不知道你失戀?”

    汪瑋奇捂著屁股,吭哧道:“你們都為應飛旭說話,你們跟他一伙,都是變態!”

    路秋焰搬起雪人的大圓頭,重重地砸在肥胖的雪軀上,拍拍已經半濕的羊毛手套,這手套還是去年田阮送的,“那你要不要體會一下變態的拳頭?”

    汪瑋奇撒腿就跑:“你們不是我兄弟了,你們好過分!”

    田阮:“汪瑋奇!你一定要保密!”

    汪瑋奇啥也不說,直奔衛生間。

    過了會兒,他狼狽地逃出來,啊啊叫著撲騰在雪地中,后面跟著一道高挑的“少女”身影。

    天冷的時候,德音的女生有的換上保暖的褲子,有的為了美麗,還穿著專門定制的厚羊絨格子裙,修長的雙腿被薄薄的褲襪包住,腳上蹬著一雙圓頭小皮鞋。

    應飛旭就是這樣的穿搭,他長長的秀發披散著,整齊的劉海遮住秀麗的眉眼,低著頭,就那么冷颼颼地看著摸打滾爬逃走的汪瑋奇。

    田阮遙遙看到,唯有沉默。

    路秋焰:“如果汪瑋奇早幾個月發現應飛旭去男廁,也不會變成如今這樣。”

    “?”田阮問,“你早知道?”

    “看到過一次。”

    “那你怎么不告訴我??”這么大的瓜,田阮居然現在才吃到。

    路秋焰:“有什么稀奇的,我在酒吧打工經常遇到這樣的人。”

    田阮贊嘆:“這個世界還是太豐富多彩了。”

    路秋焰隨手撿了兩塊鵝卵石給雪人當眼睛,適時上課鈴聲響起。

    田阮看了眼遠處狼狽奔逃的汪瑋奇,和淡然自若的應飛旭,笑一聲:“這也是青春啊。”

    關于應飛旭的傳聞,終究沒有流傳開來,汪瑋奇賭氣好幾天沒有找田阮玩。而田阮無知無覺,一心只讀圣賢書。

    終于在期末考前一周,汪瑋奇繃不住了,放學后踩著滑板來找田阮,丟了一大包零食過去,“靠,我不找你,你也不找我,真跟我絕交了?”

    田阮打開零食袋子,從中挑出幾包自己喜歡的,其余放在后面路秋焰的課桌上,笑瞇瞇道:“沒有啊,這些天不是忙嘛。”

    “忙什么?”汪瑋奇踩著滑板骨碌碌漂移過來,姿勢十分熟練。

    田阮羨慕道:“你還會滑板,是為了躲應飛旭嗎?”

    汪瑋奇:“……哪壺不開提哪壺,后面半句我當沒聽到。”天知道每次見到應飛旭,他就尷尬得飛起來,是真的飛。

    “咳咳你還專門學滑板?”田阮很知趣地把應飛旭的名字隱去。

    汪瑋奇牙酸道:“我十三四歲就會滑板了。”

    田阮報以懷疑的眼神,“你之前連平衡車都不會,居然會滑板?”

    汪瑋奇:“……我那時只會一點點,現在才熟練,不行嗎?”

    “行,辛苦了。”田阮想勸汪瑋奇躺平算了,怎么每次結緣的都是男人,和女生的戀愛苗頭是一點都不冒。

    汪瑋奇嘮嗑:“兄弟,你寒假有什么打算?”

    “補習。”田阮義正辭嚴。

    “……”汪瑋奇豎起拇指,“我平生只佩服三個人,一個是會長,一個是我自己,還有一個是你。”

    田阮瞄到路秋焰進來,指著說:“不佩服他嗎?”

    路秋焰:“?”

    汪瑋奇扭頭,悲傷地發現,踩在滑板上的自己才和路秋焰差不多高,“佩服佩服,你又長高了?”

    路秋焰:“嗯。”

    “現在多高?”

    “一米八二。”

    田阮不動聲色,當晚回到莊園,第一件事就是測量身高——晴天霹靂,還是一米七七!

    他久久地立在健身房專用的量身儀器前,呆立不動。

    要吃飯時,虞驚墨把這只小呆頭鵝給揪了出來,大手在他眼前擺了擺,“回魂了。”

    田阮猛地一顫,眼里含了兩包淚,“從去年到今年,我只長了一厘米。”

    虞驚墨抬手拭去他的淚珠,“但你的銀行卡余額,長了不止一厘米。”

    田阮:“……”

    想到自己有那么多錢,還傷心個什么?

    田阮把眼淚收了回去,悱怨羞惱地瞪虞驚墨一眼,“你根本不理解我的心情,除非你分一厘米給我。”

    虞驚墨輕笑:“寶貝,我分你的可不止一厘米,足有二十厘米。”

    “?”

    “在你的身體里。”

    “……”田阮不想秒懂,但臉已經開始發燙。

    “這樣舒服點了嗎?”

    田阮使用小拳拳攻擊技能。

    當晚,田阮又得到了虞驚墨的二十厘米。

    這二十厘米威力赫赫,直教田阮軟成一灘水,任由虞驚墨攪弄其中,使得大地春回,情雨綿綿,無休無止。

    田阮醒來有點懊悔,都要期末考了,他居然還是沒能和虞驚墨分房。

    每次田阮要分房,虞驚墨就會出差,短的兩三天,長的七八天。而每當虞驚墨回來,小別勝新婚之下,田阮根本無法拒絕虞驚墨。

    虞驚墨總會把之前落下的討回來,田阮被“玩弄”得像一塊海綿,只知吸水充盈自己。然后虞驚墨再把他的水給擰出來,激出來。

    于是次次不了了之。

    但這次,必須分開幾天。

    田阮如此下定決心,和虞驚墨提出這個問題,“我要期末考,此次成績要計入檔案,我不想搞砸。虞先生,你能理解我嗎?”

    虞驚墨:“這幾天,你就睡客房,好好復習。”

    “啊?”

    “舍不得?”

    田阮懷疑地看著虞驚墨,“你怎么突然這么大度?”

    虞驚墨:“不過四五天,我還是能忍的。”

    田阮眼睛亮晶晶,“虞先生謝謝你,你真是善解人意、人美心善、器大活好。”

    虞驚墨眉梢微挑,“嗯?”

    “……呃,本來就是嘛。”田阮狀若自然地找補,臉蛋卻已透出薄紅,“你本來就器大,還活好。”

    “有多好?”

    田阮看著不遠處傭人走過,壓低聲音:“你自己的玩意,你自己不知道?”

    “用在你身上,確實不太知道。”

    田阮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再說下去,又要情難自禁了。

    如今的虞驚墨正處于年齡與事業的巔峰期,精力極為旺盛,就是田阮這樣的小年輕都有點吃不消。當然,吃不消也必須吃,這是他身為虞驚墨合法配偶的職責與義務。

    田阮樂意履行這樣的義務,只要第二天不是很忙。

    他搬回客房,劉媽問了兩遍:“夫人,你真不是和先生鬧別扭?”

    “真不是。”田阮說,“我就是為了準備期末考。”

    劉媽放了心,說:“小夫妻鬧矛盾也是常有的事,但謹記不要分房睡,一旦分房,再想睡一起就難了。”

    田阮整理從圖書室拿來的資料,都是全英文的,他打算寒假去考個雅思,先準備著。他聽到劉媽的話,停下了動作,虛心地問:“這是為什么?”

    劉媽瞧他一臉懵懂,端著用溫水洗過的草莓放在茶幾上,說:“我和我老伴以前就是這樣,我嫌他打呼嚕,就把他攆走了,這么多年來再沒睡一起。我們那兒的夫妻都是這樣,分房之后就跟朋友似的。”

    “相敬如賓,不也挺好?”

    “那你管得著你朋友出去找人睡?管得著他整天在外溜達不回家?”

    “……”田阮說,“就算是朋友,畢竟還是夫妻,當然管得著。”

    劉媽搖頭,“管得著他人,管不了他心。夫妻要想一條心,還得睡一起才能培養感情。”

    田阮思忖片刻,覺得有道理,“謝謝劉媽,我懂了。”

    劉媽慈愛地笑道:“夫人懂了就好,像虞先生那樣的,外面肯定大把的想成為他枕邊人,但他想睡的只有你,你只要不辜負他,他也不辜負你。”

    田阮點點腦袋,“我們說好了,就分開幾天。”

    這些天學業緊張,田阮每天往返學校和家兩點一線,偶爾去看一下杜夫人,待他回神,杜夫人要回美國了。

    田阮接到杜恨別的電話時愣住,不知今夕何夕地回想了半晌,“這邊的天冷了,媽媽是要回美國休養。”

    杜恨別問:“有空回家一起吃個飯。”

    田阮這會兒已經吃過晚飯,道:“那就明晚。”

    “明晚媽就走了。”

    “那中午?”德音學生中午的時間是十分充裕的,有三個半小時,田阮經常和路秋焰一起出去找路邊攤吃。

    有一次他們帶上虞商,結果虞商的胃被養嬌慣了,吃了一張手抓餅,居然肚子疼一下午。

    那之后他們就沒帶過虞商,田阮就是有心撮合主角攻受,虞商高貴的胃不允許。

    “中午可以。”杜恨別說。

    田阮樂滋滋地問:“帶上嫂子嗎?”

    杜恨別笑一聲:“帶。”

    田阮和虞驚墨說了這事。虞驚墨道:“既然是岳母的送別宴,我自然要去。”

    翌日,田阮上午考完藝術類的學科,才不到十一點,這就收拾了畫筆,身上沾了顏料也來不及換衣服,把便當往路秋焰手里一塞,這就火急火燎地跑向校門口。

    路秋焰拿著便當去餐廳找虞商。

    虞商問:“田阮呢?”

    “去和他家人吃飯。”

    “杜家?”

    “嗯。”路秋焰觀察虞商,“你爸也去了,沒叫你去?”

    “我去做什么。”虞商自知不是杜夫人的真乖孫,不過徒有虛名。

    路秋焰打開便當,自顧拿去微波爐熱了熱,視線梭巡,看到海朝和南淮橘端著餐盤經過,打了聲招呼。

    海朝點頭,南淮橘則左右張望:“田阮呢?”

    路秋焰:“你們怎么總是問我,田阮呢?”

    “他不是經常和你在一起?”南淮橘酸溜溜,“要不是知道他和你不可能,我都要懷疑他對你有意思了。”

    路秋焰:“在一起就是有意思?”抬手指指海朝,“那你們呢?不也經常在一起。”

    南淮橘:“……”

    海朝淡聲道:“去吃飯,下午還要考試。”

    南淮橘閉上嘴巴坐在餐桌前,欲說還休地看著海朝。

    海朝:“有什么話就說。”

    南淮橘小聲:“我就是對你有意思。”

    海朝正在喝湯,聞言頓住,喉結上下滾動,忍了幾息才忍住嗆聲,把湯咽下喉嚨,溫熱的水流過胃。他道:“我知道。”

    南淮橘拿筷子戳著米飯:“那你呢?”

    海朝看了眼他的飯,“你吃得一粒不剩,我再告訴你。”

    “哦。”南淮橘默默扒飯。

    餐廳里一如往日的平靜寧和,甚至過于平靜。

    路秋焰坐在虞商對面,忽然說:“田阮不在還挺無聊。”

    虞商:“我不覺得。”

    路秋焰看他,“你就一點也不想他?”

    虞商只覺莫名其妙:“……他是我小爸,我想他做什么。”

    “難道你沒有把他當朋友?”

    “我要是把他當朋友,一天要被我爸罵三次不孝子。”

    “……也是。”

    遙遙的杜家,田阮剛進門就接連打了三個大噴嚏:“啊秋~啊秋~啊啊啊秋!”

    聲音之大,繞梁不止,在“小巧玲瓏”的別墅回蕩良久。

    田阮:“……”

    虞驚墨:“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虧心事,才會這么被人念叨?”

    田阮委屈:“哪有?我這學期可老實了。”

    天地可鑒,田阮自從上了高三,眼里就只有學習和虞驚墨,每天除了學習,就是和虞驚墨親熱……這個還是不鑒了。

    “是不是你在心里偷偷腹誹我?”田阮睜著澄澈的眼睛,懷疑地瞪著虞驚墨。

    虞驚墨鳳目低垂,淡然地接住他視線,坦坦蕩蕩地道:“沒有。”

    “真的?”

    “我怎么會腹誹你,你要是惹我生氣,我只會炒炒你罷了。”

    “……”田阮居然覺得有道理。

    一聲響亮的“嘖”傳來,渾身綴滿亮片的賀蘭斯再次閃亮登場,還是那頭微長的香檳色發絲,狐貍眼翻上了天,“你們調情,能不能不要在別人家里?”

    dew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小少爺,歡迎回家。”

    賀蘭斯:“……”

    田阮腰桿筆直,翹著尾巴走進客廳,“我媽媽呢?”

    dew:“夫人正在和大少爺賞畫。”

    “賞畫?她畫的嗎?”

    “是賀總。”

    田阮來了興趣,“畫了什么?我倒要瞧瞧。”

    賞畫之處就在臨近的茶廳,杜夫人的聲音傳來:“小阮,是你打噴嚏嗎?”

    田阮:“……是我,媽媽。”

    茶廳的玻璃門是虛掩的,此處幽深靜謐,茶香裊裊,落地窗外是大片的郁金香。待到春日,這片花園就會種上鵝黃淡紫的雛菊。

    陽光正好,照進來幾縷,落在桌上的畫里,仿若為里面的春天增添了更多的生命力。

    田阮看到占滿整個油畫的花花草草,也沒覺得有什么特別的,值得他媽媽和大哥欣賞這么長時間?

    杜夫人招手,田阮便坐到她身邊,說:“這畫真好看。”

    “你是不是感冒了?”杜夫人關切地問著,抬手試了試他額頭。

    “沒有。就是風吹的。”田阮說著,目光再次落在畫上。

    杜夫人一笑:“看出什么了嗎?”

    “花啊。”

    杜夫人拿起畫,將其轉個圈,“你看這里的色塊,和這里的色塊,連接起來是不是像一個人影?”

    田阮震驚了,“像。”

    “還有這里也是一個人。”

    田阮瞅了好一會兒,“有兩個人影抱在一起?”

    杜夫人抿唇一笑:“不是抱在一起,而是在創造生命,這些花,就是他們生命力的表現。”

    田阮:“……”

    學藝術的,可能天生就對那方面不怎么避諱。田阮臉皮薄,這就紅了一點,偏要故作淡然地點頭:“這畫能賣多少錢?”

    杜夫人:“唉,這點你和你爸一樣,只知道錢。”

    田阮:“……”

    怎么辦,他這是被親媽嫌棄了嗎?

    明明杜恨別一身銅臭,田阮只是稍微愛錢了一點,如果他有上千億,他也搞藝術,可他生來沒有,只有缺錢的煩惱,哪里顧得上什么藝術。

    時至今日,他也沒法入藝術的門了。

    虞驚墨道:“藝術無價,但藝術家心中有價。真正的無價之寶,是不會輕易拿出來的。”

    杜恨別笑著推了一下挺拔鼻梁上的無度數金絲眼鏡,看向賀蘭斯,“我只是個半吊子,不懂什么藝術,但卻有一個無價之寶,是不能拿出來。”

    賀蘭斯似笑非笑:“如果你的無價之寶是你的雕,大庭廣眾,拿出來也不好看。”

    田阮:“大哥養雕了嗎?拿出來為什么不好看?”

    “……”

    杜夫人干咳:“不說這個了,去吃飯吧。”

    田阮也沒追問,還是到了餐桌前,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

    他又仔細琢磨虞驚墨的話,技術含量太多,足夠說慣大白話的田阮學上好幾年。

    這就是大佬的對話?

    田阮有點為自己的智商捉急,吃完飯,他和杜夫人說了溫情脈脈的道別話,回了莊園換衣服。他特地問管家一句:“王叔,之前別人送來的補品里,有沒有專門補腦子的?”

    管家這就給他找出來。

    田阮仔細看了說明,對身體是無害的,這就喝了一小瓶營養液,吃了兩顆魚油。這么多也吃不完,于是帶了點到學校,準備分給路秋焰。

    虞驚墨送田阮去學校,只見他面色紅潤有光澤,道:“補品還是要少吃,補太過了對身體也不好。”

    “我吃的這些是無害的。”

    “等你老了,賣保健品的奸商第一個騙你。”

    田阮說:“才不會,我會分辨。而且這些放著也是放著,就算補不了腦子,也能補充體力。”

    虞驚墨思考片刻,“要真能補充體力,那倒是個好東西。以后你和我……也不會那么容易累。”

    田阮不想做秒懂男孩……

    幸而升起擋板的司機宛如空氣。

    田阮:“以后蘇市智能車普及,我們可以坐智能車。”

    司機不當空氣了:“智能車再智能,也不如人開的好。夫人要想體驗,您的車上就有智能系統。”

    田阮驚詫不已:“我怎么不知道?”

    虞驚墨淡聲道:“被我關了。開車親自上手才會心里有數,交給智能是一種冒險。”

    田阮就此作罷,一項技能確實掌握在人類手上是最好的。他好不容易學會開車,絕不能因噎廢食。

    到了學校,田阮把補品給路秋焰。

    路秋焰對保健品從來報以懷疑的態度,“我多吃兩個包子,都比這個好。”

    田阮:“吃吃看嘛,反正對身體無害。”

    周圍的同學圍上來,一名女同學問:“這吃的什么?”

    田阮:“鈣鐵鋅硒維生素,和魚油。”

    “你那么聰明,就是因為吃了這個嗎?”

    “不是,天生的。”田阮還有剩,于是全部分了出去。

    大家吃了都說好,“感覺自己瞬間耳清目明,變聰明了呢。”

    田阮沒想到效果這么好,那么問題來了,為什么他吃了沒感覺?

    接連幾天考試,田阮忙得團團轉,一旦緊張了就吃一粒維生素。

    期末考考完,田阮接到了學生會的通知——

    奚欽:“田阮同學,有人舉報你吃違禁藥品,才會成績那么好。不光你自己吃,你還帶著全班同學一起吃。”

    田阮:“…………什么鬼?誰搞我??”

    虞商眉心緊蹙:“你這幾天給大家吃的,真的只是維生素和魚油?”

    田阮:“那當然了,不信可以問問他們。”

    虞商:“那你為什么沒有給我?是怕我發現什么?”

    田阮:“……你他爸的次次年級第一,需要吃什么補品?給你補得血氣方剛、欲火焚身,你就把路秋焰撲倒,偷吃禁果了!”

    虞商:“……”

    學生會幾人:“咳咳,我們什么都沒聽到。”

    第203章

    虞商捏了捏眉心, 濃長如劍的眉峰微蹙,他算是發現了田阮的一大特點,每當被逼急了, 就會胡說八道,而這胡說八道十之八九會牽扯上他和路秋焰。

    頭腦里也不知哪里來的那么多“奇思妙想”, 每每讓人措手不及。

    “把那些藥交出來。”虞商朝田阮伸手。

    田阮掏了掏口袋, 憤憤把維生素和魚油交出去, “這幾天早上你又不是沒有看我吃過。虞先生都沒說什么,就是保健品而已。”

    虞商垂眸,“跟我解釋沒用, 得讓其他人知道你沒有嗑藥。”

    “……那你發個告示。”

    “這些藥要檢測成分,確定安全了才能公布。”

    奚欽:“可以先發個聲明。田阮,你打一個百來字的草稿, 學生會代發。”

    錢賴賴遞過紙筆, 說:“我們都相信你。”

    謝堂燕:“要我說, 不如直接報警, 讓警方給田阮做個體檢, 體檢報告一出,保證閉嘴。”

    虞商:“警方若是介入,更是風言風語。這點事都解決不了, 要學生會做什么?”

    其他人閉上了嘴巴,校長沒有出面, 就代表虞驚墨沒有出面, 間接說明這事不大,沒必要驚動旁人。

    很快, 田阮寫好了聲明稿子,給虞商看。

    ——本人高三1班田阮, 沒有使用任何違禁藥品,沒有帶領全班同學嗑藥,無稽之談,荒謬之言。我的成績貨真價實,真金不怕火煉,歡迎隨時來舉報,恭候閣下大駕光臨。學生會已收取證物藥品鈣鐵鋅硒維生素,和魚油,即將送去醫院化驗藥物成分,假如其中有任何違禁成分,本人即刻退學!

    謝堂燕看過說:“這會不會太冒險了?”

    田阮仔細地看過這些保健品的成分,其實也不敢確保里面有沒有其他東西,不過這些藥品價格昂貴,廠商應該不敢添加違禁成分。

    “沒事。”田阮說,“假如真有不測風云,我臉皮厚,死不承認就好了。”

    謝堂燕噗嗤一笑,豎起大拇指。

    然后田阮就回了教室,期末考剛過,就傳出了這樣的謠言,同學們都很忐忑。他一來,他們就圍上來,急切地問:“田阮,究竟怎么回事?”“不會真有什么問題吧?”“難道我感覺自己變聰明,是因為吃了你給的藥嗎??”

    田阮被七嘴八舌包圍,耳朵嗡嗡,抬手示意大家安靜。

    他們卻還在爭執不休。

    砰的一聲巨響,所有人駭了一跳,驚愕地看過去。

    桌子挪了將近一米,路秋焰坐在椅子上,兩條長腿悠閑地舒展著,下頜微抬,淡淡道:“不好意思,腳滑。”

    作為隱形的“校霸”,路秋焰的威壓始終是在的,這群嘰嘰喳喳的少爺小姐立時文靜了許多,甚至柔聲細語地問田阮:“你給我們的藥,真的沒問題對吧?”

    田阮:“要是有問題,大不了我們一起退學。”

    眾人:“……”

    田阮:“哈哈開玩笑的,不好笑哈。”

    眾人:“一點也不好笑。”

    這都高三了,再從德音退學,那也太虧了。

    田阮安撫道:“你們放心,我給你們的就只是維生素和魚油,不信的話,等你們成績出來就知道,變聰明只是錯覺。”

    “……”

    話說時,班主任到了教室,拍了拍講臺,“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大家恭喜本次期末考進入年級前二十的同學。”

    同學們習以為常地聽著,果不其然,第一名又是虞商,而田阮是第二名,第三名奚欽,第四名應飛旭,第五名南孟瑤,第六名路秋焰,第七名謝堂燕,第八名錢賴賴……

    “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送給勤奮的他們。”

    教室里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

    班主任照常說了些勉勵的話,隨后道:“關于田阮有些謠言,不信謠不傳謠,大家可知道?”

