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路秋焰坐在枝葉茂密的樹下長椅上, 悠閑地吃著哈根達斯,欣賞田阮急吼吼地和家里那個大醋壇子通話。
田阮信誓旦旦:“你傍晚來接我,我再買一個哈根達斯給你, 最貴的那個。”
虞驚墨淡聲道:“我沒有想吃哈根達斯,冰淇淋而已, 我不在乎。”
田阮心想, 你能說出這種話, 口是心非得明明白白,“虞先生,我想請你吃哈根達斯。”
“為什么?”虞驚墨明知故問。
田阮環顧四周, 特地離路秋焰他們遠了一點,捂著手機話筒說:“因為我愛你。”
“什么?我沒聽到。”
“……我愛你。”
“聲音太小。”
田阮羞惱:“周圍都是人。”
虞驚墨笑了一聲:“你有多愛我,晚上證明給我看。”
磁性低沉的嗓音經過電波的轉碼, 有種微微的失真感, 就像昨晚情到深處時。田阮耳廓有點發熱, 弱弱地說了聲“好”。
掛斷電話, 田阮面朝友人, 故作淡然地說:“虞先生才不會跟我計較這些。”
虞商并不拆穿他,剛才那個急得像一只陀螺圍著他們轉了一圈,小嘴叭叭不停的小爸, 可不像現在游刃有余。
路秋焰吃完哈根達斯,說:“這玩意我十歲就自己買著吃了, 沒什么特別的。”
田阮深情地說:“這代表我們的友情天長地久。”
汪瑋奇一張黢黑的臉酸成了葡萄:“你都沒有請我吃哈根達斯。”
田阮:“但我給了你一百塊。”
汪瑋奇:“……幫你吆喝半天, 給就給我一百塊的工資,你還好意思說。”
田阮有理有據:“你見過哪個打工人, 和老板平分家產的?”
汪瑋奇震驚:“我是打工人,你是老板?”
“對啊, 我給你提供表現的機會,還給你發工資,你見過我這么友善的老板嗎?”
汪瑋奇仔細想想,還真是,不禁豎起大拇指:“這么說,你還挺厚道。”
田阮驕傲地說:“好人好事不留名,就是我。”
陽光正好,四個風格迥異的少年在樹下談天說地,吹牛打屁,知了聲聲地叫著,烈日在銀杏、皂莢、水杉上蒸騰,花卉蔫蔫的,來往的游客無不穿戴防曬裝備,漸漸的街上的人越來越少。
穿著志愿者服飾的德音學生走過,“會長,吃飯啊。”
今天的古鎮依舊人滿為患,就算一家普通的面館都擠滿了人。田阮舉起手機對虞商說:“虞先生給我們包了包廂,還在西來客棧。之后幾天都定在那里。”
汪瑋奇有幸沾光去搓一頓,占了四人包廂的一個位置,問:“那之后我還能在這里吃嗎?我他爸的昨天找了兩條街,才在一家KFC解決了午飯。”
田阮猶豫。
虞商道:“可以。”
汪瑋奇喜得齜牙咧嘴:“謝謝會長!”
田阮問:“那虞先生要是來了怎么辦?”
路秋焰:“你坐他懷里唄,我們都不在意。”
虞商:“嗯。”
汪瑋奇:“我也不在意,我有飯吃就好。”
田阮:“……我在意!”
虞商用開水燙了碗碟筷子,又給路秋焰的碗碟燙了一遍,漫不經心道:“我爸沒有時間,我晚上都要遠程辦公。”
田阮一愣:“遠程辦公?那你和路秋焰豈不是沒有卿卿我我的時間?”
虞商差點被開水燙到手,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
路秋焰:“……”
汪瑋奇很自覺地當做什么都沒聽到。
服務員敲門進來上菜,柔聲詢問:“烤五花肉需要剪嗎?”
虞商:“剪。”
服務員便戴上一次性手套,給烤好的五花肉剪了一盤碎碎的,撒了點孜然和辣椒粉。汪瑋奇抽動鼻子:“我靠,這也太香了。我先吃一個。”
虞商眉心微蹙:“等菜上齊才可以動。”
剛拿起筷子的田阮,又默默把筷子放下。汪瑋奇懾于學生會長的威壓,也不敢動。
路秋焰:“就你們家規矩多。”
虞商一本正經:“不以規矩,不成方圓。”
最后一道番茄菌湯鍋較重,是海朝端進來的,他動作利落地將湯鍋放在桌子中間,道:“四位請慢用。”
汪瑋奇納罕道:“大才子你還沒歇息?”
田阮插嘴:“他幫南淮橘干活呢,一人兩份活。”
汪瑋奇正義感爆棚,問海朝:“為嘛?是不是南淮橘那個大少爺逼你的?”
海朝還未說話,田阮先聲奪人:“不是,海朝他是自愿的。”
“你怎么知道?”汪瑋奇奇怪地看著田阮。
田阮散發圣父般的光芒:“因為,是我給他們證婚的。”
“???”
海朝:“……”
海朝冷笑一聲。
田阮倏然回神,一雙棕褐色的眼睛無辜地望著大侄子。
海朝什么也沒說,自顧走了。
田阮忽然有點后背涼颼颼,以海朝的性子,吃了虧必定會討回來……
汪瑋奇滿心八卦:“什么證婚?什么意思?”
田阮已經開始后悔,他寧肯得罪頭腦簡單的南淮橘,也不想得罪心思復雜的海朝。對上汪瑋奇那張好奇的羊屎蛋色臉龐,田阮福至心靈,說:“南淮橘暗戀海朝,求而不得,欲要強取豪奪,我也被迫為他們證婚。”
汪瑋奇要被這大瓜砸暈了:“南淮橘居然還能強迫你?”
“他……他也知道我結婚了。”
汪瑋奇義憤填膺:“居然拿這種事威脅你,兄弟你放心,我會為你討一個公道的。”
“不,不要讓他知道是我說的。”田阮繼續胡說八道,“既然你想出師有名,那就為了海朝吧。”
汪瑋奇握拳:“海朝也是我們的同學朋友,我是不會看著他被南淮橘那個小惡霸欺負的,我們一起去討伐他吧!”
田阮:“不,萬一他大聲說出我的秘密……”
汪瑋奇明白了,攛掇路秋焰:“那我們一起去討伐南淮橘。”
路秋焰怎么可能聽不出田阮在扯淡,抱著吃瓜的態度說:“行,你沖鋒陷陣,我為你加油吶喊。”
“……你會保護我吧?”汪瑋奇還記得被南淮橘一拳揍飛的恐懼。
“你一個大男人,要我來保護,惡不惡心?”
“你保護田阮的時候不是這樣的!”汪瑋奇控訴,“路秋焰,你忘了我們桃源三結義,你是二哥嗎?”
路秋焰不明所以:“我什么時候成了你二哥?”
“現在。”
路秋焰默了一下,指指田阮,“他是大哥?”
不管怎么聽,田阮都聽出了十分不服的味道,“我年齡最大,當然是大哥。”
路秋焰:“行吧,你除了年齡大一點,也沒有大的地方了。”
田阮:“……”
吃完飯,汪瑋奇就雄赳赳氣昂昂地去找南淮橘“算賬”,一臉正義的小宇宙爆發的表情。
彼時南淮橘又在后廚廊下吃老冰棍,像只幸福的小松鼠,曬著太陽瞇起了眼睛——他還是第一次吃老冰棍,才一塊錢一支,他原本懷疑能不能吃,但看海朝咬得嘎嘣脆,他就饞了。
南淮橘拿了一支品嘗,味道確實不如七八塊的雪糕,但勝在口感清爽。
“南淮橘!”汪瑋奇喊。
南淮橘扭臉看去,陽光下,雪白的臉蛋和汪瑋奇黝黑的臉形成鮮明對比,“操,哪里來的野人?”
野人叉腰而立,“我今天是來討伐你的!”
南淮橘翻個白眼,咬一口要化的老冰棍,“等我吃完再說。”
汪瑋奇點點頭,“你快吃,我不趁人之危。”說罷往后一瞧,“路秋焰?”
剛才還跟在后面的路秋焰和田阮,不知何時沒了影子。
南淮橘三兩口吃完老冰棍,口中冰得不行,仰臉呼出一口冷氣,宛如冰寒地獄掌管冰雪的惡魔,摩拳擦掌勾勾手說:“過來。”
汪瑋奇戰戰兢兢走了過去,“那啥,我等援兵再……嗷!”
時隔幾個月,汪瑋奇又被南淮橘揍了。
田阮在柱子后面不忍直視地探頭探腦,“小橘子這脾氣,真是一點沒變。”
路秋焰在另一根柱子后面,“但汪瑋奇,變強了。”
變強的汪瑋奇宛如斗牛士,從地上爬了起來,朝南淮橘撲過去,“你這個強搶民男的小惡霸,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一邊替天行道,一邊鼻血橫流。
南淮橘被汪瑋奇甩了一身鼻血,大罵著與之扭打在一起:“你他爸的有病?!”
汪瑋奇:“嗷嗷嗷汪汪汪!”
南淮橘拳打腳踢:“最討厭惡狗咬人了!”
“你是惡霸!”
“你是惡狗!”
“為了海朝,我和你拼了!”
“操!你也喜歡海朝??”南淮橘進入暴走模式,“敢搶我男人,你這個單身狗!”
汪瑋奇被打得迷糊了,口不擇言:“你不也強搶海朝,我今天還就搶了,海朝、海朝是我男人!”
田阮:“??好你個汪瑋奇,看不出來啊。”
路秋焰驚嘆:“真沒想到,汪瑋奇平時看似關注黑長直大美女,沒想到藏著這樣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田阮神色復雜:“可是他太黑了,我嗑不起來。”
路秋焰:“不知道海朝怎么想。”
說海朝海朝到,他冷著臉拉開打成一團的南淮橘和汪瑋奇。周圍已經聚集了很多看客,有廚子有伙計,也有退避三舍的服務員。
二樓的包廂可以看到后廚的院子,此時一扇窗戶打開,冷厲的女聲喊道:“你們做什么打架?”
眾人抬頭一看,竟然是班主任。
田阮:“……”
南淮橘身上臟兮兮的,頭發也亂糟糟的,像一只憤怒的野貓瞪著汪瑋奇,“是他先找茬的!”
海朝眼色冷然地望著汪瑋奇,“是嗎?”
汪瑋奇比南淮橘還慘,身上的野人服飾斷的斷,掉的掉,直接從原始時代回到了盤古開天辟地時,幾乎光溜溜的模樣,他羞恥地捂著花褲衩:“我是替天行道、替民除害、替你出頭!”
“?”
“海朝,南淮橘暗戀你求而不得,就要強取豪奪你,你就一點也不反抗嗎?”汪瑋奇義薄云天地說,宛如武俠小說里的俠客,“你不反抗,我作為同學,作為朋友,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墮落!”
海朝臉上的冰寒逐漸被無語替代。
汪瑋奇自顧演繹英雄惜英雄:“南淮橘雖然武藝高超,但也不是不可以戰勝;他家雖然有錢,但也不是很有錢。海朝,我保你,我家還是有點小錢的。”
海朝:“不用。”
“為什么?”汪瑋奇一抹鼻血,悲憤地問,“究竟是為什么?”
海朝:“我不知道你從哪里聽來的無稽之談,我和南淮橘的事不用你管。”
汪瑋奇悲愴地說:“我管定了!我就要把你從南淮橘手里救出來!”
“……”
南淮橘大罵:“汪瑋奇你真有病!我是喜歡海朝,但我沒有強取豪奪,我又打不過他!”
汪瑋奇:“啊?”
班主任下來,將他們拎到一邊,“汪瑋奇,你給我解釋清楚!”
汪瑋奇一看到班主任就萎了,從實招來:“是田阮說,南淮橘強取豪奪海朝,我這不是為海朝打抱不平……”
“田阮?他人呢?”
“……”
海朝抬手一指:“在那邊。”
剛踮著腳貓步走,準備溜之大吉的田阮:“……”
路秋焰有樣學樣跟在后頭,“……”
十分鐘后,田阮和路秋焰被罰站在古鎮的博物館前,形成一道亮麗的新風景。
班主任:“你們給我站一下午,好好反省。”
路秋焰:“老師,我做錯了什么?”
班主任:“你縱容田阮惹是生非,看著同學斗毆打架而不阻止,這還沒有錯?”
路秋焰:“那虞商也沒管田阮。”
又十分鐘后,虞商被叫來一起罰站。
在博物館前發宣傳單的學生根本不敢看這邊,那畫面太美。
路秋焰站中間,田阮在他右手邊,低著腦袋說:“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們。”
“沒事。”路秋焰說,“我習慣罰站了。”
從小到大第一次罰站的虞商面無表情:“你們可真能干。”
天空轟隆轟隆作響。
田阮生怕被雷劈,緊挨路秋焰,“我本來就是想讓汪瑋奇去刺激一下南淮橘,然后海朝英雄救美,保護南淮橘。誰知道汪瑋奇平時慫慫的,結果那么勇……”
虞商:“南淮橘是跆拳道黑帶四段。”
“看不出來。”
“汪瑋奇是個戰五渣總該看得出來吧?”
“……”
路秋焰沉吟:“這個決策從一開始就錯誤了,如果換成我和南淮橘對壘,起碼能讓海朝英雄救美。”
田阮復盤道:“是這樣的。”
虞商額角一跳一跳的,冷聲問:“你們還想有下次?”
田阮連忙擺手,“不敢不敢。”
路秋焰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反正南淮橘和汪瑋奇都喜歡海朝,這個瓜也值得了。”
虞商:“……”
就這么站了一個小時,雖然在樹蔭下,日頭熾熱的火氣還是蒸得人頭暈眼花。田阮搖搖欲墜。
“夫人!”毛七如同潛伏的特務,端著一個凳子上前,恰好接住了田阮的屁股。
田阮坐在凳子上,扶著腦袋,“我頭好暈啊,我是不是中暑了?”
虞商:“臉不紅氣不喘,不是中暑,是撒謊。”
田阮:“……你還是不是我的好大兒了?”
“起來,罰站沒有坐著罰站的道理。”
“我起不來。”
虞商抬手招來保鏢,“把他架起來。”
兩個保鏢上前,猶豫著沒有動手。
田阮抽出隨身的塑料大刀,“誰敢動我,同歸于盡!”
毛七:“夫人很累,先生表示心疼。”
虞商下頜線條緊繃,半晌,還是大逆不道了一句:“都是我爸慣的他。”
路秋焰點頭表示贊同,“確實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田阮:“……你們不要這么說我,我會下線的。”
眾所周知,被主角定義為無法無天的配角,會很快在讀者的要求下死翹翹。
田阮不想死翹翹,丟掉大刀,“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路秋焰驚詫:“你頓悟了?”
田阮悲傷地抽出屁股底下的凳子,“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簡而言之就是老老實實接受罰站了。
下午三點,汪瑋奇來看他們,這野人鼻孔里塞著兩根紙巾,頭頂一只大草帽,看到他們三人曬得蔫蔫的,不敢表現得太開心,干咳一聲說:“會長,路秋焰,田阮,你們還好嗎?”
田阮不想說話,他現在是真的暈暈的。
被主角光環籠罩的路秋焰還是那副冷漠的樣子,“還好。”
汪瑋奇:“你們熱嗎?要不要吃根冰棍?”
田阮聽到冰棍,立即抬起腦袋,“冰棍?我要吃冰……”
話沒說完,他忽然感覺輕飄飄的,眼前就像拉燈似的烏漆嘛黑,在這黑暗里金光閃閃,像飛著無數螢火蟲。
真好看啊。
他這么想著,就沒了意識。
等他再次醒來,第一句話就是:“我要吃冰棍……”
眼前不似如火的驕陽般炎熱,反而籠罩著一層月光似的。他仔細分辨了好一會兒,發現那是好幾個圓形小燈的光。
在往旁邊是一個吊水的架子,上面掛著一袋葡萄糖,透明的輸液管里一滴一滴得落著水。
“冰棍現在不能吃。”低沉的男聲說,一只溫暖而掌心微微粗糲的大手撫上田阮額頭。
田阮眨巴眼睛,“虞先生?你這么早就來接我啦?”
虞驚墨鳳目低垂,語調平靜:“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田阮反應不過來。
“你中暑暈倒了。”
“啊?”
虞驚墨嘆息,“覺得不舒服的時候,就該說出來。”
田阮茫然地看著酒店套房,說:“我就覺得有點暈暈的,不礙事。他們呢?”
“他們身體好得很。”虞驚墨說,“你和虞商比,他從小練習擊劍、散打、拳擊;你和路秋焰比,他小時候也練過散打、武術。你怎么比?”
田阮:“……”
田阮:“我也會打架。”
虞驚墨:“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全靠技巧。你的身體素質本就不如他們。”
田阮:“哦。”
瞧著青年乖乖挨訓的模樣,虞驚墨說不出重話,“知道錯了嗎?”
“知道了。”
“以后不舒服,就要對我說。別人管不了的,我管。”
“那我闖禍呢?”
“你能闖什么禍。”虞驚墨說,“能用錢解決的事,都是小事。”
“……”田阮想,他確實被虞驚墨慣壞了。
田阮保證道:“我以后再也不胡說八道了,禍從口出,我算是明白了。”
虞驚墨是商人,看待這件事的角度和常人不同,他握住青年冰涼的手,說:“商人就是要擅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虞商這點反而不如你。你胡說八道能讓人信,是一種了不得的技能。”
田阮眼睛一亮:“真的嗎?”
虞驚墨輕笑:“當然。如果有一天你能騙過我,就是神功大成了。”
田阮瞬間不糾結了,“有時候,擁有一項了不得的技能,也是一件讓人苦惱的事呢。”
虞驚墨哄好了他,摸了摸他扁扁的小肚子,“是不是餓了?”
田阮點點腦袋,“餓了。”
虞驚墨叫了客房服務,送了晚餐來,一碗清淡的小米粥,幾樣爽口的小菜。田阮倒也不挑食,暈暈乎乎起來吃了飯。
“虞先生,我現在可以吃冰棍了嗎?”田阮眼巴巴地問,他想冰棍一下午了。
虞驚墨起身從冰箱拿出一盒哈根達斯冰淇淋。
田阮驚喜地問:“你買的?”
虞驚墨:“你喜歡吃,我多買了一點。但今晚只能吃一個。”
田阮滿口答應,能吃一個他就知足了,用小勺子挖的第一口,他遞到虞驚墨優美如弓的唇邊,“愛你,就請你吃哈根達斯。”
虞驚墨唇角微翹,吃下青年為他準備的第一口冰淇淋。
“怎么樣?”田阮彎起眼睛。
“沒你甜。”虞驚墨說。
田阮挖了第二口冰淇淋,自己吃下,笑著說:“也沒虞先生甜。”
虞驚墨眉梢微挑:“我甜?”
“有時候甜,有時候苦。”
“什么時候是苦的?”
田阮不好意思說。
虞驚墨自顧回答:“是第一口的時候嗎?”
田阮點頭。
虞驚墨抬手,拇指抹去青年唇角淡紫色的奶油,“先苦后甜,辛苦你了。”
田阮搖頭。
虞驚墨傾身靠近,親了親他的唇,“你一直很甜。”
田阮不給他親,扭過臉說:“我要吃冰淇淋。”
這個冰淇淋,是被他們的吻融化掉的,甜絲絲浸上心頭,彌漫四肢百骸。
等到吊水掛完,虞驚墨給田阮拔針。
“虞先生你還會這個?”田阮驚訝地問。
“打針而已,熟能生巧。”
“你怎么學會打針的?難道你還學過醫?”
虞驚墨笑著瞥他一眼,“我給你打了那多次針,這就忘了?哦,抱歉,也許是之前的針太粗了。”
田阮:“……”
第182章
“可以自己洗澡嗎?”虞驚墨收拾好輸液架, 望著床上臉色逐漸紅潤起來的青年問。
田阮有點犯懶,搖搖頭,“我沒力氣。”
虞驚墨打橫抱起他, 走到浴室門前,腳下一頓, 側著身子進去。進了浴室之后, 虞驚墨便將他放了下來, 說:“浴缸要放水。”
田阮:“……”霸總文里都是騙人的。
虞驚墨調節好浴缸的水溫,在嘩嘩的水流中拆開一只愛馬仕手工皂丟進去,打出豐富細密的泡泡, 清新的柑橘氣息彌漫開來。
隨后,虞驚墨擰開一只藍寶石色的玻璃小瓶子,倒了一點極具地中海風情的帕爾瑪之水, 在水中攪拌開來。
田阮坐在防水的竹凳上, 這個浴室的大多裝飾也都是竹子樣式, 充滿中式風格。而臺面上那些高端的沐浴品牌, 則是中西結合。
“虞先生, ”田阮越看越覺得這一幕充滿魔幻,“你好像一個巫師。”
虞驚墨攪拌好沐浴的水,又撒了點玫瑰花瓣進去, 聞言只是輕笑:“如果我是巫師,我就制作一個能讓你祛病消災的水, 你在里面一泡, 就能永葆容顏、長命百歲。”
田阮張開手臂,“好啊。”
虞驚墨彎腰抱起他, 一手捧著他屁股,一手撫著后背, 用抱孩子的姿勢將他放進浴池溫熱的水中。
花瓣與泡沫迅速擁簇過來,田阮半身在水里,半身摟著虞驚墨,四片唇相接。
虞驚墨俯身吻他,大手撐在浴缸邊沿,手背因為用力而青筋蜿蜒,拇指摁進池水細密的泡沫中。
田阮衣服濕透了,浴缸里又滑,他很快沒了力氣。
啃咬的四片唇分開,虞驚墨鳳目低垂,長而濃黑的眉毛也潤濕了,漆黑的瞳仁深深地凝視眼前的青年。
田阮嘴巴紅紅,臉也紅紅,抬起手臂說:“幫我。”
虞驚墨單手拎起他T恤一角,往上一提。
沒了布料的遮擋,泡沫直接涌上青年雪白細膩的肌膚,卻不能遮住那粉梅成雙。
田阮仰著臉,懷抱一枝梅花,是任君采擷的模樣。
虞驚墨覺得那梅花顏色太淡,便采擷過來仔細琢磨,輕揉慢捻抹復挑。
原本淡色的梅花,就像被朱砂涂抹過,嬌艷吐芳。
“……虞先生。”田阮已是動情。
皮帶鎖扣發出叮啷的聲響,落在地上,虞驚墨骨節分明的手三下五除二便除去礙事的衣物,如同一頭體形矯健、爆發力超絕的人魚頭領,跌入水中捕獵。
浴缸水花四濺,人影交纏。
田阮沉沉浮浮,顛簸來顛簸去,水里的泡沫已經分不清是手工皂的,還是他和虞驚墨的。
畢竟剛暈過,剛打了一個全壘,還沒來得及慶祝,就又暈乎了。
虞驚墨沒有很過分,用溫水給他沖洗一遍,便抱出了浴缸。
田阮舒舒服服、干干凈凈躺進薄薄的夏被中,皮膚貼著真絲,滑溜溜冰涼涼的,他說:“我現在好像躺在云朵上。”
虞驚墨撫著他額頭,低聲說:“抱歉,我該克制自己的。”
田阮彎起眼睛,“夫夫運動可以有效促進分泌多巴胺,我感覺好多了。”
“那等你醒來,再打一針。”
“……”田阮迷迷糊糊睡著了,做了一個稀奇古怪的夢——
夢里他和路秋焰一起到醫院看病,主治醫師是虞驚墨,穿著白大褂,帶著藍口罩,語氣冷冰冰的:“你的是皮膚饑渴癥,需要打針治療。”
田阮問:“什么是皮膚饑渴癥?”
虞驚墨:“讓你朋友離開一下,我給你示范。”
田阮又問:“那我朋友得的什么病?”
虞驚墨:“相思病。”
田阮:“啊?”
虞驚墨一招手,虞商從另一科室走了出來,“這是開給你朋友的藥。”
田阮:“藥?可他是一個大活人啊。”
虞商:“我是藥,我有大驢鞭。”
田阮:“……”
虞商:“你朋友的相思病,吃個大驢鞭就好了。”
田阮覺得奇怪:“你真的是虞商嗎?”
下一秒,虞商已經霸道地捉住路秋焰的手,放在自己的大驢鞭上,堅定地說:“我是你的藥,保證藥到病除。”
路秋焰:“哦,走吧。”
然后他們就走了。
田阮莫名有些激動,想跟去看看,卻被虞驚墨捉住,然后他就變成了巴掌大小在虞驚墨的掌心,“??醫生,你對我做了什么?我怎么變這么小?”
虞驚墨冷淡地說:“我不是醫生,其實我是一個巫師。我在這里等了你一千秒,你終于來了。”
“一千秒,你居然等我那么久,你想做什么?”田阮站在虞驚墨的掌心,因為腳下軟軟的,不得不扶住虞驚墨的中指。
虞驚墨摘下口罩靠近他,深邃俊美的眉眼如同整片蒼穹那般廣闊壯麗。
田阮忽然有點不好意思,“虞先生,你把我變這么小,能做什么呢?”
