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雖然這是第二次見面,但沒由來的，灰原雄很信任夏油前輩。
因為氣質。
因為實力。
因為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但是聽到他說要上山的時候，灰原雄還是遲疑了一下。
那里很危險,有很多“怪物”。
妹妹在身旁壓低了聲音,“哥哥,他們都很厲害。”
灰原雄沉默不語。
吃過人家晚飯當然要幫忙處理好事情，五條悟大咧咧在客廳熱了一下身，準備充分后，就準備出門。
“灰原妹妹，你們在家里等我們就好，我們先上去看看。”
開門離去前,夏油杰對灰原奈奈說。
灰原奈奈嘴巴張了張，她沒有什么自保能力，跟出去確實會添麻煩,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我跟你們一起去。”
灰原雄解開圍裙,說。
五條悟剛想說不用。
“神社那邊因為很少有人上去，所以路況不好，我可以帶路！”
灰原雄急急忙忙地說，眼睛中流露出幾分擔心。
真是情緒都在臉上了。
灰原雄不知道什么是咒靈,不知道什么是咒術，只知道自己有特殊能力，神社的情況很特殊,自己或許能幫上幾人一點。
“那就拜托你了，灰原。”
夏油杰沒有再拒絕灰原雄，畢竟在他看來,灰原雄已經是板上釘釘的高專后輩，提前帶他了解一下咒術相關的事物也沒有什么。
家入硝子留在家里陪灰原奈奈,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發。
灰原說得沒錯，路況確實很不好。前幾天剛下過一場雨，山上沒有修繕的路泥濘不堪，一腳深一腳淺。
夏油杰想召喚出虹龍代步，但是考慮到此刻正是村民的活動時間，還是沒有這么做。
越往頂上走，不知道是不是明加的錯覺，可見度似乎越來越低。
月亮高懸，按理來說不至于此。
“你們一直都沒有人想過要修一下路嗎？為什么廢棄這個神社？”
五條悟一腳陷進泥里，嘖了一聲，將腳拔了出來。
“從我很小的時候，這個神社就被放棄了。好像說是因為旅游產業沒能發展起來，村里資金不夠，就沒有再管它。”
灰原雄撓了撓頭。
大人之間的事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只是偶然間和妹妹發現神社的不同尋常，想要盡自己微薄之力做出點什么改變罷了。
“等上去看看再說吧。”
夏油杰給五條悟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再問。
幾人的體力都很好，哪怕是沒進行過正經咒術師訓練的灰原雄跟上他們都綽綽有余，不過一個小時，四人來到了目的地附近。
穿過破敗的鳥居，眼前終于出現一條簡陋的路。
而與此同時，幾人路上遇到的咒靈數量也直線上升。
都是低級咒靈，五條悟和夏油杰沒有出手的興趣，明加就當練手，利用能力都消滅了。
灰原雄果不其然也向她投來了崇拜的目光。
“夏油前輩，你們都是一個學校的嗎？”
灰原雄忍不住開口詢問。
幾位前輩雖然體格上很像成年人，但是臨行前家入前輩特意向其他兩個人交代了不要太亂來給影山小姐添麻煩，免得老師秋后算賬什么的。
應該是還在上學的意思吧？
“是的。”
提到這個，夏油杰朝他笑了一下。
他正準備向灰原介紹一下咒術高專。
【瞧這小伙子笑得，不會是要忽悠灰原去讀咒高了吧，傳教本領這么早就覺醒了？】
夏油杰：“……”
什么傳教，他只是想向可愛的未來后輩介紹一下校園環境而已！
沿著由石頭鋪成的樓梯向上，便是神社的所在地。
走到半路時，幾人就停了下來。
視線可以觸及的范圍中，大量咒靈聚齊，齊齊趴在通往神社的入口處。
灰原雄臉色不太好看：“咒靈的數量變多了。”
在路上夏油杰簡要科普了一下一些咒術相關知識，灰原雄理解了自己看到的怪物是名為咒靈的東西。
五條悟觀望了一會兒。
“基本上都是很低級的咒靈，倒是蠻出乎意料的。”
“你覺得是什么吸引他們？”
“咒具吧。詛咒會被詛咒吸引，覆蓋在武器上的詛咒也可能會成為他們的目標。”
“不過聽描述來看，之前一直相安無事，現在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可能這個咒具之前被封印了，現在封印松動才會引來這么多咒靈。”
五條悟和夏油杰你一言我一句地討論。
明加的眼皮子抬了一下。
以咒回世界的尿性來看，能被封印還吸引咒靈的東西，明加所知的就只有一個。
【如果不是宿儺手指我就吃掉它。】
五條悟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他們還在討論是什么，能預知的明加已經把答案懟在了臉上。