    “知道了。”田阮尤為大聲地說。

    班主任點點頭,吩咐了些寒假注意事項,收拾好教案就走了。

    然后就是自由活動,兩天后來拿成績單和作業,就可以快樂寒假。

    田阮去了一趟翻譯社,團長艾歌特別詢問了他這件事,嘆道:“雖然我想相信你,但在結果沒有出來之前,我無法舉薦你去出版社翻譯詩集。”

    田阮:“……那就算了,正好寒假我要考雅思,可能沒空。”

    艾歌點頭,“那你先準備雅思,這事才是重中之重。”

    田阮有些失望地走了,他不怪艾歌,這事他自己都覺得玄乎,何況他人。

    沒有社團活動,田阮去了一趟圖書館,正在書架間穿梭,手機震動一聲。劃開手機屏面容解鎖,是虞驚墨來的微信消息。

    虞驚墨:藥品已經送去檢測,不必擔心,下午結果就能出來。

    田阮:嗯。

    虞驚墨:在哪兒?

    田阮:?

    虞驚墨:我在校長辦公室。

    田阮:虞先生你不必親自來一趟的。

    虞驚墨:過來。

    田阮:哦。

    田阮抱著三本書籍去管理員那里登記,管理員是個面容忠厚慈和的中年女人,她認出了他,笑道:“這世上有三樣東西不會被辜負,你知道是哪三樣嗎?”

    “哪三樣?”田阮不明所以。

    “真情,知識,努力。”管理員語氣柔和,“你付出的感情總有一天會以另一種方式回到你身邊;你學到的知識融會貫通在你的血肉,誰也搶不走;而你的努力,不是沒有回報,只是有時候陰差陽錯不到時候。”

    田阮點點頭,“老師說的對,受益匪淺。”

    管理員擺手,“我可不是什么老師,只是一個喜歡看書的中年女人罷了。”

    田阮卻說:“人生處處良師益友,授予我知識的,便是老師;給予我善意的,便是朋友。”

    短短幾句話,田阮豁然開朗,沒錯,做錯事的又不是他,他不必為別人的錯誤買單。朗朗乾坤,日月昭昭,這個世界還能沒了法度,沒了真理?

    圖書館的書可以借一個月再還,田阮算算時間,那時候正好開學。

    經過教學樓,一個黑皮男生呲溜躥出來,鬼哭狼嚎:“田阮!你被冤枉了!!”

    田阮剎住腳,看汪瑋奇腳下溜著滑板沖過來,身子往旁邊一躲,汪瑋奇就躥了過去,和走廊歐式柱子來了個親密擁吻。

    汪瑋奇:“……”

    田阮扭頭看:“你干嘛?”

    汪瑋奇和柱子難舍難分,仿佛那是他最親密的戀人,只有腦袋能動,他轉過臉,鼻血直流,眼淚嘩嘩:“好兄弟,我相信你沒有嗑藥。”

    田阮:“……但你看著像嗑藥的樣子。”

    汪瑋奇捂著鼻子,嗷嗷叫著跑向校醫室:“校醫姐姐救我~”

    田阮實在不知汪瑋奇到底是干嘛的,“抽風了?”

    他一頭霧水地去了校長室,禮貌地敲了敲門。

    “進來。”是李校長溫文儒雅的聲音。

    田阮擰開門把手進去,“校長好,胡主任好,虞先生好。”

    胡主任山羊胡翹起,上來就拍馬屁:“這孩子多么有禮貌,脾性多么溫良,而且這臉長得也漂亮,都說相由心生,田阮就是一個溫柔敦厚、謙恭有禮的好孩子啊。”

    虞驚墨唇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問田阮:“你說呢?”

    田阮:“……”他能怎么說,尷尬。

    李校長招手,“坐下再說。”

    田阮乖乖地坐在虞驚墨身邊,說:“謝謝胡主任的認可。”

    胡主任笑得露出十六顆牙齒:“不用謝,我就是個實在人。”

    田阮只是笑笑。

    李校長道:“我知道,你是受了委屈,這種謠言對你一個學生的傷害是不小的。你放心,只要結果出來,制造的謠言的人定然嚴懲不貸。”

    田阮想了想說:“我不想知道那人是誰,該怎么做按德音的校規來就好。”

    李校長不可思議地問:“就這樣?”

    “嗯。”田阮點頭,“我也算日行一善。”

    李校長對虞驚墨笑道:“田阮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虞驚墨:“嗯。”

    田阮:“不要夸了,再夸我就飄了。”

    大家笑起來。

    這也是田阮想通了,不然他還真能干出“嚴懲不貸”的事。現在田阮只想安安心心過一個寒假,為即將到來的高考做準備。

    從校長室出來,田阮為了避人耳目,不敢和虞驚墨走一起。

    虞驚墨高大峻拔的身影在前方,田阮落后三四米。此時已經中午,虞驚墨接他去吃佛跳墻。

    田阮走著就開始分神,步伐慢了許多,而當他回神,前面的虞驚墨還是不遠不近的,步調跟著田阮慢下來。

    周遭不時掠過朝氣蓬勃的臉龐,無數雙眼睛或驚艷或懼怕地看著虞驚墨走過。

    田阮走在走廊、花樹、大道的光影交錯中,目不轉睛地看著虞驚墨的背影,像一個追逐大人步伐的孩童。

    虞驚墨身形緩緩定住,回首看了他一眼,嗓音沉而柔:“這里沒人了。”

    田阮驀然回神,此刻如同那千千萬萬的青春少年,奔向自己的戀人。

    虞驚墨準確無誤地接住了他的手。

    田阮與之十指相扣,掌心被溫暖牢牢地包裹,快意地彎起眼睛:“虞先生,我真喜歡你。”

    虞驚墨側眸看向身邊的青年,手指又緊了緊,問:“為什么?”

    “因為你是你。”

    世上獨一無二的虞驚墨,也許口頭不會多作表達,但是每一個細節,都妥帖地安撫著田阮。有他在,好像世上沒有任何可以憂慮的事。

    虞驚墨輕笑:“我沒有你想的那么好,但我也是真喜歡你。”

    田阮:“那我們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臭味相投。”

    虞驚墨:“……可以換個詞。”

    去粵式餐廳吃佛跳墻,又遇到海朝,南淮橘也在。

    因著虞驚墨,南淮橘沒有作妖,老老實實地打招呼:“田阮你也來吃飯啊。叔叔好。”

    虞驚墨點頭,對服務生說:“兩桌一起買單。”

    南淮橘雖然不缺錢,但海朝每次都要AA,弄得他總不好意思吃太多,有人請客,他這就大快朵頤起來,小嘴油光锃亮:“謝謝叔叔,謝謝叔父。”

    田阮:“……不客氣,慢點吃。”

    海朝對此面無表情,等南淮橘吃完了,他才忙完坐下吃了點。南淮橘特地留了大半,說:“這邊我沒動過,你吃。”

    “嗯。”海朝吃飯也不怎么說話。

    南淮橘憋得慌,正好和田阮“臭味相投”,這就搭話:“叔父,聽說你嗑藥了?”

    話音落下,鄰桌的客人狐疑地看過來。

    田阮:“……你這孩子別瞎說,我那是被冤枉,吃的是維生素。”

    “維生素啊。”南淮橘若有所思,最后得出結論,“是不是吃了維生素,就可以不吃飯了?”

    田阮:“你這樣遲早會吃沒文化的虧。”

    “?”

    “維生素是只是補充微量元素,飯還是要吃的。”

    南淮橘點頭,“那吃維生素有什么好處?”

    田阮看了眼海朝,“你問海朝。”

    “他又不吃維生素。”

    “橘子里面富含維生素C,他吃的肯定不少。”

    南淮橘一時沒反應過來,問:“海朝,你喜歡吃橘子嗎?吃了橘子有什么好處?”

    海朝:“……”

    海朝瞥了眼憋笑的田阮,淡淡道:“沒吃多少,不知道。”

    南淮橘言之鑿鑿:“原來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和我這個學渣一樣。”

    田阮終于忍不住哈哈笑起來,南淮橘還一臉莫名其妙。

    吃完飯,虞驚墨把田阮送回學校,說:“你要是沒事,下午其實不用去學校。”

    田阮:“不行,我要是不在場,風言風語肯定更多。”

    只有田阮在學校,當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才是真的清白。他可不想給別人借題發揮的機會。

    “下午來接你。”虞驚墨抬手揉了揉青年清爽的發絲。

    田阮笑顏燦爛:“好。”

    整個午間,田阮在學習與看書中度過。

    一塊黑森林小蛋糕放在他面前,還有一杯檸檬茶,田阮驚喜地看著路秋焰,“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甜的?”

    路秋焰:“預祝你洗脫冤屈,昭白天下。”

    田阮揭開小蛋糕,美滋滋地挖了一口,“路秋焰,你好孝順啊。”

    路秋焰:“……不會說話別吃了。”

    田阮護住蛋糕,“你真好,行了吧?”

    下午,學生會在電子告示欄公布維生素和魚油所有成分檢測表。

    胡主任親自用他的公鴨嗓在廣播室進行特別聲明:“同學們老師們下午好,現在是北京時間下午三點五十分,今天早上八點四十五接到一學生舉報,高三1班田阮同學帶全班同學食用違禁藥品,成績作假。此事已經經過檢測證明,純屬子虛烏有!”

    “公布的檢測表在學校告示欄,歡迎大家前去參觀。此事對一個學生而言,是學業生涯的一次重大傷害,希望大家不信謠不傳謠,田阮同學成績有目共睹,是真才實學,沒有任何污點。若再發現對其惡意抹黑造謠者,嚴懲不貸!”

    “田阮同學知禮節、懂禮貌、心地仁慈,專門找校長說不用懲罰造謠同學,只按校規進行匿名批評,留校觀察。希望這位同學改過自新,好好為高考做準備,不要再搞那些小伎倆。成績,才是一個學生最大的本事。”

    “大家寒假愉快,希望春天到來時,德音春暖花開,而每一位同學都為了夢想而奔赴山海,來日可期。”

    第一次,德音所有人安靜地聽完了胡主任的公鴨嗓廣播,在冬日清幽雅淡的臘梅香中,大家紛紛奔向告示欄。

    田阮慨然一笑:“此身由此分明了。”

    兩日后,田阮來拿了成績單和作業,和同學們告別。有人問他要不要去參加冬令營,他給婉拒了,說:“我要為高考做準備。”

    同學:“……學霸你不要卷了,再卷下面的人都死了。”

    田阮笑笑:“寒門學子,不得不卷。”

    大家心里想,你要是寒門,那德音沒有有錢人——雖然田阮只是虞驚墨的“小舅子”,但身家已經不容小覷。

    在這個寒假,倒是沒有發生什么重要劇情,無非是主角攻受見見面,聊聊天,談談戀愛,窗戶紙始終沒戳破,皇上不急太監急,急死了大批讀者而已。

    田阮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只見教室門口站了一個女生。

    艾歌笑道:“出版社的翻譯,你還干嗎?”

    田阮能屈能伸,“干。”

    于是這個暑假田阮有了三件事,為高考做準備,考雅思,翻譯詩集。他大致規劃了一下,只要不是太懶,時間是夠用的。

    而且他專業書籍都借來了。

    路秋焰得知他的規劃咋舌,“你可真能卷。”

    田阮搖頭,“要說德音的卷王,還得是虞商。”

    “哦?”

    “他寒假要再接手四五個公司,進行擊劍、拳擊、鋼琴、小提琴的專業考試,還要復習,拿駕照……還要干嘛來著,我忘了。”

    “……”路秋焰說,“他真能干。”

    田阮心思一動,嘿嘿笑道:“可不是嘛,能干。”

    路秋焰怎會聽不出他的話外音,他現在學會反擊了:“再能干,恐怕也沒有他爸能干。”

    田阮:“……你學壞了。”

    “跟你學的。”

    寒假正式開始,田阮在第一天就睡到了自然醒,伸個懶腰,在床上賴著不想起來。隨手打開手機里的英語廣播聽了會兒,自動窗簾緩緩拉開,刺目的光讓他閉上了眼睛。

    床邊撐了一只大手,壓得床榻微微下塌,木質的溫和氣息籠罩鼻尖。

    田阮額上被羽毛掃過似的,耳膜震顫,聽到一道宛若來自森林大提琴的嗓音:“起床了,太陽曬屁股了。”

    “哪有?”田阮不肯睜開眼睛,“我還在睡。”

    虞驚墨輕笑:“那現在和我說話的人在夢游?”

    “現在和你說話的是田阮2號。”

    “田阮2號?呼叫田阮1號。”

    “沒有田阮1號,只有田阮0號。”

    “呼叫田阮0號。”

    “0號昨晚累了,不想起床。”

    “呼叫田阮2貨。”

    “……”田阮驀地睜開眼睛,怒瞪眼前俊美無匹的男人。

    虞驚墨:“哦,2貨醒了。”

    “是2號,不是2貨。”田阮糾正。

    虞驚墨親了親他的唇,說:“2號還是2貨,我都喜歡。”

    田阮扭過臉,“密碼輸入錯誤,不給親。”

    虞驚墨坐在床邊,“呼叫田阮0號。”

    “0號累了,晚上才能出來。”

    “有3號嗎?”

    “沒有。”田阮說,“我又不是多重人格。”

    “2號怎么才能起床?”

    “密碼輸入正確,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田阮轉過臉,“虞先生,請掀開被子,給我穿衣服。”

    虞驚墨掀開被子,春色滿庭映入眼簾,眉梢微挑,伸手逗了逗小田阮,“軟綿綿,真可愛。”

    田阮捂住:“……我讓你給我穿衣服,不是玩我。”

    虞驚墨從衣柜找來內褲,撐開了套進青年一只雪白纖細的腳踝,大手牢牢地握住,把純棉的布料上提。

    “還有一只腳。”

    布料搭在腿上,虞驚墨捉住另一只腳踝,曲起抬高,穿進內褲。

    穿到一半,虞驚墨似乎覺得好玩,又彈了彈小田阮。

    田阮臉蛋紅紅,“憑什么你的那么大,我就長不大?”

    “基因問題。”

    “那我大哥和我可是血親,為什么他大,我不大?”

    “你怎么知道他大?你看過?”

    “去年在瑪奇朵酒店泳池,瞥見過。”

    虞驚墨鳳目低垂,睨著一臉單純的青年,“那時候你還不知道他是你大哥,你就盯著人家那里看?”

    田阮:“……大家都穿著泳衣,就算不刻意去看,也會看到。”

    這壇醋打翻,可真是莫名其妙。

    “這么說,其他人的你都看到了?”虞驚墨問。

    “對啊。”

    “都比你大?”

    “……”

    虞驚墨看著青年窘迫的模樣,好笑地揉捏起來,“下次不許看別人那里。”

    田阮膝頭并在一起,臉蛋透出薄薄的紅,眼睛帶著惺忪的水光,“……不看了,不要懲罰我。”

    虞驚墨采擷雪地里的梅花,給田阮看,“就一會兒。”

    這個冬天的雪尤其厚實,往年都是稀薄的一點,此時的莊園卻是覆蓋了厚厚的一層白。

    大雪兆豐年,田阮就如同這雪,而虞驚墨是攪弄雪晶的風。

    風將雪掬起,細細啜飲,于是雪化為潺潺的水,流經白茫茫的山谷。

    那颶風中藏著的巨龍咆哮而出,在山谷間騰飛沖撞,直教雪花飄飄,梅花顫栗。

    而那融化的溪水就是巨龍的湯池,巨龍洗了個痛快淋漓的澡。

    田阮也洗了個澡,是虞驚墨抱著他去的,衣服又要重新穿。

    “虞先生,這個寒假我要好好復習,不能總跟你那個。”田阮對虞驚墨說,“我會腦袋空空,什么也學不進。”

    虞驚墨:“我教你。”

    “怎么教?”

    “一邊炒,一邊教,保證你過目不忘。”

    “……”

    第204章

    田阮三手抓, 早上背單詞為雅思考試做準備,所有材料已經在官網報名交上去,準考證這幾天就下來;上午看會兒英文原版書籍, 再試著翻譯幾句出版社給的小詩;中午連吃飯在內休息三小時,下午做寒假作業和課外試卷。

    到了傍晚可以出去溜達一小時, 晚上自由安排, 可以看書, 也可以做題,還可以和虞驚墨沒羞沒臊。

    大多時候,他是和虞驚墨沒羞沒臊, 也算勞逸結合,身心都得到了滋養。

    當然,田阮提升自己的同時, 沒有忘記路秋焰。

    路秋焰還在瑪奇朵國際花園酒店打工, 大冬天的站在外面, 穿著早已洗得結了疙瘩總也捋不平的短款羽絨服, 不一會兒就凍得手腳冰涼。

    即便有田阮送的羊毛手套, 虞商送的羊絨圍巾,也無濟于事。

    路秋焰臉上不顯山露水,只是伸出手時白皙修長的骨節凍得通紅。田阮很是心疼, 說:“你要不去做大堂工作,至少有暖氣。”

    路秋焰漫不經心地說:“沒事, 不冷。”

    “冷在你身, 疼在我心啊。”田阮西子捧心狀,“我的心好痛~”

    路秋焰迎風翻了一個白眼, “那就讓你老公給你揉揉。”

    田阮勉強不得路秋焰,他知道路秋焰的倔強脾氣, 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他只能將此事告訴自己的好大兒,說:“零下七八度的清晨,路秋焰獨立寒風中,給人當牛做馬,泊車停車。他的臉凍出了高原紅,他的手生了凍瘡,你的心不會痛嗎?”

    虞商:“你發什么神經?”

    田阮:“我錄音了,這就發給虞先生。”

    虞商:“……”

    田阮:“哈哈開玩笑,兒砸,你幾天沒去見路秋焰啦?”

    虞商嗓音平靜:“放假也才五天。”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已經十五個秋天沒見路秋焰,現在路秋焰變成了路冬焰,你可真忍心。”

    “我明天去瑪奇朵。”

    田阮滿意了,這才他的好大兒,原書的絕世好攻。

    如此平靜的日子過了約莫十來天,田阮前往雅思考場進行筆試與口試。讓他意外的是,來考試不僅有高中生,還有大學生、上班族,甚至中老年。

    由此,田阮更明白了學無止境的含義,由衷地佩服那些再次走上考場的老人。

    考試過程平靜淡然,上午進行了聽力、閱讀、寫作三個部分,對田阮而言最難的要屬小作文后面的大作文,也就是議論文,不僅要有自己的觀點,還要觀點獨特、語法過關。

    緊接著當天下午,田阮就進行了口試,和主考官簡單問答,個人陳述以及彼此討論,全程都用英語。

    如果不是平時虞驚墨給田阮開小灶,他還真不能如此順暢地交流。

    考完雅思,田阮累癱了,卻也是真的輕松了,無論成績如何,至少他努力了,大不了以后再考,總有一天能上七八分。

    第一次沖到5分或者5.5分,田阮就心滿意足了。

    成績要在大約十來天后公布,這時間正好用來翻譯與復習,沒了雅思的擔子,當真輕快許多。

    于是田阮有空溜達,萌生玩的心思。

    汪瑋奇三番兩次邀請田阮去玩,田阮都以學業為重給婉拒,此時聽到蹦迪,難免心癢——說實話,他長這么大,第一次去酒吧還是去找路秋焰。

    歌廳舞廳迪廳之類,更是半步未曾踏入,因為也就上輩子畢業送別會去了一次卡拉OK,還什么歌都沒唱。

    其實莊園也有影音室,田阮無聊時去撥弄音響,唱了歌,頭頂還有氛圍燈,但一個人唱歌總是怪怪的。他讓虞驚墨虞商一起去,他們總是推脫。

    “既然不玩,為什么建影音室?”田阮不解。

    虞驚墨:“當年莊園初建就有影音室,好像這是大戶人家的標配。”

    “……”確實標配了,田阮看過的小說里,主角家但凡有點錢,是一定要有影音室、健身室、游泳池。

    莊園的游泳池就是那一面小湖,為了讓主人家體驗原生態游泳的樂趣,專門挖出來,還種上了藕荷,搭了小橋和亭子。結果真的成了專門種藕的湖,只有采藕工人進去游過泳。

    此時,田阮躍躍欲試想去體驗新鮮事物——蹦迪。

    待到虞驚墨下班回來,田阮屁顛屁顛地迎上去,說:“虞先生,同學約我去蹦迪,我想去蹦迪放松一下。”

    “蹦迪?”虞驚墨對這個詞并不陌生,因為之前有許多low總約他去那種不正經場所,想要以美色的誘惑收買他,濃長的眉當即蹙起來,“你想去玩我不攔著,蹦迪就算了。”

    “為什么?我還從來沒有蹦過呢。”

    “你比兔子還能蹦,不需要去迪廳。”

    “……”田阮說,“那不一樣。”

    “迪廳魚龍混雜,擠在一起跳舞有什么好玩的?”虞驚墨不理解,為什么那么多人喜歡去蹦迪。

    田阮可憐巴巴:“真的不能去玩嗎?我好久沒有出去玩了,你工作忙不能陪我玩。”

    虞驚墨腳下一頓,側顏映照夕陽暈黃如金的光輝,鳳目低垂看著身邊的青年,“你想我陪你玩?”

    “當然了。”

    “床上不夠玩的?”

    “……虞先生,那個不算。”

    虞驚墨思忖須臾,同意道:“你若想想去蹦迪也不是不可以,但要帶四個保鏢,虞商和路秋焰也得跟著你。”

    田阮:“四個保鏢會不會太多了?”他對虞商和路秋焰跟著倒是沒有反對,只要主角攻受在,就出不了什么大事,現成的金手指不用白不用。

    “不多。”

    此事就此敲定,田阮通知了汪瑋奇,明天下午去蹦迪。

    汪瑋奇:“兄弟,人家都是晚上去蹦迪,有五顏六色的燈光,有激情澎湃的舞曲,有穿著勁爆的辣妹,那才叫好玩。”

    田阮:“我對辣妹又不感興趣,我就下午去。”

    “行吧,就當提前熱熱場。”

    當晚,田阮為了回報虞驚墨的寬宏大量,騎大馬似的尤為賣力。

    至最后腰肢酸軟,渾如一顆汁水豐沛的水蜜桃,只要虞驚墨一捏一揉,他就不停地將甘霖灑向大地,撥了一地不開花的種子。

    翌日,田阮上午照常復習和翻譯,將第一篇翻譯的稿件發給艾歌看。

    艾歌滿意道:“你果然是有詩歌的天賦,這篇翻譯非常不錯。”

    田阮算是掌握了翻譯的精髓,不能太過直白,而是用本土化含蓄的語言、人文情懷進行適當的加工,力求曲折優美。

    德音的翻譯社走的都是這個調調,而總有文藝青年吃這個調調。

    翻譯社作為德音最高品質之一的社團,不僅創辦了校園周刊,刊載各種國外冷門詩集與著作,還和出版社雜志社達成合作,里面的成員無一不認識幾位作家。

    有這些作家的推薦,在文學的造詣上,實際上是遠超文學社的。

    田阮還沒想好到大學主修理工還是文學,抑或語言,但翻譯這個工作,他做得還蠻喜歡的。跟著德音的翻譯社走,以后定然會有更多的機會接觸翻譯界。

    從書面翻譯到口頭翻譯,再到各種場合隨機應變的翻譯官,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田阮暫且擱下此事,穿上一件極為普通的棉服,休閑褲和板鞋,開車出了門,去瑪奇朵酒店接路秋焰。

    保鏢的車跟在后面。

    剛到酒店,路秋焰已經跟一個門神似的守著了,說:“豪門小爸出行,真是勞師動眾。”

    田阮:“……我也不想的,虞先生擔心我。”

    路秋焰打量田阮一身純良普通的穿著,比自己還灰撲撲的,“你這是從豪門小爸變成灰姑娘了?”