虞驚墨以指尖挑開他的衣服。
田阮抓緊了衣服不讓他挑,虞驚墨忽然吹出一陣颶風,將他那搖搖欲墜的衣服全都刮跑了。田阮只能光溜溜地抱著虞驚墨的中指,來遮一遮羞。
虞驚墨輕輕地擺動手指,那巴掌大的小人兒更是嚇得抱緊了他的手指。
“虞先生,我害怕。”田阮喊道。
虞驚墨曲起拇指,輕輕地揉捏這小人兒。
田阮被揉得像面團做的,哼哼唧唧地叫著。
漸漸的,面團小人兒變成了海綿小人兒,吸足了水,只要一按一捏,就出水。
“啊……”哼哼唧唧變成了啊啊嗯嗯,“虞先生……”
虞驚墨掌心都是水,小小小的田阮躺在里面,就像被雨淋了。他愛憐地用指肚擦了擦他的臉蛋,"想一直這樣,還是變回來?"
田阮仿佛知道變回來會發生什么,但還是點了點腦袋。
虞驚墨彎起唇角,將他變了回來。
田阮趴在科室的辦公桌上,虞驚墨穿著白大褂站在他身后,將掌心的動作又完整地復現了一遍,并更過分了。
早七點,田阮醒來兩眼發直,偷偷回味了一下夢境。
“這么早醒了?”虞驚墨嗓音慵懶沉靜。
田阮嚇了一跳:“虞先生,你醒了?”
虞驚墨伸手攬過他,“大概十分鐘前醒的。”
田阮聞到他身上的氣息,略微臉紅,“那你怎么現在才出聲?”
虞驚墨睨著他,“做了什么美夢,這么心虛?”
“……”田阮說,“才沒有。”
“夢到別人了?”
“沒有。”
“那就是夢到我了。”
田阮無言以對,他不光夢到虞驚墨,還觸發了那么刺激的劇情。
“夢到我什么了?”虞驚墨問。
田阮隨口說:“沒什么,就是你送了我一顆超級大的鉆石。”
“有多大?”
“月亮那么大。”
虞驚墨失笑:“你是會做夢的。”
田阮:“那當然。”
虞驚墨的手到被窩里揩一下,“那這是什么?濕漉漉的。”
田阮:“…………”
田阮的臉刷的紅透,他忘了,做春夢雖然夢可以隱瞞,但身體隱瞞不了。而且他根本沒穿睡衣。
虞驚墨倚在床頭,看著青年窘迫羞赧的模樣,眉梢微挑:“看來你隱瞞了我很多。”
“……我要洗澡。”
虞驚墨朗聲大笑,抱他去洗澡。
洗干凈后,穿上干凈衣服,田阮心里也干凈了。吃早飯的時候,他終于肯對虞驚墨說實話。
虞驚墨聽完,點評道:“你夢里除了你自己和我,其他人都ooc了。”
田阮:“說不定我夢到的,是他們真實的內心。”
虞驚墨拿紙巾優雅地擦了擦唇畔,問:“還要去上崗嗎?”
“上啊,我已經好了。”
“你今天不許惹是生非。”
“……虞先生你昨晚還夸我胡說八道是一種了不得的技能,現在就變成惹是生非了?”
“那我換個說法,今天老實點。”
“哦。”
虞驚墨送他去古鎮,到了之后揉了揉青年的清爽的發絲說:“中午我來接你去吃飯。”
田阮:“我在這里吃就好,虞先生你忙自己的,我保證今天老實點。”
虞驚墨看著他眼睛,神色嚴肅:“如果你再中暑或受傷,這個夏令營就結束了。”
田阮點頭如搗蒜。
“去吧。”
田阮挎著背包下車,腳步輕快地走進古鎮。
此時已是上午九點,古鎮的游客還和昨天一樣多,自從嚴xx的劇組在這里取景拍戲,周邊的原住民也來湊熱鬧,本就不大的古鎮更是擁擠。
田阮首先去了古鎮居委會,換上昨天暈倒時穿的俠客衣服,已經清洗烘干了。居委會大媽還問:“你昨天是直接走了?”
田阮:“昨天中暑暈倒了,我家人就把我接走了。”
大媽:“哎呦,沒事吧?怎么中暑的?”
田阮笑笑:“沒事。我去當NPC了。”
邊走邊給路秋焰報平安,然后徑直去了西來客棧。還是到后廚,南淮橘今天倒是干了點輕松的活,正在廊下擇菜。
看到田阮,他沒好氣地翻了一個白眼。
田阮蹲下來幫他擇菜,“對不起啊南淮橘,昨天是我說你對海朝強取豪奪。我的本意是刺激汪瑋奇來找你挑釁,然后海朝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南淮橘把從田阮手里搶來的菜又丟了回去,“呸,我單手就能揍飛汪瑋奇,不需要海朝英雄救美。”
田阮動作熟練地擇去芹菜葉子,把整理好的放在籃子里,“我知道,你英勇無敵,不是汪瑋奇那樣的二貨可以挑釁的。”
“哼,你知道就好。”南淮橘這就被哄好了,別扭地問,“聽說你昨天罰站中暑暈了?”
田阮抹一把額上不存在的汗,“是啊。”
“你也太實心眼了,偷懶都不會。”南淮橘言傳身教,“我告訴你,只要你撒個嬌,示個弱,海朝那樣的冰塊都能幫你干活。”
田阮一愣。
南淮橘掏出一只氣墊,“這是我從堂姐那里順來的,只要撲在臉上,就煞白煞白的像鬼。”
“……”
南淮橘打開氣墊,粉撲按了點粉底液,對著小鏡子啪啪拍打在臉上,本就雪白的一張小臉,在象牙白色號的粉底下,果然煞白煞白的像鬼。
田阮嘴巴動了動,還是沒說什么。
南淮橘大功告成,“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雖然上妝過程臉疼,但效果很不錯。”
“呃,然后呢?”田阮問。
南淮橘把氣墊給他,“只能給你用一次,這個快沒了,我之后幾天就指望它了。”
田阮沒打算用,只是想看南淮橘做什么。
南淮橘不停地朝前堂和后廚走廊連接的門檻瞄,在看到海朝高挑挺拔的身影后,就提著芹菜籃子站了起來,嘆口氣:“好累啊。”
海朝路過時腳下一頓,“累?”
南淮橘點點頭,拿一張煞白的小臉看海朝,“我可能又犯貧血了。”
海朝面無表情地看著南淮橘,“那你是不是不小心掉進了面粉袋子?”
“?”
“臉上都是面粉。”
“……”南淮橘驚悚后退,“我、我沒有涂面粉。”
田阮舉起氣墊,“我證明,南淮橘沒有涂面粉,只是涂了這個。”
海朝一言難盡道:“一次兩次三次就算了,想偷懶,至少換個方式吧。”說罷就進了后廚,端了兩盤大菜出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南淮橘持續發呆——
田阮將氣墊還到他手里,說:“謝謝,但我不用了。”
南淮橘忽然一蹦三尺高:“怎么辦?!我不能偷懶了!!”
田阮想了想說:“如果一個人縱容你偷懶,其實已經說明……”
“說明什么?”南淮橘連忙問。
“說明你就是個懶蛋。”
“……”
田阮揮揮小手,“加油南淮橘,爭取繼續偷懶。”
走出西來客棧,毛七拎著一臺平衡車走來,說:“夫人,這是先生為你準備的。”
田阮驚喜道:“還是虞先生想得周到。”
有了騎平衡車的經驗,田阮一踩即會,登時腳下生風,風里裹著熱騰騰的火氣,如同一只哪吒飛走了。
毛七:“……夫人慢點!”
四個保鏢累死累活地跟在后面,最后分成四路,只要能及時匯報田阮在哪條街就好。
田阮踩著“風火輪”,呼嘯著飛馳到劇組,左突右拐到里面,只見昨天的NPC們都在這里當群演。他們看到田阮,紛紛開心地圍上來。
導演看到田阮,卻是額角一抽,偏偏還要掛著笑臉問:“小祖宗有何貴干?”
田阮張望四周:“你們缺水嗎?”
“不缺。”
“缺飯嗎?”
“已經定了快餐了。”
“快餐都多沒營養,我給大家伙定個更營養的飯菜。”
“不用了不用了,怎么好意思勞駕您呢?”
田阮揮揮小手,“不用客氣,我這就去為你們準備,你們準備好腰包就行。”
“……”
說罷,田阮再次風馳電擎飛走,和路秋焰打電話:“我又發現了一個商機,我們一起賺錢。”
路秋焰問:“什么商機?”
“劇組沒飯吃,我們做點飯送去。”
“……你會做什么飯?”
田阮想了想,“下面條?”
路秋焰:“好巧,我也會下面條。”
“那就面條!天氣這么熱,吃點面條好消化。”
不多時,田阮就借來了一家店鋪的大鍋,和路秋焰熱火朝天地一起干起來。
“首先,要在鍋里接滿水。”田阮很有經驗。
“然后把青菜丟進去。”路秋焰倒入一筐整理好的青菜,“再來幾個雞蛋。”
“幾個肯定不夠的,來幾十個吧。”田阮用大勺子攪了攪鍋里的水,“壞了,水沒燒!”
路秋焰不疾不徐:“現在燒還來得及。”
“還有鹽,蔥花,醬油,胡椒粉,八角……都來點吧,這幾只大鵝也放進去,還有蘋果。”
“蘋果也要放?”
“對啊,吃飯怎么能少了水果。”
“那這些番茄也放進去吧。”路秋焰說,“人多,說不定有人吃到青菜雞蛋面,有人吃到番茄蘋果面,還有人吃到大鵝湯面。”
田阮美滋滋:“我們真是太聰明了。”
一小時后,兩人面對那一鍋熱氣騰騰、白白綠綠、紅紅黃黃的面條,陷入了沉默。
虞商忙活半天找來,一進此間廚房就聞到一股又好聞又難聞的香氣,看一眼僵立的二人,再看看大鍋里的不明食物,“……你們在熬豬食?”
田阮深吸一口氣:“沒事,還能拯救——毛哥大壯,快來救救面條!”
最后,他們又忙活了大半個小時,才將這鍋糊糊的豬食……不,面條給分類好了。
路秋焰:“青菜雞蛋面,番茄蘋果面,大鵝湯面,還有糊糊面,總有一款口味適合他們。”
虞商不可思議地問:“你們要賣面?”
田阮:“這個可能也許大概能吃吧,畢竟都是能吃的食物組成。”
“……”
然后他們將小山高的一次性面條湯碗,用一輛板車運到劇組。
路秋焰有點扯不開嗓子賣面條。
田阮騎著平衡車在前面開路,“兄弟們開飯了!今天特供男士面條,女士們先委屈一下吃快餐。”
聽到特供男士的,劇組的女性微微不悅,都什么年代了,還搞男女有別?
導演咳嗽一聲:“謝謝謝謝,正好大家也餓了,來開飯吧。”
路秋焰揭開板車上的帆布,露出地下一碗碗的面條,因為藏在蒸汽里,看不真切,劇組男士們挨個領取湯碗,都齜牙咧嘴地笑著說謝謝。
導演第一個打開湯碗蓋子,正好抽到了糊糊面條,但見黑綠黃白攪合在一起,如果是在直播,這碗面絕對要打上馬賽克才能過審。
導演:“……………………”
埃克斯第二個打開蓋子,只見一只頭上還有幾根毛的大鵝頭正好沖著他,兩邊的面條上還擺了兩個翅膀形狀的蘋果片。
埃克斯:“……………………”
男士們紛紛打開,滿臉的喜悅在瞬間凝固。
女士們見狀噔噔后撤,遠離這一車黑暗料理——怪不得特供男士,她們真的無福消受。
田阮笑瞇瞇地對路秋焰說:“看大家多開心,但我們不能驕傲。”
路秋焰學著虞商:“嗯。”
虞商:“……”
導演僵硬地問:“這是什么?”
田阮:“面條啊,可香了,大家都餓了,快吃吧。”
他們懷疑吃了就能去見老祖宗了。
田阮:“一碗五十,不貴吧?這里物價很高的,我也不賺什么。”
導演簡直想扇自己巴掌,他到底在期待什么?連快餐都退了!
埃克斯把鵝頭面給了助理,“我還在減肥,我就不吃了。”
導演只想趕緊打發走這小貔貅,“不貴不貴,財務馬上把錢轉給你,總共多少碗?”
田阮:“不多不少,一百碗。多謝惠顧,下次……”
“沒有下次了。”導演趕緊說,“下次我們想吃別的。”
“那你們想吃面條的時候,盡管找我啊。”
“哎。”
田阮心滿意足地拉著路秋焰去數錢。
在西來客棧門口遇到蹲著的汪瑋奇,這野人呲溜湊上來,“田阮,你沒請假休息?”
田阮剛要說話,就聽虞商涼涼地說:“何止沒請假,簡直活蹦亂跳,惹是生非。”
“?”
田阮:“……我才沒有。”
路秋焰在微信點了收款,三千元就這么到賬,聞言道:“我和他一起的。”
虞商淡淡道:“你們狼狽為奸。”
“……”
田阮:“我們憑自己的本事賺錢,一個愿打一個愿挨,虞先生說了,這是我的技能。你能嗎?給你十個膽子,你也不會像我夢里那樣,對路秋焰展示你的驢鞭。”
虞商:“什么?”
“我夢里的虞商,可是會大大方方向路秋焰展示驢鞭的,你能嗎?”
“……”虞商像是從沒受到過這樣不講理的攻擊,一時間饒是他飽讀圣賢書,辯論比賽從沒輸過,也啞口無言。
汪瑋奇問:“什么是驢鞭?一種鞭子嗎?”
路秋焰:“不是……”
酒樓門口人來人往,不時有人看過來。
虞商率先進門,上了二樓。
汪瑋奇還想吃飯,這就狗腿地跟了上去,只剩田阮和路秋焰面面相覷。
路秋焰深吸一口氣:“你做的什么亂七八糟的夢?”
田阮:“真的,我夢里虞商就是向你展示驢鞭,說是你相思病的藥。”
“……你做這種夢就算了,還說出來,真不怕我打你是吧?”路秋焰面上隱隱羞惱。
田阮立馬說:“你也可以做虞先生向我展示大驢鞭的夢,這樣我們就扯平了。”
路秋焰:“我沒有你奇奇怪怪的頭腦,夢不到那么離奇的。而且虞叔叔向你展示驢鞭沒什么奇怪的,早就真實發生過。”
田阮:“那你就夢我向虞先生展示驢鞭?”
路秋焰打量他,“你有嗎?你自己都夢不到吧?”
田阮:“……”
田阮幽幽地問:“那你呢?你夢到過虞商嗎?”
路秋焰:“……”
第183章
路秋焰夢到過虞商, 在兩個月前的春天。他以為自己忘了,但田阮問起,那個夢境竟清晰如昨地復現在眼前——
那似乎是個火燒云的傍晚, 天邊的霞彩綺麗得如同色調斑斕的油畫。
高二1班的教室里,一襲白衣的少年坐在窗邊看書。
路秋焰在外打過籃球, 進教室看到窗邊的虞商, 驀地身形一頓, 而后若無其事地走到自己的座位。
虞商放下書,側臉映著窗外的霞光,深邃的雙瞳也染了溫度似的, 問:“累不累?”
路秋焰把換下來的球衣往桌洞一塞,“不累。”
“你流汗了。”不知何時,虞商站在他課桌旁, 遞給他一只常用的手帕。
現在隨身帶著手帕的人不多見, 虞商是路秋焰見過的第一個, 他原本覺得婆婆媽媽的, 但時間久了, 他確信虞商是個一本正經的精致男孩。
手帕真絲材質,其實不怎么吸汗,但柔軟清涼, 透著冷冷淡淡的氣息。
路秋焰拿過來擦了擦汗,不敢看虞商。
虞商卻一直看著他。
“看屁啊。”路秋焰忍不住說。
虞商說:“看不到你的屁股。”
“……”
“路秋焰。”
“干嘛?”
天空的霞光忽然鋪滿教室, 絢爛得如同少年的心事。虞商就站在這奇異的霞光中, 望著他欲言又止。
路秋焰忽然心跳如擂鼓,“你到底想干嘛?”
虞商嗓音沉緩:“之前我嚇到你了, 我向你道歉。”
“什么時候?”
“就是你偷襲我的那天早上。”
路秋焰的思緒被拉回那個尷尬的早晨,隨即再次置身那個早晨——田阮說, 早上五點是虞商攻擊力最薄弱的時候,正好路秋焰想試試虞商的身手如何,那天早上又恰好早起。
機緣巧合之下,他來到一墻之隔的酒店套房主臥。
路秋焰輕手輕腳,進來幾分鐘不知道干什么,他就站在床邊看虞商的睡容。
虞商為人正經,就連睡覺姿勢都一成不變,就那么平靜地躺著,一夜過去被子都沒怎么亂。路秋焰無處下手,就抓住被子角猛地揭開——
霎時,如同解開封印,虞商身上的擎天柱沖天而起。
路秋焰:“……”
還過什么招,路秋焰立時就被嚇退了。
這時虞商警覺地睜開眼睛,深邃的雙瞳瞬間鎖定了擾他清夢的“兇手”。
路秋焰怔怔地望著他,嘴巴張合:“你……你怎么這樣?”
虞商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的情況,臉色也變得古怪起來,“你對我做了什么?”
路秋焰懵著,“我能做什么?”
“你說呢?”
“我不知道……”
虞商坐在床邊,長腿落地,身上的睡衣寬松地掛在肩上,頭發也翹起了一縷,和平時嚴謹高冷的模樣判若兩人,顯出幾分慵懶隨意來。
路秋焰離他不到一米遠,剛要后撤一步,忽而手腕傳來箍緊的力度,緊接著整個人被一拽,飛撲到虞商懷中。
虞商攥著他手腕,另一只手接住他窄瘦的腰身,“沒事吧?”
路秋焰:“你拽我,還問我有沒有事?”
“抱歉。”虞商這么說著,手卻沒有放開,直接一個用力,路秋焰跨坐在他腿上。
路秋焰仍是不敢看他,“你干嘛?”
虞商比路秋焰高些許,路秋焰坐他腿上,視線剛好平行。他望著路秋焰的眼睛,嗓音淡淡:“你對我做的事,再做一遍。”
“我對你做什么了?”路秋焰質問,他是清白的,根本沒對虞商做什么。
那擎天柱,是虞商自己立起來的。
包括現在,形狀還那么明顯……
虞商面上平靜,眼底卻有波瀾,他捉住路秋焰的手,放在擎天柱上,說:“就是這樣。”
路秋焰掌心滾燙,耳根也發起燒來,“我沒有……”
“你有。”虞商垂眸看他的手,“我總是做夢,夢里你就是這么對我的。”
“……”路秋焰忽然想,他現在是不是在虞商的夢里?
既然是夢,做些過分的事也無可厚非。
于是他的手慢慢地動起來,虔誠得像一只抱著樹干蹭的松鼠,漸漸的,他得到了上天的甘霖,落下的白果。
路秋焰晃神地看著,卻總也瞧不清楚。
誰知虞商的手落下來,正碰著他,輕輕地搓揉著,“我也幫你。”
“……”路秋焰沒有拒絕,或者說無力拒絕,他伏在虞商的身上,下巴靠著他寬闊的肩膀,忍得抿住嘴巴,不肯發出聲音。
虞商說:“你聽到你的呼吸了,很急。”
路秋焰:“……快點。”
混亂的,無序的,充滿迷離色彩的夢,在路秋焰醒來后如同一記重錘,砸得他頭暈眼花、搖搖欲墜。
他不可置信,自己居然做了春夢。
春夢的主角還是他和虞商。
路秋焰一直以為他和虞商最多彼此有好感,談不上特別喜歡,至少,沒有達到戀人的那種喜歡。可是這個夢打破了他的自以為是。
原來他對虞商存著那種心思?
路秋焰輾轉反側了好幾個晚上,上網查了很多有關事例,才逐漸放下心來。原來夢到和同學做那種事也不是代表喜歡,可能就是青春期的沖動。
兩個月后,路秋焰以為自己徹底忘了這個夢,直到田阮問起。
“……”
不能說,一個字都不能透露。不然田阮又要添油加醋,腦補出顛鸞倒鳳的大戲。
“沒有。”路秋焰冷酷地說,雙手插兜走進客棧。
田阮才不信,原書可是寫過好幾次主角受的春夢,這些春夢就像一個個預告,之后主角攻受全都用實際行動把這些春夢復刻了一遍。
不過田阮也沒有多問,路秋焰不想說的事,就是用上老虎鉗也撬不開他的嘴。
四人在包廂吃飯,虞商從頭到尾沒有說什么話,汪瑋奇則嘰嘰喳喳,也只有他配合田阮的吹牛打屁。
吃完飯,汪瑋奇繼續當田阮的小跟班,對他的平衡車羨慕嫉妒恨:“怎么你到哪里都有交通工具?也太方便了。”
田阮踩著平衡車慢悠悠溜達:“虞先生送我的,你可以讓你爸送你。”
汪瑋奇:“我爸才不會這么嬌慣我,我媽也不會。”
“……”果然每個人都看出虞先生嬌慣他了。
平衡車倏然停下,田阮跳下來說:“給你騎十分鐘,就當是昨天的賠禮道歉。”
汪瑋奇激動得兩眼放光:“兄弟,你果然夠義氣!”
田阮笑著叮囑:“別撞到游客,騎慢點。”
跟在后面的保鏢們心想,夫人說這話是最沒有可信度的,一上午風馳電擎的是誰?
汪瑋奇快樂地跳上平衡車,三秒后,快樂地摔了一個大馬趴。
田阮:“……汪瑋奇!”
汪瑋奇嗷嗷叫著翻過身,如同一條黑不溜秋的泥鰍精,在陽光的暴曬下逐漸變成咸魚干,兩眼放空:“我居然還不會騎平衡車,操。”
田阮深有感觸:“我第一次騎自行車也是這樣的。”
最后還是田阮自己騎著平衡車,在古鎮上馳騁,汪瑋奇則像只大黑狗跟在后面,需要表演的時候就汪幾聲,逗得游客們哈哈大笑。
田阮也是很佩服汪瑋奇這點:“大丈夫能屈能伸,你是小丈夫沒臉沒皮。”
汪瑋奇:“你在夸我嗎?”
“是啊。”
“嘿嘿,那是當然。沒有厚臉皮,哪能在德音混。”
“你不用妄自菲薄,雖然你家是暴發戶,但你是爆發戶,你的爆發力杠杠的。”
汪瑋奇難得聽明白,美滋滋地問:“我哪種爆發力杠杠的?智慧?金錢?人格魅力?”
田阮:“表演狗汪汪叫的爆發力杠杠的,你應該去演哮天犬。”
汪瑋奇:“……真的嗎?”
田阮認真地點頭。
汪瑋奇這就打了狗血似的,“好,附近的劇組在拍戲,我去試鏡看看要不要哮天犬。”
田阮和他一起去。
劇組正在古鎮西邊的湖邊取景,拍攝在這里的最后一場戲,導演容光煥發,只要過了下午,就再也不用受那位小祖宗的鳥氣了。
也不用吃黑暗料理了。
田阮踩著平衡車飛來,高聲喊:“導演,我同學想演哮天犬!”
導演正在河邊取景最佳位置,聞言一個趔趄,差點摔河里。他扭著脖子看來,臉上笑容十分勉強:“什么?”
田阮一指汪瑋奇,“我同學想演哮天犬,你看可以嗎?”
導演看一眼小祖宗身邊的野人,“我們是拍武俠劇,不是神話劇。”
“那改個名字,叫哮地犬。”
汪瑋奇還不樂意:“哮地犬沒有哮天犬威風。”
田阮:“這叫接地氣,總不能在一部武俠劇里安排一個神話角色吧?”
汪瑋奇一想也是,勉為其難地答應:“行吧,都是狗就行。”
導演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強烈想要演狗的,不免被勾起了好奇心:“這位野人……這位同學為什么想演狗?”
汪瑋奇深沉地說:“因為,我姓汪,汪汪叫的汪。”
導演嘴角抽了抽,“我也姓汪。”
汪瑋奇很激動:“真的嗎?那我們五百年前是一家,都是狗狗呢。”
“…………”導演很是懷疑汪瑋奇的腦子有問題,再怎么追溯物種起源,人類也是變不了狗的。
田阮點點頭:“有道理。”
導演:“那你姓田,五百年前耕田的?”
田阮:“對啊,五百年前我家可能是種花田的。”
“那要是姓路,五百年前就是修大路的?姓虞呢?五百年前是虞美人?”
田阮想象了一下,肯定地說:“沒錯,虞先生五百年前是虞美人,就長在我的花田里。”
導演懶得跟他們瞎扯,直言道:“我這劇組的群演夠多了,狗也有一條,難道你同學要跟一條狗搶飯碗?”
田阮一愣,看著劇組工作人員牽來一條大白狗,指著說:“它是白的,汪瑋奇是黑的,正好湊成黑白雙狗。”
汪瑋奇斗志昂揚:“就是,我可以演黑狗哮地犬,這位狗兄叫什么?”