“總之，先處理掉咒靈吧。”
他活動了一下腕骨。
“啊！小雄，你怎么在這里！”
一道女聲制止了五條悟接下來即將進行的活動。
灰原雄愣了一下，看向后方。
明加等人也轉頭。
是村民。
好多村民。
提著鋤頭，拿著手電，成群結隊。
灰原雄上前一步，“怎么了，為什么大家都在這里？”
田子阿姨從人群中擠出，“小雄啊，晚上不安全，你帶朋友來這個地方干什么？快下去！”
明加明顯感覺到村民們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
準確來說，是狐疑的視線落在了他們幾個外來之人的身上。
她皺了皺眉。
田子阿姨哎喲了一聲，“義男不見了！就是那個還在上幼稚園的義男，據家里人說是飯后在后院玩，結果一個轉身就不見了！”
“義男父母挨家挨戶問遍了都沒發現義男的痕跡，懷疑他是跑山上來了，就召集大伙出來看看。”
“村里已經好久沒發生這種事了，你說奇怪不？最近也不太平，要是真在山里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小雄，你們到山上多久了？”
“一個小時多吧。義男不見了，居然會這樣……我來幫忙，和你們一起找！”
田子阿姨搖了搖頭，“你明天還要上課吧？快回去休息別耽誤了，上山找人的事我們大人來做就行。”
灰原雄有些著急，“可是……”
“等等，”旁邊另一個人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對話，“一個小時前剛好是義男不見的時間，也就是說，你們剛好在這個時間段上山了是嗎？”
“大晚上的，上山干什么？”
說話的是一名中年男性，看起來是村里說得上話的人，中氣十足。
“小雄，你們這一個小時都一直待在一起嗎？這三個家伙有沒有離開過你的視線？”
聽到這句話，五條悟的毛一下子就炸了。
“哈？你是懷疑我們帶走了那什么義男？”
拜托，大晚上上山還不是為了解決咒靈的問題嗎，不然誰愿意走這泥濘的山路啊！
夏油杰的眉頭也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他上前試圖說點什么。
“我們是灰原雄的朋友，義男不見了，我們也可以幫忙找。”
明加沒有說話。
剛好這么巧，她們上山來查看神社的異樣，村里的小孩就這個時間點丟了，還偏偏往山上跑？
“你們不是國中生吧？高中生還是大學院的？”
這么質問的語氣，哪怕是夏油杰都有些不開心。
灰原雄在一旁徒勞地張了張嘴。
“和我們是不是國中生沒有關系，當前以找到義男要緊，”明加出聲說，“你們也不想繼續在這里和我們浪費時間吧？”
“我們也可以幫忙找義男，當然，如果你不信任我們，我們也可以到山下等你們。”
明加不想多浪費口舌，直截了當地說。
眼前的人思考了一下，最終對他們說：“那就拜托你們了。”
五條悟嘀咕：“這是什么求人的態度……”
“報警了嗎？”
明加接著問。
“等警察趕來我們這個地方，義男早就出事了。”
言下之意就是沒有報警。
明加點頭。
她遞給五條悟和夏油杰一個眼神，示意他們不要再說話。
【看起來是有人故意這么安排的了，安排的人知道神社的問題，想要阻住我們去查看。】
人員聚集在這里，沒有輔助監督事先幫忙疏散，幾人也不好使用術式。
但不管怎么樣，小孩子不見了倒是真的。
還在上幼稚園的小孩再怎么樣也不會是詛咒師，如果是被人利用，未免有些可憐。
五條悟切了一聲。
明加想，他們甚至是突然決定前往這個山村。以咒術界那效率低得令人發指的信息傳播速度，高層恐怕才剛知道他們此刻來到了這個地方。
那也就是說，有問題的人本來就藏匿在這個村莊里。
孩子丟了第一件事不是報警，而是自發阻止上山找人，恰好擾亂了他們的行動。
也說明對方有話語權，起碼是主心骨樣的人物。
明加深深地看了為首的那個男人一眼。
聽完明加內心分析的兩個高中生不再說話，默認加入這場搜尋。
夜襲神社泡湯，看著山頂的咒靈，明加示意眾人圍繞這附近進行搜索，不要遠離，避免咒靈開始傷人。
而前來的村民也很默契地避開了最頂上。
似乎，默認沒有人會來到這個地方。
第42章
夜色如幕,星星點點的燈光在山間亮起。
明加等人主動申請在山頂附近尋找，避免有普通人誤入咒靈的攻擊范圍。
帶頭的人聽到他們這么說只是奇怪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后囑咐他們不要跑上去。
得益于神社里的東西,幾乎所有咒靈的吸引力都被吸引,人類的活動并沒有驚擾他們。
“為什么我們要在這里做這些東西？”
五條悟臉色不耐。
“幫助弱者是我們的職責,悟。”
不遠處夏油杰的聲音通過空氣傳遞。
“老子最討厭這樣的正論。”