    田阮:“我這是低調。”

    路秋焰不置可否,有些人就是喜歡“老實人”,覺得好騙好欺負,田阮打扮成這樣,不就是傳說中的老實人?

    “走吧。”路秋焰上了副駕駛,“到了迪廳你就跟在我身邊,我們一起低調。”

    田阮點頭如搗蒜,“好。”

    路秋焰活動手腕,手指咔嚓響。

    田阮正啟動車子,見狀嚇了一跳:“你干嘛?”

    路秋焰:“熱身運動。”

    蹦迪確實也算一種跳舞,做做熱身也是應該的。田阮說:“你只給手熱身就可以嗎?屁股不扭一扭?”

    路秋焰盯他一眼,“我熱身只熱手,看來你平時扭屁股習慣了,做什么都要扭屁股。”

    田阮:“……你也變壞了。”

    路秋焰笑一聲:“跟你學的。”

    要說蘇市最大的迪廳,還得是西城的“煙花柳巷”,正如其名,其中裝潢頗具古風,且充滿紙醉金迷的氣息。

    聽說光是進門的那架屏風,就價值幾十萬,是傳世名家的不朽畫作。

    煙花柳巷只接待會員,但每逢節假日還是人滿為患,如今是寒假,那些有錢任性的公子哥千金姐全都出來,在此處銷金享樂。

    畢竟是正經營生的迪廳,里面倒是沒有什么情色交易,只有“兩情相悅”“不小心中了藥”“抱錯男人啃對人”之類的事情時常發生罷了。

    正如汪瑋奇所言,來迪廳的一半是晚上,下午來的,不是有錢燒得慌,就是閑得慌。

    車子開進附近的地下停車場,田阮還是不怎么會停車,只能路秋焰來。停好車,他和路秋焰一起去迪廳門口等汪瑋奇會和。

    陸陸續續有人從迪廳出來,也有人進去,不時好奇地打量招牌下俊秀的兩個少年。一個醉漢搖搖晃晃上來搭話:“多少錢一晚?”

    田阮一時沒反應過來。

    保鏢往他面前一堵,高大的身形逼得那醉漢后退,瞬間醒了三分,掉頭就走。

    田阮后知后覺,“操,應該打一頓。我們哪里像賣的了??”

    路秋焰臭著臉,只見一輛大奔飛馳而來。一個帥氣的剎車后,大奔降下窗玻璃,汪瑋奇像個紈绔子弟坐在后座,翹著二郎腿朝他們拋一個媚眼。

    田阮:“汪瑋奇,你眼抽筋了?”

    汪瑋奇這就下車,說:“看到你們,我高興得渾身抽筋都行。”

    田阮納罕:“你平時不是來慣這種地方了?”

    汪瑋奇熱淚盈眶,“自從上了高三,我爸媽就嚴令禁止我來這里享樂了。想我一個年方十八、大好年華的青少年,吃不了豆腐就算了,還不能看大波浪漂亮妞兒,多么慘絕人寰!”

    路秋焰懶得聽汪瑋奇廢話,不耐煩道:“那你現在怎么來了?你跪著痛哭流涕、滿地找牙、撒潑打滾才來的?”

    汪瑋奇撓撓頭:“那倒也沒有。不過是我和我爸媽說,田阮會來,路秋焰會來,還有虞商也會來,他們就同意了。”

    田阮:“……這不就是狐假虎威?”

    汪瑋奇嬌羞一笑:“我難得聰明這么一回,你們不會怪我吧?”

    田阮夸贊道:“你真是有出息了,以前都是任人宰割,現在學會利用別人的信息差,牛逼。”

    汪瑋奇被夸得飄飄欲仙,“以后我就這么說,就能一直出來玩了。”

    三人走進迪廳,前臺需要他們出示身份證,“抱歉,本店不接受未成年哦。”

    田阮早有準備,遞過去說:“我早就成年了。”

    路秋焰也遞過身份證,“我也成年了。”

    前臺看了點點頭,笑容滿面:“你們真是年輕,像高中生。”

    田阮:“都高三了。”

    “什么?”

    汪瑋奇沖上去打亂話題:“小姐姐你為什么不朝我要身份證?我看起來很老嗎?!”

    前臺果然被轉移了話題,望著眼前花枝招展的黑碳球,雖然濃眉大眼的,但掩蓋不了黑碳球的事實,只能又說了抱歉。

    汪瑋奇努起嘴,“兄弟們,走吧。”

    侍者帶他們去迪廳內部,介紹道:“共有五個廳,分別在二樓三樓四樓,五樓和六樓。汪先生預訂的是二樓最大的廳,共能容納一千人。”

    一千人的迪廳,集舞蹈、音樂、酒水為一體,若是遇到大酬賓或者嘉年華,排隊都擠不進來。

    汪瑋奇作為這里的常客,不僅擁有svip,無形中年齡還被偷偷增加了幾歲,也難怪前臺查不出來。

    畢竟前兩年不能接待未成年,汪瑋奇能來,肯定是動用了一點錢財來改年齡。

    “兄弟們,這里隨便玩,隨便吃喝,今天我請客。”汪瑋奇財大氣粗地說。

    田阮看著汪瑋奇說:“汪汪,你現在特別的高大上。”

    “真的嗎?”汪瑋奇一身紅藍綠黃,活像一個交通信號燈,眼上戴著裝酷的棕色□□眼鏡,和那一臉的巧克力色融為一體。

    田阮點頭,“沒錯,你現在充滿了金錢的香氣。”

    汪瑋奇嘚瑟地晃著腿,“這才哪兒跟哪兒,爺爺我見過的世面多了去了。”

    “你是誰爺爺?”

    “……我自己的爺爺。”汪瑋奇可不敢和田阮攀關系,更不敢擅自當爺爺,不然明天爺爺就無了。

    進入裝潢又土豪又復古的迪廳內,侍者鞠躬道:“三位先生,請慢慢玩。”

    此時廳內樂聲清揚,人影寥寥,除了侍者就是調酒師,還有幾名宿醉不歸的男人,以及喝著小酒解愁的落寞女人。

    這家迪廳有自己的音樂律動時間,沒到時間,大家都舞不起來,何況人這么少。

    田阮看一圈說:“除了比酒吧大一點,空闊些,也沒太大區別。”

    路秋焰:“娛樂場所都差不多。”

    三人坐在沙發上,保鏢隨后而來,他們扮成普通的客人,坐在另一個沙發區,點了雞尾酒。

    “會長大人什么時候來?”汪瑋奇沒有認出保鏢,張望四周。

    田阮:“不知道,他在忙,但肯定是會來的,也許要到晚上吧。”

    “那我們先打會兒牌?”

    “好啊。”

    三人斗地主剛好。

    自然是汪瑋奇當地主。半小時后,他的臉有點綠。

    田阮:“炸!”

    路秋焰:“王炸。”

    田阮:“連炸!”

    路秋焰:“炸。”

    汪瑋奇被炸得灰頭土臉,七竅生煙,短短時間就輸了好幾千。他摘掉眼鏡找理由:“肯定是因為我看走眼,再來。”

    田阮:“炸!”

    路秋焰:“王炸。”

    田阮:“連炸!”

    路秋焰:“炸。”

    汪瑋奇:“……你們能不能給我留點顏面?”

    三人抬首,只見周遭又多了數十人,有的直接站過來觀摩斗地主,被田阮和路秋焰炸得吃吃直笑,連連比大拇指。

    只有汪瑋奇受傷的世界達成。

    田阮有些不好意思,和路秋焰商量:“要不我們給他放點水?”

    汪瑋奇臉龐漲紅:“我聽到了!”

    路秋焰:“所以你要不要放水?”

    汪瑋奇:“要~~~”

    田阮抖了一下,無法承受一個黑皮壯實男孩的撒嬌。

    一個清瘦秀美的男人站在汪瑋奇身后,連連搖頭,不時唉聲嘆氣,終于忍不住提醒:“你不應該先出單牌。”

    汪瑋奇:“反正有他們放水,我不怕。”

    “……”可能這么厚臉皮的還是第一次見,周遭笑起來。

    結果被放了水的汪瑋奇還是輸了,他不可思議地瞪著路秋焰,“不是說好給我放水??”

    路秋焰:“給你放水不等于讓你贏。”

    汪瑋奇:“……”

    田阮說:“我對你手下留情了,你看,我能壓你的牌都沒出。”

    男兒有淚不輕彈,汪瑋奇差點當場氣哭。

    那個年輕的男人看不下去,說:“我替他打幾局贏回來。”

    汪瑋奇立即退位讓賢,“哥,你要是能替我贏回來,你今晚的開銷我請!”

    男人聳聳肩,“我一晚上就花好幾萬,你一個學生,還是別說大話了。”

    “幾萬而已,我有錢!”汪瑋奇可是一個加兩萬機票錢就為了坐頭等艙的敗家子,區區幾萬,對他而言確實不算事。

    男人只是笑笑,坐在沙發上,替了汪瑋奇的位置和田阮路秋焰打牌,說:“地主從始至終只有他一個,不公平。”

    路秋焰淡淡道:“是他自己要求的。”

    汪瑋奇對手指,“我請他們來,當然我是地主。”

    男人也沒再多說什么,洗了牌,三人開始摸牌。

    田阮:“炸!”

    男人:“炸。”

    路秋焰:“連炸。”

    男人:“不要。”

    田阮:“三帶一。”

    男人:“三帶一。”

    路秋焰:“不要。”

    男人:“四連對。”

    田阮:“炸!”

    男人:“王炸。”

    田阮:“……”

    王炸怎么會在這人手上?主角光環呢??

    汪瑋奇不可置信:“這就贏了?”

    男人笑著洗牌,之后接連七局,都是地主通吃,把汪瑋奇輸的錢給贏了回來,他悠閑地說:“既然贏了回來,那接下來,是不是贏的錢就該歸我了?”

    田阮的心在滴血,滿腦袋疑問,怎么會這樣?他和路秋焰強強聯手,居然會輸給一個名字都沒有的炮灰?

    等等,還沒問人家名字呢,萬一觸發了什么重要配角呢?

    牛逼的配角在前期打敗主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田阮若無其事地說:“當然,敢問這位先生大名?”

    男人輕飄飄地說:“周顧。”

    宛如平地一聲雷,炸得田阮耳朵嗡嗡,心往下沉了沉,果然,是重要配角。

    此配角關聯的,是原書的終極大反派。

    原書里,主角受五年后和主角攻破鏡重圓,引得當時眾多配角攻羨慕嫉妒恨,其中杜恨別選擇了放手,賀蘭斯鋃鐺入獄,海朝遠走他國,炮灰還是炮灰。

    就在讀者以為主角攻受只剩甜蜜的時候,終極大反派出現了。

    大反派是干違反勾當的,涉毒販毒,在路秋焰還當兵時,三番兩次帶人搗毀他的窩點。由此他記恨上了路秋焰,隨著時間的推移,產生了一種復雜的占有欲。

    大反派的心思想來深沉叵測,天知道他怎么會由恨生愛,最后冒著被抓的危險來到蘇市,就是為了將路秋焰擄走囚禁。

    而周顧是大反派身邊最為復雜的一個角色,他年少時,接受大反派的資助,成為他的情人。長大后,三十的他色衰愛弛,大反派隨手將之拋棄,一心撲在主角受身上。

    而周顧似乎深情不減,即便大反派不愛自己了,他還是甘愿為大反派賣命,而不讓大反派知道他還愛著他,只是平日故作玩世不恭。

    大反派討厭的樣子,周顧都有了。

    而渾身勁勁的路秋焰,是唯一能激起大反派占有欲的。

    而結局如周顧所愿,他為大反派擋槍死了,算是一命還一命,將這些年所有的恩情都還了。而大反派在逃亡的路上被路秋焰親手了結。

    田阮看到這里的時候人都傻了,說好的酸澀小甜餅呢?

    無論如何,這大反派也是夠惡心人的。田阮絕不會讓路秋焰再被這大反派盯上——守護路秋焰行動正式開始!

    “對子。”周顧剛出牌,一只修長的手靠近,從他衣袖里拈出兩張王炸。

    虞商臉色淡漠,“看來周先生是個老千。”

    “……”

    第205章

    原書中的終極大反派名叫祁烽, 別人三代從商,而他的三代從違法犯罪勾當。曾祖父輩就是賣國賊,到他這一代, 更是將人類的法律挑戰到極限。

    為了壟斷國內販毒市場,祁烽經常親自涉險回來處理事務或人, 他對周顧的資助, 不過是為了降低官方的警戒, 博取好名聲,以此獲得合法公民的身份。

    除了組織內的幾個重要成員,知道他身份相貌的不是籠絡到手里, 就是已經長眠地下。

    祁烽在國內甚至擁有一個體面的身份,一個上市公司的執行總裁。

    周顧作為跟在祁烽身邊最長的人,經常接觸聲色犬馬, 對一些賭博的手段了若指掌, 出個老千就是順手而為的事。

    以他的手速, 還真想不到會被大庭廣眾之下戳穿。

    周顧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 你不可能贏過我們那么多次!”田阮憤憤地說。

    周顧攤手, “贏就是贏,用什么手段贏,重要嗎?”

    從身體到心靈都被祁烽浸淫過的周顧, 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單純熱烈、醉心文學藝術的周顧,他變得狡猾、世故、善于偽裝。

    就像第二個祁烽。

    田阮:“當然重要, 如果你光明正大贏我們, 我會佩服你;如果你出了老千,我會鄙夷你。”

    周顧將撲克牌丟在桌上, 漫不經心地一笑:“你是誰?我為什么需要你的佩服或鄙夷?”

    “……”

    路秋焰活動手腕,手指咔咔響, “確實,贏就是贏,輸就是輸。”

    周顧看著他的動作,“你想打我?”

    汪瑋奇趕忙上前阻止,“路霸,這樣吧,我輸的錢給你們,你們放過他。”說罷對著周顧擠眉弄眼。

    周顧施施然起身,他身量瘦削,和田阮差不多,坐下時不覺得有什么,站起來時驀然看向虞商手中的兩張牌,抬眼發現這少年是真的高,笑道:“你這模樣,倒有幾分像我愛人。”

    虞商并不作答,將那兩張王炸給撕了,隨手丟在垃圾桶。

    周顧聳聳肩,“你們接著玩,失陪。”

    田阮盯著周顧的背影,像是要盯出一個洞來,轉而又有點可憐的意思。

    “他雖然是老千,但也是為了幫我。”汪瑋奇很講義氣地說,“你們不要怪他。”

    田阮:“我不怪他,怪他奸夫。”

    汪瑋奇:“??你怎么知道人家有奸夫?”

    田阮又開始胡說八道:“瞧他走路有些慢,坐下時屁股特地朝一邊用力,而且嘴巴嘟嘟的,他要不是嘟嘟唇,肯定是被親的。能把一個男人親成嘟嘟唇的,只能是另一個男人。”

    話音落下,周遭寂然。

    路秋焰說:“你果然懂。”

    田阮:“……”

    汪瑋奇豎起大拇指,“所以你為什么要怪人家奸夫?”

    田阮:“俗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子,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他如此,他奸夫肯定更可惡。”

    虞商淡淡道:“你這樣,別人也會以為我爸很可惡。”

    田阮:“……你還是不是我的好大兒了?”

    侍者過來,禮貌詢問虞商,“先生需要喝點什么嗎?”

    虞商:“四杯度數最低的甜酒就好。”

    “是。”

    汪瑋奇咂摸半晌,“不對啊,不是我請客嗎?”

    虞商坐在沙發上頗具當家主人的架勢,說:“這種地方魚龍混雜,到了夜里更是群魔亂舞,喝完這杯就回去吧。”

    “別啊。”汪瑋奇哀嚎,“會長大人,你可以不玩,但不要妨礙我們玩。”

    虞商冷颼颼地瞧著他。

    汪瑋奇被凍得一激靈,馬屁開始綻放:“會長大人聰明絕頂、玉樹臨風、風姿綽約,當然與這種庸俗的娛樂場所格格不入。不如這樣,您喝完這杯酒先走,我們跳完舞再回。”

    虞商冷冷道:“我不是為你來的,是為這兩人。”

    汪瑋奇黝黑的臉皮在五光十色的燈光中始終呈現單一的色澤,睜大眼睛問:“難道我就不值得你擔心嗎?我武力值才是最低的!”

    虞商:“……”

    田阮和路秋焰大聲說悄悄話:“沒想到汪瑋奇濃眉大眼的,居然對虞商有著非分之想。”

    路秋焰:“學生會還有誰沒被他看上過?”

    田阮:“不多了,原來汪瑋奇才是萬人迷?”

    汪瑋奇:“……你們別挖苦我了好嗎?我拍個馬屁都不行?”

    適時酒水上來,虞商面無表情地啜飲一口,道:“最多到九點半,必須回去。”

    田阮看了眼手機,距離九點半只剩不到四小時了。他點開微信,在置頂的輸入框熟練地打字:虞先生,你回家了嗎?

    過了會兒,虞驚墨回:加班。

    田阮:幾點回去?

    虞驚墨:大約九點。

    田阮:我喝酒了/圖片

    虞驚墨:下班去接你。

    田阮:好/玫瑰

    他需要盡快把大反派的事告訴虞驚墨,和他商量一下該怎么應對。光憑他一人,肯定是不行的。但凡他輕舉妄動,很有可能萬劫不復。

    田阮有種預感,大反派的提前出現,或許就是為了結果他。

    原書里,“田遠”死在主角攻受高考后,這是個死劫。原本田阮以為周遭的危機已經解除,能與虞驚墨抗衡,能置他于死地的人全都炮灰了。卻原來在這里等著。

    有了心事,蹦迪都沒意思了。

    當音樂的律動響起,迪廳內的NPC就像集體觸發了跳舞的指令,男男女女們扭在一起,揮向天花板的手臂宛如一根根枝條,向往自由,卻被束縛原地。

    汪瑋奇嗷嗷叫著撲騰到辣妹堆中,為了突出自己的特別,他故技重施,四肢舒展撐在地上,像一只時尚的黑毛犬,激動地汪汪叫起來。

    辣妹們嚇得嬌呼不迭,俄頃卻又哄堂大笑。

    虞商就跟一根定海神針似的一動不動,他對面的路秋焰和田阮也按兵不動。見汪瑋奇如此,虞商沉默半晌,“有礙觀瞻。”

    田阮連忙說:“我和路秋焰絕不會像他那樣狗爬的。”

    路秋焰:“辣眼睛。”

    虞商終是說:“你們就在邊上蹦,不要到人群中。”

    田阮解放似的拉著路秋焰去蹦迪,舞曲如雷動,轟炸眾人的耳膜,一到舞池邊上,誰說話都聽不見。

    田阮心臟怦怦跳,剛蹦了兩下,但覺天旋地轉。

    等他醒來,已經在邁巴赫里了。

    田阮:“…………啊?”

    虞驚墨低沉溫潤的嗓音如夜色下的大提琴:“醒了?”

    田阮一臉懵地從虞驚墨懷里坐直,兩眼亦是發直,“我不是在蹦迪嗎?難道那是我做的一個夢??”

    虞驚墨看著他懵懂的模樣,好笑道:“聽虞商說,你蹦了不到五秒就暈了。”

    田阮:“……我真的在蹦迪?”

    “嗯。”

    誰家好人蹦迪都能蹦暈的,田阮大約是頭一個,他從小沒去過那么刺激的地方,甫一接觸,就像一個菜雞遇到武林高手,還沒過招,就被對方的殺氣給震暈了。

    田阮無語凝噎,淚花在眼眶里打轉:“我才蹦了兩下。”

    虞驚墨抬手給他捋了捋亂翹的頭發,“沒事,下次可以再去蹦兩下,日積月累,總能蹦完。”

    田阮丟不起那臉,他再也不想去蹦迪,毀他尊嚴,傷他臉面。自己在家蹦蹦得了,沒那么刺激。

    他拿過虞驚墨的大手,看了眼他腕表,時間指向七點一刻,果然才過去不久。

    虞驚墨反手握住他手,撓了撓他手心,“別難過,以后我陪你玩。”

    “你怎么陪我玩?”田阮哀怨,“你都沒有時間。”

    “陪你的時間還是有的。”虞驚墨道,“再不然,你去我辦公室,用VR眼鏡蹦迪,我讓人下載一個蹦迪游戲。”

    田阮想了想,覺得很不錯,“行吧。”

    菜到蹦了五秒就暈倒的田阮,到了莊園才收拾好心情給路秋焰發信息。

    田阮:我到家了,你和虞商慢慢玩。

    路秋焰:你沒事吧?

    田阮:可能腦震蕩犯了,休息會兒沒事了。

    路秋焰:不玩了,警方來掃黃。

    田阮:???

    路秋焰:汪瑋奇被抓了。

    田阮:啊?

    路秋焰:他學狗爬,中途衣服被人扒了,正好警察進來,以為他在玩什么刺激的。

    田阮:……給他點個蠟燭。

    田阮:那你和虞商呢?

    路秋焰:出門了,去警局給汪瑋奇作個證明。

    田阮:好。

    魔幻,太魔幻了。

    田阮以為自己蹦暈了夠離譜的了,沒想到后面還有這么一出大戲。

    他忽然有點慶幸,捧著燕窩對虞驚墨說:“虞先生,幸好我暈了,不然我也要被掃黃。”

    虞驚墨已經從虞商那里了解事情經過,道:“掃黃是假,非法經營是真。”

    “?”