導演:“包子……”
“它叫包子?太沒氣勢了。”汪瑋奇手一揮,說,“給它改名叫宇宙無敵超級好吃包子。”
導演額角一跳,“你要是實在想演它的兄弟,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聽從我的指揮,不能瞎演。”
汪瑋奇:“導演放心,我保證不瞎演。”
一通操作后,汪瑋奇被套上一身黑布衣,臨時加戲,和大白狗組隊汪汪叫。埃克斯面無表情地吊著威亞落在屋檐下,對著坐在湖邊的黑白雙狗說:“叫你們主人出來。”
汪瑋奇和大白狗同時扭過狗頭,張嘴就兇狠地咬過去。埃克斯拿著扇子擊打汪瑋奇的狗頭,大白狗則搖著尾巴去叫主人出來。
一個刀疤臉從屋里出來,嗓音冷冰冰:“嚴瓦爾,打狗還要看主人,你打我的哮地犬,這筆生意是不想做了嗎?”
埃克斯:“是他追著我咬!”
汪瑋奇:“汪汪汪!汪汪汪!”
田阮拍手:“演得真好!”
汪瑋奇更來勁,蹲在埃克斯身邊上躥下跳地胡亂咬著,埃克斯拿扇子抵擋他的攻擊,汪瑋奇汪的一聲撲上去——
埃克斯腳下一絆,穩住時汪瑋奇恰好咬住了他……的老二。
汪瑋奇:“?”
埃克斯:“…………”
田阮:“…………”
導演:“…………”
劇組全體人員和近千人游客,集體失聲。
汪瑋奇吐出來,蹲在埃克斯腿前,“呸呸,什么東西又硬又軟。”
埃克斯石化了。
田阮:“人怎么能闖出這么大的禍呢?”
汪瑋奇不明所以地看看周遭,“還演不演了?”
導演顫聲:“你、你知道你咬到什么了嗎?”
“什么啊?”
“……”沒人敢說。
小助理撲上去:“x哥!”
埃克斯面色慘白,耳根火燒,雙目失神:“一世英名……掃地了。啊!!”
一個螺旋腿踢去,汪瑋奇飛出零點五米。
汪瑋奇捂著自己的褲子,滿臉鐵青,“你不講武德!踢我唧唧!”
不知誰說:“你還咬人家唧唧了呢。”
汪瑋奇:“???”
田阮默默啟動腳下的“風火輪”,飛一般跑了,“啊,啊啊啊……”
十分鐘后,田阮老老實實站在虞商和路秋焰面前。
虞商深呼吸,語氣盡量平靜:“才半小時不見,你又闖下了滔天大禍,哪吒在你面前都要甘拜下風。”
田阮辯解:“不是我,是汪瑋奇。”
“不是你,他能去演狗?”
“……我只是提個建議,他自己跑去劇組的。”
路秋焰站田阮這邊,“大吉大利,汪瑋奇自己想吃雞,沒人攔著他。”
虞商抬手捏著挺拔的山根,為自己順氣,“不攔著,就是助紂為虐,這個道理也不懂?”
田阮:“汪瑋奇有夢想,有追求,作為同學朋友,當然要支持他。”
“支持他去演狗?”
“……”
路秋焰:“有人當雞,有人當鴨,有人當狗,也正常。”
虞商:“路秋焰你再為他說一句話,扣學分。”
田阮眨巴眼睛提議:“我們讓虞先生來評評理,看誰是對的。”
虞商冷聲:“你就仗著我爸寵你吧,遲早有一天給你寵壞了。”
路秋焰看一眼滿臉愧疚的田阮,出聲道:“與其在這里怪罪田阮,不如想想怎么補救。”
虞商抬腳就去劇組所在的方向,并通知學生會其他主干成員,商討此次對汪瑋奇的處置。
“那田阮呢?”奚欽在那頭笑得不行。
虞商:“嚴格來說,也不是他的錯。”
奚欽絲毫不意外,“我馬上到。”
半小時后,劇組清場,在博物館的場地上進行三堂會審。
會審的官員除了老師導演,還有學生會。而被審問的人,就是汪瑋奇。
田阮作為重要證人參與此次三堂會審。
汪瑋奇站在大太陽底下,他已經從眾人的竊竊私語中明白發生了什么,頭腦空白直至此處。
田阮同情地叫了他兩聲,也沒回應。
埃克斯一臉痛苦地坐在一邊,當然,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
謝堂燕忽然一板子拍在桌上,猶如驚堂木:“大膽汪瑋奇!輕薄良家婦男,咬人唧唧,還不從實招來?”
汪瑋奇宛如得了老年癡呆,愣愣地望著他的老師同學們,“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對吧?”
田阮抹去眼下不存在的淚水,“看把這孩子嚇的,太可憐了。”
班主任深吸一口氣,對導演、對埃克斯說:“我替我的學生向貴方道歉,你們受驚了。這孩子向來腦子缺根筋,你們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他吧。”
導演勉強笑笑:“我倒是沒事,就是xx……”
埃克斯亦強顏歡笑:“我不會和他一個小孩子計較,就算他喜歡我,對我想入非非……”
“我才沒有對你想入非非!”汪瑋奇忽然大叫,眼淚鼻涕唰地一起流了下來,“我是直男!我是直男!我喜歡美女!大波美女!”
“……”
謝堂燕蹙眉:“你胡說八道什么呢?”
汪瑋奇:“嗚哇哇謝堂燕你好漂亮,我喜歡你!”
謝堂燕:“……”
汪瑋奇:“我喜歡所有漂亮的女生,就是不喜歡男人!”
南淮橘跳出來:“你昨天還說,你喜歡海朝!所以你就是個男女通吃的變……”
海朝一把將南淮橘抓了回去。
汪瑋奇嚎啕大哭滾在地上,一圈一圈地翻滾著,從學生會的腳邊翻到田阮這邊,再翻到埃克斯腳邊。
埃克斯見狀臉色發青。
汪瑋奇一對上埃克斯的眼睛,頓時哭得更厲害了:“我才不喜歡你,我討厭你!”
埃克斯:“……”
老師們不忍直視,只能一味叫著汪瑋奇的名字。學生會試圖控制汪瑋奇,汪瑋奇偏要滾得像一只球,繞了博物館前的場地一圈又一圈,誰也抓不住他。
田阮不禁夸贊:“就這速度,比平衡車還快。”
汪瑋奇耳朵一動,聽到了,泣極而喜地問:“真的嗎?”
田阮點頭。
汪瑋奇瞬間滾得更快了,創飛所有想抓住他的人。
眾人:“……”
汪瑋奇滾著滾著,連同干坐著的埃克斯一起創飛,“啊哈哈!你們誰也別想抓住俺老豬!”
路秋焰驚嘆:“他這又演上豬八戒了?”
田阮也是服氣的:“我就是看到他有演戲的天賦,才推薦他去演的。你看,他滾得多快樂。”
“是啊。”
兩人望汪興嘆。
虞商扶額,在汪瑋奇滾來時一腳踩住,才制止了這場鬧劇。
汪瑋奇還要作妖,猛地被虞商那雙寒意涔涔的眼睛震懾,灰頭土臉地爬起來說:“對不起,老師同學們,劇組全體成員,特別是xy,我不是故意咬……呸呸,不是故意輕薄你的。請你原諒我。”
埃克斯摔了那一跤,也灰頭土臉的,演戲好如他,此時也難以演下去了,白眼翻上天說:“我當然原諒你了,說實話,你咬得我還挺爽。”
汪瑋奇聞言大驚失色。
埃克斯很滿意他的這種反應,總算順氣了些,“呵呵,你還想咬的話,今晚可以到我房間。”
汪瑋奇噔噔后退,嚇得臉上的灰簌簌地往下掉,黢黑的臉皮泛起紫紅的光澤,就像中毒了。
田阮震驚地看著埃克斯,再看看行將昏厥的汪瑋奇,說不出任何的話。
眾人的表情,都和田阮差不多。
他們懷疑自己的耳朵,這是嚴xx會說出的話?
汪瑋奇兩眼一翻,終于嚇暈過去。
埃克斯出于本能職業操守,一把抱住了他,“……”
下一秒,他松手,汪瑋奇咚的摔在地上。
田阮給汪瑋奇掐了五分鐘人中,手指都掐酸了,終于把汪瑋奇救回來。
汪瑋奇睜開眼,人中是鮮明的月牙印,刺眼的陽光讓他回神,“我怎么還在這里?救護車呢?”
田阮:“你都醒了,就不要浪費錢叫救護車了。”
汪瑋奇:“……我有錢!我要叫救護車,我要去醫院!我受到了驚嚇!!”
田阮安慰道:“你放心,老師都不怪你,學生會綜合考慮之下,就扣了你一分學分。劇組也走了,導演說,有生之年不要再見面了。”
汪瑋奇憤憤地坐起來:“我呸,我還不想看到他們呢。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等下個劇組,再去演哮天犬。大不了讓我爸投資一個,我有錢,任性!”
田阮擰開冰鎮的礦泉水喂他喝,“來,喝點水。”
汪瑋奇咕嚕咕嚕喝了幾口,濃眉大眼瞄到田阮俊秀的面龐,皮膚在陽光下白得發光,腦子一抽說:“就算我喜歡男的,也只會喜歡你這樣的。”
田阮一頓,把礦泉水瓶舉起來,對準汪瑋奇的腦袋倒下去。
“啊,好冰~”汪瑋奇嬌聲說。
田阮把礦泉水瓶丟他身上,站起來說:“清醒了就自己回去吧。”
汪瑋奇伸出爾康手:“兄弟,你不陪我一起嗎?”
田阮看著他,“我只要看到你,就會想起你的嘴巴咬過埃克斯的唧唧。”
汪瑋奇如墜冰窖,七月的天,卻讓他咔嚓冰凍起來,不愿回想的一幕重現腦海,讓他恨不得再次暈過去。
田阮揮揮小手,“我可能要過完整個暑假才會忘記這一幕,暑假后見。”
“什么?”
“老師們決定將你分到另一組,在另一個古鎮發光發熱。”
汪瑋奇:“我不要和你分開!”
田阮已經頭也不回踩著平衡車走了。
一個學生會成員留下照看,面色復雜上前說:“同學,我送你回酒店。”
汪瑋奇剛要怒聲怒氣,一看是個小美女,瞬間堆起笑臉:“好啊,謝謝學妹。”
女生亮出拳頭自我介紹:“我是高一三班的,學過跆拳道,對咬過別人唧唧、皮膚又黑的男生不感興趣呢。”
“……”
田阮踩著平衡車出了古鎮,找到保時捷,一臉乖巧地坐了進去,“虞先生,我今天沒有惹禍。”
第184章
回到酒店, 田阮被虞驚墨打了屁股。
打得水淋淋的,紅通通的,如熟透的桃子, 稍稍一按便汁水四溢,果肉綿軟。
虞驚墨吃了桃子, 心情愉悅, 拿出禮物哄趴在床上兀自氣惱的青年。
雪白的薄薄的蠶絲被擁簇著田阮, 他趴在枕頭上,睫毛濕漉漉的,棕褐色的瞳仁也被淚水洗得剔透如琥珀。他噘著嘴, 不理剛才“打”他那么狠的男人。
一只修長的大手,拈著一只小小的紅絲絨盒子放在枕邊,嗓音低低地哄:“打開看看。”
田阮扭過臉不看,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萬般皆是空。我決定清心寡欲, 再也不追逐名利, 不色迷心竅了。”
虞驚墨眉梢微挑, “真的?”
“嗯!”田阮下定決心。
輕輕的一聲,虞驚墨打開紅絲絨盒子,里面閃爍的光芒躍進青年眼瞳。虞驚墨:“你轉過臉看看, 我不信你兩眼空空。”
“……”
“這是目前國內能買到的,最大的鉆石。”
田阮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追逐鉆石斑斕的光芒, 倒映在他眼中如同漫天星辰, “哇~”
套房臥室的燈也是新中式,為了追求復古的氛圍, 都是暈黃的,在這般暗淡的燈光下, 紅絲絨盒子里那顆碩大的鉆石依舊折射出令人眼花繚亂的光彩,仿若虹彩。
“喜歡嗎?”
“喜歡。”田阮不由自主地說。
虞驚墨笑著將鉆石放在他眼前。
田阮剛把鉆石拿起來,猛地一僵,“我……我就看看。”
虞驚墨:“送給你的,如果你不要,垃圾桶是它的歸宿。”
田阮:“那我必須拯救它,從現在開始,我是它的主人。”
虞驚墨:“嗯。”
田阮就這么被哄好了,捧著沉甸甸的鉆石愛不釋手,“這么大,要是做成戒指戴在手上也會累。”
“那就做成項鏈。”
田阮想象了一下自己戴著鉆石項鏈的樣子,這就開始擔心:“會不會被搶劫?”
虞驚墨輕笑:“并沒有那么多人識貨,說不定只是以為你戴了一個不值錢的水鉆。”
田阮將鉆石對準虞驚墨的臉,說:“你就像它那么硬。”
虞驚墨含笑按住他,“但我的棱角可沒它那么多,不信你再感受一下。”
……田阮當真感受了一番,他的虞先生確實比鉆石要軟和一點,但依然在他薄薄的肚皮弄出了形狀。
之后兩天,田阮很老實。
他一大早就到古鎮扮演NPC,和游客們合影,幫小攤子賣紀念品和水果。攤主親手給他編了兩條石頭手鏈,說是網上的最新款,情侶戴了可以長長久久,恩恩愛愛。
田阮覺得他和虞驚墨不需要這個,就拿了手鏈找到路秋焰和虞商,一人一個騙他們戴上。
“路秋焰,你戴這個招財。”
“虞商,你戴這個保平安。”
路秋焰看了看手鏈上粉色的晶石,沒怎么懷疑,“猛男粉招財?”
田阮點頭如搗蒜。
虞商就沒那么好騙,淡淡道:“我不需要這個。”說完,一只麻雀飛過,拉了一坨鳥屎在他肩上。
田阮:“看吧看吧,世界的意志都要你戴上。飛來橫屎,你也不想再沾上了吧?”
虞商:“……”
主角攻受戴著情侶手鏈碰面,彼此打量一番。
路秋焰翻了一個白眼。
虞商:“?”
路秋焰:“那么有錢了還要招財,世界的財富都被你吸走了。”
虞商:“??”
路秋焰酷酷地擦肩而過,大聲朗讀歷史遺跡簡介,讀了沒幾秒,就打了一個哈欠,靠著欄桿閉眼小憩。
田阮在一旁看著,不敢吱聲。
虞商不明所以地繼續為游客講解此處名勝古跡的歷史由來,直到午后日頭西移。
氣溫攀升,熾烈的日光落在兩個少年人身上,田阮被曬出了汗,就像蒸桑拿,腦袋昏昏提不起勁。
終于,他聽到了腳步聲。
“路秋焰?田阮?”虞商叫他們。
田阮費力地睜開眼睛,臉蛋紅紅的,因為陽光太烈,他只能半瞇著眼睛,像一只貓那樣,“……啊?”
虞商濃長的眉宇微蹙,“不要在這里睡,去陰涼里。”
田阮揉了揉眼睛,扭頭看身邊的路秋焰,對方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他是不是曬暈了?”
虞商聞言,伸手在路秋焰額上試了試,是有些燙。
“路秋焰?”田阮輕聲喚道,見他不動,心中一動,“天哪,真的曬暈了。”
虞商立即將路秋焰打橫抱起,“我送他去居委會。”
田阮爬起來帶路,“我知道近路,跟我來。”
“你這幾天到處溜達,總算有點用處了。”
“……”
一路上路秋焰都沒有醒,也不知是真的曬暈了,還是像原書里只是睡得太死。
居委會的建筑也是古色古香的,不過里面安置了休息室,值班的大媽立即拿了一個冰袋來,“快給他敷上。”
虞商將冰袋用毛巾包起來,吊在床頭,正好碰到路秋焰的額頭。隨后他解開路秋焰的志愿者衣服,見里面穿著T恤,不好從頭脫下來,思來想去把T恤掀了起來。
大媽一看,笑道:“小伙子身體挺結實。”
田阮隨之望去,立馬去欣賞路秋焰勁瘦的腰身,薄薄的腹肌,尤其是盆骨上面,隱約可以看到腰窩,不禁贊嘆:“兒砸,你真有福氣。”
虞商:“……你們都出去。”
田阮了然一笑,和大媽走了出去。
大媽和他嘮嗑:“你們年輕的小伙子就是不把身體當回事,這么熱的天,不找個地方避暑,還在外面曬。”
保鏢送來雪糕,田阮拿了分開大媽一支,“沒事。”
正如原書里寫的那樣,路秋焰睡足了三小時,睜眼一看在陌生的床鋪上,身上的T恤還被掀了起來,差點就看到NeiNei了,頓時火冒三丈,以為哪個混蛋敢輕薄他。
結果看到一旁正在看書的虞商——天知道他是怎么走到哪兒都把書帶著的。
路秋焰一怔:“虞商?”
虞商合起書,走到床前試了試路秋焰額頭,“不熱了,走吧。”
路秋焰懷疑地看著他,“我衣服你脫的?”
“就脫了志愿者衣服。”
“那這個呢?”路秋焰抖了抖自己的T恤,“是你掀到我胸口的?”
“……你曬暈了,這樣散熱。”
想到自己的腰身胸脯被看了半天,路秋焰臉皮又熱了起來,“散熱?你可真行。”
虞商默不作聲地看他。
“說話。”
“我哪里惹你生氣了?”虞商問。
路秋焰面色古怪,“我沒生你氣。”
“你現在就是生氣的樣子。”
“……”路秋焰怎么好意思說,他以為被人吃豆腐了。
如果吃豆腐的那人是虞商,路秋焰反倒不會那么生氣——想到這里,他便開始氣不會生氣的自己。
真是萬般糾結的少年情懷,路秋焰還是第一次體會到。
瞧著路秋焰火燒似的耳廓,虞商像是明白了什么,薄薄的唇張合:“已經過了集合的時間,坐我家的車回酒店吧。”
“哦。”路秋焰起來穿了鞋子,又把志愿者外套穿上,跟在虞商后面雙手插兜走了出去。
田阮在外面等著,說:“今晚虞先生請我們吃大龍蝦,走吧。”
路秋焰腳下一頓,“我就不去了。”
田阮早就想好理由:“虞商不會剝蝦,你要是不去,他只能喝西北風了。”
“……這個理由很爛。”
“有用就好。”
出了古鎮,他們坐上車前往餐廳。
餐廳定在一家米其林的古風包廂,里面中式的裝修大氣古雅,氛圍幽靜。四人座剛好,侍餐的服務員穿著天青色旗袍,木簪盤發,朝他們甜美一笑鞠躬。
四人落座,菜品一樣樣地端上來。
窗邊放著一架古箏,一個通身素白中式長衫的年輕男子進來彈琴助興。
“請問需要剝蝦嗎?”服務員笑著問。
虞驚墨瞥田阮一眼,“不用,我夫人會為我剝蝦。”
田阮:“……”
路秋焰抬了抬手指,“我們需要剝蝦。”
服務員輕柔笑道:“好的。”說罷洗了手,戴上一次性手套為兩個小年輕剝蝦。
這蝦確實大,一只就有三十厘米長,蝦肉敦實柔韌,看上去十分有嚼勁。田阮學著服務員的樣子,輕輕松松剝了蝦。
蝦殼剝下去的瞬間,有種說不出的爽感。
“虞先生,請吃蝦。”田阮將一整條長蟲似的蝦肉放在虞驚墨面前的盤子中。
服務員抿嘴一笑,將自己這邊的蝦肉用餐刀切成一段一段的。
田阮見狀明白自己沒有做完全套的服務,“……虞先生,你可以咬著吃。”
虞驚墨睨著他,“它不是你,我不喜歡咬。”
田阮:“……”
虞商&路秋焰:“……”我們聽到了什么?啊,好臟。
田阮臊著臉拿起餐刀,端過虞驚墨的盤子切切切,叮叮當當,蝦肉被切得長短不一,造型一點也不美觀。田阮皺著眉,“我給你重新剝一只蝦。”
虞驚墨端過他的盤子,淡聲道:“只是切得碎了點,可以吃。”
田阮又剝了自己的那只蝦,這次他沒有切,直接倒了醬料在蝦肉上,用筷子夾起來往嘴里塞。因為蝦肉太粗,醬汁自他紅潤潤的唇邊滴落,他連忙拿紙巾接住,咬了一口。
腮幫鼓鼓,像只小松鼠那樣嚼了嚼。
虞驚墨望著他。
田阮眨巴眼睛,回以疑惑。
虞驚墨拿餐巾給他擦了擦唇畔,輕笑一聲:“這個蝦肉還沒有我的粗,吃起來那么費力?”
聲音很小,只有他們兩人聽到。田阮:“……有本事你大聲一點。”
對面兩人看過來。
虞驚墨不驚不動,淡聲道:“吃完蝦,還有更好吃的。”
田阮知道那個更好吃的是什么,但他不能說出來。
以至于路秋焰默默期待了一頓晚飯的工夫,也沒等來那個更好吃的,最后要走的時候實在忍不住,問田阮:“那個更好吃的,是什么?”
田阮:“……”
“你說是什么,我不吃。”路秋焰大方地說。
田阮神色復雜,“我不能說。”
什么好吃的不能說?路秋焰琢磨了會兒,驀地反應過來,喃喃吐槽了一句:“……奸夫淫夫。”
田阮無言以對。
回到酒店,田阮果然吃了更好吃的——才怪。
“好苦。”田阮皺著眉趴在巨龍的巢穴。
虞驚墨撫著他腦袋說,指尖在青年柔爽的發絲間摩挲:“一回苦,二回甜。”
田阮聽話地張大嘴巴,好不容易才品出了一點酸奶的味道。
“……好孩子。”虞驚墨深深吐出一口白白的氣,給了田阮美妙至極的獎勵。
田阮翌日去古鎮上崗。
他掐指一算,夏令營竟然沒剩兩天了。
老師在群里公布了明后日的行程:為了豐富大家的夏令營體驗,今晚將在附近的自然風景區進行野營。
底下都是問在哪里野營的。
老師說還在考量中,確定下來再艾特大家。
田阮知道野營的地點在附近的山里,那里也是景區,為了安全著想,大家只野營到半夜就下了山,可以說是有體驗,但用處不大。
唯一的用處,就是同學們講鬼故事嚇到了主角受,要去方便的時候,只能拉上主角攻一起。
田阮這就告知虞驚墨。
虞驚墨說:“送了花露水和驅蟲藥到你房間,記得去拿。”
田阮點頭,忽然電話的對面看不到,“謝謝虞先生,這次野營時間不長,我半夜就回來了。”
“嗯。”
想到今天是最后一日在古鎮當NPC,田阮特地請其他NPC吃了冰淇淋,又給居委會熱情的大媽買了一束花,還把這些天認識的街坊鄰居都招呼了一遍。
大家都很舍不得,送了他很多紀念品。
田阮鼻子酸酸,“鄉親們,我會再來玩的。”
舞劍的小姐姐送給他一把沒有開刃的劍,“后會有期!”
田阮:“后會有期。”
居委會大媽送他一件針織的毛衣,“未雨綢繆,留著天冷的時候穿。”
田阮:“謝謝大媽。”
賣絨花的攤主送了他一頭的絨花花環,“年輕人就該多戴花,好看。”
田阮戴著絨花環,捧著毛衣拿著劍,雄赳赳氣昂昂地歸了隊伍。
大家都很眼饞,尤其謝堂燕:“靠,這些天我累死累活忙東忙西的,父老鄉親們一粒鳥屎都沒送我。”
其他人:“就是就是。”
被麻雀送過鳥屎的虞商:“……”
田阮滿載而歸,分了分精挑細選來的紀念品,“大家都有,一人一顆石子。”
眾人:“……謝謝你啊。”
坐上夏令營專車,大家一起回酒店。
忽然有人問:“田阮,這些天早上都沒看到你集合,你去哪兒了?”
田阮動作一頓,像是被施了定身術,半晌,他喉結微動:“呃,我這幾天早上有點拉肚子,所以沒和你們一起,我自己坐車的。”
“那也太不方便了。沒事的,就算你在車上放屁,我們也會忍著不說的。”
“……”田阮才不會在公共場合放屁。
到了酒店,田阮面對久違的,有點落灰的雙床房,陷入了沉默——這些天都沒人收拾的嗎?
不過因為他晚上和虞驚墨住一起,這里的物品也不多了,只有幾套沒穿的衣服,證件茶具洗漱用品之類都被搬到了虞驚墨的酒店。
面對空空的客房,田阮有些心痛,兩萬塊的夏令營費用,結果住宿沒用,早餐沒吃,實在太浪費了。
為了緩解這種心痛,他決定把客房里的高端洗漱用品都順走,包括護手霜。
把花露水塞進背包,田阮換了一身衣服,清清爽爽地出門敲響隔壁的門。
路秋焰東西本來就不多,只把酒店準備的礦泉水帶上,再帶點紙巾就沒了。
田阮拿出護手霜往他手上抹。
“什么玩意?”路秋焰只見白白的乳膏,嚇了一跳。
“護手霜,保護你柔嫩的小手。”
“……滾。”路秋焰隨便搓了搓。
“虞商呢?”田阮探頭探腦,此間雙床房分區非常明顯,較為隨意的一邊,一看就是路秋焰的;而東西擺得整整齊齊、被子疊得一絲不茍的一邊,一看就是虞商的。
兩張床中間仿佛畫了一條看不見的三八線。
田阮:“……”和書里一模一樣,界線分明。
路秋焰嗤笑一聲:“他洗澡了,一洗就是一小時起步,也不知道哪來那么多灰可以洗。”
田阮:“虞商成年了,他是一個身體健全的男性,和你共處一室的時候,當然會有些雞動。”
路秋焰:“……”
根本不敢想虞商現在在干嘛。
兩人默默等了片刻,水聲停止,須臾,虞商長腿信步,裹著浴袍從浴室出來,看了眼門口,淡聲道:“我要換衣服。”
路秋焰出去把門一關,“就他講究,換衣服都不讓人看。”
田阮搓了第八次護手霜,“也許他害羞呢。”
路秋焰看了眼田阮白白嫩嫩的雙手,無語道:“你天天涂那么多護手霜?”
田阮嘆氣:“沒有,我是覺得太浪費了,現在補回來。”
“?”
過了會兒,虞商換好衣服出來,說:“走吧,去集合。”
三人到了酒店前,果然烏泱泱的人頭,專車已經接走了兩車,還有四車。老師指揮各組的人,學生會給每人發了一條夜光的臂帶,讓大家戴在手臂上防止走失。
田阮戴上夜光臂帶,“和我之前那件夜光泳衣有異曲同工之妙。”
汪瑋奇湊過來,豎起耳朵問:“什么夜光泳衣?”
田阮扭頭一看,差點嚇得魂飛魄散,“汪瑋奇,你怎么變成臂帶了?”
全身黑不溜秋還穿著一身黑的汪瑋奇:“……”
班主任過來:“汪瑋奇,你給我換一身白衣服,你這融入夜里就找不到了。”
汪瑋奇撒腿去找白衣服穿了。
十幾分鐘后,烏泱泱的人被一車一車載走,經過半個多小時的顛簸,到了附近一座風景區的山下。
老師組織大家進山搭帳篷,分發伙食。
這座山就像小說里寫的那樣,像個大一點的建在半山腰的公園,一路上都有路燈,只要不偏離大路,就沒什么可怕的。
山勢也十分平坦,閉著眼睛都能走。
大家不無失望,他們還以為是很刺激的那種野營。
兩人一組的帳篷,田阮和汪瑋奇組隊,他終于發現汪瑋奇的亮點:“你居然會搭帳篷?”
汪瑋奇靠了一聲:“什么叫居然會搭帳篷?我以前經常野營的,這種程度的簡直小兒科。”
“那你以前野營的時候都做什么?”
“吹牛,烤肉,打牌,就這幾樣。不然還能干什么。”
田阮笑笑沒說話,書里主角攻受的野營可浪漫多了,除了吃喝,還有觀星,一起夜話往昔,有條件的還會捉個螢火蟲,在篝火旁接吻。
當然,那是在很多年后了。
現在嘛,也就做做這些小兒科的事了。
搭好帳篷,田阮吃了得之不易的晚餐,大家都饑腸轆轆的,也就無所謂飯菜冷了。反正天熱,吃點冷的也無所謂。
啪,啪啪,接連的拍打聲響起。
“有蚊子。”有人說。
田阮這回學聰明了,他提前噴了花露水,有人來借,他就對準人噴幾下,絕不借出去——他不想花露水回來時,又變成了空瓶。
汪瑋奇不知從哪兒跑回來:“嘿,兄弟,南孟瑤那邊想要花露水,借我用一下。”
田阮搖搖頭,“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吃過虧,你讓她過來,我給她噴。”
汪瑋奇只好去叫人。南孟瑤沒過來,她躲進帳篷里去了。汪瑋奇垂頭喪氣地回來,唉聲嘆氣:“女人心海底針,我真搞不懂她。”
田阮默默啃著水煮的玉米,這種的青春期的煩惱他懂,可他也幫不了什么,不是一瓶花露水能解決的事。
老師知道大家被蚊子咬,點了很多盤蚊香。
不得不說,還是這種古早的蚊香管用,煙熏霧繚間,就讓蚊子灰飛煙滅。大家終于舒坦了,只是不能離開蚊香區。
吃飽喝足,又沒什么煩心事的少爺小姐們聚在一起喝茶聊天。
田阮是佩服的,都這樣了,他們居然還有閑工夫優雅地擺上一桌桌的紅茶,搭配甜品,燃上蠟燭,盡享小資情調的愜意。
虞商沒有參與這優雅的氛圍,他需要每隔一小時巡邏點名。
路秋焰沒事干,手機又沒電了,他只能捧著虞商帶來的深奧難懂的心理學書籍看。沒過一會兒,他就打起了哈欠。
田阮見狀趕緊過來說:“路秋焰,我們去那邊。”
“干嘛?”路秋焰合上書,上眼皮慵懶地耷拉著。
“走吧。”田阮給他噴了幾下花露水,拽他起來走到最熱鬧的篝火邊。
這里的學生以謝堂燕為首,約莫二十來人,三分之二是女生,正圍在一起講鬼故事,不時嚇得抱成一團。
看到又有兩個男生來,陽光之氣讓女生們呼道:“快坐下。”
田阮帶著瓜子果干坐下,笑問:“你們講什么呢?這么嚇人?”
謝堂燕嘻嘻笑道:“鬼故事,怕嗎?”
田阮點點腦袋,問路秋焰:“你怕嗎?”
路秋焰面上沒什么波動,拿起瓜子咔嚓嗑了一個,“不怕。”
田阮看著他裝,“太好了,正好我又菜又愛聽。”
謝堂燕摩拳擦掌,深吸一口氣,喝口茶水,壓低嗓音說:“最近,我在網上看到了一則故事,有個男孩,他從小調皮搗蛋,喜歡往鄰居家扔石子。”
“他扔的石子總是咚咚咚的敲在鄰居家的窗戶上,鄰居每次聽了都要出來罵兩聲。”
“男孩一點也不怕,反而變本加厲,持續地每天往鄰居家扔石子。有一次,砸到了鄰居家小女孩的頭上。”
“小女孩穿著紅裙子,扎兩條麻花辮,長得很漂亮。被砸到后,她也不哭不鬧,原來是個聾啞人。”
“鄰居看到自家女兒被砸,又氣又急,對小男孩又是大罵了一頓。”
“小男孩后來長大了,鄰居家也搬走了。”
“男孩交了一個女朋友,很漂亮,愛穿紅裙子,也是個聾啞人。男孩不免想到小時候的事,自認為調皮搗蛋,很想向鄰居道個歉。”
“有一年,他帶女朋友回老家,父母都很滿意這個漂亮的女朋友,要他們結婚。”
“男孩提起小時候的事,卻不想,父母雙雙變了臉色,說,鄰居家一直都是空的,從來沒人搬走。”
眾人:“…………”
眾人:“啊啊啊啊!!”
女生們尖叫著抱成一團,田阮也嚇得一哆嗦,想要抱著路秋焰的胳膊,卻見路秋焰臉色發白,身體僵硬,顯然也嚇得不輕。
正好虞商巡邏到這里,田阮趕緊把路秋焰拉起來推給他說:“路秋焰想尿尿,一個人不敢去,你陪他。”
虞商:“?”
田阮跑了沒幾步,忽然膀胱一漲,也想尿尿,“……虞先生救命。”
第185章
營地不遠處就有仿古的公共衛生間, 藏在一片樟樹林子里,如果在白天自然風光無限好。在夜晚則顯得幽深詭譎,樹影憧憧, 像是藏著山精鬼魅。
田阮膀胱酸脹,張望一圈, 想要找個人結伴去衛生間, 忽見毛七那張沒什么血色和表情的臉, 嚇得退后一步:“毛哥?”
毛七抬手一指,低聲說:“夫人,先生在那邊等你。”
田阮朝燈火闌珊處遙望, 月色下,婆娑暗影中,果然影影綽綽立著一道高大的身影, 悠然淡遠如此間山神。
田阮心下定了定, 問:“虞先生怎么會來這里?”
毛七:“夫人過去就知道了。”
田阮踩著營地的石板磚, 腳下不時傳來枯枝落葉的聲響, 周遭的帳篷里都亮著燈, 蚊香裊繞,同學們有說有笑的,還有烤肉的香氣。
“兄弟, 來吃烤肉啊。”汪瑋奇在一個烤肉炭火爐前喊,“哪兒去?”
田阮故作鎮定:“我去方便一下。”
“記得回來吃肉啊。”
田阮害羞地想, 虞先生來了, 他有更精品的肉可以吃。
月光皎潔如水,山間蟲鳴陣陣, 白日的酷熱在夜色的洗滌下送來一絲清涼。
虞驚墨站在營地之外的小道上,手里把玩著一只手電筒, 不時照亮又熄滅,宛如海上的燈塔,引領迷航的旅人靠近。
“虞先生。”迷航的旅人小聲地叫他,嗓音比這山間的清泉還要甘甜清爽。
虞驚墨抬起手電筒照了照他。
田阮用手擋住眼睛,“別照,會被看見的。”
虞驚墨熄滅手電筒,笑道:“不能被人看見?”
田阮輕手輕腳走到他面前,環顧周圍,就跟做賊似的,“當然了。”
“夜半幽會情人,這情人還是同學他爸,確實夠刺激的。”
“……”田阮白他一眼,“我尿急,先陪我上廁所。”
虞驚墨看向樟樹林里隱約的燈光,“不怕遇到同學?”
“那怎么辦?”田阮夾著腿,快要憋不住了。
虞驚墨瞧見他的微動作,牽起他的手說:“多日不降雨水,這山中的老樹也快干枯了,正好你去澆灌一下。”
田阮猶豫:“這樣不太好吧?”
“從大自然循環的角度來看,各種動物都有可能在山中留下排泄物,人類也是。”
一個人上廁所的話田阮又不敢,和虞驚墨一起去的話又容易引起懷疑。田阮糾結了三秒,和虞驚墨走到稍遠處。
“這里吧,風水寶地。”虞驚墨看了眼周遭,前有山勢綿延,后有溪水潺潺的谷地。
田阮真的憋不住了,這就掏出自己的小家伙,對著一棵即將枯萎的老樹“孝敬”些甘霖。
解決完生理的自然循環,田阮舒坦了,掏出濕紙巾擦了擦。
在他要收回去時,虞驚墨拿出另一張濕紙巾給他包裹住了,仔細地擦拭著。
“……虞先生,干凈了。”田阮膝蓋發軟,抓住虞驚墨的襯衫袖子。
虞驚墨腕間戴著田阮送他的黃金腕表,白天看著土豪金,夜間倒是顯得低調奢華,折射幽幽的月光。他輕而慢地撫弄手中小巧如玉石的玩物,濕紙巾的水好像被吸光了。
漸漸的,那濕紙巾里的軟綿綿,變得有了形狀。
可愛,精巧,讓人愛不釋手。
虞驚墨丟掉可自然降解的濕紙巾,修長的五指輕巧地包住小田阮,“嗯,我再檢查一下。”
田阮站不穩,伏在虞驚墨肩頭,就跟小貓叫似的:“虞先生……”
虞驚墨單手攬著他窄瘦的腰肢,抵在一株粗實的拔地而起的老竹子上。
竹葉簌簌而落,清風拂過。
虞驚墨掌心一片濕潤的水跡。
田阮仰臉望著月色繁星,山中的星辰總比城市里更亮些,像被水洗過,沒有任何霧霾的籠罩。
虞驚墨吻他的眼皮,說;“你的眼睛比星星更漂亮。”
田阮臉蛋紅紅地瞪著他,“你怎么這樣。”
“這樣是哪樣?”虞驚墨熟練地給青年提起褲子,整理著裝。
田阮腮幫鼓鼓,但在看到壯大的巨龍時,倏然不敢多看。
虞驚墨克制自己的沖動:“不要看我那里,不然真的要野戰了。”
田阮說:“不行,戶外蟲子多。”
“嗯。”虞驚墨也是考慮到這點,才淺嘗輒止。
兩人剛要走出樹林,忽又腳步聲傳來,踩在落葉上窸窸窣窣的,伴隨著隱約的話語聲。虞驚墨立即熄滅手電筒。
田阮一驚,剛要跑,被虞驚墨捉住手腕,對上一雙嚴肅的鳳目。他驀地反應過來,夜里在山間跑是很危險的。
“……海朝,這里太黑了。”
“在亮堂的地方,你敢嗎?”
“不敢。”
“脫吧。”
簡短的幾句話飄進田阮的耳朵,如平地炸了一個雷,轟得他腦子嗡嗡——是海朝和南淮橘?他們在干什么?脫什么?
田阮拉著虞驚墨躲進幾根粗壯的竹子后面,八卦之火在燃燒。
“他們……”虞驚墨剛出聲,就被田阮捂住了嘴巴。
虞驚墨拿開他手,蹙眉:“你沒洗手。”
田阮用氣音:“我用濕紙巾擦過了。”
虞驚墨勉強原諒他,畢竟他也碰了小田阮。這么想著,他卻是抽出最后一張濕紙巾,擦了擦自己嘴巴,又擦了擦田阮的手。
許是風聲乍起,很好地給他們作了遮掩,海朝和南淮橘并未發現他們。
田阮激動而又心驚膽戰地望著竹影疏落、月色傾灑的那一處小小的空地上——
只見南淮橘別別扭扭脫下褲子,面朝一株竹子站著,翹臀被雪白內褲包裹,其上鮮明地印著兩只海綿寶寶,嗓音微顫:“打吧。”
海朝看了眼他的內褲,“沒興趣了。”
“??”南淮橘詫異轉頭,“不打了?”
海朝到他身后,抬手挑起內褲松緊帶,往下一拽,“這樣。”
因為角度關系,田阮只能看見海朝背對的身影,以及南淮橘趴在竹子上的側影,關鍵部位一概看不見。
啪!一聲清脆的,擊打在皮肉上的聲音響起。
田阮:“!!!”
南淮橘叫了一聲,像是哭似的,認錯道:“我不敢了。”
海朝嗓音淡淡:“明知故犯,罪加一掌。”
啪!這一聲相較上一掌有些柔和。
南淮橘哭著說:“我真的不敢了……”
海朝給他提起褲子。
南淮橘別扭地問:“兩個巴掌印有沒有對稱?”
海朝一頓,“你想要對稱?那就再打兩巴掌。”
“不要了,下次吧。”
海朝嗤笑:“你還挺自覺,知道自己還會犯錯,連懲罰都想好了。”
南淮橘:“……不行嗎?”
海朝看著少年哭紅的眼睛,喉結上下一滾,“行。下次給你打個對稱的巴掌印,屁股一邊一個。”
南淮橘點點頭,這樣他晚上洗澡對著鏡子照時,就不會苦惱到底哪邊更麻些。
海朝帶頭走了。
南淮橘就像個小媳婦跑著追上,“等等,我屁股疼。”
海朝腳步放慢了些,“待會兒來我帳篷,給你涂點藥。”
“你真好。”
“……”
田阮聽不到他們的說話聲了,良久的沉默。
虞驚墨點評道:“他們還挺會玩。”
田阮也是開了眼了,“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虞驚墨牽起他手,“走吧,給你的禮物在更遠一點。”
兩人沿著山間小道漫步,路上居然遇到幾個夜爬的游客,一番交流下來才知道,都是趕著去山頂,這樣黎明時就能第一時間觀賞日出。
田阮覺得浪漫,“虞先生,我們要不要夜爬?”
虞驚墨:“從這里爬到山頂大約需要三個小時,從現在開始算,最遲在午夜能到,之后能在山頂休息四五個小時。你確定明天還有精力參加夏令營?”
“那算了。”田阮很有自知之明,“以后有機會的吧。”
虞驚墨:“其實你在莊園早上四五點醒來,去山上看日出也是同樣的效果。”
“……真的嗎?”田阮但覺錯過了一個億,天哪,虞家的莊園就在半山腰,距離紫云觀也不遠,要想看日出,確實是絕佳的地方。
“如果你能起來的話,我可以陪你去看。”
田阮點頭如搗蒜,“一定。”
虞驚墨但笑不語,田阮的生活太規律,想要四五點起來,還得是他這個人形鬧鐘才能叫醒。
保鏢在前面開路,后面也跟著兩個,和當家主人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田阮原本擔心他被虞驚墨當成葫蘆娃會被聽到,如今看來完全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
“到了。”虞驚墨帶田阮走到淙淙作響的溪流邊,兩岸草木葳蕤,如果在白天來,定然又是一番盛景。
彎月當空,繁星照水。
“挺好看的。”田阮很給面子地說。
虞驚墨彎唇淺笑,帶他到岸邊的溪石上坐下,抬手示意保鏢。
保鏢們對了手勢,便到那蔥郁的草木中,甩動手中的繩子。
田阮聽著溪水或嘩嘩,或咚咚,倒也別有一番意趣。他捧著臉,晶亮的眼睛印著漫天星辰,感受山間涼風徐徐。
“不止星星會亮。”虞驚墨嗓音輕輕,和著風掃在田阮耳膜。
田阮順手揉了揉自己耳垂,目光從星星收回,“還有什么會亮?”
大片的螢火自茂密的草木中掠起,飛過夜空,與星月爭輝。
淡黃帶著綠的光,星星點點,如一只只小小的流火劃過田阮的視野。他睜大眼睛,看著成片的螢火蟲飛過溪流,和另一片螢火蟲交匯,小尾巴上的“燈”明明滅滅,絢爛如星云。
有一只螢火蟲飛過田阮身邊,他伸出手,卻沒抓住,螢火蟲悠悠蕩蕩自他和虞驚墨之間飛過。
“好久沒看到螢火蟲了。”田阮眼睛比星星還要亮,“虞先生你怎么找到的?”
虞驚墨望著青年真誠快樂的模樣,唇角翹起:“不是我找到的,是它們一直在這里。”
田阮不禁站起來,伸手在繚亂的螢火蟲間揮舞,覺得這群小生靈比漫天的繁星還要好看,“聽說螢火蟲尾巴里有熒光素,之所以會發光,是在求偶。”
“嗯。”虞驚墨也起身,牽住青年的手,和他這片螢火中翩翩起舞。
田阮不知道該看螢火蟲,還是看虞驚墨,跟著他的腳步,徜徉在醉人的夜色中。
跳著跳著,田阮的肚子咕嚕嚕響起來。
虞驚墨失笑:“你的肚子餓了。”
田阮:“是生理上的餓。”
虞驚墨喚來毛七,準備爐子烤肉吃。
如果說螢火蟲是驚喜,那烤肉就是驚嚇了:“虞先生,你現在吃夜宵啦?”
“視情況而定。”虞驚墨說,“難得出來野營,當然要給你一個完美的體驗。”
田阮笑道:“perfect。”
牛羊肉田阮倒是無所謂,只五花肉烤得焦香流油、濃香馥郁、外酥里嫩,只是撒上孜然粉,就好吃到要咬掉舌頭。
“謝謝上天的恩賜,讓我吃到這么好吃的五花肉。”田阮由衷地感謝。
虞驚墨失笑:“難道你不應該謝謝我?”
田阮:“大自然造出了豬豬這種全身是寶的動物,變成了人類的口糧,這是上天的恩賜。當然,我能吃到,也要謝謝你。”
“吃了肉,就該肉償。”
“……今晚我要在我的酒店睡,明早集合,為夏令營收個尾。”
虞驚墨優雅地將五花肉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用叉子食用,許是氛圍輕松,他不再遵循食不言的自我約束,但每次說話,口中必然沒有食物:“先記著,之后再償還。”
田阮點點腦袋,專心吃肉。
這個預料之外的夜半幽會持續到將近十一點,田阮吃飽喝足,還被照顧了小田阮,可謂是容光煥發,一點也不困:“虞先生,我必須回去了。”
虞驚墨拿紙巾給他擦擦嘴巴,帶到溪邊洗了手。
田阮順手撿了幾塊好看的鵝卵石塞口袋里,和虞驚墨一道回去,路上又撿了一根極其非常直的天然長成的樹枝。
正好把捉來的螢火蟲燈籠系在上面。
螢火蟲包在半透的紗布里,盡職盡責地為他們照明。
“等到了營地,我就放了它們。”田阮歉疚地說,“它們本該屬于山野。”
虞驚墨看著一臉純真的青年,牽著他的手送到營地邊緣,說:“我先回去了。”
“嗯,虞先生晚安。”
“等你回酒店,再和你說晚安。”
“好。”田阮挑著螢火蟲燈籠,看著虞驚墨高大峻拔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山林外。
“田阮?!”汪瑋奇鬼吼狼叫,“操,大家都在找你!”
田阮:“?”
“你去哪兒了?”除了汪瑋奇,果然有七八個同學圍上來,“這什么?”
田阮說:“我去抓螢火蟲了。”
“螢火蟲?”這群少爺小姐長這么大,大多數人在鋼筋混泥土的城市長大,對于鄉野間才能看到的螢火蟲,還真見得不多,“這就是螢火蟲?真的會發光?”
田阮毫不懷疑,螢火蟲在千年后,也許會成為傳說中的“神蟲”——會發光還會飛的蟲子?肯定是神話故事里的。
田阮解開紗布袋子,將那些星星點點的螢火蟲放出來。
營地哇聲一片。
汪瑋奇卻看上田阮手中的樹枝,“兄弟,這個借我玩玩行嗎?這也太直了,簡直就是我的夢中情枝。”
田阮有點不舍地將樹枝遞過去,“那你輕點玩,我好不容易撿到這么直的。”
汪瑋奇:“筆直如我,和它正好相配。”
“不給。”
“……”
不僅汪瑋奇,不少男生對這根樹枝情有獨鐘,逐漸變成競價購買。
“我出一千。”
“我出一萬!”
“我出兩萬!”
汪瑋奇咬牙:“我出三萬!”
另一男生:“我出五萬!”
沒人吭聲了。
男生驕傲地和田阮一手交錢一手交樹枝,“從今往后,它就是我的。”
田阮:“……”不理解,但尊重。
五萬賣一根樹枝,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田阮這就和路秋焰分享這個商機。
路秋焰懷疑遙遙聽到這邊吵嚷,但他沒管,正幫著虞商解決拔營的問題——帳篷放開容易收起難,要費不少工夫。
卻見田阮興沖沖地跑來:“路秋焰,我賣樹枝賣了五萬。”
路秋焰:“?”
田阮和他解釋,這就說:“我們去撿樹枝吧。”
路秋焰跟著去撿樹枝,挑了十來分鐘,也沒挑到一根和極其筆直純天然長成的樹枝,不由得說:“看來天上掉餡餅也不是常有的。”
田阮看向高大的紅杉,“你會爬樹嗎?”
路秋焰了然,這就抱著樹爬上去,在樹椏間折了好幾根相對筆直的樹枝。
田阮挑選后都覺得不行,“還有沒有更直的?”
路秋焰查看四周,果然看到一條更直的,就是距離有點遠。他小心地順著樹杈爬過去,那一節樹枝不算太粗,他一百五的體重壓上去,搖搖欲墜的。
田阮嚇了一跳,在下面張開手臂,“路秋焰別過去了,太危險了!”
路秋焰不信夠不著,繼續往樹梢挪,一伸手,樹枝夠著了,但同時身上咔嚓一聲,又咔嚓一聲。
“啊啊啊要掉下來了!救命啊!”田阮在下面像一只螃蟹來回移動。
路秋焰:“你讓開。”
田阮:“來吧,跳到我懷里,我絕不會讓你有事的!”
“……好吧。”
樹枝晃晃悠悠,最后一聲咔嚓,路秋焰連人帶樹枝掉了下去——
田阮張著手臂接了個空。
路秋焰趴在地上。
“……”
“……”
“路秋焰!!”
路秋焰翻了個白眼,幸好只有三四米,他又習慣摔摔打打了,不然指望田阮救他,不如祈禱天上掉餡餅。
“你們干什么?”虞商嗓音沉沉。
田阮恨鐵不成鋼:“你怎么才出現?不應該你英雄救美接住他嗎?”
虞商沒空理田阮,蹲到路秋焰面前,“從樹上摔下來了?”
路秋焰覺得丟人,若無其事地從松軟的地上爬起來,拍拍手說:“沒事。我用這根樹枝練習單杠,承重力不行。”
“真沒事?”虞商眉心微蹙。
路秋焰還真沒事,就跟開了掛似的,身上一點傷也沒有。
田阮:“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路秋焰:“真不用。這根樹枝能賣錢嗎?”
田阮拿過樹枝,只見其像個魔法杖,點點頭說:“肯定能。”
“那就好。”
虞商臉色冰寒:“跟我去醫院。”
“不去。”路秋焰站起來活動筋骨,“我一點事都沒有。”
虞商捉住他手腕,不由分說地拉走。
“虞商你干嘛?”