    “煙花柳巷背后的老板不簡單。”

    “怎么不簡單?”

    虞驚墨消息靈通,道:“煙花柳巷背后可能存在販毒走私。”

    “……”

    “看你的表情,好像知道點什么?”

    田阮正想著怎么跟虞驚墨起個頭說祁烽的事,這不就來了。

    在傭人管家面前說這件事顯然是不合適,田阮道:“吃過飯我們回房間聊。”

    回的不是臥室,而是書房,虞驚墨的工作并沒有做完,帶回了書房。田阮就趁著他一遍加班,一邊將原書的這段劇情說給他聽。

    “怪不得周顧會出現在煙花柳巷,原來這個迪廳就是祁烽開的。”田阮恍然大悟。

    原書對祁烽的產業介紹得并不多,只有一個詞:有錢。

    虞驚墨本來在鍵盤上打字,聞言良久沉默,手肘撐著桌面,雙手若有似無地交叉,再分開,冷靜地思忖分析道:“路秋焰還沒去當兵,祁烽現在并不認識路秋焰,對他沒有任何感情。他現在出現,是有別的目的。”

    田阮:“毒販子從來不嫌錢多,他一生就兩個愛好,一是錢,二是強取豪奪。”

    虞驚墨:“如果是為了錢,那倒是好辦。”

    “怎么辦?”

    “他的產業就是他撈錢的聚寶盆,雖然不止一個聚寶盆,但能摧毀一個是一個。”虞驚墨道,“等他狗急跳墻,自然會露出真面目。”

    田阮卻有疑慮,“名為商戰,實際上是為了揭發他毒販子的身份?這樣會不會太冒險?”

    刀尖舔血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不能一一收集證據,最后再一起舉證嗎?”

    虞驚墨輕笑:“到那時候,他早斂財跑了。只有兵戈相見,才能讓一個男人的血性被激發,從而冒更大的危險去搏一搏。”

    田阮:“為了他的幾個產業,不值得吧?”

    “不試試,怎么知道值不值得。”虞驚墨道,“我的公司要是倒了一個,我也會心疼的。何況一個非法斂財的毒販子。”

    田阮點頭,“沒錯,我要是一百塊錢掉了一毛錢,破壞了整數,我也要三天合不上眼。”

    當然,扳倒一個公司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田阮沒有別的對策,只能倚仗主角攻最大的金手指,也就他老公虞驚墨,他相信虞驚墨會解決的。

    田阮重歸寒假日常,一邊溫習功課為高考做準備,一邊翻譯詩集。

    待到雅思成績出來的那天,他的翻譯也完成了。

    艾歌給他打電話說:“如果你有時間,可以見見幾位翻譯作家,彼此探討一番。”

    田阮一口答應:“好啊。我明天有空。”

    “那就星巴克見。”

    星巴克這種地方,最適合平常的會見,無論普通人還是上班族,抑或有點小錢的,在星巴克眾生平等。

    翌日,田阮差點遲到,因為虞驚墨瘋狂工作了幾天沒碰他,昨晚發了瘋似的要他。

    把他屁股都啪紅了……

    大冷天的,田阮居然需要抹一些清涼的藥膏來給屁股降溫,也是欲哭無淚。

    虞驚墨自己啪爽了,第二天更是神清氣爽,全程貼心地為自己的夫人服務,從頭發到腳,都是他給打扮的。

    “……生什么氣?不會遲到的。”虞驚墨給田阮抹好藥膏,熟練地提起雪白的內褲,再給他穿上襪子。

    田阮臉蛋透出薄紅,其實不是氣的,而是羞的,因為他昨晚也是沒羞沒恥地要個不停。

    并且這么久了,他們連一個套套都沒用過。

    以至于每次事后都要虞驚墨抱著田阮去清洗,而清洗的時候,不免又要動情。

    虞驚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田阮變成了一個面團,由著虞驚墨揉弄得亂七八糟。

    面色紅潤有光澤的田阮一下樓,就被張姐夸獎:“夫人今天氣色真好。”

    田阮:“……謝謝張姐。”

    被滋潤過的狀態,和平常就是不一樣。田阮自己看不出來,而旁人一看就懂。

    田阮故意走得板正,坐得直,盡力不那么明顯。

    “夫人,我去上班了。”虞驚墨西裝筆挺,尖頭皮鞋锃亮,大背頭梳得極具攻擊性,面色平淡地出門。

    田阮去送,只見自己的老公一身黑大衣,氣質凜冽,還是像那么帥,他忽然就不生氣了,“虞先生慢走。”

    管家很有眼色地站在五步外,笑瞇瞇地鞠躬。

    虞驚墨旁若無人地親了親田阮光潔飽滿的額頭,只見他纖長的眼睫一顫一顫,鍍著一層朝暉,雪白的臉頰透出薄薄的紅,煞是好看,忍不住又親了親他眼睛,“晚上帶你出去吃飯。”

    田阮乖乖點頭。

    而后田阮換了身衣服把自己收拾體面,去見那幾位翻譯界的作家。

    自己驅車到了星巴克附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停車位,結果不會泊進去。后面的保鏢還在車里,夾在馬路上下不來。

    田阮倒車,前行,拐彎,再倒車,一點一點地挪,然而任憑他用盡了數學原理,也開不進去。

    正為難,艾歌從斑馬線跑過來,敲了敲窗戶,笑道:“大少爺,遠遠就看到你像只爬樹的甲殼蟲。”

    田阮:“……對不起,我不會泊車。”

    “下來,我來。”

    艾歌利落果斷,三下五除二就幫他把勞斯萊斯停了進去。

    田阮欽佩道:“團長你真厲害。”

    艾歌:“我平時都是自己開車到學校,要是像你這么磨蹭,不知遲到多少回。”

    兩人在路口等著斑馬線對面的綠燈,田阮看著對面的星巴克,瞥見櫥窗里似乎有個眼熟的身影,懷疑自己的眼睛,“那幾個就是作家?”

    艾歌:“沒錯,他們常年在國外,好不容易才聚一回。今天湊巧了,帶你來認識業內前輩。”

    綠燈亮起,田阮猶疑地走了過去。

    離得越近,田阮的眼睛就睜得越大,夭壽了,那不是周顧嗎??

    周顧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直至他進了門。

    “前輩們好,這位就是我向你們提起的,那個翻譯才能非常好的田阮。”艾歌笑吟吟地介紹,給田阮使了個眼色。

    因為看到周顧,田阮卡了殼似的,“啊,你們好。”

    艾歌補充:“他比較害羞,不太會說話,前輩們勿怪。”

    一打扮知性的女士笑道:“看出來了。”

    艾歌帶著田阮坐在卡座上,對面有兩人,旁邊有一人,總共三個“前輩”,包括周顧。

    “真巧,又見面了。”周顧說。

    田阮說不出話來,一個幫毒販子做違法勾當的人,居然在文學造詣上頗有名氣,叫他怎么接受。簡直離了個大譜。

    艾歌朝他們笑笑,疑惑地看著田阮,“他們都是很和藹的人,你不要怕。”

    田阮脫口而出:“我怕他個鳥。”

    “……”

    “我的意思是,這位前輩像是養鳥的,還是巨鳥。”

    周顧詫異:“你怎么知道我養鳥?我確實養了一只白孔雀。”

    田阮:“你身上有鳥屎的味道。”

    周顧:“……”

    他邊上的女士掩了掩鼻子。

    周顧保持禮貌的微笑:“孔雀多數時候是別人在照顧,我只是偶爾去喂養。”

    艾歌笑著轉移話題:“周前輩也是德音的,經歷可勵志了,倒是和田阮有些相似之處。”

    田阮:“?”

    周顧垂眸喝了一口咖啡,唇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不值一提。不過是我高中時有貴人相助,我才能得以在德音繼續念書,之后考了大學,去國外留學罷了。”

    艾歌:“周前輩那時每次都是年級前三,田阮也是。”

    田阮仔細琢磨,震驚地發現,他和周顧還真有那么點相似之處。

    最大的相似,就是都被大佬“包養”了。不同的是周顧和祁烽沒有婚姻關系,而田阮和虞驚墨有婚姻關系。

    如果周顧和祁烽的出現,是田阮和虞驚墨的對照組,那就說得通了。

    田阮看著周顧,好像看到了原書中他們的結局,一個死了,另一個也死了……

    毀滅吧。

    在田阮發呆時,他們已經聊開了。

    田阮持續發呆,盯——

    周顧:“你再這么看著我,我會以為你已經愛上了我。”

    田阮猛然回神,“你說什么?你愛上了一坨粑粑?”

    周顧:“……”

    艾歌拉了一下田阮衣角,靠近低聲:“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說話詞不達意的?”

    田阮:“不好意思,我可能腦震蕩又犯了。”

    “你有腦震蕩?”

    “嗯,高二時落下的毛病,發會兒呆就好。”

    那位女士和另一個男作家相談甚歡,隱約有看對眼的意思,迫不及待地起身說:“我們還有事先走,你們聊。”

    艾歌不好留人,“那兩位老師下次再見。”

    田阮:“老師再見。”

    女士抿嘴一笑:“真是個好學生。”

    星巴克剩下他們三人大眼瞪小眼,饒是艾歌能言善辯,也理不清此刻的狀況,干咳一聲問:“周前輩和田阮認識?”

    “一面之緣。”兩人同時說。

    田阮:“……淦。”

    艾歌察覺不是什么愉快的一面之緣,站起來說:“我去外面吹會兒風,你們聊。”

    田阮:“我跟他沒什么好聊的,我回去了。”

    周顧不疾不徐地端起咖啡,忽然手機響起。

    田阮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他倒要聽聽,周顧和祁烽會說什么——如果對面真的是祁烽的話。

    周顧接通電話,也不避諱他人,道:“哥,有事?”

    能讓周顧叫“哥”的,只有祁烽一人。

    電話里的聲音聽不見。

    周顧的臉色卻緩緩暗淡下來,說:“我懂了,我回去的路上會挑一束花給你送去。”

    掛斷電話。

    周顧莫名地看著田阮,“你怎么還不走?”

    田阮一口喝光咖啡,“五十塊錢一杯呢,不喝光多浪費。”

    “……今天我請客,你喝不喝都行。”

    “那我去吐吐。”田阮一溜煙跑出去,在樹底下干嘔兩聲,什么也沒吐出來。

    艾歌給他拍著背,臉色憂慮:“對不起,我不該讓你來的,這里的咖啡太便宜了,讓你喝壞了肚子。”

    “沒事的。”田阮拍了拍心口,“雖然我平時喝的都是三千一杯的咖啡,今天也算體驗民生疾苦了。”

    艾歌更是愧疚:“其實我也沒喝過這么難喝的咖啡。”

    周顧全程旁聽,“……”

    艾歌驀然回首,“……”

    田阮若無其事地開溜,比兔子還快。

    一星期后,田阮才知道,周顧買的那束花,到了賀蘭斯手里。

    第206章

    不知不覺又要開學, 田阮有點小激動,這是他高中的最后一學期,也是最為關鍵的一學期, 絕不能掉鏈子。

    上學期的筆記本和文具都沒有用完,田阮整理出來一大堆, 正好不用買, 還能分給路秋焰和虞商一點。

    他精心挑選五六本紙張厚實的筆記本, 送去給路秋焰。

    上學的前一天,路秋焰還在瑪奇朵打工,這會兒過了年, 天氣倒是有些回春。蘇市本就地處南方,一旦沒了雨雪,空氣便溫和許多。

    路秋焰站在大太陽底下, 曬熱了, 門童制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敞開著, 嘴里百無聊賴地咬著一根草。

    田阮開著勞斯萊斯, 見狀眼淚差點掉下來——牛逼閃閃的主角受, 居然在吃草!

    車子緩緩停下,另一門童拉肚子總跑廁所,只能路秋焰值班, 他一抬頭,看到田阮那張泫然欲泣慈愛悲憫的臉, “……有毛病?”

    田阮提著一大包零食下來, 眼含淚光遞過去,“你不要吃草, 吃點巧克力薯片曲奇餅干玉米腸吧。”

    路秋焰:“……”

    路秋焰拿了一盒巧克力,撕開放入口中慢慢融化, 濃郁稠膩的香甜刺激味蕾,淡出鳥味的口腔確實得到了一定的滿足。

    “還有這些筆記本,給你下學期用。還有這幾支筆,油墨都很順滑,是進口的,寫起來可行云流水了。”田阮逐一介紹自己精挑細選的文具。

    路秋焰很有自知之明:“我那不叫行云流水,叫龍騰虎躍。給我用可惜了。”

    田阮笑道:“不可惜,你喜歡的話就不可惜。”

    路秋焰先把他的車給泊好,兩人就在門口閑聊,經理特別會來事地送上兩杯奶茶。

    田阮說:“虞商今天從國外出差回來,打算給他辦個接風宴,你來嗎?”

    “我不去了吧。”

    “來嘛,你們好些天沒見,肯定很想他。”

    路秋焰臉色有點別扭,“誰說我想他?我不想,肉麻兮兮的。”

    前幾天虞商出國辦差事,這是他第一次獨自出國處理公務,虞驚墨嘴上不說,但田阮能看得出來,這位“老父親”心里還是有點擔心的。

    具體表現為,白天每隔三小時,保鏢就要匯報一次虞商的行蹤——畢竟國外也不太安全。

    田阮晚上還安慰虞驚墨:“虞商可是主角,他不會有事的。”

    虞驚墨:“我沒有擔心他。”

    田阮:“虞商就是跟你學的,嘴硬心軟。”

    虞驚墨看著身旁的青年,“我的心有軟的時候,但巨龍從來不軟。”

    田阮背過身假裝沒聽到,“睡覺了,晚安。”

    “沒有你的安慰,我無法晚安。”

    “……你要什么安慰?”

    “坐。”

    最后實在被磨得沒辦法,田阮只能扭著腰坐了。

    此種姿勢上,他薄薄的肚皮上的形狀更明顯了。

    虞驚墨還使壞,很用力,說著葷話:“你要是能懷孕,恐怕現在已經一胎一億寶了。”

    田阮:“…………虞先生你不要偷看我手機!”

    一胎八寶什么的,這種辣眼睛的小說他只是隨手劃拉過去,居然就被虞驚墨發現了。

    虞驚墨不僅言語上學以致用,行動上更是遠超之前的兇猛。他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只小鏡子,將田阮抱在懷里,給他照。

    田阮不敢看鏡中的自己,像一只熟透的桃子,汁水淋漓。

    虞驚墨偏要掰過他的臉讓他看,嗓音低低附在他耳畔說:“你中有我,真美。”

    “……”田阮扭過臉,一口咬在虞驚墨手腕上。

    至今幾天了,那牙印還在。

    田阮不敢想,當虞驚墨露出腕部時,會不會被人發現這牙印,別人又是作何感想。

    向來冷酷禁欲的虞驚墨,腕上卻有一圈牙印,這本身就是一種禁忌。

    ……

    “你他爸的臉紅什么?”路秋焰的聲音將田阮的時間拉回現在。

    田阮收拾好心思,振振有詞:“冬青集團的年會你都去參加了,一個接風宴算什么。”

    路秋焰沒再拒絕,這么些天沒見虞商,他確實心頭堵堵的。

    虞商晚上回來,至傍晚,田阮把路秋焰拐回了莊園。

    剛到莊園,只見一輛花車駛來,滿車芳菲,帶來春夏秋冬五彩繽紛的四季花香。田阮驚嘆地看著這輛車,“沒想到虞先生這么浪漫,給虞商接個風而已,居然買了一車花。”

    路秋焰:“送自己兒子一車花,你確定?”

    這么一說,田阮確實覺得怪怪的,“難道是送給我的?”

    花車在莊園大門前停下,司機猶疑地下車,門衛迎上去。司機問:“這里是虞家莊園嗎?”

    “是的!”田阮高聲道,小跑跑到門口,“這花是送到虞家莊園的?”

    司機放了心,“是送到虞家莊園,給賀蘭斯先生。”

    田阮:“啊???”

    司機已經上了車,把花車開進來,然后就是卸貨。

    管家和保安們幫忙卸貨,都以為這是虞驚墨送給田阮的。管家說:“先生對夫人真是疼愛萬分,浪漫滿分。”

    田阮還懵著,怎么也不能把虞家莊園和賀蘭斯聯系到一起,“虞先生送花給賀蘭斯??”

    路秋焰看著這些花,猜測道:“難道你的虞先生又失憶了,把賀蘭斯當成了你?”

    “不可能,昨晚我們還大干特干到半夜……”

    “……”

    田阮又想到一種可能,“他把我的名字和賀蘭斯的名字記混了,或者就是買花的時候不小心點錯了。”

    路秋焰問那司機:“你確定收貨人就是賀蘭斯?”

    司機拿出手機點開訂單再三確認:“沒錯,就是一位祁先生送給賀蘭斯先生的,地址是虞家莊園。”

    “???”

    田阮:“祁先生是誰?”

    路秋焰:“我哪兒知道,或許虞先生也把自己的名字記混了?”

    “不可能,我昨晚還叫了虞先生好久……”

    “……”

    管家在花叢中張開雙臂,仰天贊嘆:“先生夫人真是恩愛哪!老奴此生無憾了!”

    田阮心虛,無顏面對路秋焰,問那司機:“能把訂單給我看看嗎?”

    司機打開美團,給他看訂單。

    田阮定睛細看,他原本以為是“齊先生”,在看到“祁”字的瞬間,他腦子有點宕機,怎么偏偏是祁烽的祁?

    不會那么湊巧吧?

    怎么可能。

    不會的。

    田阮三連否認,這就打電話給賀蘭斯問問究竟怎么回事。

    電話很快接通,賀蘭斯那邊流水迢迢,雀鳴蟲叫,隱約還有野獸的低吼。田阮納罕道:“你在哪里?”

    “動物園。”賀蘭斯嗓音清越慵懶,“這里的獅子養得不錯,皮毛油光水滑的,可惜不能摸,只能畫下來了。”

    田阮單刀直入:“有一車花送到了虞家莊園,收貨人寫的是你的名字。”

    “哦,那個啊,是送我的沒錯。”

    “是個名叫祁先生的人送你的。”

    “一個故交。”

    “他全名叫什么?”

    “你問這個做什么?”賀蘭斯反問,“難不成你也認識這位祁先生?”

    田阮深吸一口氣:“你不要告訴我,他叫祁烽。”

    賀蘭斯哈哈大笑:“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居然認識祁烽,怎么,你也和他有瓜葛?”

    田阮答不出,感覺自己腦容量有點不夠用,這個信息太復雜,經過十幾秒的轉換,才被他的腦袋翻譯出來。

    “喂,你掉線了?”

    田阮回神,“他送你花了?”

    “煩得很。”賀蘭斯說,“所以我隨便給了虞家的地址,不想讓他知道我住哪兒。”

    “……”田阮咆哮,“你煩?我更煩!”

    這都什么破事,祁烽和賀蘭斯認識,賀蘭斯不想被祁烽騷擾,就給了他家的地址。花車進了虞家莊園,司機都走了,就是想把這花退了都不能。

    根據迪廳周顧的話,這花應該是他買的。

    這都一星期過去了,顯然,賀蘭斯已經不是第一次收到祁烽的花。

    “我大哥知道嗎?”田阮迫使自己冷靜地問。

    賀蘭斯語氣還是那么悠閑:“沒必要讓他知道,又不是什么大事。”

    田阮眼皮一跳,“不是什么大事?有人挖他墻角還不是大事?”

    賀蘭斯輕飄飄道:“能被輕易挖走的墻角,不是好墻角,很遺憾,我確實不是什么好墻角。能不能被挖走,我自己也不確定,再看吧。”

    “……賀蘭斯,你要是被挖走,我大哥能打斷你的腿信不信?”

    “信。”賀蘭斯說,“等我腿斷了,正好畫一個男版的維納斯。”

    田阮良久無語,“你要是一瘸一拐,會很難看的。”

    “這倒是。”賀蘭斯對自己的美貌還是很看重的,身體的殘缺可以,但若是影響給別人的觀感,還是要斟酌一番的。那我就盡力不被打斷腿吧。”

    田阮問:“你和那個祁烽,究竟是怎么認識的?”

    “想聽八卦,付費。”

    田阮不想付費:“我讓大哥付費,你等等。”

    這事原本就不能瞞著杜恨別,田阮這就打電話過去。

    杜恨別百忙之中拿起手機,很多凌亂的腳步聲,似乎一群人正穿著皮鞋走在光滑的大理石上。杜恨別嗓音平靜有力:“弟弟,有事?”

    田阮長話短說:“有個叫祁烽的人給賀蘭斯送花,已經持續一星期了。”

    “?”

    “那個人肯定是想勾引嫂子,大哥你要小心。”

    “光送花?”

    “是吧。”

    杜恨別嗤笑一聲:“勾不走,放心。”說罷就以“我在工作”為理由把電話掛了。

    田阮訥然半晌,無語凝噎。

    感覺全世界就他一個人著急,皇帝不急太監急。

    滿庭芳菲,田阮憤憤地想,既然你們不在乎,那就等祁烽殺過來吧!

    “劉媽,張姐,你們來挑喜歡的花。”田阮喊道,“要是都喜歡,就搬到宿舍去!”

    雖然這些花是無辜的,但眼不見為凈,干脆都搬走。

    路秋焰大概了解了前因后果,說:“你不用管,等你大哥家里著火,他就急了。”

    田阮不太愿意看到大哥再受波折,但他這個做弟弟的是一點話語權都沒有。換位思考,如果有人送花給虞驚墨,他就算不著急,至少也會拈酸吃醋一下,杜恨別是完全沒有吃醋的樣子。

    田阮不免產生懷疑:“難道我看走了眼,大哥大嫂根本沒有那么相愛?”

    這般糾結到暮色四合,虞驚墨下班回來。

    “虞先生。”田阮迫不及待地迎出去,他需要虞驚墨為他梳理一下亂糟糟的思緒。

    路秋焰禮貌地喊了聲“叔叔好”和“叨擾了”,便自顧去外面等著虞商。

    虞驚墨上樓換衣服,田阮趁機簡單明了地和他說了此事。

    “怎么辦啊。”田阮愁腸百結,“要是賀蘭斯被搶走,大哥肯定會難過的。”

    衣帽間全身鏡前,虞驚墨松開領帶,一把扯開,淡淡道:“就該讓他著急。”

    “啊?”

    “你大哥參與進來,反倒是件好事。”

    “好事?”

    “你覺得,是一個毒販子的關系網大,還是一個幾乎壟斷整個歐洲貿易渠道的DU家關系網大?”