虞商自顧到老師面前,說:“路秋焰從樹上摔下來,我帶他去醫院檢查。”
老師一愣:“嚴不嚴重?”
路秋焰剛要說話,虞商先聲奪人:“嚴重,懷疑是腎上腺素分泌太多,所以現在感覺不到痛覺。”
路秋焰無語道:“哪有……”
老師正經了臉色:“虞商,你帶路秋焰去醫院,營地接下來的事交給老師和學生會。”
虞商一點頭,將路秋焰拉走了。
路秋焰還惦記著樹枝,到處找田阮。
田阮這就把樹枝賣給了汪瑋奇,說:“急用,就賣你三萬怎么樣?附贈兩顆圓如蛋蛋的鵝卵石。”
汪瑋奇捧著“魔法杖”,撫摸蛋蛋形狀鵝卵石,感動得熱淚盈眶:“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兄弟仁義啊,終究讓我得到了夢中情枝。”
田阮沒聽完,火急火燎地溜了。
大半夜的,田阮和虞商陪路秋焰一起去了醫院的急診。
路秋焰辯解無用,被拉去做了不下十項檢查……
最后,醫生說:“這位同學毫發無傷,全身器官也沒有任何損傷,真是好久沒看到這么健康的身體了。”
虞商:“嗯。”
田阮也放心了,畢竟路秋焰還要當兵,身上弄出傷來不好。
路秋焰的怒氣在收到田阮轉賬的五萬“巨款”后,煙消云散:“沒想到一根樹枝這么賺錢,那群少爺真是人傻錢多。”
賺五萬虧兩萬人傻錢多的田阮:“……”
三人走出醫院,擦肩而過一個中年男人,男人驚愕地回頭看著三個少年中最高的,嘴唇囁嚅:“虞商?”
虞商回頭,目光平靜地打量,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男人。
男人深吸一口氣:“你還記得我嗎?”
“您是?”虞商彬彬有禮而疏離地問,人已站到接送的保時捷旁。
男人看了眼他的車,眼中不無艷羨,“你現在是有錢人家的孩子,當然不記得我這個親生父親。”
話音落下,如晴天霹靂,打得夜色惶惶。
田阮驀地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這個面貌依稀可見幾分英俊的中年男人——主角攻的親生父親,怎么也提前出場了??
轟隆一聲,天空悶雷陣陣,一場暴風雨在即。
虞商僵硬地站在車邊,半晌,他開口:“我只有一個父親。”
“阿童……”中年男人喃喃地喚道。
“我的名字,叫虞商。”虞商堅定地說。
第186章
虞商的親生父親姓岳, 叫岳嵐山,年輕時是個文藝青年,高中沒上完輟學流浪, 因其英俊的相貌,得到很多女人的青睞。
在那些女人中, 有酒吧的老板、打工的廠妹、同樣顛沛流離的歌手, 還有家境富裕的女大。
虞商的媽媽姚儷便是這樣的女大, 大學時偶然結識岳嵐山,從此一見誤終身,未婚先孕又打胎, 家中父母對她很失望,由此斷了聯系。
大學畢業后,姚儷和岳嵐山組建了一個小家庭, 盡管日子清貧, 兩人倒是真真切切地恩愛過幾年。
后來姚儷再次懷孕, 生下兒子, 取名岳童。與此同時岳嵐山出版了一本詩集, 拿到幾萬塊版權費,悉數交給姚儷補貼家用。
姚儷東拼西湊開了一家蛋糕店,用業余學來的手藝一邊做些甜品賣, 一邊帶孩子。
這樣不溫不火又過了兩年,岳童能記事了, 但在他的記憶里, 父親的角色始終缺失。
岳嵐山也以為自己能和老婆孩子過些普通的日子,但那種玩世不恭的沖動一直在他腦海里縈繞, 柴米油鹽的生活像一把鈍刀,逐漸磨滅了他的靈感。
每天晚上回去, 他看著漂亮的老婆,可愛的兒子,也會覺得短暫的幸福。
然而當他們天亮后各奔東西、各忙各的,岳嵐山就被一股巨大的名為遠方的力量吸引著,迫使他逃離這樣的困境。
他知道這樣是不負責的,是該挨千刀的,但他還是這么做了。
在一個早晨,他留下一封信,便離開了家,做回那個自由的自己。
岳嵐山打過幾次電話給姚儷,他不敢說實情,只是滿口謊言。他名義上是在外面采風找靈感,實則是回味從前的生活,輾轉在各色女人間,寫一些酸不拉幾的詩句。
漸漸的,岳嵐山越來越少回家,兒子岳童都快不認得,甚至有時候不記得自己兒子今年到底幾歲了,他的老婆又等了幾年。
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岳嵐山的眼,他不想回去。
直到某天某月某日,醉生夢死中驚醒,警方打了電話來,說他老婆被搶劫犯捅了十幾刀,讓他回去。
岳嵐山以為是騙子,給掛斷了。
后來,警方又打了幾個電話,岳嵐山一概不接,他怕得要死,覺得只要不接這個電話,他的老婆孩子就還活著。
這一躲避,就是大半年。
等他想起給老婆打個電話,卻怎么也打不通了。
岳嵐山以為老婆孩子都死了,痛哭了幾天幾夜,幸好有個善解人意的女人一直陪著他。
又過了幾個月,岳嵐山無意中知曉自己兒子沒死,被送去了兒童福利院,又被有錢人家給收養了。
隨后任憑岳嵐山怎么查,都查不到了。
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冷漠地說:“岳童檔案上顯示的是母亡父失蹤,你要真是他爸爸,怎么現在才出現?”
岳嵐山無言以對,只得訕訕離去。
在姚儷死后一年,岳嵐山又結婚了,那個善解人意的女人為他懷了孩子。岳嵐山暗自發誓,這次他絕不會辜負一個愛自己的女人。
卻不料,女人有遺傳病,為他生下女兒三年后便撒手人寰。
更雪上加霜的是,岳嵐山的女兒也被查出遺傳性血友病,凝血功能障礙,要一直住院觀察病情變化,一個月的費用最少也要兩三萬。
岳嵐山曾想過放棄撫養權,但咨詢過才知道,一般家庭領養孩子,都是首先挑選身體健康的。像他女兒這樣有遺傳病的,可能病死也沒人收養。
不得已之下,岳嵐山只能咬牙堅持,開始頻頻聯系從前的女友們,賣身賣藝為女兒治病。他想,也許這也是一種因果報應。
直到有一次他在新聞上看到蘇市的新聞,在全國乃至世界知名的貴族學校,德音高級中學和德音初級中學的開學典禮。
新聞里大馬路上的豪車如同流水,各種顏色皮膚的學生們匯聚而來,德音輝煌的門面,狀若城堡的建筑,以及古老悠久的歷史,無一不沖擊著觀眾的視覺。
而德音的開學典禮上,首先演講的竟然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
少年長眉深目,俊秀無雙,身子挺拔,那眉眼間依稀可見往昔的影子。
恍惚間,岳嵐山好似看到了姚儷,被他辜負的,最終慘死在匪徒刀下的亡妻,是他在這個人間的第一個家。
而現在,什么都沒了。
他只有一個病懨懨的女兒相依為命。
岳嵐山感到一陣心痛,而同時,有一股油然而生的激動之情如同爆炸的煙花,敲響他腦海里的警鐘——他的兒子被有錢人領養,現在也是有錢人!
鏡頭拉近,岳嵐山看到了演講臺上,他兒子左胸別的紅燦燦的校徽,校徽之下是年級姓名。
“……虞商?”岳嵐山的聲音從過去穿到現在。
但他的兒子目光疏離,端正冷淡,哪怕他叫他小名“阿童”,也不能挽回半點情面。
“我只有一個父親。”
“我的名字,叫虞商。”
虞商說完,便自顧坐進了車里,冷聲對路秋焰和田阮說:“上車。”
路秋焰上了車,坐到他身邊。
田阮則坐進副駕駛,砰的關上門。司機立即啟動車子。
岳嵐山見狀狼狽地撲上來,拍打車窗說:“虞商,我真的是你爸爸!你聽我說,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你妹……”
保時捷倒退半米,倏地轉彎駛出停車位,岳嵐山要是不躲,只能被車輪壓到腳,他立馬跳開一步,待車輪駛過,他緊趕著追上去,“虞商,你有一個妹妹!她病了!”
保時捷已經開出醫院大門,融入夜色的車流中。
車內十分安靜,只有空調的冷風呼呼地吹,以及不時傳來的鳴笛聲。
田阮心煩意亂的,但還是要出言安撫:“肯定是騙子,我們不理他就行。”
路秋焰不知該說什么,他對“父親”唯一的概念就是,喝酒出軌吹大牛,有了和沒有一樣。但不否認,曾經確實是他爸的錢帶他見了世面,這生養之恩,自當盡孝。
而虞商的情況不同,虞商的生父可謂是只生不養,教育更是一團空氣,看不見摸不著的人,這么多年過去都遺忘了,卻忽然出現。
要是換作路秋焰,只會覺得麻煩,直接一通老拳把人打飛——但虞商,正直如他,只會默默遠離罷了。
虞商的視線投向窗外,眼瞳黑漆漆的,薄唇輕抿著,線條分明的輪廓鍍上霓虹斑斕的光彩,他輕輕嗯了一聲,看不出神情。
如果真是騙子就好了。田阮心累地想,這個岳嵐山不說厚顏無恥,但也真的是沒臉沒皮,年輕時仗著一張帥臉胡作非為、醉生夢死。到了中年,雖然為了女兒的病多有勞碌奔波,但也是真的想拋下女兒一走了之。
在原書里,岳嵐山出場在虞商大學畢業后回國,成為阻礙主角攻受在一起的第一道枷鎖。
各種作妖后,岳嵐山擺爛喝酒,酩酊大醉,最終一場車禍帶走了他。
而那時候,他的女兒已經被他拋棄,死了好幾年了。
到了酒店,三人腳步沉重地登上電梯,進了各自的客房。田阮不放心地叮囑路秋焰一句:“你今晚看著虞商點,以防想不開。”
路秋焰:“……他怎么想不開?”
田阮:“萬一他半夜去找岳嵐山,試圖用錢解決問題呢。”
原書里,虞商確實是用錢打發岳嵐山的,根本不屑多交流。那時候的虞商已經二十三歲,經過幾年的磨礪與沉淀,早已不是年少時心性柔軟的他。
路秋焰狐疑地盯著田阮,“你怎么知道虞商的親生父親叫岳嵐山?”
田阮:“……我掐指一算,算的。”
“那你再算算,我爸叫什么名字?”
田阮硬著頭皮掐指圓謊:“路父,路虎?”
路秋焰訝異地豎起大拇指:“牛逼,這都能猜到。”
田阮:“……”果然NPC的名字很NPC。
路秋焰:“因為我爸的名字,我都不想開路虎了。”
田阮:“我也不想開。”
坐進路虎就想到路父,那也太噩夢了。
田阮往2208客房瞄了一眼,里面傳來洗澡的水聲,“路秋焰,你進去吧,記得看著虞商,一刻也不能錯眼。”
路秋焰點頭,關上了客房門。
田阮也回了自己的客房,里面一雙床都空空蕩蕩的,沒有絲毫人氣,只有大燈亮著。他把各處的小燈都打開了,包括浴室的,這般看著心里暖和了點。
田阮給虞驚墨發信息:虞先生我回到酒店了,晚安。
過了須臾,虞驚墨回:晚安/月亮
田阮不想打擾到虞驚墨的休息,便自己洗洗睡了。
翌日是夏令營的最后一天,老師集合大家去聚餐、購物、玩耍。有兩處可以選擇,一是游樂園,二是對面的奢侈品購物中心。
大多數人選了游樂園,這群少爺小姐早就把各種奢侈品店逛遍了,沒什么新奇的。
田阮說:“我們也去游樂園散散心吧。”
路秋焰點頭,“去買根哈根達斯。”
田阮:“虞商,路秋焰說要請你吃哈根達斯。”
路秋焰:“……”
原本沒什么表情的虞商轉過臉,“?”
路秋焰:“我請你和田阮吃哈根達斯。”
虞商淡聲道:“我不用。”
田阮:“……”真要為這兩顆榆木腦袋急死了。
老師們說完,便組織大家上車。田阮剛要上去,忽見虞商和老師說著什么,一把拉過路秋焰。
路秋焰:“干嘛?”
田阮指指虞商。
路秋焰把踏上車的一腳收回來,雙手插兜,酷酷地等著。
過了會兒,虞商和老師說完話,到一邊目送前面的車子離開,見田阮和路秋焰沒上去,就問:“你們怎么不上車?”
路秋焰指著田阮,“他拉我的。”
田阮開始胡說八道:“我們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虞商沒有計較,指著最后一輛專車說:“你們去玩,我有事。”
“有什么事?”路秋焰問,“我們陪你辦。”
“不用。”
田阮心念電轉,說:“我也要見虞先生,走吧。”
虞商微微詫異地看著他。
田阮可是知道的,原書里,虞驚墨得知岳嵐山找上門后,第一時間面見的是虞商,詢問他的意見。
當時虞商給出的回答是:“我是虞家人,能用錢解決的事,就是小事。”
虞驚墨對他這個回答非常滿意,并不插手虞商和岳嵐山的事,讓虞商自己解決。直到最后岳嵐山車禍身亡,虞驚墨才有追問一句是不是虞商做的。
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岳嵐山的戲份就此終結。
而現在虞商尚且稚嫩,真的能給出那么理智冷血的回答嗎?
田阮就是擔心這點,才必須要跟著。
虞商濃長的眉峰微蹙著,將要長開的五官越發顯得鋒利如刃,只需看人一眼,便輕易能將人割傷。
他沒有說話,司機將保時捷默默地停在酒店前。
虞商上了車,車門緊閉,就這么開走了。
田阮伸出爾康手:“哎!”
路秋焰翻了一個白眼:“現在游樂園去不成,虞商也跑了。”
田阮憤憤地拿出手機打車:“我要向虞先生告狀。”
毛七閃出來說:“夫人,我送你去。”
田阮面露驚喜:“怎么忘了還有毛哥,謝謝你啊。”
毛七身為虞家保安隊隊長,自然要知曉當家兩位主人的行蹤,才好及時匯報。他開著車,帶夫人和“準少夫人”前往這邊的分公司。
這邊的分公司主營網媒廣告,配合其他分公司的宣傳,比如某個品牌珠寶推出時,這邊的公司就要想辦法搞到一線二線城市所有的大屏,投放廣告。
而此分公司的大樓,正有一塊超大的電子屏,里面正在循環播放虞家產業的珠寶、房產、化妝品等廣告。
田阮驚訝地發現,自己常用的洗面奶和沐浴露,居然是“自家”的。
“分公司都這么氣派?”田阮感嘆。
“作為分公司的老板爺,你可以在里面橫著走了。”路秋焰說。
田阮點頭,走進大廳的玻璃門,穿過打卡機,面對笑容甜美的前臺,說:“我是你們的老板爺。”
前臺:“?對不起,請您再說一遍?”
田阮一身大街上隨處可見的T恤長褲,頭發沒型,臉蛋白凈,十足的學生氣,“我說我是你們的老板爺。”
“……請稍等。”前臺狐疑地拿起座機,撥通內線電話,小聲地說,“徐助理,有個人說是老板的爺爺。”
徐助理在對面說:“老板的爺爺?他老人家怎么來了?”
“真的是老板的爺爺?他看上去很年輕。”
“有多年輕?”
“像高中生。”
徐助理深吸一口氣:“這種騙子你也信?”
前臺:“我知道了。”掛斷電話,她對田阮說,“對不起,我們老板沒有爺爺呢。”
田阮:“……”
路秋焰:“掐指一算,你爺爺現在打了個噴嚏。”
田阮幽幽地盯著前臺,“咒老人家死會遭報應的哦。”
前臺冷不丁打了一個寒顫,“對不起,我不能讓你進去。”
田阮直接給虞驚墨打了個電話,第一句就問:“虞先生,我是不是你的老板爺?”
虞驚墨聽到的字不多不少,“嗯。”
“那我到了分公司,能不能上去?”
“自然能。”虞驚墨那邊很安靜,嗓音幾乎有回音。
“那你來接我。”
“嗯。”
前臺以為田阮在虛張聲勢,只是客氣地笑著,并不說話。
田阮倒也沒有怪責前臺,說:“你反詐意識仍有改進之處。”
前臺問:“哪里呢?”
“我這么年輕的,其實有可能當爺爺。”
“?”
田阮看向路秋焰,“如果你和虞商早早結婚生小寶寶的話。”
路秋焰額角青筋一跳:“我生,還是虞商生?”
田阮驚詫道:“男人不會生孩子的,又不是abo世界。”
“abo世界?”
“一種小說設定的世界觀,在那個世界,男人也可以生孩子。
路秋焰惡寒道:“可怕。”
田阮:“……我覺得挺好,男人能生孩子,這樣就男女平等了。”
路秋焰:“就算能生我也不生。”
“為什么?你和虞商的寶寶肯定很可愛、很聰明、很帥。”
路秋焰反問:“讓你生一個可愛聰明還很帥的小孩,你愿意嗎?”
田阮被問住了,他以前肯定堅決說no,而和虞驚墨做久了,那么多子子孫孫在他身體里,也幻想過那么幾個瞬間——
比如他為虞驚墨生了一排蘋果大小的寶寶,大的叫魚寶,老二叫甜寶,老三叫軟寶,老四叫金銀珠寶……
與其說那些是有生命的寶寶,不如說是玩偶。
田阮鄭重地搖了搖頭,他無法想象自己對一個有生命的寶寶負責的樣子。但如果是虞商和路秋焰變成小寶寶,他倒是知道該怎么相處。
沉悶的皮鞋聲傳來,隨即是清越低沉如大提琴的嗓音:“夫人。”
田阮樂顛顛地跑過去,“虞先生,我生寶寶……呸呸,我來了。”
虞驚墨:“?你要生寶寶?”看了眼青年平坦的小腹,“恐怕不行。”
“嘴瓢了。”
“要真想生,等以后科技發達再說。”
“……我才不想。”
虞驚墨牽起他手,周遭的人都低著頭不敢看,“來。”
田阮招呼路秋焰:“我的朋友,我們一起參觀。”
路秋焰有點不想過去,但想到虞商,還是不放心,臭著臉看這對夫夫旁若無人地秀恩愛。
直到大佬的身影進了頂樓專用電梯,前臺才恍惚地抬起臉,“老板的爺爺也是老板的夫人,信息量好大……”
幾百里外,可憐的虞老爺子接連打了不下三個噴嚏,一把干瘦的身體顫顫巍巍的,拄著拐杖吆喝:“我做夢夢到虞家的祖墳冒黑煙了,肯定有奸佞之人出現!”
空闊整潔的會議室,桌上擺著三只插著鮮花的花瓶,顯然分公司老總專門為上司視察而準備的,茶食一應俱全。
虞驚墨坐在寬大的主位上,左手邊是田阮,對面是罰站似的虞商。
路秋焰見虞商站著,這就溜出去,站門口總比站里面好——這個距離既可以旁聽一家三口的會話,又可以摸魚。
虞商往后門瞥了眼,分公司很安靜,這一樓層都沒有什么聲音。
茶水從紫砂壺嘴濾出,橙紅的茶湯倒在天青色的茶盞中,形成濃郁富饒的顏色。田阮端起來喝了口,品不出好壞,但他能品出眼下的情景有些壞。
虞驚墨昨晚便知道岳嵐山來了,他原本等著虞商昨晚就對他說,結果還是今天早上傳喚才來的。
少年人的心思不好猜,但虞驚墨知道,他辛辛苦苦養大的好苗子,可能會被別人摘桃。生意可以虧空些,遲早能賺回來,但投在繼承人身上的心血,是虧了就再也賺不回的。
“怎么想的?”虞驚墨喝口茶,嗓音淡淡。
虞商低眉斂目,誠實地說:“爸,我不知道。”
“你只有一個爸。”
“……是。”
“但血緣是切不斷的。”
田阮插嘴:“血緣是切不斷,但要說起來,我們大家都有血緣關系,因為我們都是炎黃的子孫。”
虞驚墨彎唇:“說的不錯。”
虞商眉心微蹙,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就像回到了虞驚墨剛失憶那段時間,忙得焦頭爛額時。
“如果你想認,可以認。”虞驚墨不動聲色地說著反話,實則處置岳嵐山的一百零八種方式都想出來了。
虞商搖搖頭,“我不想。”
“那你想做什么?”虞驚墨盡力扮演一個慈父,詢問自己兒子的意見,不顯得那么獨斷專權。
田阮看著虞驚墨裝。
虞驚墨捕捉到青年狡黠的目光,慈父的面孔有些龜裂,鳳目低垂,冷意如冰,“夫人這是什么表情?”
田阮一秒破功:“啊?”
青年剛才還像一只機靈的小貓,現在雙目圓睜像一只小白兔。虞驚墨抬手捏他軟乎乎的臉蛋,“不許在肚子里腹誹我。”
田阮正襟危坐,打開虞驚墨的手,“我沒有。”
虞商硬是等到對面打情罵俏停止,才說:“我什么都不想做,不想看,不想聽。”說完卻又隱隱懊惱,“但我這樣,和他有什么區別。”
岳嵐山逃避了一輩子,也辜負了一輩子。
虞商:“我不想像他那樣。”
隔著五六米的距離,虞驚墨淡淡望著自己一手培養的繼承人,“你想,和不想,都是源于一個理由。和岳嵐山見面吧。”
“爸……”
“和他做個了斷。”
虞商捏緊手指,“嗯。”
田阮舉手,“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虞商皺眉。
田阮:“我是你小爸,小爸也是爸。小爸和又懶又挫又不負責的親生父親的巔峰對決,由我來戰,不值得虞先生親自出馬。”
虞驚墨啜飲一口茶:“記得給我直播。”
虞商:“……”
第187章
既然要去見岳嵐山, 自然要提前做好準備。只用一晚,岳嵐山這些年的資料便悉數調查清楚,交到田阮和虞商手里。
和原書中大差不差, 這么多年,岳嵐山也沒個正經工作, 都是靠吃女人的軟飯伴大款來過活。女兒住院的醫藥費, 還要靠那些女老板的施舍。
這份資料到虞商手上的時候, 他的眉頭瞬間蹙緊,目色冰冷。
田阮理解他的心情,自己的生母去世多少年, 生父就輾轉花叢多少年,看上去小日子滋潤得很,沒有半點念舊, 那一段婚姻究竟算什么?
“岳童”又算什么?
須臾, 虞商又恢復了一慣冷淡疏離的表情, 說:“我先去和老師打聲招呼。”
今天夏令營結束, 大家啟程回航, 來回的機票早就訂好。田阮想了想說:“我去退個機票,兩千五呢。”
虞商沒說什么,自顧去找老師, 還要和奚欽謝堂燕交代一下。
田阮在夏令營群里問了機票的事,負責這方面的老師說可以退, 退完再給他轉賬。
汪瑋奇:@田阮, 兄弟,去哪兒玩?帶我。
同學甲:@田阮, 我要頭等艙,轉給我。
田阮:@同學甲, 可以,私聊我。
田阮:@汪瑋奇,帶不了。
同學乙:@田阮,我出三千買頭等艙。
同學丙:我出四千。
同學甲:我出五千。
汪瑋奇:我出兩萬。
田阮:兩萬成交。
其他人:真是有錢燒得慌。
路秋焰:我也出頭等艙,19999,私我。
汪瑋奇:……
幾分鐘后,路秋焰悠哉地拎著背包從電梯出來,落拓地坐在酒店大堂的沙發上,和田阮四目相對。
“我就知道你會留下。”田阮笑瞇瞇地挨近說。
路秋焰神色如常:“白賺一萬多,他們果然人傻錢多。”
“你以前不也這樣。”田阮隨口說。
原書寫了,路秋焰以前也是典型的貴公子行徑,坐著勞斯萊斯路上遇到乞丐,隨手就能撒下幾萬塊錢接濟。
和朋友們出國旅游,被偷了全部行李不會著急,只要一個電話,就能讓親爹秘書千里送鈔票來。
至于換季的新衣服,那是一個店一個店地往家里搬,多到一天換兩身,衣服一年四季也換不完。
用揮金如土來形容絲毫不為過。那時候路秋焰母親是女強人,不怎么管他,親爹更是只給錢不給愛。
后來家里破產,負債累累,養家的擔子一下子落到路秋焰身上,從天堂到人間,疾苦全都體驗了一回。
在這樣的成長環境下,路秋焰沒長歪也是奇跡了。
要是換作別的主角,多少來點黑化,每天都要龍傲天發誓:我命由我不由天!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路秋焰沒這樣,他很接地氣地去打工了,最大金手指,就是打架從沒輸過。
“你怎么知道?”路秋焰狐疑地盯著田阮,他隱隱發覺,田阮知道的好像很多,“難不成你真的是個小神棍?”
田阮掐指一算:“你可能會給岳嵐山一拳。”
路秋焰眉梢挑起,桀驁地說:“我偏要打破你這個小神棍的預言。”
田阮但笑不語,原書里可都寫了,主角攻受一起去見岳嵐山,岳嵐山言辭激烈,主角受直接給了一拳,直接把岳嵐山打得一個屁都不敢放。
之后“父子”感情徹底破裂,虞商見岳嵐山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這次劇情提前了,也不知道路秋焰還會不會打岳嵐山,田阮也只是說“可能”,沒有“一定”。如果岳嵐山沒有挨打,他會失望的。
等了約莫半小時,虞商從會客廳的方向走來,看到路秋焰還在,問:“你不回去?”
路秋焰:“我把機票賣了,19999。”
虞商沒關心是哪個傻子買的,“我和田阮有事,你重新訂一張機票?”
田阮立馬說:“路秋焰和我們一起,他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被人拐走就不好了。”
路秋焰:“是啊,我才三歲。”
“……”
這么幽默的話,虞商都沒有被逗笑,只是看傻子似的。
路秋焰站起來,有些煩躁地說:“你是來了一個爹,又不是死了一個爹,有什么好憂郁的。看你這樣子就煩。”
虞商望著他,“走吧。”
路秋焰一拳打在棉花上,更煩了,他想,也許我真的會打那個渣爹一拳。
行李放進前來接應的寶石藍加長轎車中,田阮愿意稱之為他們的戰車。
路上,田阮喝了口冰紅茶,給虞驚墨發微信:虞先生,我出發去戰場了,等我凱旋而歸。
虞驚墨:嗯/玫瑰
田阮:我可以自由發揮嗎?
虞驚墨:可以。
田阮:你資助的孤兒院還招人嗎?
虞驚墨:招人?如果是工作人員的話,應當不缺。
田阮:說錯了,還接收孩童嗎?
虞驚墨:常年接收。
田阮:那就好。
虞驚墨:想做什么盡管去做,我給你兜底。
田阮:好/親親
虞驚墨:/親親
一個計劃在田阮心中成型。
雖然岳嵐山可惡,但那個名叫岳諾諾的女孩實在可憐,算起來今年還不滿八歲,就要與世長辭。也許岳嵐山的提前出現,正是因為岳諾諾。
如果救了岳諾諾,也許就了卻這段因果了。
當然,還得考慮虞商的想法,畢竟這女孩從血緣上來講,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
田阮便問:“虞商,你恨岳嵐山嗎?”
虞商一愣,眉峰再次蹙起,他不知道。
“那你恨他的女兒嗎?”
“?”虞商道,“他是他,他女兒是他女兒,我恨一個小女孩做什么。”
“那你愿意救她嗎?”
“虞家每年捐助的慈善項目就有五億,多一個少一個,沒什么區別。”
田阮點頭:“我明白了。”
對虞商來說,岳諾諾和那些需要捐助的孩子們一樣,不會因為岳嵐山的關系而改變。這也是虞商能當主角攻的富有魅力的地方,他永遠不會因為一個人的過錯,而牽連周圍的人。
“不愧是我兒砸。”田阮補充。
虞商:“……我是你,你是你。”
田阮悄悄和路秋焰咬耳朵,“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路秋焰拿手推開田阮的臉,“別湊我那么近。”
田阮趁機吹了一口風,“耳朵也是你的敏感之處?虞商,記住了嗎?”
虞商:“……”
路秋焰握拳,“信不信我第一拳賞給你?”
田阮縮了縮脖子,他這個做小爸的,真是為兒子兒媳操碎了心。
到了醫院,三人下車,但見烈日當空,照人眼花。
田阮深吸一口氣,說:“真是王八他爸給王八開門,王八到家了。”
路秋焰:“誰是王八?”
田阮:“……我就是打個比喻。”
虞商原本亂糟糟的心情,被攪成了一團無語,抬腳就走。
田阮左手牽著路秋焰,右手牽著虞商,“不用怕,爸爸保護你們。”
兩個不孝子一起甩開他,肩并肩走向住院部大樓。
田阮連忙追上去,“等等我嘛。”
兩人中間插不進去,他只好到路秋焰那邊,露出神秘的微笑——主角攻受緊緊挨著,也太萌了。
住院部大樓的大廳里,岳嵐山焦急地踱著步。
昨晚從徐助理那里得知今天“兒子”會來見自己,他激動了一宿沒睡著,思來想去見了面會說什么。
不管說什么,最終需要解決的,還是錢的問題。
岳嵐山一大早四五點就起來,特地刮了胡子,用發膠定型頭發,打扮得精神利落些。前天晚上那次見面太倉促了,他得挽回一點形象。
從五點到現在,除了給女兒諾諾買早飯,他就在住院部大樓內外來回走路,護士來詢問了好幾回是不是需要幫助。
眼看見面的時間越來越近,岳嵐山終于把腹稿打得滾瓜爛熟,以至于看到虞商那道高挑挺拔的身影出現時,他脫口而出:“親愛的兒子,好久不見,我甚是想念你,日思夜盼,終于把你盼來了!”
虞商腳下一頓,冷冷地看著那個中年男人。
田阮隨機應變:“親愛的渣爹,好久不見,我們一點也不想你,日不思夜不盼,結果你還是來了。”
岳嵐山:“……”
路秋焰鼓掌:“你們應該寫個對聯掛在住院大樓上,博來往的病人一笑,笑一笑十年少,指不定他們的病就痊愈了。”
田阮害羞:“要是真那么管用,我豈不是在世神醫。”
路秋焰:“神醫,治腦殘嗎?”
田阮點頭,“治。”
路秋焰:“這里有個現成的。”
田阮左右張望,最后視線停在岳嵐山身上,“誰啊?”
岳嵐山:“……”
路秋焰也沒說是誰,兩人就跟說相聲似的,一個拋出梗,一個捧哏,其他的旁人自己體會。
來往的病人、病人家屬有些驚異地看著這組合——三個貴氣滿滿的大少爺,和一個看似穿著體面、實則邋遢的中年男人,仿佛不在一個圖層。
虞商出聲:“先去看看你女兒。”
岳嵐山猛地清醒過來,訕訕地笑著:“好,好……”走到電梯前,他覷著田阮和路秋焰,“你怎么把你同學帶來了?”
電梯旁都是等待的人,虞商毫不避諱地指著田阮,“他是我小爸,我爸的結婚對象。”
岳嵐山近乎驚悚地瞪著田阮,“他、他滿十八了嗎?”
“二十了。”
“……”
進了電梯,都默默無言的。
直到在十六樓停下,四人出了電梯,岳嵐山瞄了眼路秋焰,“那這位也是你小爸?”
路秋焰:“……”
虞商近乎咬牙:“不是,他是我朋友。”
田阮差點被自己口水嗆了,咳嗽兩聲:“虞先生又不是你,朝三暮四的。”
岳嵐山勉強笑道:“既然我們都是虞商的爸爸,就好好談談吧。”
“虞商可沒有認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啊。”
“……”岳嵐山擺出中年人的架勢,“你年輕,還是我和虞驚墨說吧。”
田阮笑了:“我是虞先生的代言人,我說的話,就是他說的話。你想說什么,盡管說給我聽就行。”
岳嵐山嘴巴抿了抿,別看人高馬大的,然而單薄的衣料下,身軀干瘦的,早就被酒色掏空了。他耷拉著腦袋,拿出面對女人時的好脾氣:“不管怎么說,虞商身上流著我的血,他就是我兒子。這點,你應當承認。”
“不承認呢?”
“……”要是不承認,岳嵐山自然也沒辦法。但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大不了,他就是德音門口鬧,去虞家門口鬧。
總能弄到錢。
這些,岳嵐山死乞白賴著女人們,可不是白賴的,早就學會了一身軟硬不吃的本事。只有拿在手里的錢才是真實的。
到了病房門口,岳嵐山開門進去,笑著對病床上掛水的小女孩說:“諾諾,爸爸帶了幾個朋友來,你看看。”
岳諾諾還有兩個月才到八歲,因為常年與疾病斗爭,她的身體小小的,看上去竟然像五六歲。只有膠原蛋白滿滿的小臉還算豐腴,大大的眼睛沒什么神采。
“諾諾,叫人啊。”
岳諾諾張了張小嘴,說不出話來,她已經很久沒和醫生護士外的人交流了。
田阮怔怔地看著這個小女孩,她還那么小,如果按照原書的劇情,她過不久就要死了,在那之前,岳嵐山會拋棄她。
“哥……哥哥們好。”岳諾諾艱難地發出聲音,還帶著甜甜的小奶音。
路秋焰盡力控制自己的表情,顯得不那么冷漠,“你好。”
田阮手里提著一塑料袋的小零食,“小妹妹,給你帶了好吃的。”
岳諾諾剛要笑,就聽岳嵐山說:“她不能亂吃零食。”
田阮:“我查過了,配料表也看了,都是血友病能吃的,少吃點沒事。”
岳嵐山堅決道:“她不能亂吃,醫生說的。”
“那醫生還說她能吃人參燕窩魚翅呢,你怎么不買給她吃?醫生也說黃金珠寶童話書能逗她開心呢,你怎么不買給她玩?”
“……”
虞商掃視一圈,病房里確實連一本書都沒有,問:“她沒有上學?”
岳嵐山說:“她生著病,沒法上學。”
不上學就不識字,不識字就看不了書。虞商盯著岳嵐山,“那你也沒有教她?”
“……她生著病,不宜多動多思考,醫生說的。”
快要八歲的小女孩了,竟然連字都不認識,田阮也是驚呆了。原來岳嵐山只生不養的不止虞商,還有一個岳諾諾。
岳嵐山再忙,不至于連教女兒識字的時間都抽不出來,根本就是懶得上心,指望別人收養他女兒,養育成人,之后再像對虞商這樣,吸點血完事。
也許岳嵐山對女兒是有那么一點愛的,連他自己都這么認為,只不過愛的終究不深,本質的逃避、不負責依舊死不悔改。
岳諾諾沒有任何娛樂地關在這個病房,岳嵐山還以為自己有多愛。但實際上他的女兒已經出現些微的心理問題,不然也不會在被拋棄后,那么快就死了。
田阮如鯁在喉,第一次被一個人惡心到了,就是路秋焰的爸爸,也沒像岳嵐山這樣……至少路父現在是一個月有二十八天躺著不動,作妖威力就跟毛毛雨似的。
而岳嵐山,一拉就是一坨大的。
田阮深吸一口氣,鼻腔里滿是病房的消毒水味,他望著病床上的小女孩,認真地問:“諾諾,你想不想上學?”
“上學?”岳諾諾好奇地張大眼睛。
“對啊。”就算是在孤兒院,也是可以上學的,“上學的話就可以讀書,可以有很多朋友,你可以和他們玩,跳繩子、踢毽子、捉迷藏。”
“不行,那些太危險了,萬一諾諾受傷……”岳嵐山嚴厲地拒絕,“后果不堪設想。”
田阮:“你知道她受皮外傷不堪設想,那你知道她受心理的傷也不堪設想嗎?”
“什么?”
“岳先生,我們出去聊吧。”
岳嵐山看一眼女兒,“你乖乖待著,別亂跑給人添麻煩。”
岳諾諾垂下眼睛,“好的。”
田阮直接翻了一個白眼,正義之火熊熊燃燒:“諾諾,以后你隨便跑,隨便玩,不會給人添麻煩。你是小孩子,大人的事要自己解決,你不是麻煩,你是個天使。”
岳諾諾聽不懂他的話,但點了點腦袋,“哥哥再見。”
岳嵐山古怪地看了眼田阮,心中一動,“我們聊聊。”
路秋焰走之前給岳諾諾剝了一支棒棒糖,“這是牛奶味,還有藍莓味,葡萄味,一天兩根不能多吃。”
岳諾諾:“謝謝哥哥。”
路秋焰指了指虞商,“他才是你哥哥。”
“他好兇,不要。”
虞商:“……”
路秋焰笑了一聲:“他是長得有點兇,但不是對你,對我們都是這樣。”
虞商沒說什么,轉身出了病房。
四人到了醫院斜對面的咖啡廳落座,點了四杯咖啡,其他人都是裝逼的黑咖啡,只有田阮是焦糖拿鐵。
田阮:“不甜的咖啡,沒有靈魂。”
虞商:“我爸也喜歡喝沒有靈魂的黑咖啡。”
岳嵐山對號入座:“哈哈,我還好。”
田阮:“我們說的是虞先生,不是你。真是好大的臉,金光閃閃的。”
岳嵐山:“……”
虞商也沒有給貼了滿臉金的岳嵐山解圍,淡聲道:“今天來,主要是想問你女兒的具體情況,需要多少資助。”
岳嵐山早就算好了一筆賬,他女兒的病一年大約需要二十來萬,他要三十多萬不會被懷疑。十萬落入口袋,也不是什么大錢。最好還是能加價。
現在,這個加價的機會來了。
岳嵐山問田阮:“你是不是想收養我女兒?”
田阮:“?”
“如果你想收養她,也不是不可以,我要五百萬。”
“……”
路秋焰喝著咖啡,“岳先生不應該喝咖啡,應該吃肉,好一個獅子大開口。”
田阮驚嘆:“開的還是血盆大口,虞商,你怎么看?”
虞商蹙眉,“難看。”
田阮點頭,“是難看。”
岳嵐山的臉果然很難看,“五百萬不多吧?她一個女孩家,長大了還可以給你們虞家開枝散葉。”
簡直天雷滾滾,田阮被劈得眼冒金星,懷疑自己的耳朵,“好臟的話,真是太臟了!”
路秋焰放下咖啡,摩拳擦掌,“小神棍,你果然有兩把刷子,算得真準。”
——一拳出擊,路秋焰搗中岳嵐山的鼻子。
鼻血混入咖啡,形成難以言喻的顏色。
過了足足五秒,岳嵐山才痛叫起來,用手背不停地擦著鼻血,越擦越疼:“嗷!你、你做什么?!”
其他桌的客人看過來,見這桌發生暴力事件,紛紛放下咖啡杯跑了。
路秋焰:“為民除害,義不容辭。”
田阮啪啪鼓掌,熱淚盈眶:“路大俠,說的真好。”
虞商不可思議地看著對面嘩嘩流鼻血的岳嵐山,拉了拉路秋焰,“你做什么?”
路秋焰酷酷地說:“田阮算出我今天會出拳打人,打誰不是打,我就打了。”
“?”
“他果然是個神棍,算得真準。”
“……”
田阮瘋狂掐著手指,來回顛倒地算著:“我還算出,虞先生會打給我五百萬,而我就打給岳渣渣五毛錢。”
虞商:“這恐怕也很準。”
五分鐘后,岳嵐山兩只鼻孔塞滿白白的紙巾,怒瞪對面的路秋焰,和側面的田阮,“簡直有辱斯文,君子動口不動手知不知道?”
田阮:“你要是君子,公豬都會爬樹了,爬到樹上撒尿正好呲中你。”
“……有辱斯文!”
“別酸溜溜的了。”田阮接過店員送來的小蛋糕,咬一口說,“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不是你女兒不值五百萬,而是你不值五百萬。只有五毛錢,愛要不要。”
“不要!”岳嵐山氣憤地說。
田阮聳肩,“那沒辦法了,只能把你打一頓,扒光了塞進路邊垃圾桶,等著明天環衛工人來救你。”
“……”
虞商指尖在桌面叩了叩,知道岳嵐山的來意后,他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果然,對這個男人是不該有期待的。
多年不見,岳嵐山別說心有愧疚,根本就是把他當成提款機。
“五百萬我來出。”虞商語調冷然,“但從此你要遠離虞家。”
岳嵐山嘴角牽動,臉上有些茫然,而更多的是竊喜:“好,我保證。”
田阮說:“岳先生保證就像放屁一樣,虞商,你真要相信他?”
“我說到做到!”岳嵐山一幅勢在必行的模樣。
虞商望著他,“這五百萬,是買斷我和你的血緣關系。”
“可以可以。”岳嵐山連連點頭。
虞商站起來說:“走吧。”
田阮沒有動:“在此之前,我們先來談談彩禮吧。岳先生,以后虞商結婚是要彩禮的,你作為他生父,總該出點,不多,就五百萬怎么樣?”
岳嵐山:“……”
別說五百萬,現在五毛錢田阮都不想出,他心疼。
第188章
“什么彩禮?”岳嵐山諂媚的笑容一僵, “虞商他現在姓虞,是虞家的人,他長大之后結婚, 應當由虞家全權操辦。”
田阮抬手招了招,讓起身的路秋焰和虞商坐下, “這是人生大事, 我們必須算清了。”
虞商蹙眉:“結婚太遠了……”
“哪里遠了?還有兩年你就到法定婚齡了, 到時候就算不結婚,也能先訂婚扯個證,彩禮起碼上億, 你能一下子拿出來?”田阮看了眼路秋焰。
路秋焰:“……你看我干嘛。”
田阮心中的“兒媳”只有路秋焰一人,拿出當家主爸的氣勢說:“我們虞家是大戶人家,雖然不在乎那五百萬, 但該有的禮節不能少。既然岳先生找來了, 口口聲聲說要認虞商, 就得拿出點誠意。”
岳嵐山身為酸縐縐的文人, 沒有被田阮的話繞進去, “虞夫人,您誤會了吧?這五百萬,是買斷我和虞商的關系, 也把諾諾交給你們。這之后我們就沒有瓜葛了,彩禮錢不應當我出。”
田阮冷冷地睨著他, 跟在虞驚墨身邊久了, 他也能學出虞驚墨的一兩分氣質,這么看人的時候, 就像在看螻蟻。
岳嵐山被凍得一激靈,肝膽微顫, “我說的……不對嗎?”
田阮:“也沒什么不對的。”
“那……”
“至少你讓我看清,你對兒子還是女兒,都是一樣的冷血。你也一如既往的不負責,這樣我就放心了。”
“什么?”
田阮施施然站起來,說:“我不會收養你女兒,你死了這條心吧。”
岳嵐山一怔,拍桌而起,“為什么?你不是很喜歡她?可憐她?”
田阮:“我看過的小說,比你寫的酸詩多多了,你這種道德綁架的伎倆,還是省省吧。利用別人的同情心做文章,難怪你到現在一事無成。”
“……”
攻擊一個文藝中年男人的最大痛點,就是寫的書沒人看,追求所謂的自由半生,還是庸庸碌碌沒有半點成就。
岳嵐山抬起的手顫抖著,嘴唇囁嚅:“你、你……”
田阮自夸:“我好樣的。”
路秋焰噗嗤一笑:“好樣的。”
田阮翹著尾巴走出咖啡廳,“兒砸,走。”
岳嵐山追出來,喋喋不休地勸阻他們,試圖讓他們回心轉意。田阮直接一個揮手,保鏢沖上來按住岳嵐山。隨即,三人坐進加長轎車揚長而去。
車上,虞商眉頭始終未曾舒展。
田阮說:“虞商,你已經看清了岳嵐山的真面目,接下來的事就不要管了。”
虞商淡聲道:“你說話真是越來越有我爸的味道了。”
田阮一愣:“你爸什么味道?薄荷柑橘味?”
“……”
路秋焰懶懶地雙臂交叉,“不是口腔的味道,是一種氣質。”
田阮羞答答:“哦。”
說虞驚墨,虞驚墨的電話就來了。
田阮接通后仿佛聞到了虞驚墨身上的味道,據說思念某個人某樣東西的時候,最先回憶起來的,是味道。
“我在機場,你們有什么要買的,路上去買,大約有半小時的空閑時間。”虞驚墨言簡意賅。
田阮:“現在就回蘇市?”
“嗯。機票已經定好了。”
“我看看有沒有什么要買的,我們馬上到。”
掛斷電話,田阮問后排的兩個人有沒有要買的東西,路秋焰說:“沒有。”
虞商:“沒有。”
田阮:“我要買點土特產。”
正好路邊有一家土特產店,田阮進去買了豆瓣醬、火鍋底料、青城山老臘肉,還有青城茶、蜀繡手帕。
虞商嘴上說不買,結果訂了十幾個瓷胎竹編花瓶。
路秋焰則買了點臘肉,也郵寄回家。
店家提供郵寄服務,所以不用擔心買多了。三人滿載而歸——許是購物真能提升愉悅度,就連虞商看著心情都好了許多。
田阮揣著手帕,到機場后就送給虞驚墨,說:“這上面的鴛鴦戲水,就像你和我。”
虞驚墨把手帕疊好,妥帖地放進胸前的西裝口袋,“嗯。”
沒眼看的虞商和路秋焰二人,齊刷刷挪開視線。
連同徐助理和保鏢,幾人坐飛機飛回蘇市。
到時下午1點多,管家打了電話來,說飯菜都備好了。
田阮:“……早說啊,我在飛機上都吃過了。”
“我送路秋焰回去。”虞商忽然說。
路秋焰趕緊拒絕:“不用,我自己打車,你們請我坐頭等艙,已經很破費。”
見路秋焰堅持,虞商也沒有勉強,看著他上了出租車,才坐上自家的車回莊園。
父子三人同車,這是用的是田阮婚禮那天的加長轎車,空間舒適,還有小冰箱。田阮打開小冰箱拿了一瓶冰鎮礦泉水,擰開喝了兩口就被沒收。
虞驚墨說:“冰水對胃不好,少喝點。”
田阮:“熱嘛。”
“喝常溫的。”
田阮暗搓搓地想,回去就吃兩根雪糕。
車內彌漫著木質的精油氣息,司機穩妥地把持著方向盤,車子幾乎沒有顛簸。虞驚墨用手機隨手處理了幾條消息,隨口道:“這場官司不難,容易贏。”
虞商垂下眼睛:“嗯。”
在飛機上,虞驚墨聽說事情的原委后,三言兩句就下了決斷——打官司,把岳諾諾的監護權搶過來。
這樣既不用白白花費五百萬,又能一勞永逸。
虞商對此沒有發表看法,只說:“聽爸的安排。”
田阮對法律不太懂,問:“岳嵐山是岳諾諾的親生父親,真的能把監護權搶過來?”
虞驚墨對法律略有涉獵,道:“岳嵐山是岳諾諾的父親不錯,但從血緣上來講,虞商是岳諾諾的哥哥,同樣具有監護責任。只要例舉岳嵐山這些年無業的證據,不具備撫養能力,岳諾諾的監護的責任自然落到虞商身上。”
“但虞商也只是個學生。”
“他滿十八了,名下資產很多,養一個小女孩綽綽有余。”
田阮放心了:“那就打官司。”
最多花個十幾萬,就能把岳諾諾的撫養權奪過來,遠離不作為的渣爹,還能更好地治病,這錢花得也值了。至少不是花在岳嵐山身上。
可是奪過岳諾諾的撫養權后,虞家還真沒有照料的時間——至少虞驚墨虞商和田阮是沒有時間照料的。
交給保姆也不放心。
當田阮提出這個問題,虞驚墨想了想說:“可以寄養在三哥三嫂名下,他們一直想再要一個孩子,只是一直沒懷上。”
田阮:“那虞啼會答應嗎?”
“先問問。”
這樣的大事,自然要當面問。
當他們回到莊園,虞啼風一般跑出來:“小叔小叔父~哥哥嫂~哥嫂呢?”
虞商淡淡地說:“想要哥嫂,可以去找虞浚要。”
田阮:“虞浚?他談了女朋友嗎?”
“一直在談,大約三天換一個。”
“……”
虞啼惡寒道:“我才不找他玩,我只有一個哥,就是你。”
田阮沒空管虞浚這種邊緣NPC,從口袋掏出一塊繡著西紅柿的手帕遞給虞啼,“我給你帶的禮物,祝你柿柿如意,事事順心。”
虞啼歡喜地接過手帕,“謝謝小叔父,還是你好,記著給我帶禮物。”
管家和傭人們整齊劃一鞠躬:“歡迎先生夫人少爺回家!”
田阮揮揮手,跟領導視察似的,“大家都好吧?”