    田阮怔住,旋即靈光大閃,“當然是我大哥比較牛逼。”

    祁烽再有錢,也不可能比得過杜恨別,那可是老婆隨隨便便就能卷走四十億的主兒。換成別人,分分鐘鐘破產。

    將杜恨別牽扯進來,無疑是多了一張王牌。

    要是換作平時,杜恨別可是典型的商人無利不起早,就算田阮去求他幫忙,也要拿出一點好處來。

    現在賀蘭斯被祁烽追求,那就是在挑釁杜恨別。

    杜恨別向來黑白通吃,區區一個毒販子,也許他還不放在眼里。

    田阮拍手道:“只要我大哥和祁烽打起來,就沒我們什么事啦。”

    虞驚墨瞧著青年幸災樂禍的模樣,失笑道:“是這樣沒錯。但你不擔心你大哥的安危嗎?”

    畢竟祁烽是窮途末路尋財富的惡犬,而杜恨別的形象還算是正面,要是真斯文地較量起來,還真不一定誰勝誰負。

    “那就添油加醋,讓大哥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田阮眼睛亮晶晶,“這個我拿手,交給我吧。”

    “就算你不添油加醋,烈火也會燃燒起來。”虞驚墨抬手薅了一把田阮的腦袋,“你就好好上學,好好學習,不要牽扯進來。”

    “哦。”田阮還是有點怕死的,能隔岸觀火當然最好。

    庭院里響起車子的響動,虞商回來了。

    大家為他舉辦了一個簡單的接風宴,田阮拿出果酒和他們共飲,喝的時候沒感覺,待到酒足飯飽,路秋焰的臉變得紅通通的,虞商也有點微醺。

    田阮立即指揮管家:“快把他們送一個房間睡覺!”

    管家:“是,夫人!”

    幾個傭人想要扶起路秋焰,虞商蹙眉道:“你們做什么?”

    兩三個傭人一起,也沒拽動路秋焰,他就像一塊大石頭,紋絲不動。

    田阮茫然地睜著眼睛,一會兒看到路秋焰站起來,一會兒又看到他坐下去,坐下的椅子變成了虞商。田阮大驚失色,又忍不住偷偷看。

    路秋焰甩甩腦袋,還保持著禮貌:“我先回家了,謝謝……糖醋藕、紅燒魚、虞商。”

    虞商稍稍清醒了些,說:“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騎自行車回去。”

    “你騎自行車來的?”

    “好像……是坐車來的。”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騎自行車回去。”

    “……”

    田阮見他們拉拉扯扯,害羞地從指縫中偷看,“哎呀,你們做這種事也不去房間,我都看到了。”

    虞商莫名其妙:“你看到什么了?”

    “路秋焰身材真好,兒砸,你好有福氣。”田阮宛如長了透視眼,將路秋焰全都看光了,更是臉蛋紅紅,“還不小呢。”

    “……”

    “不過虞商你的更大,路秋焰說什么來著,對,說你是驢鞭,大驢鞭!”

    “……”

    “嘖嘖,那么大,將來肯定和虞先生差不多大,起碼二十厘米長,五厘米粗……”田阮的嘴巴被一只溫熱的大手捂住,“嗚嗚嗚?”

    這點酒,還不至于讓虞驚墨醉倒,他將食指豎在田阮柔軟的唇上,“睡覺了,你明天還要上學。”

    田阮立即被轉移注意力,“對哦,我還要上學。兒砸,路秋焰,我先去睡啦,你們也早點睡。”

    路秋焰盯著田阮,他沒聽清田阮的話,也搞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卻莫名其妙有點生氣,冷不丁來了句:“田阮去吃大驢鞭,田阮去吃大驢鞭。”

    田阮:“?”

    田阮腦袋迷糊,舉起雙手,“沒錯,我去吃大驢鞭!”

    全家:“……”

    整個主宅落針可聞,沒人敢吭聲,更沒人敢聽。

    田阮扭頭對路秋焰喊:“路秋焰,你也要記得吃大驢鞭,很好吃的,像冰淇淋一樣……嗚嗚嗚。”他的嘴巴又被捂住了。

    “冰淇淋?”路秋焰望著虞商,“哪里有冰淇淋?”

    虞商當真給他找了一支香草味的冰淇淋。

    這個天氣還吃冰,那是冰上加冰,路秋焰吃一兩口不覺得有什么,吃到第三口,寒冷讓他清醒了些,轉而想起自己說過的話。

    路秋焰:“……”

    生平第一次,路秋焰有了逃離地球的沖動。

    而田阮吃了大驢鞭,睡了一個香香的覺,翌日醒來才猛地回魂。

    魂回來了,他卻兩眼空空,絲毫沒有開學的喜悅之情。

    虞驚墨將他從床上扒拉起來,給他穿衣服,說:“如果你今天不想做人,可以做我的玩偶。”

    田阮當真如同一個漂亮的玩偶,任由虞驚墨把弄他。

    吃早飯時,他的腦袋埋得低低的,甚至連劉媽都不打招呼。劉媽倒是尋常模樣,笑著給田阮加了生煎。

    吃完飯,田阮飛速逃離了莊園,試圖把一切拋在腦后。

    人都是健忘的動物,他相信,只要時間過得夠久,大家總能遺忘他的糗事。

    到了德音,學校門口大肆點綴了一番,花團錦簇的,一眼看去如在夢幻的花海,而花海的盡頭就是王子公主們的城堡。

    田阮看不得這么多花,總讓他想起大反派追求賀蘭斯這個魔幻的事實。

    他干脆撿一根樹枝,閉上眼睛,猶如盲人般摸索著走去。

    大家見狀都很貼心地讓道,竊竊私語:“天啊,他眼睛怎么了?”

    “年紀輕輕的,真可憐。”

    “田阮?!”汪瑋奇鬼哭狼嚎奔過來,“才幾天不見,你眼睛就瞎了?是誰害你?是誰!我要跟他掰手腕!”

    田阮眼也不睜,聽聲辨位,“沒什么,就是對這個塵世倦怠了。”

    “什么?”

    田阮將粗直的樹枝敲打在地上,“我說了你也不懂,這是形而上的問題,不是形而下的問題。站在人類集體的高度,以及宇宙的四維角度,從ai的發展到全球經濟的衰退……由此可以得出一個結論。”

    汪瑋奇腦細胞都要被燒光,“什么結論?”

    田阮:“虞先生,真帥。”

    汪瑋奇懷疑人生:“……為什么你說的我都不懂?是我太笨了嗎?”

    田阮:“不是你笨,是我在胡說八道。但虞先生的帥是客觀的事實。”

    汪瑋奇撓撓頭,“你老公帥就帥,干嘛對我說?我對他又沒興趣。”

    “你敢有興趣嗎?”

    “不敢。”

    “所以我是一個雄鷹般的男人,只有我這樣的男人,才能征服虞先生。”

    “你把你老公夸了一遍,又把你自己夸了一遍,你到底想說什么?”

    田阮胡說八道一通,心里舒坦了,“可能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汪汪,你真是我的好朋友。和你說話,我感覺我離家出走的智商回來了。”

    汪瑋奇的智商永遠拋棄了他,點點頭,“你開心就好。”

    田阮嗅聞空氣中爛漫的花香,女生走過的香水氣息,以及初春料峭的冰寒空氣,但覺沁人心脾。他欲要緩緩睜開眼睛,感受這個美好的世界,感受美好的校園生活,卻砰的一下撞到了人。

    被撞的人悶哼一聲。

    “對不起對不起……”田阮趕緊道歉,睜眼對上一張陌生的冷峻的臉。

    男人一身黑,熨燙挺拔的西裝完美地修飾了寬肩窄腰的體形,容貌不說十分帥,至少也有七八分了,且氣勢駭人。

    田阮習慣了虞驚墨那樣強大的威壓,以及大哥那種身居高位的氣場,對此氣勢毫無感覺。他睜著眼睛,棕褐色的瞳仁里滿是細碎的亮光,語氣誠懇:“抱歉先生,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汪瑋奇弱弱地問:“你被田阮這個雄鷹般的男人撞疼了嗎?”

    “雄鷹?”男人捂著鼻梁站直,眸光低垂,“就他?”

    田阮:“我是不是雄鷹無所謂,先生,我撞到了你,我會賠錢的。”

    “賠錢?”

    田阮叮叮當當掏出一二三四五個鋼镚,自己留了一個,其余的給男人,“你去買一瓶布洛芬,大約四塊錢。這一塊錢我要獻給文昌帝君。”

    男人:“……”

    “哥。”一道清越的聲音傳來,緊接著熟悉的身影便到了眼前。

    田阮如遭雷劈:“周顧??”

    而被周顧叫哥的男人,就站在田阮面前。

    田阮:“……”

    第207章

    面對原書中的終極大反派, 真正殺人不眨眼的毒梟頭子,田阮展示出了驚人的魄力與冷靜。他先是后退一步,舉起手臂將硬幣一起拋向噴泉, 叮叮當當幾聲后,五個硬幣悉數供奉給文昌帝君。

    周顧面色復雜, 問祁烽:“哥, 你怎么樣?”

    祁烽目光冷冷望著田阮, 并不回答周顧的問題,“你不是要賠我錢?”

    知道對方是個毒販子,田阮不僅不想賠錢, 還想給個三拳兩腳——當然,他不會真的這么做,他很惜命的。

    “剛才文昌帝君在召喚我, 我一激動, 就把錢全都給他了。”田阮又開始胡說八道, “先生, 你要不用我們學校人杰地靈的噴泉水洗把臉, 也許就不痛了。”

    冷水鎮痛,田阮可沒有撒謊。

    祁烽嗤笑一聲,鷹一般的眼睛盯著田阮那張漂亮的臉蛋, “你多少歲?”

    田阮:“?”

    周顧臉色一變,道:“哥, 他只是個高中生。”

    祁烽淡淡道:“你跟著我的時候, 不也是高中生。”

    周顧目光暗淡,眉心蹙了起來。

    田阮一開始沒反應過來, 待到咂摸出祁烽話中的含義,雞皮疙瘩瞬間爬滿背脊, 被凍得一激靈。

    祁烽饒有興味地看著他的反應,“你叫什么名字?”

    田阮:“……我叫汪瑋奇。”

    祁烽:“難聽。”

    汪瑋奇:“……你叫汪瑋奇,那我叫什么?”

    話音剛落,后面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田阮。”

    田阮扭頭一看,正是路秋焰——他就知道,他一個配角不會無緣無故遇到大反派,原來是有主角在附近。他立時活了過來,只要路秋焰罩著他,他就不會死!

    路秋焰步伐落拓,書包挎在右肩,薄薄的眼皮眨了一下,將此處的場景收入眼中。無視周顧的目光,仿若從未見過般,對田阮說:“杵在這里做什么?走了。”

    “哦。”田阮往旁邊挪了一步,掠過周顧和祁烽,朝高三的教學樓走去。

    祁烽目光追隨,落在高個少年挺拔的背影上,眉梢微挑,“你的母校有個性的少年還挺多。”

    周顧苦笑道:“但并不是人人都像我當年那么窮。”

    祁烽的視線終于落在周顧身上,語氣淬了冰似的:“你的意思是,你當年是因為窮,才會跟著我?”

    周顧:“我不是這個意思,哥你不要誤會。”

    “去查查撞我的那個少年,家底如何,什么來路。”

    “……那賀總呢?”

    “賀蘭斯?”祁烽不知想到什么好玩的,勾起唇角,“他和別人不一樣,無可替代。”

    周顧淡紅的唇緊抿著,半晌還是沒能問出,那個“別人”包不包括他。

    抵達教室的田阮驚魂甫定,路秋焰在他后面坐下,懶懶地問:“那個周顧來做什么?”

    田阮蹙眉,“周顧從前在德音上學,今天來應該是重返母校,故地重游。”除了這個理由,其他的無法解釋周顧為什么會來。

    “那個男的是誰?”路秋焰回想祁烽冷冽的氣場,說不上殺氣騰騰,但自覺告訴他,這個人很危險。

    “周顧姘頭。”

    路秋焰沒再多問,“看著不像好人,離遠一點。”

    “嗯。”田阮也不想路秋焰知道太多,知道的越少,對他而言反而是安全的。

    學校廣播里傳來溫柔的女聲:“德音高中開學典禮即將在會堂舉行,請各年級同學前往參觀,聆聽校長講話。”

    以往開學典禮都是在第二天舉行,今年居然提前舉行。田阮覺得不太對勁,但還是捧著喝水的保溫杯前去會堂。

    這地方他熟悉,很容易便找到高三1班的區域,和路秋焰隨便找個位置坐下。

    田阮一邊喝熱水,一邊和同學們閑聊。

    過了約莫二十多分鐘,開學典禮正式開始,底下安靜下來。李校長先上臺講話,勉勵之詞和之前大同小異。

    緊接著是胡主任和學生會。胡主任上臺時,眾人心不在焉,甚至低頭玩手機;而當虞商出場,萬千目光瞬間凝于一身。

    臺上主角攻光芒萬丈,臺下田阮差點被閃瞎眼,對路秋焰說:“虞商真帥,對吧?”

    路秋焰:“他帥不帥又不關我的事。”

    田阮很有過來人的經驗,小聲說:“找老公,帥還是很重要的。假如他惹你生氣,你只要看到他那帥絕人寰的臉,就什么氣都消了。”

    路秋焰言之鑿鑿:“我不是顏狗,我不會。”

    田阮:“這么說你承認要找虞商當老公?”

    路秋焰:“……滾。”

    待到虞商下臺,大家以為典禮就此結束,接下來就是歌舞表演。沒想到李校長上了臺,身邊跟著一位瘦削秀美的男人,正是周顧。

    李校長以“德音優秀畢業生”的名頭邀請周顧來演講,她侃侃而談幾句,道:“歡迎周顧周先生的到來。”

    底下響起一片掌聲。

    周顧站在臺上,視線掠過全場,和前排的祁烽目光相觸,笑了笑:“今天很榮幸受李校長邀請而來參加德音的開學典禮。”

    “七年前,我從德音畢業,能夠得到留學的機會,除了感謝我的貴人祁先生,更要感謝李校長的栽培。是她一直鼓勵我開拓視野,世界盡在腳下,想走什么樣的路是由自己決定的。”

    “大家應該聽說我的事跡,我父母雙亡,家境貧寒。能夠來到德音,是我三世修來的福氣。我沒什么拿得出手的,只有在文學界還算小有名氣,寫過幾本關于人生的心得,大家要是感興趣,可以買來看看。”

    “最后,在此感謝李校長和祁先生的援助之手,也謝謝大家能聽我這一番廢話。”

    底下嬌笑不迭,掌聲雷動。

    田阮心情復雜,他倒是不討厭周顧,只是覺得惋惜,這樣有才華的人,終究是因為卷入祁烽的人生,被毀滅了。

    周顧下臺后,胡主任再次上臺,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美男和山羊胡形成鮮明對比,大家都一臉訕訕的。

    胡主任羞憤:“你們那是什么表情?很不愿意看到我嗎?”

    “沒錯——”大家齊聲說。

    “呔!我偏要讓你們看到,我這么英俊瀟灑、英明神武、英氣勃勃,你們能看到我,是你們的福氣哦。”

    “嘔——”

    “接下來,我來嘉獎上學期考進年級前二十的同學,點到名的上臺領獎。”

    從高一開始,依次上臺。

    獎品是最新款iPad,一臺筆記本電腦,一個智能手表,一部手機,一對耳機,還有一身備用校服。

    對這群少爺小姐們而言,這些獎品不算什么,圖的就是一個彩頭。而對田阮而言,他算是開了眼界,這獎品也太豐富了。

    很快到了高三。

    胡主任報道:“第一名,虞商。第二名,田阮。第三名……”

    虞商他們走了上去,田阮僵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路秋焰站起來,詫異道:“走啊。”

    田阮靈機一動:“我腿疼,你幫我拿吧。”

    “腿疼?”路秋焰沉默須臾,“你昨晚挺激烈。”

    “……”

    路秋焰上了臺,胡主任點一點二點三四,問:“田阮呢?田阮怎么不上來?”

    祁烽悠閑地看著臺上,瞇起了眼睛,“高三1班,田阮?”

    路秋焰說:“他身體不舒服沒來,我替他領。”

    胡主任沒多追究,“這么重,你一個人好拿嗎?”

    路秋焰:“再多一份也好拿。”

    胡主任:“沒門,你長得帥也不能區別對待。”

    “……”

    胡主任戴著演講耳麥,他這話大家都聽到,女生們不禁吃吃笑起來。

    周顧也笑,對祁烽說:“要說這些學生中最亮眼的,應該是那個學生會會長。”

    祁烽淡淡道:“你要是喜歡,可以弄來給你。”

    周顧臉上瞬間失去血色,“哥,我不是那意思。”

    “是那意思也無妨。”祁烽摩挲指尖,無聊似的,虎口有槍繭,整只手顯得略為粗糙而富有力量感。

    周顧的心往下沉,深吸一口氣道:“他們不是我。”

    “是你多沒意思。”祁烽側過臉,視線掃過后方,試圖揪出那個小鹿亂撞的少年,奈何人太多,他不是火眼金睛,終究沒發現。

    會堂的座椅類似電影院的階梯結構,從臺上看,后排一覽無余。

    田阮為了不被看到,只能彎著腰躲在前排同學的靠背后面,邊上的同學問:“田阮,你怎么不上去?肚子疼嗎?”

    田阮佯裝難受,“可能吃壞了肚子。”

    “那快去醫務室吧。”

    “我緩緩的。”田阮的眼睛透過縫隙偷瞄,他爸的大反派是攝像頭成精嗎?到處亂瞟。

    總算,歌舞開始了,祁烽轉過頭,百無聊賴地看著臺上。

    田阮趁機貓著腰跑了,順便拐走路秋焰。

    兩人到教室拆獎品,田阮把校服推過去,“這個給你,我訂了好幾身,穿不了這么多。”

    路秋焰也沒推辭,他個子長了,之前的校服不合身,春季的校服還沒著落,正好獎勵就到了。并且他發現,田阮的校服尺碼和自己是一樣的。

    “是不是發錯了?”路秋焰問。

    田阮早就知道這是虞商的小把戲,原書虞商為了正大光明地給路秋焰送校服,把全校年級前二十全送了,這一大筆開銷,可都是他的私人賬戶出的。

    想來虞商也是料定田阮會把校服給路秋焰,所以干脆按照路秋焰的身量訂做。

    田阮:不愧是我的好大兒。

    田阮笑瞇瞇:“可能吧。”

    于是路秋焰將錯就錯,之后的校服錢不用愁了。

    開學的第一天還算安穩地度過。傍晚,田阮領了新書,背著書包快樂地走向校門,如同往常的每一個日子。

    坐進邁巴赫,田阮長長松了口氣——也許祁烽就是一時興趣,現在已經不把他這個小人物放在眼里了。

    一轉臉,只見自己老公臉色冷酷,鳳目沉靜地看著自己。

    田阮:“……虞先生,干嘛?”

    虞驚墨捏住他下巴,左右搖了搖,仔細凝視。

    田阮腮幫子被捏得凹陷進去,嘴巴嘟嘟的,透著水潤殷紅的光澤,如同最嬌嫩的玫瑰花瓣,眼睛眨動,嗓音變形:“干摩?”

    虞驚墨道:“你也不是什么絕世美人,怎么就變成了藍顏禍水?”

    田阮:“???”

    虞驚墨:“那么喜歡撞別人懷里?”

    田阮:“……”

    他懂了,肯定是毛七早上把他撞人的場面給拍下來,發給了虞驚墨。怪不得,今天他一整天給虞驚墨發信息,虞驚墨一句都沒回,他還以為虞驚墨忙得沒時間看,原來是拈酸吃醋不想回。

    被晾了一天的田阮,愣是現在才反應過來。

    “你可知他是誰?”虞驚墨淡聲問。

    田阮點頭如搗蒜,眼里含了兩包淚,“虞先生,我今天一天都在擔驚受怕。”

    虞驚墨的拇指摩挲著青年柔嫩的唇瓣,隱約可見其中皓齒,與一小截舌尖,“真的?”

    “真的。”田阮捉住虞驚墨的大手,放在自己心口,“你摸摸,我現在心跳還很快呢。”

    虞驚墨的掌心覆在青年心口,隔著薄而保暖的校服,他觸到輕而快的心跳,“嗯。”

    田阮順勢靠在他懷里,“我才不要當藍顏禍水,我只想當虞先生的丈夫。”

    司機冷不丁咳了一聲,緊接著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升起了前后排的擋板。

    “……”

    虞驚墨一手揉捏青年柔軟的耳垂,嗓音震顫胸腔:“嗯。”

    田阮繼續撒嬌:“虞先生,我要是被盯上,該怎么辦呀?”

    “他沒空盯著你了。”虞驚墨說,“他的一個公司要垮了。”

    “真的?!”田阮滿面驚喜,“啊哈哈活該!”

    虞驚墨忍俊不禁,親了親他光潔飽滿的額頭。

    此后一段時間,田阮果然沒再聽聞祁烽的消息,就連周顧都沒見過。高三本就是學習繁忙的時刻,他無暇顧及他人,漸漸的就把大反派忘了。

    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本就打算離開豪門的爭斗,好好學習。只要火燒不到虞家,他就能穩住。

    而虞驚墨早出晚歸,和平常無異。

    直到有一天傍晚,本該虞驚墨來田阮,田阮到校門口卻沒能見到熟悉的邁巴赫。

    “你老公呢?”路秋焰騎著自行車過來,“不是他接你?”

    “是啊。”田阮不再“迷車”,能從上千輛豪車中一眼辨認自家的車了,“真是稀奇,虞先生居然也會遲到。”

    路秋焰陪著他一起等,直到虞商處理完學生會的事出來,邁巴赫也沒來。

    田阮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他立即打電話給虞驚墨。

    手機內置的鈴聲響了足足一分鐘,也沒人接。

    田阮繼續打,還是打不通。

    于是他打給徐助理,問:“虞先生下班了嗎?”

    徐助理莫名其妙道:“早就下班了,他平常這時候不是去接你?”

    田阮來不及廢話,又打給隨行的保鏢,接連幾通電話后,終于有人接通。田阮立即問:“虞先生呢!”

    保鏢吭哧半晌,說:“半路車子被攔了,虞先生的車和一輛黑色大奔走了。”

    “去哪兒了?”

    “夫人,你別問了。虞先生說他會處理好。”

    田阮怎能不著急,就算虞驚墨本身就是金手指,也不代表就沒有半分危險,假如受傷殘了,也不違背這個世界的意志。

    “到底怎么回事?”只有虞商還算冷靜。

    田阮如墜冰窖:“肯定是祁烽,是他劫走了虞先生!”