管家笑道:“都好。”
“那就好。”
“倒是杜先生上門找過夫人一回,不知為了什么事,知道你不在,就走了。”
“我大哥?”田阮查看手機,“他沒給我打電話啊。”
“也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只能這么解釋了,田阮決定之后再給杜恨別回個電話。
將近十天沒有呼吸莊園清新的空氣,沒有看到傭人們熟悉的面孔,田阮覺得親切極了,喊道:“劉媽,張姐,給你們的禮物我用郵寄了,過兩天就到。”
劉媽身上還圍著圍裙,顯然忙活了大半天,笑道:“夫人能回來我就高興,還帶什么禮物呢。”
田阮也算有點了解她們,得時時給點小恩惠,做事才會更有干勁——就像虞驚墨也會每個月送他禮物,每當那個夜晚,他們也會特別激情。
可見人類的本性就是喜歡禮物。
“先生,夫人,現在開飯嗎?”另一名傭人問。
虞驚墨脫下外套交給傭人,對田阮說:“先洗手。”
田阮的爪子被虞驚墨仔仔細細搓了一遍,豐富的泡沫從指縫溜走,用清水足足沖洗三遍才擦干凈。虞驚墨低頭親了親田阮修長白皙的手指,說:“晚上,這雙手是我的。”
田阮看了眼巨龍巢穴,臉蛋泛起紅暈,點點腦袋,“手是你的,嘴巴也是你的。”
“還有花花也是我的。”
田阮聽了身體躥過一陣酥麻,趕緊甩開手跑出洗手間——真是沒羞沒臊的,在外面也沒怎么憋著,怎么到家就開始調情。
果然男人三十一枝花,三十左右精力最為旺盛,隨時隨地都能要。
而虞驚墨走出洗手間后,白襯衫黑褲子,清清爽爽,而威壓深重,根本看不出剛才是怎么把自己夫人調戲到面紅耳赤的。
田阮散了會兒臉上的溫度,扭頭覷他一眼,棕褐色的瞳仁宛如琥珀,透著亮晶晶的水光,幽怨悱惻的。
虞驚墨牽起他的手,一本正經地說:“夫人,我們去用餐。”
傭人們看到,也是這樣夫夫和諧、相敬如賓的一幕。
至少虞啼面前,田阮要撐住了身為小叔父的臉面,端坐在虞驚墨左側的餐桌旁說:“虞啼,你好久沒吃劉媽的手藝了吧?來,今天放開了胃口吃。”
主要是田阮放開了胃口,也實在吃不多。
虞啼:“我今天來已經吃了劉媽做的榴蓮酥和山藥藍莓糕。”
“榴蓮酥?山藥藍莓糕?我怎么沒吃過??”
劉媽:“……夫人,這是我今天新做的點心,虞啼小姐就是嘗嘗,我給你留著呢。”
田阮點點頭,忽然問:“虞啼,你吃榴蓮嗎?”
虞啼不明所以:“吃啊,榴蓮多好吃。”
“就是。”田阮瞥了眼不吃榴蓮的父子倆,“榴蓮那么好吃,居然有人說像粑粑。”
“榴蓮要是粑粑,那我們和狗有什么區別?”
“……不說這個了,吃飯吃飯。劉媽做的糖醋小排可好吃了,你多吃點。”
虞啼點點頭。
遲來的午餐倒也其樂融融,吃完飯,四人在小茶廳喝茶。
田阮喝的是山楂茶,他吃的實在有點多,只好來點山楂茶助消化——也可以叫山楂水。
虞驚墨優雅地自己沏茶,分給虞商一杯,慢悠悠地開口問:“虞啼,你想要一個妹妹嗎?”
虞啼喝田阮喝一樣的山楂水,加了很多蜂蜜還是不太好喝,聞言喝茶的動作一頓,瞳孔地震:“小叔,你是說我爸也像發達叔一樣出軌,還生了一個女兒?”
“……不是。”
“豈有此理!”虞啼重重地放下茶杯,“我要告訴我媽!”
田阮趕緊阻攔:“不是你爸。”
虞啼更加慌了:“那就是我媽?她偷偷和別人生了一個女兒?”
“也不是你媽。”
“那還有誰?”虞啼不明所以,“我家除了我爸媽,生不出妹妹了。”
虞商捏了捏鼻梁,說:“不是生,是領養。”
“領養?”虞啼反應了片刻,“哦,領養啊,嚇死我了,那沒事了,”
“所以你想要嗎?”
“想啊,最好是像洋娃娃一樣的妹妹,我可以打扮她。”虞啼這就開始幻想,“我給她買很多好看的小裙子,等她長大,再教她化妝。”
田阮想起在歌劇團不堪回首的往事,“化妝還是算了吧。”
虞啼鳳目瞪圓:“我化妝技術是差了點,但我還有進步空間!”
虞驚墨一錘定音道:“既然你這么想要妹妹,那就賞你一個妹妹,她不光長得像洋娃娃,還病懨懨的,你要小心呵護。”
虞啼:“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我一定好好呵護!”
田阮:“林姓不錯,那你妹妹就叫林薔?薔薇的薔,諧音強,希望她建康強壯地長大。”
虞啼咂摸這個名字,“林薔真好聽。我要有妹妹了……我什么時候能見到?”
“慢則半年,快則兩個月。”虞驚墨估計道。
“我要立刻馬上見到,暑假我要陪她玩!”
然后虞啼回家就開始撒嬌打滾,非要快點見到妹妹,鬧到了虞老爺子那里。原本虞老爺子對沈婉月和虞興隆準備收養一個女兒頗有微詞,畢竟虞家家大業大,多一個人,就多分一杯羹。
但聽說是虞商同父異母的妹妹,還身患血友病后,虞老爺子就軟和了下來,打電話說這事他也會盡力,官場上他的門路更多些。
接下來,就等一紙法院傳票給岳嵐山了。
田阮不需要過多操心,他給杜恨別打了電話,問道:“大哥,前幾天我去夏令營了,你來找我?”
杜恨別語氣平靜:“嗯,賀蘭斯又跑了。”
“……他這次卷了多少?”
“四十億。”
“……”
兄弟倆無言以對,唯余沉默。
過了半晌,田阮問:“大哥,你現在在哪兒?”
“蘇市。”
“怎么不去找他?”
“我為什么要去找他?”杜恨別冷笑,“找他回來再卷我八十億?”
田阮深吸一口氣:“但四十億,不能就這么算了吧?”
杜恨別:“就當分手費了。”
“……大哥,我們斷絕關系,你給我四十億。”
“想得美。”
田阮翻了一個白眼,卻又想起對面看不到,無力地說:“大哥,你還是去找賀蘭斯吧。你要是不找他,他就真的沒了。”
杜恨別沒說話。
田阮想不通,“他為什么跑?你們是不是發生了什么?”
上一次,賀蘭斯跑是因為家里人一個都沒了,可以理解為自我拋棄。這次呢?總不能忽然發神經吧?
杜恨別沉默須臾,說:“前幾天,我前前前男友來這里找我借錢,我借了。”
田阮:“…………原來是大哥你在發神經。前前前男友找你借錢,你居然給?”
“也就十來萬,他家做生意虧損,希望我拉一把,我也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才借的。”
“賀蘭斯知道了?”
“……他看了我手機。正好我前前前男友發了調情的話。然后他就跑了,還卷了我四十億。”杜恨別說,“賀蘭斯怎么可能為這種事生氣,他就是存心的。”
田阮也覺得賀蘭斯不會為了一個名字都沒有的NPC吃醋,八成這次離家出走,也是發神經,“你們爛鍋配爛蓋,天生一對。”
杜恨別:“你有空奚落我,不如想想賀蘭斯會去哪兒。”
“法國吧。”田阮猜測,“他要是想讓你找到,就會去法國。”
要是不想被找到,那就是真分手了。
杜恨別這些天冷靜下來后,隱約猜到了賀蘭斯的想法,但這種事不足為外人道,他說:“我知道了。”
田阮不想自己嗑的cpBE了,趕緊說:“大哥你一定要去找他啊,這世上就沒有比賀蘭斯更配你的人了。”
杜恨別掛斷了電話。
田阮心有戚戚,和虞驚墨說了這事。
虞驚墨辦事效率驚人,下午還去了一趟集團,開了個會議,傍晚回來看報紙。他毫不意外地說:“賀蘭斯一直都這樣,只有別人適應他,沒有他適應別人的。”
田阮:“這就是越好看的玫瑰,刺越多吧。美人多刺也正常。”
虞驚墨放下報紙,抬眼看他,“美人?”
“對啊,賀蘭斯不美嗎?”
“不在我審美范圍。”
“……審美要多元化,虞先生你老古董了。”
虞驚墨鳳目冷然,側顏的輪廓映著霞光,薄唇輕啟:“上樓洗個澡,躺床上等著。”
田阮:“我還沒吃飯呢。”
“我喂你。”
“……”
各種有營養的飯,田阮都被喂了一遍。
飯很多,他的手抓不穩,嘴巴也撐得不行,還有花花更是慘遭玩弄。
虞驚墨抱著他膝彎,問:“老古董的威力如何?”
田阮答不出,他感覺自己變成了一灘水,自己動彈不了,只有虞驚墨搖晃他的時候,才能晃蕩出水聲。
綿綿潺潺的水聲,在山谷間跌宕。
巨龍嬉戲山谷,或盤繞,或細嗅,或沖撞。
直到山谷地勢震顫,浪花飛濺,像是要把巨龍一同埋進水中。
田阮不肯求饒,只能被翻來覆去炒了五六遍。
老古董的威力,實在駭人。
當田阮走不動路的時候,他才想起“后悔”兩個字怎么寫,雙腿打著抖,根本沒法下樓梯。
只能偷偷摸摸從電梯下了。
沒錯,莊園的樓層之間有安裝電梯,只是不常用。
電梯最下一層不是一樓,而是酒窖,田阮去瞧過,因為沒有窗戶只有透氣孔,覺得空氣憋悶,很快就上來了。
“夫人,你怎么坐電梯了?”管家正要去取酒,忽見門開后田阮的身影,連忙退了兩步。
田阮慢吞吞地走出去,若無其事地說:“我偶爾也想偷個懶嘛。”
管家笑道:“夫人,去吃早餐吧。”
田阮去吃早飯了,幾天沒吃到生煎,他甫一入口就感動得差點要哭,“還是家里的飯好吃哇。”
劉媽心疼地說:“夫人去夏令營一趟,都曬黑了。”
田阮嚇了一跳:“真的嗎??”
他昨晚對著鏡子,根本沒有發現自己變黑了,但旁人的角度是不會錯的。
劉媽:“其實,就黑了一點點,不影響夫人的美貌。”
田阮不信,這就跑去照鏡子,和鏡中小麥色的自己面面相覷,“啊——”
有一種黑,叫曬了幾天之后,一覺醒來才發現黑了。
田阮無法接受,他明明每天都抹防曬霜,還他冷白皮!
晚間,虞驚墨下班回來,目光梭巡一圈,“夫人呢?”
管家說:“抱歉,夫人知道自己曬黑了,就躲起來不見人了。”
事實上,田阮不光躲起來,他還把客房的窗簾都拉上了。只要避光保存,就能白回來,他如此確信。
咚咚的兩聲敲門聲。
田阮從被窩里探出腦袋,“誰啊?”
虞驚墨:“我。”
田阮下床打開反鎖的門,黑暗中,只有他的眼睛亮亮的,“虞先生你回來啦。”
虞驚墨伸手就要打開屋里的燈。
田阮連忙阻止:“不行!”
虞驚墨說:“我看你是不是白回來一點。”
田阮這才愿意打開燈。
在黑暗中呆久了,大燈甫一打開,田阮但覺刺目地閉上眼睛,好一會兒,他的臉被一只大手捧住。他不敢睜開眼,“我白回來了嗎?”
虞驚墨拇指摩挲著青年柔嫩的唇瓣,說:“白回來一點了。”
“真的嗎?”
虞驚墨親親他,說:“你去美國會發現,有錢人都喜歡把自己曬黑。”
田阮:“可我不是美國人,我黑了就不好看了。”
“誰說的?你這樣很有異域風情,我給你買了敦煌衣服,你穿上看看,再給我跳個舞。我今晚還能一夜七次。”
“……”
第189章
敦煌服飾仿照飛天壁畫, 色調鮮艷,輕盈飄逸。女飛天發髻高聳,飄帶鮮明, 裙擺仿若隨風而動;男飛天則袒胸露乳,千姿百態, 只下半身衣袂飄飄。
田阮在虞驚墨面前換上衣服, 遮住自己的小草莓, 表示懷疑:“我這樣真的好看嗎?”
虞驚墨坐在臥室窗邊的椅子上,抬手指揮:“轉個圈。”
田阮抬起雙臂轉了個圈,暈黃的燈光映射而下, 雪白的肌膚就像抹了一層蜂蜜,透著誘人的光澤。
“會跳單人舞嗎?”
“不會。”田阮舞動雙臂,飄帶拂動, 宛如云彩。
虞驚墨說:“沒事, 隨便跳。”
田阮做起了廣播體操。
“……”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三二三四五六七八, 四二三四五六七八……第八節……”田阮一邊跳, 一邊自己配音。
虞驚墨就那么看著他穿著飛天衣服,做完一套正氣爆棚的廣播體操,抬手勾了勾食指。
田阮跳完廣播體操, 渾身都是熱乎勁,屁顛屁顛地跑去, “好看嗎?”
“好看。”虞驚墨牽過青年的手, 將人一拉,便香香軟軟地坐在他腿上, “你怎么動,都好看。”
田阮雖然熱乎, 但室內冷風呼呼,他沒有出汗,只氣息稍稍急促:“真的?”
虞驚墨親了親他薄薄淺淺的雙眼皮,“嗯。”
田阮靠在他身上說:“我剛洗過澡,又臟了。”
“不臟。”虞驚墨掌心貼著他瘦瘦的后腰,盈盈一握似的,指肚按著脊椎骨,到纖細的天鵝頸。
在田阮還要開口時,堵住了他柔軟如花瓣的嘴唇。
田阮就像被按了“很乖”的按鈕,任由虞驚墨對他做任何事。
飛天的衣服本就不多,絲絲縷縷地掛在田阮身上,虞驚墨用手指輕輕一挑,就沒了。黃綠相間的飄帶落在虞驚墨腳邊,但沒有完全掉下去,在田阮被他捧起來后,隨著走動掛到了床沿。
鮮紅綢緞褲子,和飄帶一起掛著,噠噠兩聲,是拖鞋落地的聲音。
然后是床的晃動。
田阮就像在唱一首只給虞驚墨聽的歌,哼哼唧唧像貓叫。
在虞驚墨可勁揉捏沖撞時,田阮又換成了嗯嗯啊啊的調子。
直至凌晨。
翌日,虞驚墨去上班,田阮去送他。
田阮不怕“黑”了,只要虞驚墨不介意,他也就釋然了。只要不出去故意曬大太陽,一個暑假過去肯定還能白回來。
“中午我去陪你吃飯。”田阮乖乖地說。
虞驚墨嗯了一聲,上了邁巴赫。
田阮揮揮手。
看著招財貓似的青年,虞驚墨一直到車出了莊園大門,才收回目光。
邁巴赫甫一消失在視野,田阮就火急火燎地沖回屋里,只要他跑得快,大太陽就追不上他。
半小時后,田阮覺得很無聊。
他的便宜兒子也去工作了,作為豪門的繼承人,滿十八歲就沒有多少休閑時間了,夏令營一回來就忙著處理家族產業的事,一天到晚不見人,一問才知飛去了首都。
田阮回想下一個劇情點,在原書里,這個暑假主要有三個劇情點,一是夏令營,二是主角受的生日,三是主角攻受的約會。
距離下一個劇情點,還有一個多月。
這樣一個多月,田阮當然不會白等著,除了養白白,還要去美國看望杜夫人,在那邊度個假,要是順便把駕照拿到就好了。
雖然田阮有“駕照”,但那是他到這個世界配給他的,他是一點車都不會開。
不知道在美國能不能拿駕照?聽說美國的小孩有的十三四歲就拿了駕照。
田阮這就打電話給杜夫人,那邊過了好一會兒才接通,是dew的聲音:“少爺,有事嗎?夫人在睡覺。”
田阮:“……對不起,我忘了你們那邊現在是晚上。”
dew:“沒事,您有要緊事嗎?”
田阮很不好意思:“不是什么要緊事,就是想問問,我到美國之后,能不能學開車?”
dew:“沒問題,只要有護照、居住證明,就可以在DMV官網預約,提交材料繳費后填寫駕照申請表,然后進行視力檢測與拍照,參加筆試。拿到上路許可證后練車,參加路考,就可以拿到臨時駕照。正式駕照會在幾周后郵寄到登記地址。”
田阮點點頭,“那我到那邊學車。”
dew:“夫人很期待少爺的到來,希望你在這邊多待一段時間。”
“好。”
掛斷電話,田阮就去瑪奇朵國際花園酒店,找路秋焰玩。
他特地帶了一把遮陽傘,他上網查過了,防曬霜雖然管用,但遠沒有物理防曬好,他后悔在古鎮把遮陽傘落下了,不然也不會需要美白。
法拉利到酒店大門口,門童一臉諂媚地迎上來,卻發現車里有司機,不無失望,但還是問了一句:“先生,需要泊車嗎?”
司機兒子說:“不用,我自己會停。”
田阮下車來,撐開傘,看到倚在墻柱上,在陰涼下慵懶地瞇著眼,宛如門神的路秋焰。
“路秋焰。”田阮叫道。
路秋焰睜開眼,薄薄的單眼皮眉清目秀的,那一臉的冷白皮,這些天就沒涂過防曬霜,居然一點都沒有曬黑,還是溜光水滑的。
田阮:“……我嫉妒你。”
路秋焰:“?”
果然是被世界的意志偏愛的主角受,怎么曬也曬不黑。
路秋焰上下打量田阮,點評道:“嬌貴。”
田阮把傘轉了幾圈,“你有沒有發現我有什么變化?”
“什么變化?沒有。”
“真敷衍。”
“我又不是你男朋友,我怎么可能對你身上的變化了如指掌。”
這話倒也沒錯,田阮說:“我黑了一點,看不出來嗎?”
路秋焰仔細瞅著他,“是有一點,我倒覺得這樣很健康,符合你的人設。”
“我們什么人設?”田阮一愣。
路秋焰:“奇奇怪怪的人設。”
“……”田阮不服,“我哪里奇怪了?”
路秋焰沉默須臾,語氣輕松:“在德音,很多人對我避之不及,你卻上趕著湊上來,完全不怕我揍你。”
田阮:“你又不是隨便會揍人的人,我干嘛怕。”
路秋焰攤開手背,“今天早上剛有人找我麻煩,我給揍了。”
“你也說了是有人找你麻煩,我又不找你麻煩。”
兩人嘮嗑一陣,酒店大堂的座鐘開始整點報時間,咚咚咚沉悶地敲了九下。
田阮拿出護手霜抹了一遍,說:“我過兩天就去美國了,可能要待一個月。”
路秋焰:“哦。玩得愉快。”
“其實我想你一起去,我媽媽也挺想見見他的干兒子。”
路秋焰沒有被騙,“替我問好,我要打工。”
田阮死纏爛打:“我還要在那里學車,你陪我一起。”
“我駕照已經拿了。”
“這么快?”田阮震驚,“去年拿的嗎?”
“嗯。”
“那正好,你可以教教我。”
“你家誰不會開車?還用我教?”
田阮想了想,“虞商可能還不會開車。”
畢竟剛滿十八,出門都坐自家車,又沒長期在國外待過,還真沒什么機會學車。
路秋焰問:“虞商也去美國?”
田阮硬著頭皮扯道:“是啊。”
“哦。”
“你也去嘛。”田阮打算把全家都搬過去一起耍,反正虞家在美國也有幾家公司,“而且你到了那邊,也可以打工,免費吃住,工資還高,不心動嗎?”
路秋焰:“你好像一個黑心中介,把人騙到外國宰。”
“……”田阮冤枉,“我對你是真心實意。”
門童詭譎的眼神看過來。
路秋焰冷眼掃回去,說:“我考慮考慮。”
田阮:“你一定要去啊,不然我感覺自己像一個舔狗,舔到最后一無所有。”
“……滾。”
田阮給路秋焰買了一根哈根達斯,才出發去冬青集團,陪虞驚墨吃午飯。
第二天傍晚,虞商飛回來了。
田阮打著傘出門迎接:“兒砸,歡迎回家~”
劉媽納罕:“夫人這兩天出門就帶雨傘,這天也沒下雨啊。”
管家:“那是遮陽傘。”
這幾天虞商在外飛沒什么感覺,公事公辦得像一個機器人。但他甫一回家,忽然感到了家的溫暖,這讓他心生疑惑。
他的父親一如既往地冷淡優雅,傭人也自顧干自己的活,只偶爾說笑幾句。這其中最活躍氣氛的,無疑他那不著調的小爸。
上躥下跳、上房揭瓦、上天入地,好像這世上就沒什么煩心事。
虞商古怪地看著田阮,他不想承認,是這個小爸的存在,讓他有了家的感覺。
田阮端來一杯綠油油的冰淇淋,說:“這是劉媽最新研制的抹茶巴菲,嘗嘗看。”
虞商看著那一大杯的冰淇淋,里面有青提、抹茶奶凍、抹茶冰淇淋、巧克力,撒上一點紅豆和谷物圈,搭配清爽甘甜。
“來。”
虞商不怎么愛吃甜品,但他坐下吃了這杯冰淇淋。
等他吃完冰淇淋,田阮笑嘻嘻地說:“兒砸,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后天飛美國,你一起去吧?我們全家都去度假,路秋焰也去。”
虞商問:“度假?”
“嗯嗯。”田阮點頭。
虞商疑惑地看向虞驚墨,“爸,你也去?”
虞驚墨:“嗯。”
“那我留在國內吧,處理集團的事務方便。”
田阮拋出最大的誘惑,“路秋焰也去,你不想讓他教你學開車嗎?”
虞商一怔:“開車?”
“是啊是啊,各種意義上的開車。”
“……”虞商冷漠臉,“我十五歲就會開車了,不用教。”
田阮驚訝:“十五歲?你自己練的?”
“嗯。”
田阮不無失望,果然作為這個世界全能的主角攻,不可能到十八歲還不會開車的——物理意義上的開車。
至于生理上的開車,還要等到二十三四歲。
晚餐將要開始,傭人在布菜,虞驚墨放下報紙起身道:“虞商,這是你學生時代最后一個能悠閑度過的暑假,不要浪費。”
虞商想了想,說:“好。”
……
轉眼間,一家“四口”就到了機場,路秋焰還是行李最少的那個,一個背包解決所有。相較之下,虞驚墨連同田阮,帶了整整四大箱子。
如果沒有徐助理和保鏢,只能把箱子分給路秋焰。
虞商也很精簡,只帶了一只二十寸的行李箱。
田阮有些羞慚,誰能想到,五只行李箱,四只里有他的東西。
“有一箱是土特產,我帶給爸爸媽媽的。”田阮主動解釋,以此減少自己嬌貴的形象。
路秋焰:“放心,土特產到了美國,還是進了你的肚子。”
田阮:“……”
坐上飛機,田阮在舒適的頭等艙看電影,看著看著睡著了,醒來背會兒英語單詞,吃點飯,也就到了。
到時正好是美國的早上,dew舉著牌子迎接他們。
“我媽媽呢?”田阮坐進車里問。
dew親自開車,說:“夫人早上睡懶覺,起不來。”
“……”好真實。
坐在加長轎車里,中途田阮憋不住,說:“我要上廁所。”
dew便把車停在加油站,后面兩輛保鏢車里齊刷刷下來十幾個高大威猛的武裝保鏢,給加油站的人嚇了一跳。
“借用一下衛生間。”dew彬彬有禮地用英文說,“順便加個油,91號。”
虞驚墨陪田阮去衛生間。
田阮硬著頭皮裝逼,抬起手,嘭的一聲——
加油站工作人員:“No please!”
田阮撐開了傘,“?”
加油站:“呃,抱歉,我還以為開槍了。”
田阮:“抱歉,嚇到你了。這個只是傘,迷你便攜的。”
誰敢在加油站開槍?分分鐘鐘全部陣亡。
加油站的衛生間實在算不得干凈,虞驚墨只是走進去一步,就退了出來,問:“你真的憋不住了?”
田阮:“……要不我還是到路邊吧。”
dew說:“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路上確實有空闊的地方。”
結果就是裝了一個逼,衛生間都沒上,一伙人又風風火火地走了。田阮心想,加油站的人恐怕會在心里罵他傻叉。
但沒辦法,外國的月亮并不圓,尤其衛生環境堪憂,田阮做了一回不文明的人,在路邊的大石頭上留下自己到此一游的印記。
虞驚墨站一米開外給他擋著風,說:“尿得不夠準,下盤不穩。”
田阮:“……就你下盤穩,一射千里。”
虞驚墨眉梢微挑,“多謝夸獎。”
杜家扎根在美國富可敵國的加州,此州經濟技術水平頂尖,氣候溫暖,且教育資源豐富,擁有多所世界頂級高校。
田阮對這些高校最有興趣,如果有機會想去看看。
車子駛過平坦的大路,盡頭涌入森林中,數道轉彎后,全新的景色在眼前鋪展開來,遙遙的似乎聽到海浪的聲音。
“這里靠近海邊嗎?”田阮問。
dew說:“是在海邊,鄉下地方,讓少爺見笑了。”
田阮搖頭,“沒有,我媽媽身體不好,是該在鄉下靜養。”
又半小時后,田阮站在所謂的鄉下莊園前,無語凝噎。
在他的想象中,杜夫人所住的地方一定就像在蘇市的別墅,滿庭花草,建筑精巧,而此刻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座背靠山巒,面朝大海,占地約莫三十平方公里,建筑面積就有1.5萬平方米,超豪華如同的宮殿的莊園。
前庭整片的草坪,擁有三個大型噴泉,從大門到主宅,光是走路就要十分鐘。
當然,作為當家主人,可以開車進去。
四五十個傭人穿著統一的女仆裝,居然是用中文:“歡迎回家,阮少爺。”
田阮有一種杰克蘇的爽感,不禁張大了嘴巴。
虞驚墨抬手,兩指夾住他嘴巴,“你要是喜歡這樣的,我也可以給你建一座。”
田阮不可思議地問:“虞先生,我家該不會比你家還有錢吧?”