    “祁烽?”虞商自腦海搜索這號人物,“天容公司的祁烽?”

    “你知道?”

    “蘇市有頭有臉的人,我都知道。”虞商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像他這種半路劫走我爸的行為,也不是很少見。”

    “?”

    “為了合作,商人從來無所不用其極。”

    “合作?合作什么?合作販毒?”

    “販毒?”虞商蹙眉,“天容公司是做金融的,怎么會和販毒聯系在一起?”

    田阮深吸一口氣:“祁烽真實的身份就是毒梟,他開的公司,還不足他每年販毒賺的百分之一。”

    虞商臉色逐漸凝重,“你怎么知道?你說真的?”

    周遭人多眼雜,田阮不能說太多,“現在最重要的是確保虞先生能安全回來。我不能坐以待斃,我要知道他究竟去哪兒了。”

    虞商當機立斷:“給我十分鐘。”

    他立即到一邊打電話,調取蘇市監控——作為虞家的繼承人,他當然有資格掌握蘇市所有的人脈。

    不出十分鐘,車牌號跟蹤的結果出來,根據監控,邁巴赫最后停留的地方居然是“煙花柳巷”。

    “迪廳?”田阮怔然。

    在他想象里,虞驚墨可能被帶到了郊外廢棄的工廠,雙方僵持之際,拔槍相向。火星迸濺咚咚鏘鏘中,可能造成兩敗俱傷的局面。

    萬萬沒想到,去的居然是迪廳。

    田阮:“……不要告訴我,祁烽約虞先生去蹦迪。”

    那畫面太美,他不敢想象。

    虞商道:“煙花柳巷一到五層是蹦迪,第六層是私人會所。”

    田阮又想象了一下,私人會所煙霧繚繞、酒氣熏天中,兩個大佬對面而坐,牛逼閃閃不疾不徐地談判著,他們的身邊圍著一二三四五六七個妖嬈的美人兒。

    “豈有此理!”田阮拳頭硬了,“居然帶正直善良、端方禁欲的虞先生去那種地方!”

    路秋焰面無表情:“你的形容詞有點假。”

    田阮已經聽不進其他話,在他看來,虞驚墨就是一個正直善良的人,雖然虞驚墨經常說自己是商人,而商人重利薄情,捐助孤兒院也只是為了名聲。但能做到每年拿出幾億捐助的商人,又有幾人?

    名聲哪里不能賺?只需營銷一下就能擁有好名聲,而虞驚墨卻是實打實地做事。

    至于端方禁欲,他在在田阮身上是不能了。而在外人面前,虞驚墨從未有過半分逾矩,對拈花惹草深惡痛絕,本質上,他繼承了父母的專情,從而顯得無情。

    田阮這就坐進來接虞商的車里,準備去救虞驚墨。

    他不光自己去,也要把主角攻受都帶著,這樣更有保障些。

    路秋焰的自行車塞在后備箱,他無語地問:“我去真的好嗎?”

    “好極了。”田阮說,“給我壯膽。”

    “你的膽子還需要我來壯?能撐半邊天了。”

    “……”田阮的膽子要是真那么大,早就打爆大反派的狗頭。

    他沒有主角光環,不敢輕舉妄動。

    到了煙花柳巷前,果不其然看到熟悉的邁巴赫,田阮的眼睛都紅了,要是他的虞先生被吃豆腐,他一定報復回來。

    “抱歉幾位,我們只接待會員。”前臺小姐說。

    虞商丟出一張黑卡,“給你三分鐘辦完,要最高級別的VIP。”

    “這樣你需要在我們這里消費超過一百萬哦。”

    “一百萬的酒水,沒有?”

    “有,當然有了!”經理親自出來迎接貴客,“三位既然是一起的,都能享用這張會員卡。”

    田阮一陣心痛,雖然一百萬不是他的,但也是虞家的,就這么打了水漂。

    虞商倒是面色淡淡,由侍者領著上了六樓。說是私人會所,其實就是十幾個較大的包廂,里面類似酒店套房,一應設施應有盡有,除了那一瓶百萬的酒水,其他酒水零食都是免費的,之后每次來,只要消費超過五萬,就能享受特別的優待。

    “特別的優待?”虞商問。

    侍者神秘一笑:“不管您想要什么,這里都有。”

    “這里都有什么?”虞商不動聲色地問。

    “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侍者并不明說。

    田阮福至心靈,“有那種藥嗎?”

    “有的。”

    “有男有女?”

    “有的。”

    田阮不再多問,揮手道:“下去吧,需要會叫你。”

    “三位請慢慢享受。”侍者退了出去。

    田阮瞬間冷了臉,“這什么破地方。”

    虞商倒是見慣不怪的樣子,“每家私人會所,多多少少會有這些。先去排查。”

    門被敲響,路秋焰最近,順手開了門,毛七閃進來說:“在1號房,我和大壯對過信息。”

    田阮立即就要沖去,被虞商攔住,他問:“里面情況怎么樣?”

    “不太好。那邊人帶著槍。”

    “非法持槍。”虞商眉心皺得死死的,這在國內當然是犯法的,但祁烽能帶大量槍械,就表示他無所畏懼,甚至可能有內奸。

    田阮越發擔心,“不管祁烽有什么目的,我先去。你們殿后。”

    路秋焰不同意,“太危險了。”

    田阮顧不得其他,這就走了出去,大步沖向1號房,外面果然守著人,見狀都緊張地摸向腰間,顯然,他們的腰間藏著槍。

    “我來找虞驚墨。”田阮說,“讓開。”

    兩人并不讓,兇狠地瞪著田阮。

    田阮緊張得手心冒汗,卻有一道高挑的人影悠閑地走來,“賀蘭斯?”

    賀蘭斯話不多說,三下五除二把那兩人打趴,繳獲槍支把玩,一腳踹門唱道:“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

    田阮:“……”

    第208章

    田阮知道賀蘭斯此人有點瘋癲, 別看面若好女,實則暴戾恣睢,輕易招惹不得。他也不是沒見過賀蘭斯將人差點踢殘的景象。

    但時間久了, 賀蘭斯總以不著調的藝術家形象示人,田阮幾乎忘了, 這也是個兇殘的主兒。

    空手奪槍, 完全就是賀蘭斯能干出來的事。

    “……不開不開媽媽沒回來~”賀蘭斯唱完, 見眼前的門還是緊閉,笑著將槍上膛。

    守門的兩人見狀連滾帶爬過來欲要阻止,“別!”

    賀蘭斯的手指修長白皙, 在漆黑槍支的映襯下透出淡淡的粉,手背有細細蜿蜒的青筋,食指指尖搭在扳機上,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那兩人, 笑得唇紅齒白:“看你們嚇得, 都快尿出來了。”

    田阮默默挪到賀蘭斯身邊。

    就在這時, 門咔噠一聲開了, 露出臉的是一個面色肅然的陌生男子,從黑色制服來看,應該也是個保鏢。

    賀蘭斯漂亮的狐貍眼斜乜, 大喇喇走了進去,田阮趕緊跟上。

    此間會所裝修得尤為金碧輝煌, 空間寬闊, 進門就看到窗邊的沙發區,兩側的褐色真皮歐式沙發上, 坐著兩道高大的身影,其中一端坐, 一翹著二郎腿。

    “虞先生!”田阮跑過去。

    虞驚墨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看到他,臉上也是沒什么波動,只眸光深了幾許,嗓音平靜:“今天有事,沒能去接你。”

    “我沒事。”田阮快步走到他身邊,目光上下梭巡,“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

    祁烽左手拿著威士忌,右手摟著周顧,扭臉看到賀蘭斯,他將周顧往邊上一推,勾唇笑道:“lance,你可算來了。”

    賀蘭斯手里轉著槍,周顧見狀站了起來,若有似無地擋在祁烽身前。祁烽并不領情,反而越過周顧,將喝了一半的威士忌放在周顧手里,張開雙臂朝賀蘭斯走去。

    “我可想死你了。”

    槍口無聲地抵在祁烽心口,賀蘭斯好笑地看著他。

    瞬間,五六支槍指向賀蘭斯。

    “哥!”周顧也拿出了槍。

    祁烽還是笑著,手臂慢慢放下,“那群沒用的廢物,我就知道攔不住你。你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

    賀蘭斯語氣悠閑:“早知道你販毒,就該趁你小時候就干掉。”

    祁烽笑出聲:“可惜,你已經錯失良機——而且你也不是什么正義的使者。”

    賀蘭斯把槍翻轉一圈,“確實不是。”他雙手撒開,兩把槍悉數砸在地上,“你們那么緊張干什么,殺人是犯法的,不管殺的是不是最大罪大惡極的人。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祁烽的保鏢們漸漸放下槍械,只有周顧而舉著,祁烽掃去嚴厲的一眼,“放下。”

    周顧沉默地放下了槍。

    賀蘭斯饒有興味地看著周顧,“周大才子,你跟著祁烽這個文盲真是受委屈。不如這樣,你跟著我,雖然我沒什么錢,但養個小情人還是可以的。”

    周顧:“……”

    祁烽:“……”

    田阮:“……”

    果然,賀蘭斯從來不按常理出牌。

    當著祁烽的面挖人家的小情人,某種意義上,和祁烽也算臭味相投。

    田阮當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不然將他大哥置于何地?沒等他開口,大反派先說話了——

    “你要是想要周顧,也不是不可以。”祁烽說。

    賀蘭斯眉梢微挑:“哦?你舍得?”

    周顧的臉色已經可以用慘白如紙來形容。

    祁烽沒有看他,只是望著賀蘭斯昳麗狡黠的臉,“作為交換條件,你要離開虞驚墨,給我玩玩。”

    “……”賀蘭斯掏了掏耳朵,“抱歉,你好像瘋了,我聽不懂你的瘋話。”

    田阮:“??”

    祁烽輕蔑地看著虞驚墨,“你讓我把花送到虞家莊園,不就是和虞驚墨有染?我調查過,你這些年唯一走得近的人,就是虞驚墨。”

    “……”

    “只可惜,他有夫人了。”祁烽的目光落在田阮身上,“還是一個高中生夫人。不得不說,虞先生,你比我變態。”

    “…………”

    虞驚墨穩如泰山,平靜地喝了一口茶水,淡聲問:“賀蘭斯,你覺得呢?”

    田阮忍不住咆哮一聲:“祁烽你有病啊!”

    賀蘭斯認同:“病得不輕。”

    祁烽眉心微蹙,唇角卻還翹著,“難不成我猜錯了?”

    賀蘭斯笑得花枝亂顫,掠過祁烽和周顧,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面朝悠閑喝茶的虞驚墨,“兔子不吃窩邊草,我和虞驚墨雖然也算從小相識一場,但青梅竹馬那一套還是算了。要是感興趣,我早就出手了。”

    這一點倒是真的,賀蘭斯要是對什么人有“性”趣,肯定會主動出擊。這么多年沒對虞驚墨出手,那是真的下不去嘴。

    青梅竹馬什么的,只適合在書里延伸出愛情,現實中就會“啊,他小時候流鼻涕吃進了嘴里”“他穿開襠褲那會兒唧唧老小了”“他小時候連翻十八個跟頭,一頭杵地上去,留了個大疤丑死了”……

    黑歷史加熟人,這兩點能把青梅竹馬冰封在友情的分界線上死死的。

    不過田阮確信,虞驚墨應該沒什么黑歷史,最多小時候橡根有禮貌的木頭。

    “不是他。”祁烽臉色冷峻,目光灼灼地盯著賀蘭斯,“那是誰?”

    賀蘭斯自顧道:“我的話還沒說完呢。我對窩邊草不感興趣,但對窩邊草的窩邊草挺有興趣的,比如這位先生,比如田阮。”

    田阮:“……”

    祁烽冷笑:“我們是一種人,都對有夫之夫感興趣。”

    賀蘭斯笑瞇瞇地看著他,眼里卻沒什么笑意,“可惜,我對你不感興趣。”

    “上一次,就感興趣了。”

    “你給我上?”賀蘭斯驚訝,“我還以為你鐵1,開個包廂都1號,沒想到你還有這癖好。”

    “……我上你。”

    “沒門。”

    祁烽冷冷道:“是我無門,還是你只為那人打開門?”

    賀蘭斯看著田阮,“這個話題太色了,你看他都臉紅了。”

    田阮:“……”

    田阮耳根發燙,“我這是生氣,賀蘭斯,你的后門只有我大哥能走。”

    賀蘭斯掐著手指,“他出差了。”

    田阮一驚:“你什么意思?”

    賀蘭斯揮揮手,“你明天不是還要上學?趕緊滾吧。”

    田阮:“一起滾。”

    賀蘭斯看了眼那些端槍的保鏢,“這是我和祁烽的事,你們滾了,我和他才好說話。”

    “說什么話?”田阮越來越心驚,既然祁烽是為賀蘭斯才挾持了虞驚墨,雖然烏龍一場,但祁烽不會輕易放走賀蘭斯,這點毋庸置疑。

    賀蘭斯也是知道這點,但還是來了。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賀蘭斯說,“虞驚墨,帶你的小嬌妻回去吃飯。”

    虞驚墨起身,面色平靜,“祁先生,如果你還想繼續待在蘇市,今晚最好什么事都不要發生。”

    祁烽瞇起眼睛,“嚇唬人這一套還是免了。虞先生雖然在蘇市呼風喚雨,但走的都是白道,黑暗中那些事,不是你能插手的。”

    虞驚墨不再多言,攬著田阮的腰身走出去。

    田阮回頭,“賀蘭斯……”

    賀蘭斯送了個飛吻,“如果你要謝我,記得之后給我一個香吻。”

    田阮:“……”

    包廂門在他身后關上,雜沓的腳步聲傳來,“爸,你們沒事吧?”

    田阮扭頭一看,門外守衛的兩個保鏢又被打趴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沒事,回去再說。”虞驚墨道。

    田阮擔心:“可是賀蘭斯……”

    “已經通知你大哥了。”

    “什么時候?”

    “我的車被挾持來時,至多還有兩小時,飛機應該就能降落。”

    “你怎么知道祁烽挾持你是為了賀蘭斯?”

    “不是為賀蘭斯,就是為你,你大哥知道你和賀蘭斯被同一人覬覦,你猜他什么心情?”

    “……日了狗的心情。”田阮說。

    至少他自己是這樣的,大反派實在太變態,簡直就是直立行走的禽獸。

    賀蘭斯的安危只能寄托在杜恨別身上,田阮憂心忡忡地回到莊園,虞商則去送路秋焰回家。此時天已經黑透了,管家什么都沒問,只鞠躬道:“歡迎先生夫人回家。”

    劉媽還笑:“先生夫人肯定是去約會了,小倆口感情就是好。”

    田阮笑了笑,心情好了一點,給新書包書皮。

    虞驚墨在書房忙著什么,不多時,他下樓出了門。

    “虞先生?”田阮跟出去。

    只見一輛軍綠的大型山地車從大門駛入,庭院燈光大亮,車子后門打開,整齊有序地下來兩列總共二十來人的武裝部隊。

    各個身負槍械,全副武裝。

    田阮睜大了眼睛。

    毛七與之互相敬禮,保鏢們也都有模有樣地敬禮,一齊踏步到了虞驚墨,莊嚴呼道:“請少校指示!”

    虞驚墨道:“這幾日嚴禁他人出入莊園,護送夫人上下學。”

    “是!”

    田阮有點心虛,他也不知道這心虛哪里來的,明明他是個守法的好公民,“謝謝,謝謝大家。”

    虞驚墨:“解散。”

    武裝部隊便齊刷刷去輪流值崗。

    田阮回主宅繼續包書皮,張姐小聲問:“夫人,這是怎么了?這幾天不安全嗎?”

    “沒有,你不要多想。”田阮不想莊園陷入人心惶惶,“就是部隊演練,莊園被抽中了場地,就在這里演練幾天”

    這話很輕松地就消除了大家的疑慮,畢竟莊園的傭人保鏢大多知道,虞驚墨之前當過兵,還是不小的官職。雖然退伍了,但互通有無,撥個場地只是一件小事。

    包好書皮,正好一個小時四十分鐘過去,田阮試著給自家倒霉催的大哥打電話。

    沒想到接通了,“大哥,你回蘇市了嗎?”

    “嗯。”杜恨別似乎剛下飛機,周身言語嘈雜,腳步匆匆,皮鞋踏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節奏很快,“你回家了?”

    “我和虞先生一起回來的。大哥,賀蘭斯還在祁烽那里。”

    “我知道。”杜恨別嗓音沉沉,像浸在冰冷的海水里,“你為什么不早說,祁烽是個毒梟?”

    “……我沒證據,怕你不信。”田阮說,“而且我想跟你好好說的時候,你把電話掛了。”

    杜恨別深吸一口氣,“這么重要的事,應該早些告訴我。”

    “哦。”田阮也沒想到祁烽動作會這么快,他還以為至少會和賀蘭斯周旋一段時間,而且公司不是垮了,居然還有心思談情說愛。

    “罷了,也不能怪你。”杜恨別說,“我現在定位到了賀蘭斯的位置,不聊了。”

    “大哥,你一定要救出賀蘭斯啊。他……他肯定是喜歡你的。”

    “是嗎?”

    “他那么高傲的一個人,要不是真喜歡,怎么可能屈居你身下。”

    “……嗯。”杜恨別把電話掛了,夜色中,勞斯萊斯飛速駛向蘇市郊區一棟已然廢棄的高樓。

    高樓之上,只有寥寥幾扇窗戶亮著燈,最亮的那盞燈,在第十八層。

    “地獄有十八層,這樓也有十八層,是不是寓意很好?”祁烽給賀蘭斯倒了一杯威士忌,橙黃的酒液浸在晶瑩的冰塊中,發出叮咚叮咚的聲響,煞是動聽。

    “是不錯。”賀蘭斯站在落地窗前放目遠眺,但見星子漫天,璀璨生輝,“不知道地獄的景象,和這里有什么不同。”

    祁烽將方形玻璃杯遞給他,“讓我們為這個美好的夜晚干杯。”

    賀蘭斯與之碰杯,慵懶地一笑:“這大樓就是你在蘇市的根據地?”

    “可惜生意做不成了,破產了。”

    “如果你有點耐心,說不定還能東山再起。”

    “是東山再起,還是被抓,哪個更有可能?”

    “后者。”賀蘭斯毫不避諱地說,“蘇市不是法外之地,你這條違反亂紀的大魚,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

    祁烽看著他的狐貍眼,這雙眼睛實在匹配賀蘭斯這個人,狡猾剔透,薄情狠辣,又漂亮得不可方物,雌雄莫辨。

    “小時候,我總以為你是女孩子。”祁烽開口,說著便自顧笑起來,“還記得我們當鄰居的那段時光嗎?”

    為了拖延時間,賀蘭斯當然愿意陪他回憶往昔,“當然記得。”

    ——那時候,賀家還沒沒落,祁烽剛隨著母親搬來。

    祁烽是上一代毒梟的私生子,被原配追殺,沒辦法,老毒梟只好將祁烽母子兩個藏起來,走走停停,祁烽跟著母親奔波了十年。

    從記事起,祁烽就恨上了那個讓他母親懷孕,東躲西藏的男人。每一次到來,那個男人總是故作深情,和他母親做茍且之事。

    有一次,他看到了,從此對男女之事深惡痛絕,所謂的深情不值一提,不過是為了那種事做幌子罷了。

    十一歲時,祁烽跟著母親搬到蘇市,住在別墅區,依舊過著和之前一樣的錦衣玉食生活。唯一改變的,就是那個男人越來越少來了,母親經常哭,說她年老色衰,拴不住男人的心了。

    祁烽冷眼旁觀,惡毒地想,最好那個男人死在其他女人的身上,他母親就能解脫了。

    搬來這里的第三天,祁烽發現鄰居家有個極為漂亮的“小女孩”,漂亮到讓他第一次看見,便再也挪不開眼睛。

    奇怪的是,小女孩穿著男孩的衣服。

    這個別墅區算是當時蘇市頂級的小區,住的非富即貴,鄰居家的小女孩儼然是全家最受寵的,隨行就有四五個保鏢。

    祁烽偷偷地看著,從心底生出一種詭異的心思,如果他把這個小女孩打了,幸福的鄰居一家,是不是也會像他家一樣變得支離破碎?

    這樣的念頭在一星期后付諸行動,祁烽從二樓往鄰居家偷瞄,看到小女孩獨自在偌大的院落里畫畫,當即知道機會來了。

    他帶著男人留下的昂貴甜品去敲了門,裝出禮貌的樣子自我介紹一番。

    賀家沒有防備,很歡迎地讓他進去了。

    祁烽和那家的老爺子說了幾句,道:“我可以找您的孫女玩嗎?我常常看到她,一直想和她玩。”

    “孫女?”賀老爺子哈哈大笑,揮揮手,“去吧。”

    在傭人的帶領下,祁烽第一次和賀蘭斯見面。

    “lance,這位是鄰居。”傭人笑道。

    祁烽又想,好洋氣的名字,果然是個洋娃娃。

    當時賀蘭斯也不過八九歲,笑起來又純又甜:“你好啊。”

    然后祁烽就坐著看賀蘭斯畫畫,吃了傭人送來的茶點,等傭人都走了,祁烽瞇眼看著“小女孩”純凈無暇的臉蛋,還帶著圓鼓鼓的嬰兒肥,看上去很好玩。

    祁烽想了想,先推了賀蘭斯一把。

    賀蘭斯一下子跌進花叢中,顏料悉數潑在潔白的荷葉邊襯衫上,不可思議地瞪著祁烽,“你做什么?”

    祁烽:“就是想打你。”

    賀蘭斯:“……”

    賀蘭斯拍拍身上的顏料,將畫筆珍重地放在一邊,稚聲稚氣地問:“你想打我?”

    “沒錯。”祁烽亮出拳頭,“最討厭你這樣的女孩了。”

    賀蘭斯翻了一個白眼,猛地如同一個小鋼炮跳起來,靈巧地撲打過去,“最討厭有人說我像女孩了!”

    @#¥%……&*

    咚咚鏘鏘噼里啪啦一頓胖揍后,祁烽鼻青臉腫。

    賀蘭斯除了衣服更臟了一點,毫發無傷。

    祁烽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小女孩……不對,這是小男孩,他居然被比自己小兩三歲的人打了,還打得那么慘。

    賀蘭斯原地舞著拳頭跳躍,“還來嗎?”

    祁烽惡狠狠地說:“我跟你沒完!”

    然后又被胖揍了一頓。

    “……”

    此后將近半年的時間里,只要祁烽去招惹賀蘭斯,就是一頓胖揍。

    他不理解一個瘦得跟豆芽似的小男孩,怎么就那么厲害,打起架來像只猴子,出手快又準,堪比專業打手。

    祁烽母親哭過幾次,向毒梟告狀,那個男人揚言要滅了賀家,后來又消停了。

    “祁烽,賀家有那么點實力,咱們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吧。”那個男人如是說。

    祁烽鄙夷地看著他,小小的年紀,眼中滿是仇恨。

    那男人反而大笑:“不愧是我的種,有種!”

    祁烽挨揍了半年后,決定改變策略,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主動和賀蘭斯交朋友。然而賀蘭斯不吃糖衣炮彈,祁烽厚著臉皮跟了兩個月,才得到了這小祖宗的青眼。

    那之后祁烽就像只舔狗,舔了好長一段時間賀蘭斯,賀蘭斯終于承認祁烽是他的小跟班,打架都有面子了。

    祁烽忍辱負重,忍著忍著更加變態。

    他的眼睛恨不得長在賀蘭斯身上,想看他威武打架的樣子,看他畫畫的樣子,還有他脫下外套,露出單薄身形的樣子。

    從十一歲到十六歲,祁烽情竇初開,夢里都是賀蘭斯。

    他以為,日子會這樣持續下去,終有一日,他會完全得到賀蘭斯。然而天有不測風云,他那個毒梟生父,被叛徒給殺了。

    叛徒強占了生父的原配和兒女,生生地將他們給折辱死,手段之狠,嚇病了萬里之外的祁烽母親。

    不過小半年,祁烽母親便病逝了。

    又過了幾個月,祁烽被他生父那派的人找到,希望他繼承“家業”,奪回主權。

    祁烽沒有權利拒絕,他被硬生生擄走,一夜之間,他在蘇市的生活痕跡徹底消失。

    從十一歲到十六歲,五年的時間里,他認可了這座城市,和賀蘭斯相熟,他的朋友、親人、戀人,只有賀蘭斯——他自以為的。

    但這一切終止在那個夜晚,祁烽來到邊境,見到了那個年過九十,就是不肯合眼的“爺爺”。

    在祁烽接手“家業”后,他只是稍加管理,便將失去的一切都奪了回來。那個叛徒跪在他腳前,他根本懶得看,給了痛快的一槍作為獎勵。

    畢竟,他也不喜歡那個追殺他的原配。

    午夜夢回時,祁烽總夢到賀蘭斯,他不知道他怎么樣了,如果派人調查又會留下痕跡,只能日復一日地煎熬。

    多年后,祁烽站在挑戰法律的制高點,腳下是萬千骸骨,與蒸騰毒霧,唯一能讓他心情有所波動的,還是那個年少時求而不得的人。

    于是他找了一個和賀蘭斯有三分像的少年,聊以慰藉。

    “……你是無可替代的。”祁烽看著近在咫尺的賀蘭斯說。

    賀蘭斯又喝了一口沁涼的威士忌,酒入喉嚨反而如刀割般滾燙,笑吟吟地說:“如果你不出現,我早把你忘了。”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有開始,就有結果。你的結果是什么呢?”

    祁烽面色陡然冷如冰霜,“你覺得我會死?”

    “為什么不呢?”賀蘭斯反問,“你又不是神或魔,你只是一個凡人。祁烽,你會死的。”

    祁烽低低地笑起來:“那至少死之前,我要得到你。”

    他欺身靠近賀蘭斯,卻在瞬間,落地窗嘩然破碎,碎片迸濺,折射出刺目的光芒,劃破他的臉。血珠順著臉頰滾落,他卻來不及分辨,猛地扭頭朝窗外看去看去——

    一襲高大的身影破窗而入,利落的身手如同專業的營救人員,但他的身上分明還穿著西裝革履,甚至連頭都沒有任何保護措施,還戴著金絲眼鏡。

    仿佛一個斯文的入侵者,不帶任何敵意似的。然而下一瞬間,賀蘭斯就被劫到了那人懷里。

    到此時,祁烽才聽到直升飛機的聲音,他猛地瞳孔一縮,就要上前搶人。

    卻在這時,一點紅點直射他的腦門,他猛地頓住,再也前進不得,危機感遍布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

    這么多年,他還是第一次體會“危險”的感覺。

    是狙擊槍。

    第209章

    雜亂不堪的廢棄大樓辦公室內, 氣氛僵持。

    酒水撒了一地,碎玻璃折射出一道道破碎的光芒,映照在此間三人身上。直升飛機螺旋槳的聲音呼嘯而入, 冰冷的夜風帶來陣陣刺骨的寒意。

    門外傳來颯沓的腳步聲,緊接著門被撞開, 周顧與兩個保鏢端著槍沖進來, 迅速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侵入者。

    “哥, 你沒事吧?”周顧緊張地問。

    祁烽不言語,如同一頭惡狼緊盯侵入者,以及被侵入者牢牢圈固在懷里的賀蘭斯。

    樓外樓上狙擊紅點若有似無地偏離軌跡, 讓其他人看到。

    周顧嗓音一緊:“這是……”

    賀蘭斯平定呼吸,忽的笑了一聲,狹長嫵媚的狐貍眼斜乜身后的男人, 只看到對方挺直的鼻梁, 與幽幽反光的金絲眼鏡。

    杜恨別垂眸, 藏在冰冷鏡片后的那雙深棕色眼睛仿若無機質, 而在對上賀蘭斯的瞬間, 微微彎起,是一個涼薄又柔軟的弧度:“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就順勢而為了?”

    賀蘭斯語氣悠閑:“誰知道呢。”

    杜恨別抬起眼睛, 將賀蘭斯拽到身邊,這個角度可以避開槍口, “如此良夜, 打擾了。”

    祁烽語調冷冷:“你就是賀蘭斯的姘頭?”

    “姘頭?”杜恨別似玩味,又似嚼著冰渣, 眼簾微垂,“你是這么跟別人介紹我的?”

    賀蘭斯聳肩, “我可沒這么說。”

    “你是什么介紹我的?”

    “還沒來得及介紹。別人以為,我和虞驚墨有一腿。”

    “?”

    祁烽看著他們自然親密的互動,臉色冷凝得快滴出水,“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杜恨別淡聲道:“杜恨別。”

    杜家?祁烽搜索記憶,沒聽說國內有什么特別厲害的杜家,如這種可以調動狙擊手的更是聞所未聞。國內沒有,但在歐洲那邊,倒是有個DU姓的大家族,黑白通吃,近些年有些洗白的跡象,勢力依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祁烽聽那個已經死透的毒梟老頭子說過,要想把生意做到歐洲,是繞不開DU家的。

    “DU?”祁烽問。

    杜恨別微微一笑。

    賀蘭斯:“do?你們要do??”

    “……”

    杜恨別的手在賀蘭斯瘦削的肩頭緊了緊,似笑非笑:“你這張嘴,也只能在這里胡說了。”

    賀蘭斯心有靈犀一點通,眉梢微挑——看來他的嘴回去之后就由不得自己了,刺激。

    祁烽久經風月,怎會聽不出言下之意,語氣更是淬了冰似的:“杜先生和賀蘭斯只是情人,而我和賀蘭斯是青梅竹馬,如果杜先生肯割愛,條件盡管開。”

    杜恨別目色清涼,看祁烽時不帶任何感情,“我是個商人,所有物品都可以交換。有時人也可以,但賀蘭斯,不行。”

    “為什么?”祁烽幾欲癲狂,“你根本不了解他,他是和我一樣的人,他不會安分地待在一個人的身邊。遲早有一天,他會離開你。”

    杜恨別彎唇笑道:“我當然知道,他已經離開我兩次。我次次都能把他抓回來。”

    祁烽愕然。

    “他的劣根性,沒人比我更懂。”杜恨別垂眸望著笑得像只狐貍的賀蘭斯,“他瘋癲,狡猾,花心,不是個良人。”

    “那你……”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杜恨別道,“爛鍋配爛蓋,沒了爛蓋,我這口鍋可燒不起來。”

    賀蘭斯笑:“回去就讓你熊熊燃燒。”

    杜恨別帶他走到窗邊,直升飛機緩緩降落,就在四五米外等著,需要飛躍過去。這對常年遭遇各種暗殺的杜恨別不是什么難事,他早就習慣“飛天遁地”。

    如果這是拍電影,他不用威亞就能跳到直升飛機的安全梯上,肯定會收獲電影票友的一眾好評。

    十八層高樓,一旦墜入,就是地獄。

    杜恨別攬住賀蘭斯腰身,問:“怕嗎?”

    賀蘭斯:“有你陪葬也就不那么怕了。”

    “放心,禍害遺千年,我還能活很久。”杜恨別帶著賀蘭斯飛躍而去,強悍的身影在拋物線的降落中,杜恨別利落地抓住安全梯繩索,帶著賀蘭斯搖搖晃晃。

    而后安全梯升上去,他們被全副武裝的營救人員拽進機艙。

    機艙門卻沒有關,呼嘯的風與螺旋槳飛速運轉的聲音中,賀蘭斯回頭看了眼那座被拋棄的辦公樓,破碎的窗邊站著一個高大的人影。

    紅點直指祁烽腦門,而他一動不動,目不轉睛地看著直升飛機沒入夜色中。

    “哥,這里危險,我們快走。”周顧勸道。

    祁烽眼色沉沉,最終還是轉身大步離開。

    他想,沒關系,即便是DU家,在這片土地上也不敢隨便對他做什么。還有機會得到他想要的,只要時間不歇止,終有一日,他們還會再見面。

    ……

    晚間九點半,田阮準時躺在床上準備入睡,最后一次撥通便宜大哥的手機。

    “這么晚還不睡覺,小心明早起來長痘痘。”杜恨別語氣欠欠的。

    田阮并不計較,歡喜道:“大哥你救出賀蘭斯啦?”

    “自然。”

    “嘿嘿嘿,那你今晚一定要大干特干。”

    “睡你的吧。”杜恨別把電話掛了,之后徹底關機。

    田阮安心了,美滋滋地躺進被窩,結果越想越激動,完全睡不著。虞驚墨在書房加班,他翻來覆去,決定裹著被子去書房沙發上窩一會兒。

    剛要起來,虞驚墨開門進來,道:“你大哥的事情暫時解決,你可以睡了。”

    “……睡不著。”

    虞驚墨坐在床邊,撫著他額頭,“睡吧,我看著你。”

    田阮就像一只被順毛的貓,被溫熱寬厚的大手一下下地捋著,眼皮漸漸沉了下來,就這么進入了黑甜的夢鄉。

    醒來他已經忘記做了什么夢,神清氣爽穿衣洗漱,下樓吃早飯。

    劉媽煮了倆紅雞蛋,炸了一根油條給他,每次大考小考,這兩樣是必不可少的,圖個吉利的彩頭。

    田阮咬著油條,嘴巴上都是油潤潤的,反著光,忽聽到外面哼哼哈嘿的聲音,這就伸長了脖子,從窗戶看去。

    遙遙的看到兩列士兵帶著保鏢們在晨練,個個赤著胳膊,從頭頂冒熱氣,看上去仙氣飄飄的。

    田阮一下子笑噴了。

    “……”

    直到要上學,田阮腦袋還耷拉著,他的形象全在那一噴中毀了,堂堂虞驚墨的夫人,居然像個剛會吃飯的嬰兒那樣被照顧。

    虞驚墨捏著他鼻尖,使他抬起臉朝天,“經常做這個動作,就能下去了。”

    有一點食物嗆在鼻腔和食道之間,可難受了。田阮只能仰著脖子,像一只求偶的天鵝。

    虞驚墨指節輕輕刮著他潔白修長的脖頸,“食不言,就是這個道理。”

    “我沒說話,我就笑了……”田阮委屈巴巴,大清早的就被嗆到,是不是考試不利?

    呸呸呸,肯定不是。

    虞驚墨照常送他去上學,“到中午還感到不舒服的話,接你去醫院看看。”

    田阮仰著腦袋點點頭,這模樣就像一只歪著脖子的小鴨子。

    虞驚墨忍俊不禁,看著青年在保鏢的護衛下走進德音大門,因為仰著頭,周遭的同學都以為怪事,頻頻投去視線。

    “……他是不是看不起我啊?”一位男同學說。

    “真是一只高傲的天鵝。”

    “田阮!”汪瑋奇追上來,“兄弟,你干嘛鼻孔朝天?雖然你鼻孔好看沒有鼻屎,也用不著這么炫耀吧?”

    田阮:“……”

    汪瑋奇越看越覺得心虛:“你為什么這么看不起我?我今天很正常吧??”

    田阮:“我嗆到了,沒有看不起任何人。”

    “……”

    直到教室,田阮也沒能把倔強的油條小渣渣弄下去,欲哭無淚。

    路秋焰踩著上課鈴聲進門,見他這樣,眉頭一皺:“誰欺負你了?”

    田阮:“油條。”

    “?”

    “油條欺負我了。”

    “你等著。”路秋焰出門,把稱號“老油條”總愛開女生黃色玩笑的男生給打了一頓。

    老油條:“???救命!”

    班主任進門分發周考試卷,掃視一圈,“路秋焰呢?”

    田阮:“上廁所去了。”

    話音剛落,路秋焰就在教室門口說了聲“報告”。班主任沒有多作計較,讓他進來考試。

    小考都是在教室,并且為了不影響學習效率,這學期就不分班了。

    田阮一邊喝水,一邊寫試卷,正做題入神,冷不丁聽到廣播里胡主任咳嗽了一聲,嚇得心頭一梗,油條渣渣落進了肚里。

    那一瞬間,田阮忽然有點感謝胡主任。

    胡主任公鴨嗓的聲音響起:“在此通報批評高三1班路秋焰同學,剛才收到5班尤條同學的控訴,今早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把他打了一頓!”

    田阮:“……”

    胡主任:“簡直無法無天、莫名其妙!尤條同學說路秋焰同學往日無怨近日無仇,路秋焰卻突然沖進5班,把人家揪出來打了一頓!那是一片叫好……啊不是,同學們都驚呆了,胡言亂語了。”

    田阮:“……”

    胡主任:“路秋焰,雖然你長得帥,但也不能隨便打人。就算尤條同學嘴巴賤了點,喜歡開黃色玩笑,但也不能直接動手打嘛,多不成體統。要打就拉到沒有監控的小樹林偷偷打一頓……啊不是,我也開始胡言亂語了。尤條同學你不要誤會,我絕不是說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你去醫務室看看就行,不收你錢啊。”

    田阮:“……”

    如果數學題目有計算油條同學的心理陰影面積,那肯定是無限大。

    路秋焰不動如山,專心寫題,仿佛打人就像吃飯喝水那么簡單。

    及至第一門考試結束,田阮也沒好意思對路秋焰說出真相,算了,打了就打了,也算陰差陽錯替天行道。

    這么想的顯然不止田阮一人,就連向來板正的虞商,都沒對路秋焰進行批評教育。

    大家該干嘛還是干嘛,油條同學眨眼就被大家遺忘。

    生活仿佛回到正軌,田阮每天上學放學,假期和周末一半用來學習,一半用來放放松。偶爾想起大反派的事還沒有徹底解決,也會關注一下。

    虞驚墨說,祁烽消失了。

    也許是走了,也許是藏起來了,總而言之,這個人明面上的身份是不能用了,只能待在暗處。

    田阮為此有些憂慮,總怕這人時不時再冒出來攪渾一池水。

    蘇市基本在虞家的掌控之下,虞驚墨都查不到的人,那只能說明,祁烽至少是離開蘇市了。

    周末的一次文學愛好者交流會,田阮又見到了周顧,他很驚詫,周顧竟然沒有走?那么是不是說明,祁烽還藏在暗處?

    交流會上有來自各高校的名師,文壇的巨匠,周顧在其中只能算作小角色。但他不卑不亢,彬彬有禮的形象獲得了廣大書迷的喜愛。

    田阮是帶著虞啼來的,她只對耽美文學感興趣,火眼金睛地找到一位專門寫耽美的女作家,就跟人家聊開。

    田阮百無聊賴之際,隨手撿起一本隨筆翻看。

    “你也喜歡我的書?”

    田阮抬眼看到周顧,故作鎮定地放下書籍,“沒想到你還敢出現。”

    “為什么不?”周顧的聲音在會場各種嘈雜的聲音中顯得清如泉水,叮咚作響,那一雙眼睛含情似的,微微上揚著,“如果人類只有一個身份,也太無趣了,不是嗎?”

    田阮發現此人確實與賀蘭斯有三分相似,不僅眉眼,后天形成的那種混不吝的氣質也是。但在祁烽眼里,這個永遠只是贗品,比不上賀蘭斯。

    而周顧身上有一種文人的傲骨,盡管這傲骨被黑暗侵蝕消磨,依舊能支撐他待在祁烽身邊,做他的左右手。

    而人在擁有左右手的時候,是不覺得有什么珍貴的,直到失去。

    “那現在祁先生是什么身份?”田阮反問,“陰溝里的老鼠?”

    周顧臉色冷淡下來,“千人千面,不是每個人都有權利活在光明中的。”

    “權利?”田阮覺得好笑,“也許他小時候沒得選擇,但現在有棄暗投明的機會,他為什么不?”

    周顧:“如果他這么做了,只會萬劫不復。”

    “你指的萬劫不復是牢底坐穿?但至少不用躲躲藏藏,爭取緩釋的機會也不是沒有。他終究無法舍棄現有的權利、金錢、地位,他哪怕當黑暗中的國王,也不愿成為光明的囚徒。”

    周顧盯著他,人聲如同潮水,在他們耳邊退去,他問眼前的青年:“那你呢?你愿意拋棄所有,只為那虛無縹緲的自由嗎?”

    田阮:“我愿意,不自由毋寧死。”

    周顧笑了一聲:“你太年輕了,就像當年的我。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什么光明自由,都是虛妄,這世上沒什么東西是真的。只有自己的心是真的。”

    田阮一針見血:“這不就是俗稱的戀愛腦。”

    “隨你怎么說,我問心無愧。”

    田阮也不指望一個常年和毒梟相伴的人,三觀會有多么正,即便周顧知曉所有大道理,他也做不到拋棄祁烽。

    只有祁烽拋棄周顧。

    交流會即將結束,在閉館之前,田阮將虞啼拉了出來。

    虞啼依依不舍地伸出爾康手,“太太!我們下次再見,我請你吃大餐!!”

    女作家揮揮手,并飛了一個香吻。

    虞啼直接臉紅了。

    田阮:“……”

    為了不讓他的未成年侄女被拐,田阮強勢地將虞啼塞進瑪莎拉蒂。

    虞啼笑得跟個傻瓜似的親著親簽本:“太太好會做飯,飯飯好香~”

    田阮剛要進車里,猛然間,他后腰被一股大力拽倒,旋即被塞進另一輛車里,車門砰的關上,馬達聲傳來——

    虞啼:“?小叔父?”

    司機:“!!!”

    保鏢的車立即追趕上去。

    陌生的車廂,陌生的香水與皮革混合的氣息,田阮對上一張堪稱英俊的,卻惡意滿滿的臉。

    “……祁烽?”田阮猛地從他身上跳起來,腦袋一下子撞到車頂包,嗷一聲彎腰蹲了下去。

    祁烽就坐他旁邊,悠閑地看著,“沒了賀蘭斯,把你劫走也不錯。”

    田阮憤怒:“你他爸的有病啊!我是高中生!”

    祁烽嗤笑一聲:“裝什么高中生,我查過了,你二十一歲,去年就和虞驚墨結婚了。”

    田阮試圖打開車門,卻被緊緊鎖著,“既然你知道虞先生是我丈夫,就該知道,他不是個善罷甘休的人。你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好果子?好果子都被別人吃了,我還能吃什么好果子?”祁烽欲要捏住青年的下巴,卻被厭惡地躲開,指尖摩挲,“我見你有趣,也就玩個兩三個月,厭了就把你送回來。你最好老實點,討我歡心,不然還有沒有命回來,可就不一定了。”

    “呸!”田阮懶得廢話,這就和祁烽扭打起來,拳頭膝頭鐵頭全都用上。

    祁烽:“……”

    “哥!”副駕駛的周顧驚叫道,“后面追上來了。”

    祁烽一邊要制伏田阮,一邊額冒青筋發號施令:“其他車呢!”

    語罷,四五輛和此車一模一樣的越野并排一起,互相交錯,在一個分叉口一起分開,朝不同的方向駛去。

    沒有車牌,根本無從分辨到底那一輛才是劫走田阮的那一輛。

    毛七猛地剎車,臉色如冰凍了般,隨后只能去追其中一輛,邊撥打電話。

    田阮的雙手被手銬銬起來,趴在靠背上動彈不得,從后車窗看,保鏢的車已經消失,頓時心涼半截。

    祁烽整了整被打得凌亂的衣服,臉頰火辣辣的,卻笑開了:“這么多年過去,你是第二個敢這么打我的人。”

    田阮垂頭喪氣:“你放心,還會有第三個。”

    “第三個?是誰?”

    “不告訴你,等你遇到,你就死定了。”

    “那我很期待。”祁烽盯著他,“但僅此一次,如果你再敢動手,我不介意和別人分享你。”

    田阮:“……”他爸的這是亂入花市了吧?救命!!

    不行,絕不能變成花市。

    田阮扭頭看著副駕駛的周顧,“周先生,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周顧:“我是我哥的人,你說呢?”

    “那你也被分享過嗎?”

    “……”

    祁烽臉色陰沉:“誰敢動我的人?”

    田阮:“大哥,我當你小弟可好?”

    車內一時安靜。

    祁烽嗤的笑出聲:“你還挺識時務。”打量眼前青年的細皮嫩肉,“你這樣的尤物,我還舍不得分享。”

    田阮打了一個抖,被惡心到了。

    不管怎樣,現在最重要的是拖延時間,茍到虞驚墨來救他。

    認賊作哥什么的,田阮也不是第一次了,杜恨別才是真的狠角色……對了,還有他大哥。

    田阮這就給自己的身家加籌碼:“大哥,我還有一個親大哥,就是杜恨別。”

    說到杜恨別,祁烽臉色扭曲,剛才那種調情的神態瞬間消失,冷哼一聲:“他上我竹馬,我上他弟弟,公平了。”

    公平你爸吊,田阮暗罵一聲,眼神透出鄙夷。

    祁烽也不知哪根神經被戳中,迷戀地看著他,“以前,lance也是這么看我的。”

    “?”