虞驚墨:“什么叫我家?我家不就是你家?”
“我的意思是,杜家比虞家有錢?”
“那是想當然的,虞家可沒有沾染軍火生意。而且我是社會主義,杜家是資本主義。”
“……有道理。”田阮說,“還是社會主義好。”
“為什么?”
“你很好心,我大哥就沒那么好心捐助孤兒。”
虞驚墨輕笑:“你可以說給他聽。”
“不要,他聽了會扣我零花錢。”現在杜家給田阮的零花錢,都是杜恨別直接轉的,一個月也就一萬。
田阮對那些傭人示意后,繼續坐上車到主宅前。
主宅大得驚人,目測是虞家的兩倍,dew介紹道:“莊園共有二百五十間房,其中一百間是客房。給少爺和姑爺準備的房間已經收拾好,虞少爺和路少爺可以自己挑選。”
路秋焰雙手插兜,“多謝。這附近有什么可以打零工的地方嗎?”
dew:“海邊有招聘救生員。”
路秋焰點點頭,“我再看看。”
正廳金碧輝煌,在這里從主臥過來,恐怕就要幾分鐘,是以他們等了片刻,杜夫人才妝扮好了,面若桃李地下樓走來。
三步一喘,真有病美人的氣質,“哎呀,家里真是太大了,還是蘇市好,小巧玲瓏的。”
田阮立馬上前去扶,“媽媽。”
杜夫人攙著他手臂走下樓,“你不怪媽媽沒去接你吧?”
田阮:“不怪,我也愛睡懶覺。”
杜夫人嬌嗔:“dew,你怎么可以告訴他,我在睡懶覺?”
dew笑道:“少爺有權知道實情。”
杜夫人笑意融融,招呼大家:“快坐,驚墨,幾個月不見,你又變帥了。”
虞驚墨淡笑:“岳母也變漂亮了。”
“哎呀,小嘴真甜,像小阮。你們越來越有夫夫相了。”杜夫人坐在寬闊雪白的歐式沙發上,即便氣溫暖和,她還披著薄薄的披肩,妝容精致,貴婦感滿滿。
虞商和路秋焰分別問了好。
杜夫人點頭,“乖孫兒,你接手了家里的產業,累不累?”
虞商:“……不累。”
“小路,你這次來,就和小阮一樣,多陪我一陣好嗎?”
路秋焰點頭,“可以,只要能打工。”
杜夫人噗嗤一笑:“你這孩子,出來玩還想著打工。缺錢嗎?”
路秋焰沒說,他自家的事,自己解決。
杜夫人也識趣地沒有多問,這世上沒有白欠的人情,如果杜家幫助了路家,勢必要拿到一點回報——就算不求回報,路秋焰心高氣傲,也會盡量還清人情,反而徒增壓力。
杜夫人聽杜恨別說過這事,就連平時的零花錢,路秋焰都是要退回來的。
田阮打圓場道:“我還沒打過工呢,如果可以,我想和路秋焰一起體驗。”要說打工,田阮上學時打過唯一的工,就是幫同學寫作業,一次十塊錢。
杜夫人不像國內父母那么拘著孩子:“好啊,人生就是體驗的過程,酸甜苦辣都該嘗嘗。要是遇到為難也別委屈自己,告訴媽媽。”
“嗯。”
“都餓了吧?吃飯吧。”
田阮原以為到這里就要吃漢堡牛排,沒想到還是吃蘇市的飯食,杜家廚子學了八分像,除了油有些多,和劉媽手藝不相上下。
吃完飯,杜夫人帶他們參觀莊園,指著帶陽臺、書房、衣帽間的次臥對田阮說:“這是你們的。”
田阮點頭,“謝謝媽媽。”
“謝什么,這是你自己家。你隨便看,隨便玩。”杜夫人說著,就開始累了,只好去茶廳略作休息。
田阮忙著幫路秋焰和虞商挑選房間,不能太遠,要曬到陽光,還要兩間房夠近,挑來挑去,他選中了二十米開外的一個套房。
“這個給你們。有兩間臥室,正好你們一人一間。”田阮熱情推薦。
路秋焰:“我沒意見。”
虞商思忖須臾,“好。”
田阮看了眼套房里唯一的浴室,嘿嘿笑。
路秋焰放下行李就開始做自己的事:“我去海邊看看有沒有什么零工可以打,你去嗎?”
田阮點點頭,“去。”
虞商眉心微蹙,“小爸走了,誰來陪杜夫人?”
虞驚墨淡聲說:“你是她乖孫兒,當然你陪。”
田阮:“對,虞商,你好好陪陪你外婆。”
虞商:“……”
虞商有陪虞老爺子的經驗,但叫一個風華正茂的女人為外婆,他實在叫不出口。一旦叫出,就和路秋焰差了一輩。
田阮拉著路秋焰下樓,“噢耶,去打工咯。”
路秋焰抽出自己的手,“人生地不熟的,你別亂跑,我來找工作,你跟在我后面就行。”
田阮反問:“你不也人生地不熟,我們半斤八兩。”
虞驚墨也不好時時陪著田阮,還要謹遵禮儀,和杜夫人說說話。他吩咐保鏢跟上,就帶著虞商去見杜夫人。
dew知道路秋焰會開車,給他配了一輛吉普,路秋焰駕輕就熟地載著田阮去海邊。
——然后剛到海邊就被搶劫了。
田阮:“……”
路秋焰:“……”
第190章
山路沒有十八彎, 倒也有七八彎,吉普車下盤頗為穩當,路秋焰車技又不錯, 田阮坐在副駕駛欣賞美國鄉村美景。
四野遼闊,偶有幾座別墅點綴其中, 草坪修整得極為平整。
環境是真的好, 人也是真的少, 田阮一路上就見到十幾個人,還都是老頭老太。
駛上海岸邊的公路后,情況好了點, 有小年輕的車飛過,上演現實版速度與激情。飛過時還會對著吉普車吹口哨,哇哦亂叫。
遙遙望去, 金色的沙灘上立著一只只彩色的遮陽傘, 如同森林的蘑菇, 每只蘑菇下面都躺著俊男靚女。
田阮一眼看到裸著上身的男女, 差點驚掉下巴, “哇……”
路秋焰眉梢一抽,開放到這樣的地步,他實在欣賞不來。
忽然, 前方沖出一輛車,如一條滑溜的游蛇行使, 卻倏然停下來。路秋焰一踩剎車, 田阮前胸勒著安全帶,往前一晃。
前方的車下來幾個蒙著頭臉的男人, 手里拿著各種家伙,叮叮當當敲在地上, 朝吉普車走來。
田阮睜眼細瞧,“……我們這是遇到搶劫了?”
路秋焰:“不然遇到施舍了?”
“……”
路秋焰從后視鏡看了眼,保鏢們的車在約莫五十米處。
幾個蒙面大漢走到車前,其中兩人包抄了駕駛座,抬手重重敲車窗。
路秋焰按下車窗,冷冷地睨著那幾人。
“嘿,中國來的小家伙,下車。”
顯然,他們不光要搶劫,還要搶車。
田阮眨巴眼睛,被綁架一次后,他對這些五大三粗的外國佬不那么懼怕了,說:“你們往后面瞧瞧,你們可以去打劫那兩輛車。”
“那兩輛車沒有吉普值錢,下來,把錢包留下,我們就看在主的面子上放過你們。”
田阮:“這樣吧,我買一送二,除了吉普,后面那兩輛車也送給你們,好嗎?”
大漢們哈哈笑起來:“哪里來的傻子?簡直就是一只肥羊——你可真是太棒了。”
田阮把手伸出窗戶招了招,保鏢的車緩緩靠近停下,車門一開,他們全副武裝,腳步颯沓如流星,各個手里都端著槍。
子彈上膛的聲音混著海鷗的鳴叫,一時間只有風清日朗,浪花濤濤。
搶劫犯們:“…………”
保鏢們端著槍沉默地與之對峙。
搶劫犯們咣咣丟掉家伙,舉起手:“嘿,兄弟,你們冷靜點,我們這就滾蛋,OK?”
毛七驀地朝天放了一槍,彈殼落在腳邊,說:“滾。”
田阮趴在窗戶邊看他們滾得遠遠的,留下一串車尾氣跑得無影無蹤,由衷感嘆:“一切的恐懼都源于火力不足,誠不欺我。”
“像你這樣帶著保鏢的肥羊不多見。”路秋焰啟動車子,一踩油門,微微腥咸的海風猛地涌入,一座城鎮近在眼前。
田阮依舊趴在窗戶上,風拂在臉上,十分舒坦,忽然問:“你不是暈車嗎?開車就不暈了?”
“開車要是還暈,現在我們不是在路上,而是在海里。”
“那我們就要演海上漂流記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嘮嗑,田阮指著海邊一個小車說:“那是賣冰淇淋的。”
路秋焰沒管,徑直把車開進了小鎮,梭巡各家店鋪有無招聘,薪資待遇又怎樣。
“這家一小時15美元,這家一小時20美元……”田阮幫著挑選,“這家這家,一小時30美元。”
路秋焰:“端盤子這么多錢,恐怕還要提供揩油服務。”
“揩油服務?”
“有胸的摸胸,有屁股的摸屁股。”
“……不會吧?”
“天上不會掉餡餅。”路秋焰繼續開車轉悠,看到一個賣泳具的店在隨手貼了張招聘啟示在店門上。
田阮朗讀:“我妻子即將生產,我要回去陪她,招聘店員一名幫我看店,一天基本工資10美元,賣出泳裝的錢對半分,如有意愿者,請撥打——”
路秋焰拿過車里配備的手機,撥打號碼。
不多時接通,對面是個活潑的小年輕聲音:“嘿~”
路秋焰說:“我幫你看店,你現在有空過來談談嗎?”
“有空的,你在店門口嗎?我大約半小時后到,你可以先四處轉轉。”
“好。”
田阮已經打開車門下去了,趴在店面的玻璃窗戶上往里瞧,“還不錯,就是小了點。”
有人遛狗路過,狐疑地看著他們。
路秋焰:“小偷,別看了。”
田阮扭過臉:“小偷?哪里有小偷?”對上遛狗大媽的視線,“……我不是小偷,我是來幫忙看店的,店主馬上就到。”
外國人對隱私非常注重,也許只是停留在一個地方夠久,比如別人家門口,就會被認為是不法人員,隨時報警。
當然,報了警警察也不一定會來,只是起到一個恐嚇的作用。
田阮和路秋焰在小鎮上溜達,四處瞅了瞅,在有限的店鋪、各類小時工里,泳具店打工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店主在足足四十分鐘后才趕來,和電話里一樣,是個棕色卷毛、眼睛深邃的年輕人,大約二十來歲,笑起來一口白牙齒:“嘿,你們好,到店里坐,喝咖啡或者橘子汁嗎?”
路秋焰:“多謝。”
店面建的位置十分優越,田阮從店面的另一扇窗戶看去,能看到海岸邊沙灘上走動的人影,波光粼粼的海水夾在兩棟白墻紅瓦的房子之間,如一幅天然的風景畫。
“這是我爺爺留給我的店。”店主倒了橘子汁幽默地介紹,“歷史悠久,游客必到的打卡點。”
田阮說:“是很不錯。”
“可惜現在可以選擇的泳裝太多了,我一個月能賣出去十幾套就不錯了。如果不是我爺爺留給我的,我早就想關門大吉了。”
“十幾套?”田阮微笑,“我們保證給你賣出去三十套,最少的。”
“哦,你們兩個人嗎?”
“對。”
“好吧,如果你們能賣三十套泳裝,我就給你們算一人一份工資,怎么樣?”
“成交。”
店主又簡單介紹了各種泳具的款式、價格,說:“這是翻倍的價格,所以我才給你們分一半,千萬不要賣低了,我根本賺不了多少。”
路秋焰抱著雙臂說:“太便宜了,可以再翻一倍。”
“周圍都是這個價,我再翻倍,更賣不出去了。”店主聳肩。
“能不能賣出去,那就是我們的本事了。”
店主笑著搖頭,“好吧,我拭目以待。”
把備用鑰匙交給路秋焰后,店主就驅車離開了。接下來田阮歸類整理了一下泳具,把它們的原價都記錄下來,除去工資、水電,如果按翻一倍來賣,一個月十幾套,也就將將不虧不賺。
要想賺大錢,還得提高利潤。
而且這么好的位置,一下午居然沒有一個顧客來。
田阮:“……這家店在地圖上不會被屏蔽了吧?”
路秋焰拿上鑰匙說:“明天再來。”
兩人驅車回到杜家莊園,一路駛到大得離譜的主宅前,傭人們九十度鞠躬,聲若洪鐘:“歡迎阮少爺回家!”
田阮覺得有點割裂——他打完工,回到了自己建筑占地一萬多平米的豪宅。
這里一頓飯的花銷,是他打一個月工都賺不來的。
“小阮。”杜夫人騎著平衡車跑來,本就穿著高跟鞋,這一增高,比田阮還高,一陣香風似的停在田阮面前,“聽說你下午遇到搶劫了?有沒有受傷?”
田阮仰頭看著自己親愛的媽媽,低頭看她腳上的平衡車,“……媽媽,你怎么騎著這個?”
杜夫人優雅地轉了一個圈,披肩流蘇飛揚,“驚墨專門從國內空運過來的,下午剛到。有了這小車車,媽媽健步如飛。”
田阮:“……確實健步如飛。”還比他高!
杜夫人完全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只覺得自己的小兒子頭小臉小,五官精致,當真可愛,“才一下午,你就曬黑了。真的要去打工嗎?”
田阮:“我來時就黑了,你才發現嗎?”
杜夫人確實才發現,剛見面的時候,是母親眼里出漂亮兒子,現在冷靜下來,兒子當然還是漂亮的,就是黑了一點點而已,“不說這個了,去喝下午茶吧。”
田阮和虞驚墨對視一眼,說:“媽媽你們先去,我和虞先生有話說。”
杜夫人抿嘴一笑:“好。”她招招手,虞商和路秋焰就跟上了。
傭人們自覺地退到一邊。
田阮到虞驚墨面前說:“我們出去說。”
“嗯。”虞驚墨與之并肩出了主宅大門,往一旁走去,因為房子太大,走了兩分鐘還沒到盡頭。
田阮拉著虞驚墨躲到廊柱后面,迫不及待地靠上虞驚墨堅實的胸膛,雙手牢牢地抱住他的腰,深吸一口氣說:“想你。”
虞驚墨由著他抱,抬手覆在青年圓鼓鼓的后腦勺,撫著柔順清爽的發絲,“嚇到了嗎?”
“什么?”
“搶劫。”
“沒有。”
“你膽大包天,想來也不會被嚇到。”
田阮用臉頰蹭著他肩膀,張嘴啊嗚一口咬住。
虞驚墨輕笑,嗓音低低的,震顫胸腔:“撒嬌。”
“才沒有。”田阮耳朵酥麻。
“嗯。”
“你不想我嗎?”田阮問,“如果你不想我,我也不想你了。”
“想。”虞驚墨緊緊地擁住青年,汲取他身上柔軟溫潤的氣息。
下午陽光正好,莊園一片寧靜悠然。
吃過晚飯,田阮才想起問:“媽媽,爸爸什么時候回來?”
杜夫人:“說是這幾天。他回不回來一個樣。”
“不一樣,爸爸回來,能陪你說說話。”
“他那嘴巴,也就和人談生意的時候靈光,對著我整天屁都不放一個。”
“爸爸要是在你面前放屁,那他可就顏面掃地了。”
“那他早就顏面掃床了,年輕的時候在被窩里放屁,被我聽到了。”
“哈哈哈哈……”
杜夫人輕輕舀著燕窩吃,曼聲道:“說起來,你大哥有些天沒打電話來。他跟你爸一樣是個工作狂,忙起來電話都不打一個。”
dew捧來座機,杜夫人放下燕窩小盅,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拎起座機話筒,撥了一串號碼。
“小周,恨別在嗎?”
“杜總去法國了。”
“法國?”杜夫人一愣,“好。”
掛斷電話,她又撥了一串號碼,結果沒人接通。于是她又撥了一串,“老戴維,小杜去你那邊了嗎?”
老管家說:“少主人最近沒有來這邊。”
杜夫人神色凝重,又撥了杜淡仁的電話號碼,“淡仁,最近見到恨別了嗎?”
杜淡仁疑惑:“他不是在國內?”
“不在,去法國了。但老戴維也沒見過。”
“那就打他電話。”
“我要是能打通,會打給你?”
“……”
杜夫人平心靜氣地說:“算了,我自己找。”
杜淡仁:“夫人,我幫你一起找。”
“什么叫幫我?恨別不是你兒子?”
“……”
田阮忙說:“爸爸也是好心,他嘴笨嘛,多些寬容,少些爭吵。”
杜夫人掛斷電話,對dew說:“把法國所有房產的電話都打一遍,恨別穩重,不可能憑空消失,肯定是手機沒電了。他帶的助理是哪個?”
dew說:“夫人別急,我從杜總身邊的人查起,總能查到。”
“好。”
田阮舉手,“有一個可能不知當講不當講。”
“什么?”杜夫人美目圓睜,“小阮你知道?你快講。”
田阮:“大哥去找大嫂了,他們現在在滾床單,沒空接電話。”
“……”
虞驚墨頷首:“這個可能百分之九十九。”
路秋焰和虞商都面無表情的,當做沒聽到——大人的世界,好臟。
杜夫人干咳一聲:“既然這樣,那就不打電話了。”
然而十分鐘后,杜淡仁打了電話來,說:“夫人,我找到恨別了,他和賀蘭斯在巴黎的酒店,沒有危險。”
杜夫人:“……你怎么找到的?”
杜淡仁:“定位他手機,我讓私家偵探去看了眼,結果偵探莫名其妙被打了,我還要賠償他精神損失費。這是為什么?”
眾人:“……”
杜夫人:“你應該親自去,這樣偵探就不會挨打了。”
杜淡仁:“?”
知道杜恨別沒事,還和賀蘭斯激烈地做著恨,翻來覆去炒了一遍又一遍,田阮放心了。他嗑的cp果然不會BE。
到了睡覺時間,田阮忽然有點小激動,迫不及待地拉著虞驚墨去浴室。
“一起洗?”虞驚墨低聲問。
田阮點點腦袋,臉蛋紅紅。
然后虞驚墨就把田阮炒了一遍又一遍。
田阮滿足了,就是腿軟得站不住,腳踝上掛著沐浴露,混著其他白白的。
虞驚墨抱著他,不肯放下,邊走邊……
被子皺了,床單亂了,梅花開了,小貓叫了。
翌日,田阮起來若無其事地吃早餐,他現在是真的習慣虞驚墨的尺寸了,只要不是木板凳子,他的屁股就沒事。
早餐里有茶葉蛋,田阮靈機一動:“這些吃不完的茶葉蛋,可以給我帶到泳具店嗎?”
杜夫人困惑:“你帶茶葉蛋到店里做什么?”
一個計劃在田阮心中成型,“小東西,大用處——讓那群老外感受一下中華美食的魅力。”
茶葉蛋也不多,就二十來個,裝在電飯鍋里連湯帶蛋搬走。
田阮依依不舍地看著虞驚墨,“虞先生,我們中午才能見了。”
虞驚墨:“嗯。”
田阮飛了一個吻,“再見。”
虞驚墨抬起食指在優美如弓的唇上輕輕一按,說:“等你。”
田阮害羞了。
路秋焰被肉麻到,抖著肩膀指使虞商干活:“那個小籠包也帶上。”
虞商認命地當著小廝,誰讓他輩分小……他倒要看看,這兩人能搗鼓出什么來。
坐在吉普后座,和小籠包挨著,虞商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你們以后每天都要這樣?”
田阮:“如果效果好的話,就這樣。”
到了店鋪,路秋焰先把茶葉蛋、小籠包都熱在鍋上,專門在店門旁放了兩個凳子,電源甫一接通,傳統美食的香氣頓時悠悠飄蕩在這座海邊的小鎮中。
一直飄到沙灘上。
田阮挨個給泳具們貼上翻了四倍的價格標簽,將小物件比如遮陽帽、太陽鏡、防曬衣作為普通贈品。
茶葉蛋和小籠包則是進階版的贈品。
不到十分鐘,第一個顧客被茶葉蛋的香氣吸引來,問:“嘿,這個怎么賣?”
路秋焰冷淡地說:“不賣。”
“?”
田阮趕忙出來,笑臉相迎:“這個是贈品,只有購買本店任意物品,才會送哦。”
那姑娘走進店里,嚇了一跳:“天啊,這泳衣太貴了。”
田阮:“這里贈品可以隨便挑選兩樣,還有一個茶葉蛋和小籠包,只要購買一件泳衣,就能獲得五樣東西。請問你見過這樣的優惠嗎?”
那姑娘聞言心動:“真的嗎?隨便我挑?”
“是的。”
“那好吧,我要這件。”
“多謝惠顧,歡迎下次再來~”
又過了十幾分鐘,又有幾個年輕人被吸引來,“天啊,這是雞蛋嗎?施了魔法的雞蛋,聞著太香了。”
田阮如法炮制。
因為承受不住茶葉蛋的誘惑,他們也買了泳衣。
半天下來,店里賣了足足十件泳衣,比預期的要好很多。
剩下幾個茶葉蛋,田阮邊吃邊向店主匯報這個喜訊。
店主叫了好幾遍“Oh my god”,像是開心得要瘋了:“兄弟你們太能干了,天啊,中華美食萬歲!”
回莊園的路上,虞商忽然說:“雞蛋的成本是六毛錢一個,一鍋茶葉蛋的茶葉料包大約需要五塊錢,一天二十個茶葉蛋是十八,加起來就是二十三。一籠小籠包面粉和肉的成本加起來約莫十二,總共就是三十五。這還是不加水電。”
田阮:“……”
“要是人多的時候,你們就得每天自費一百去打工。”
田阮掰著手指數,“就算自費一點,也是賺的。”
虞商:“食材費用應當和店主講清楚,就算你們包了食材,如果讓店主以為你們多賺了他的錢,反而不妙。”
田阮點點頭,“這錢是我家出的,是該說清楚。”
而且杜家用的都是好肉好面粉,雞蛋肯定也不止六毛錢一個,茶葉也是貴價的。要是不算清楚,可能這個工還打虧了。
回到莊園,田阮就和dew說了這事,言下之意就是,做最普通的茶葉蛋,用普通的茶葉,別做成黃金蛋,虧了心疼。
下午田阮不能去陪路秋焰打工,他還要學車。
dew已經把資料辦齊,還給他報了名,接下來只要一邊準備考試,一邊練車,半個月拿到駕照不是問題。
教練上門教習,莊園里就有一大片車道,可以自由練習直行、轉彎、靠邊停車。
杜夫人望著綠油油點綴鮮花的草坪,水泥路曲折悠長,說:“這是為我之前練車開辟出來的,誰知道拿到駕照也沒機會開車。”
田阮:“……媽媽你是享福的命。”
杜夫人柔柔地一笑:“你也是。”
田阮想著,雖然自己現在出門沒什么機會開車,但以防萬一,有個技能在手上還是好的。假如以后司機拉肚子,或者半路上司機不干了,他就可以霸道地搶過方向盤,對虞驚墨說:“虞先生,別怕,我帶你回家。”
這么想著,田阮嘿嘿笑起來。
杜夫人憂慮地對虞驚墨說:“這孩子傻乎乎的,真的能開車嗎?”
虞驚墨說:“他的車已經開得很不錯了。”
杜夫人:“?”
虞驚墨以拳抵住唇,咳嗽一聲:“我的意思是,他平時看司機開車,怎么說也跟著學了點。”
杜夫人點頭,在陽光下瞇起眼睛,瞳仁透著和田阮一樣的琥珀光澤,溫潤剔透的,“那就好。”
虞驚墨專注地看著田阮和教練交涉,有些專業詞聽不懂,求助地看向自己。虞驚墨彎起唇角,給他解釋。
田阮點點頭,眼睛亮晶晶的,隨后坐進車里,聽從教練的指示。
車子啟動,沿著道路緩慢前行。
教練說:“很好,保持住。可以加速一點點。”
田阮學著路秋焰一踩油門——
教練:“踩剎車!!!”
車子咣地撞在大樹上。
田阮被安全帶勒得直咳嗽,“啊……咳咳……”
虞驚墨飛快走來,敲著窗戶,“田阮,沒事吧?”
田阮解開安全帶,開了車門連滾帶爬撲進虞驚墨懷里,“虞先生,好可怕……”
教練腮幫子動了動,把話憋了回去——這位少爺才可怕好吧。
虞驚墨安撫地拍了拍田阮的后背,哄道:“沒事。一開始學車都這樣。”
田阮眼巴巴地問:“虞先生也像我一樣,撞到樹上了嗎?”
虞驚墨忍笑:“我又不是兔子,不會撞樹上。”
田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