    祁烽抬手,猛地掐住青年細長的脖頸,從喉間發出低低的聲音:“再這么看我,我可就要硬了。”

    田阮抿緊嘴巴,眉頭皺著,脖頸被一股大力扼住,透不過氣,臉頰漲紅,眼睛死死地盯著祁烽,像是在說,我就是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

    祁烽倏地放開他,哈哈大笑。

    田阮猛烈咳嗽,特地將腦袋轉到祁烽那邊,唾沫星子全飛他身上。

    祁烽:“……”

    反正田阮的原則就是,臉上笑瞇瞇,心里mmp,能惡心一下祁烽的機會絕不會放過。只要撐到虞驚墨來就好了。

    夜幕降臨,田阮被帶到了一座廢棄的老式居民樓。

    為什么黑幫就喜歡這種廢棄的地方呢?那當然是因為安全,不要錢,以及有種淡淡的被世界拋棄的憂愁。

    這要是在電影里,黑老大走在前面,還能耍個酷什么的。

    田阮被帶進三樓中間的一棟房子里,逼仄狹小,家具老舊,蒙了一層厚厚的灰。他一進去就開始打噴嚏,為了不浪費這個連環十八噴嚏,他專門扭過臉,悉數噴在了祁烽身上。

    祁烽不愧是見過大陣仗的人,這都紋絲不動,只冷冷地看著他,“果然身嬌體貴,住這種地方真是委屈你了。”

    田阮揉揉鼻子,“是啊,好委屈。”

    “委屈也受著,你沒得挑。”

    田阮翻了一個白眼,卻又笑嘻嘻:“我想解手,馬桶能用嗎?”

    祁烽大步走進去,“我幫你用用看,你過來。”

    田阮腦中警鈴大震,“不了大哥,我沒有看別人撒尿的惡習。”

    最后還是周顧帶田阮去撒尿。周顧還算有禮貌,除了看著他不讓他亂跑,在他方便的時候是轉過身去的。

    田阮尿完,問:“有沒有濕巾?”

    周顧給了他一包濕巾。

    田阮提上褲子,納悶道:“你也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人,怎么就幫著祁烽找小情人?還是一個不愿當小情人的人。”

    周顧見他方便完,轉過身道:“他想要的,我自然要弄來給他。”

    “哪怕這個人以后會替代你的位置?”

    周顧笑了:“不會。我的位置永遠都在,沒有替代之說。只不過他身邊多了一個位置而已。”

    “你心可真大。”

    周顧垂眸,“不然還能怎么辦。男人的褲腰帶那么松,他從來不會掛在我一個人身上,我也沒那本事。”

    田阮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周顧,你拴不住他的心,但你可以拴住他的人,信不信?”

    “不信。”

    田阮在他耳邊說:“我傳授你一些房中術,都是我和虞先生實踐得來,我不傳外人,你是我第一個徒弟。”

    周顧:“……”

    只要今晚周顧把祁烽纏住,那田阮就安全了。

    第210章

    周顧原本對田阮的話嗤之以鼻, 他十五六歲就跟著祁烽,那檔子事早就熟稔于心,不說有多么高超的技巧, 這么多年下來,他和祁烽早就對彼此的身體一清二楚, 也就沒什么激情了。

    在祁烽火氣大的時候, 也只有他經得住磋磨。

    “就你?”周顧和田阮差不多高, 身形偏扁瘦,衣服單薄,五官秀美, 挑眉時自帶一股說不出的風情。

    田阮大言不慚:“沒錯,我的房中術可以說無人能及。”

    周顧不信,笑道:“你才和虞驚墨結婚一年多吧?”

    “這種事不是用時間來衡量的, 是用天賦。”田阮說著悄咪咪覆在周顧耳畔, 隔門有耳, 傳授那種經驗不好太過張揚, “我現在就告訴你房中術第一式, 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

    “你這個衣服不修身,把外套脫了,褲子換成緊身一點的, 突出你的翹臀。”

    “……”

    周顧不太想學,他又不是鴨子。

    田阮仿佛看出他所想, 抓緊時間煽風點火:“難道你想看著祁烽一直在別人身上流連忘返?別人躺在祁烽身下宛轉承歡, 你不會吃醋?”

    周顧漫不經心道:“早就習慣了。”

    田阮:“難道你不想他以后只為你一個人心動,只想和你上床?”

    “……”

    田阮頗有傳銷詐騙的資質, 神神叨叨:“拴住了他的唧唧,遲早有一天, 他整個人都是你的。只能為你雞動。”

    周顧看著他,沉吟半晌,“我就信你這一次,但我不會拜你為師。”

    田阮大方地說:“傳道授業,乃師者的職責。我不求回報,只要你好我好大家好。”

    周顧自是明白田阮為了什么,這不失為一件雙贏的事,如果他能拴住祁烽皆大歡喜;如果不能,那今晚田阮是逃不掉了。

    誰會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和別人在一起?周顧自認不是圣人,他也不例外。

    會吃醋,會心痛,會發瘋。還要強裝不在意。

    “你知道一個人身上最性感的部位在哪里嗎?”田阮煞有其事地打量周顧,個子不高不矮,但腰細腿長屁股翹,身段絕佳。

    “胸,屁股?”周顧給出大眾的回答。

    田阮擺了擺手,露出一截細膩白皙而骨感的手腕,皮膚下有細細蜿蜒的青紫色血管,腕骨微微突出。

    莫名的,周顧的目光停留在那里,仿佛有什么魔力。

    “是手腕,和腳踝。”田阮說。

    他不是空口無憑,因為每次虞驚墨牽著他手時,總喜歡用拇指摩挲他的手腕內側,按著溫熱的血脈,偶爾還會細細嗅聞。

    又譬如每次完事的早上,虞驚墨給他穿襪子,手總是在他的腳踝流連許久,握著時像捧一柄玉如意,時而俯首親吻。

    周顧身為文人,對此間的曖昧一點即通,“手腕腳踝通四肢,控制了這兩個地方,等于將一個人控制。確實性感。”

    田阮:“所以,你要把它們露出來。”

    周顧依言照做,卷起袖口與褲腳,“這樣?”

    “襪子脫了。”田阮又嘀嘀咕咕說了好些話,直到此間門被大力敲響。

    是祁烽不耐煩的聲音:“你們在里面偷情?這么長時間屎都拉完了吧?”

    周顧去開門,“哥,田阮便秘。”

    田阮:“……”

    祁烽頗為嫌棄地看了眼田阮,“洗干凈。”

    田阮忍了又忍,努力將周顧的“恩將仇報”給忽略,“我被綁架了,有點緊張,所以便秘了。”

    “拉完了?”

    “還沒,還要拉。”田阮為了自己屁股的清白,只能豁出臉面。

    祁烽臉色越發嫌棄,想不到一個看上去白白凈凈的少年,居然會便秘,哪里還有心思上。他打量了一眼周顧,忽然發現,這個跟在自己身邊多年的人,今晚有些不一樣。

    具體哪里不一樣,祁烽說不上來,只是身體很誠實,笑瞇瞇地攬住周顧,“走,去吃飯。”

    周顧笑了笑。

    田阮跟上去。

    祁烽腳下一頓,兩個黑保鏢攔住田阮,祁烽回首道:“你先拉完,才可以吃飯。”

    田阮:“……”

    還有沒有天理了,不拉屎就不給吃飯??

    不知是氣的還是怎的,田阮肚子疼了起來,狼狽地逃到廁所關上門。

    三分鐘后,他有氣無力地出來,晚飯沒吃,早上中午吃的全都排空了,他是一點“存貨”都沒了。

    田阮開了門,對兩個門神似的黑保鏢說:“我餓了,想吃飯。”

    其中一個保鏢給他拿了一桶泡面,一壺開水。

    田阮傻眼,“祁烽吃的是什么?就給我吃泡面?”

    “有的吃就不錯了。”黑保鏢說,“以往你這樣的人質,都是餓個三天,再打三天,就什么話都聽了。”

    以祁烽的變態,這種事還真能做出來。田阮很識趣地拿了泡面,自己泡著隨便對付兩口。

    一邊吃,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手機。

    田阮偷偷摸摸拿出手機,一般這種情況下手機應該被沒收了,但他的手機還在,只能說明一點,祁烽并不怕他通風報信。

    在讀書交流會中,手機靜了音,此時將靜音關閉,霎時好幾條信息叮咚叮咚涌進來。

    有同學的,有虞啼的,還有路秋焰和虞商的。

    田阮立即點開虞驚墨的對話框。

    虞驚墨:已經定位到你的位置,再等兩小時。

    虞驚墨:如果真的威脅到你,保全自己為上策。

    虞驚墨:不用怕,無論發生多壞的情況,我愛你。

    田阮怔住了。

    剎那間,酸甜苦辣咸數種滋味涌上心頭,匯成一股洪流,幾欲沖垮田阮的淚腺。他吸了吸發酸的鼻子,聞到了泡面的香氣。

    在那馥郁的食物香氣中,若有似無藏匿一種木質的溫和氣息。

    泡面是不會發出這種味道的,只是田阮的幻覺罷了。

    他忍回眼淚,兩根拇指在二十六字母上戳了好多下。

    田阮:虞先生,我沒事,我在吃泡面。

    田阮:你放心,我會保護自己。

    田阮:我也愛你/玫瑰

    幾乎是發過去的同時,虞驚墨的消息就回了:只給你泡面吃?

    田阮:嗯,好久沒吃,還挺好吃的。

    虞驚墨:等我,最多兩小時,我會趕到你身邊。

    田阮:嗯。

    簡短的幾句話,田阮的心卻定了下來,只要再拖延兩小時,就能安全地回到虞驚墨身邊。

    黑保鏢忽然開了門,皺眉道:“誰準你使用手機的?”

    田阮坐在遍布灰塵的桌前,泡面的熱氣繚繚繞繞,“祁烽啊,他又沒有沒收我手機,你管得著嗎?”

    黑保鏢吭哧半晌,“你要是敢通知條子,跟你沒完。”

    “原來你們也怕警察叔叔啊。”田阮打開泡面吸溜一口,空虛的胃得到了滿足,“我不會報警,既然你們停在這里,就代表警察一時半會兒過不來,不是嗎?”

    黑保鏢冷笑:“算你聰明。”

    雖然這里只是臨時修整的地方,但周遭大片荒廢的土地,只有幾家農戶,就算是最近的鄉鎮公安,也要驅車一小時才能過來。

    田阮:“所以我用不用手機完全沒影響,吃個泡面刷個短視頻,這點娛樂都要剝奪的話,還不如從這里跳下去。”

    “別廢話了,趕緊吃你的。”黑保鏢不耐煩道,“等你吃完,洗洗屁股到祁先生房里。”

    “……”田阮沒有搭理,心思活絡,如果不出意外,今晚周顧應該能勾住祁烽。

    雖說新瓶裝舊酒,那舊酒早就沒什么滋味,但只要包裝的好,祁烽總不會放著現成的美人不弄。

    田阮一邊吃泡面,手指熟練地點開和路秋焰的聊天頁面,一氣呵成打了視頻電話。

    那頭很快接通,路秋焰似乎剛洗過澡,躺在床上頭發都沒干,一臉百無聊賴,“干嘛呢,給你發消息也不回——你在哪兒?”

    田阮的背景是一面破舊的墻壁,積滿厚厚灰塵的墻紙七零八落地撕扯垂掛下來,成為蜘蛛的結網基地,年代久遠的年畫一角被風吹得一顫一顫,漏風的腐朽格子玻璃窗發出吱呀的聲響。

    如果這是在恐怖片,妥妥的兇宅場景。

    田阮的臉還沒泡面桶大,睜著眼睛吸溜彎曲的泡面,手機靠在桌邊的墻上,漫不經心地說:“我又被綁架了,正在吃泡面。”

    路秋焰:“…………”

    田阮:“明天星期一,我可能要遲到,教室衛生你先幫我打掃一下。等下次我再幫你打掃。”

    路秋焰不可置信:“這不是什么特效吧?”

    田阮嘆氣:“我也希望是特效,這種倒霉事怎么總是被我碰上。”

    某種意義上,路秋焰忽然有點佩服田阮,綁架這么小概率的事,田阮居然能碰上兩次。“靠,虞商怎么沒告訴我。”

    田阮想了想,“他可能也不知道吧。”

    “你是他小爸,你被綁架他居然不知道?”

    “虞先生知道就好,虞商知道也無濟于事,他又不會虎軀一震,祁烽周顧齊刷刷跪下給我磕頭認錯。”

    “是祁烽綁架了你?”路秋焰神色嚴肅起來,“別吃了,萬一這里面下藥……”

    田阮猛地頓住,“不會吧?這泡面我親手開的,親手泡的。”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田阮悲傷地放棄了吃了一半的泡面。

    路秋焰:“你要是餓,就吃點空氣。”

    田阮:“……謝謝,我吃了好多空氣。”

    兩人聊了約莫十幾分鐘,忽然聽到外面挺大的動靜,田阮貼到門口去看,被黑保鏢擋住。但他依然從縫隙里看到,周顧正被祁烽拉扯著,似乎在樓梯上摔了一跤,周顧眉頭緊緊蹙著。

    祁烽將人打橫抱起來,直接走向最后一間房,也就是關押田阮這間房的隔壁。

    田阮及時把門縫掩起來,防止被禽獸看到。

    而祁烽似乎忘了還有田阮,將周顧抱進房間后,砰的踢上門,便兇狠地干了起來。

    動作之大,周顧的悶哼不時傳來。

    田阮瞪大了眼睛。

    黑保鏢像是習慣了這種事,嘖嘖嘆了幾聲,盡忠職守地守在田阮門前,奸笑著問:“冷落了你,是不是想一起伺候祁先生?”

    田阮幽幽地說:“我想看你們一起伺候祁先生。”

    “……”似是想到那幅畫面,兩個黑保鏢齊刷刷打了一個抖,惡聲惡氣地說,“老子是直男!”

    田阮純心惡心他們:“怪不得會派來看守我,要是喜歡男的,看到我這樣的美貌肯定把持不住,然后被祁烽一槍崩了。”

    說罷一把關上門,還反鎖了個寂寞。

    田阮拿著手機貼墻,激動得臉蛋微紅:“路秋焰聽到了嗎?他們好激烈。”

    路秋焰:“……你還有閑心聽別人的床事?”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聽白不聽。”田阮樂觀地說,現在他和路秋焰搭了話,怎么著也不會發生太離譜的事,“而且周顧可是我一手教出來的。”

    “??什么意思?”

    田阮不好意思說,又憋不住自己的驕傲:“我不過是教了他一點房中術,居然這么快就能學以致用。”

    “房中術?”路秋焰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詞,這就查了查,“……牛逼。”

    田阮嘿嘿笑起來:“等以后你和虞商用得上的時候,我也教教你。”

    “滾蛋。”路秋焰氣得想把視頻掛了,又怕田阮掛了,只好掠過這茬繼續嘮嗑。

    而田阮的心思已經飛到了天上,從周顧的叫聲中估摸著房中術進行到了第幾式——

    第一式,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其實就是若有似無的勾引,用自己身上最吸引人的點,照亮心儀之人的眼睛。

    第二式才是重頭戲,那就是半抱琵琶半遮面。

    比如平時扭扭捏捏比較拘束,那進行到這一步的時候就要上前一步,再向后退一步,營造出拉扯曖昧的感覺。

    上鉤之后,第三式亦是重中之重,假如平時羞澀放不開,那此時就要完全把自己打開,最好熱情似火騷浪賤,叫得越大聲,男人的征服欲越強。

    實踐得真理,這可都是田阮親身體會來的……

    而第四式至后面,大多是姿勢上的創新,用平時沒用過的動作,劈叉,倒立,69,都可以。

    田阮對周顧說:“男人一旦發了情,就是依靠直覺的動物。只要你給一點誘餌,他就能快準狠地死死咬住。只要你停止掙扎,他就覺得沒意思了。”

    當然,這也是血淚的教訓。

    每次田阮越掙扎,就會被炒得越狠。

    所以他乖乖的,虞驚墨盡興了,自然會放過他。

    反過來看,只要周顧不再那么“老實”,那祁烽就能充滿興趣。

    “嘿嘿嘿。”田阮聽著那邊的叫聲,剛要放一首英文歌助興,猛然發現,手機只剩10%電量,“完了完了充電器……”

    沒帶充電器,也沒有充電寶,田阮向黑保鏢借充電器無果,只能先把視頻掛了,發消息:路秋焰,你說你等我回來。

    路秋焰:?

    田阮:只要你說了,我就能回來。

    路秋焰:我等你回來。

    田阮:算了,這個好像flag。你說你永遠是我的親親兒媳。

    路秋焰:滾。

    田阮:你說了滾,那就是不會滾的意思/感動

    路秋焰:……

    隔壁的叫聲持續了一個小時,而田阮的手機電量也完全沒了,在剩最后一點電量血條時,他給虞驚墨發了最后一句話:虞先生我沒電了,祁烽和周顧正在做恨,你要是現在來,肯定能看到他們的光屁股!快來!

    虞驚墨:……不看。

    這句話田阮沒看到,手機自動關機。

    虞驚墨:等著,我看你的屁股。

    咕咕咕——田阮的肚子又叫起來,他開始想念虞驚墨的大驢鞭……啊呸,是飯。

    春天到了,劉媽昨天還說,要挖野菜給他做春餅吃。

    田阮還納悶:“家里已經窮到要挖野菜了嗎?”

    劉媽:“山上野菜多的咧,不挖就給別人挖走了,你是沒見著,那些從山下來的婦人婆子,一天一籮筐地往山下帶。”

    田阮還真沒見過那場景,雖然整座山頭是虞驚墨的,但他并未限制別人來往,只要不是舞到莊園區域就沒關系。

    而且紫云觀在山上,肯定是要人去捐香火的。

    田阮想起很久之前,他也挖過野菜,那時候太窮了,沒什么錢,就自己挖野菜煮著吃。有一次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了三天……那之后就不敢再挖了。

    如果田阮沒被抓,今晚應該就能吃上春餅。

    田阮垂頭喪氣地盯著黑漆漆的手機屏幕,沒了“時間”,他無法計算自己還有多久才會獲救。

    總歸不超過一小時。

    田阮振作精神,就當上了一節戶外活動課,主題就是“被綁架之后如何自救”。

    別說,他們還真上過這樣的課程。

    老師將虞商綁起來,由他示范被綁之后如何解開繩索,又如何脫身。

    虞商對各種繩結了若指掌,又有些手腳功夫,整個過程利落又帥氣,獲得了大片掌聲。田阮當時還想,這不科學。

    首先,綁匪不會只有繩子,而沒有其他武器。

    在武器是槍的情況下,只有盡量讓敵人放松警惕才是上策,不然槍不長眼崩出一顆子彈,年輕的人生可就都毀了。

    在他腹誹的同時,老師補充一句:“如果實力懸殊很大,那就放棄掙扎,等著家人拿贖金。”

    果然,每次被綁架的田阮只能等著獲救,他能做的,就是減少匪徒對自己的傷害。

    要是錢沒了,人也被打了,那才是虧上加虧。

    田阮很有自知之明,閉眼聽隔壁的動靜——沒了。

    “這么快?”田阮搖搖頭,“每次虞先生都要好幾個小時,祁烽不行啊,才一小時就萎了。”

    話音剛落,鐵門大敞,發出刺耳的咣當聲。

    田阮嚇了一跳,皺眉看去,只見是衣衫松松垮垮的祁烽。

    祁烽眉眼之間皆是欲色,唇角勾著,上薄下厚的唇吐出如同蛇信子的冰冷話語:“你這招聲東擊西確實高明。”

    田阮寒毛豎起,警惕地后撤一步,“大哥,你說什么呢。我聽不懂。”

    “用周顧絆住我,這樣我就不會對你做什么。”祁烽信步走進來,皮鞋踏在老舊殘損的木地板上,發出咯吱的聲響,“你很聰明,卻自作聰明。”

    田阮捏緊手機,堆出諂媚的笑容:“周顧不好嗎?他那么喜歡你。”

    “他當然好。”祁烽說,“但你這么做,只會讓我更興奮。”

    “……”果然是大反派,想法就是比普通人變態。

    祁烽步步逼近,“周顧做的,就是你在虞驚墨身下做過的?很不錯,我很喜歡。所以,你可以再做一遍。”

    田阮:“呵呵,我不做,你是不是覺得我欲拒還迎?”

    祁烽將他逼到窗邊,冷風呼嘯而入,吹亂他的頭發,也遮蓋了青年的眉眼,“沒錯。就是這樣,不管你怎么掙扎,在我看來,你只是一個任我玩弄的棋子。”

    棋子的想法誰會在乎?

    田阮退無可退,將手機塞進褲口袋,施施然說:“我沒有做過別人的棋子,不知道棋子應該受什么樣的擺布。如果你只把我當棋子,那你大錯特錯。”

    “哦?”

    “不如將我當一個聚寶盆,有了我,你就有億萬的進賬——前提是,你得把聚寶盆供起來。”田阮抬眼看他。

    祁烽垂眸,看到青年顫抖的手指,失笑一聲:“你說得多么冠冕堂皇,但打從心底怕我對你做什么。”

    田阮:“我不是怕,我是惡心——嘔——”偏過頭,當真干嘔了幾聲。

    祁烽:“……”

    祁烽猛地掐住他脖頸,“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田阮抬起戴著手銬的雙手,捉住他手腕,眼睛在暗淡的燈光與凄迷的夜色下亮得驚人,“祁烽,你敢一直抓著我嗎?”

    “有什么不敢……”話音未落,他面前的青年忽然用背脊狠狠撞破殘存的玻璃,抓著他手臂往外傾斜。

    祁烽立刻扶住窗欞,將田阮狠狠地拽回來。

    田阮抬起膝蓋,一腳踢在他蛋蛋上。

    “……”祁烽的臉青紫漲紅交錯,猛地松開手。

    田阮無所依靠,從三樓的窗戶摔了下去,最后不忘又踹祁烽一腳。

    祁烽臉色駭人,然而下一秒,紅點瞄準了他,熟悉的危機感讓他像一只炸毛的狼,迅速伏地翻滾躲過這一槍。

    緊接著便是砰砰的聲響,仿若屋頂即將被掀翻。

    這個夜陡然熱鬧起來。

    田阮眼前炸開了煙花,是真的煙花,掩蓋了槍聲。

    他落在一道溫暖寬闊的懷抱,鼻尖嗅到清冷溫和的木質氣息,這一次不是幻覺。他的眼睛忽而濕潤,啞著嗓子叫了一聲:“虞先生。”

    虞驚墨迅速將他帶進防彈車,保鏢一踩油門飛馳而去。槍彈擊打在玻璃與車身上,煙花的光芒覆蓋整片夜空。

    虞驚墨吻了田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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