五條悟不止一次從夏油杰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他厭煩地說道。
夏油杰搖了搖頭，不與他爭辯。
灰原雄全力投入搜索，心急如焚。
明加出現在他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
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咒靈掀不起浪花，也許義男的失蹤真的只是一時貪玩跑進了山里而已。
灰原雄看起來很焦急,也很失落。畢竟他看起來是責任心很重的孩子，會自發地保護村里的安全，義男在當前時期失蹤,灰原雄會自責也很正常。
“不用擔心,大概率不是咒靈造成的。”
明加指了指五條悟的方向，“那個家伙的視力很好，找人這種事對他來說很輕松，你別太自責。”
包括明加在內,她也沒有很焦急。
她盡力感受了一下咒力殘穢，主要還是集中在山頂，其他能感知到的地方散落一點,但都不成氣候。
從上往下檢索，很快就能找到。
她只是想，義男剛好在這個時間段失蹤,村民上山打攪他們今晚的行動，有些讓人不爽。
如果是詛咒師的話,也許目標和他們一樣，是神社里的東西。
如果是普通人的話，為什么會這么湊巧安排這么一出，打攪他們的行動？
明加更傾向于前者。
畢竟神社里大概率是宿儺手指，詛咒陣營確實是一直都在收集這個東西。以羂索的做事風格來看，提前十年開始行動完全符合。
普通人很少有接觸到咒術界的機會，更別說還認識他們幾個咒術高專里的人。
【得在詛咒陣營之前拿到宿儺手指。】
明加默默地想。
【不能讓他們收集到太多，否則涉谷事變半徑140的慘劇會再次上演。】
然后，夜蛾會被判處死刑等等等等，引起一系列反應。
五條悟顯然已經聽到了。
“真煩……”
他嘟囔了一句。
隨即，他拉下了墨鏡，眉宇間帶著幾分困倦與不耐。
“速戰速決吧。”
*
有了五條悟的加入，這場大規模搜山很快就停了下來。
以五條悟拎著一個吃棒棒糖的小鬼結束。
義男*的父母幾乎痛哭流涕，見到他的第一刻就撲了上去，五條悟把義男丟給他們。
將墨鏡戴回臉上，遮住散發著瑩光的雙眼。
“找到這小子的時候他趴在樹上吃棒棒糖。”
五條悟簡要描述了一下。
山上的樹枝葉濃密，這么一個小孩藏在枝上又不說話，是挺難找的。
“媽媽，我看到了那么大——的蝴蝶！”
還不知道自己即將迎來竹筍炒肉的小孩比劃了一下自己看到的東西，興奮地說。
小孩子天性好玩，從沒見過那么大那么漂亮的蝴蝶，就跟著跑了出去，一路到山里。
“但是它又不見了，我在山上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家。”
義男又有些沮喪。
那是孩童難以用語言形容的美麗蝴蝶。
如夢似幻，仿佛眨眨眼就會消失不見。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家長撫摸了一下孩子的頭，笑容中隱隱透露著危險。
明加一看便知，這小孩一頓打是免不了了。
既然找到了人，聚在一起的村民各自交代了幾句便離開。
經過這么一攪，村民留了點人駐守在山上，今晚想要再上山辦事有點牽強。
夏油杰在神社附近留了咒靈，幾人只能又回到灰原家。
灰原奈奈在家做了夜宵，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個小時眾人就回來，興奮地上前迎接。
得知事情的經過后有點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來。
“沒事的，明天再去吧！我和家入姐姐做了點夜宵，大家快來嘗嘗。”
雖然年紀很小，但是灰原奈奈的家政技能顯然點得很高。她用家里的食材做了一盤天婦羅，端上來的時候還熱騰騰地冒著熱氣。
幾人道了一聲謝，圍著桌子坐下。明加不是很想吃，這盤炸物幾乎都進了男生的肚子，連吃了幾口炸蝦的五條悟平復下不爽的心情，身體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
明加上前，拿出帕子，湊近他，給他仔細地擦了擦嘴。
指腹隔著布料摩挲在他的嘴唇上，像被羽毛撓了一樣輕癢。五條悟頓住身子，不敢動彈，墨鏡后的視線落在女性垂下的睫毛上。
擦完嘴，明加又拿起他的手，輕柔地擦著他沾了油脂的手指。
布料和對方的手在指縫中穿行，連同心臟都變得瘙癢起來，五條悟呼吸放輕，就像小時候被領去打疫苗一樣，一動不動。
【擦嘴+1551，擦十根手指+10086。要是這家伙有四只手就好了，唉。】
五條悟：“……”
灰原奈奈欲言又止。
“他們一直這樣嗎？”
家入硝子：“習慣就好。”
夏油杰：“習慣就好。”
灰原雄一臉純真：“影山小姐和五條前輩關系真好！”
明加對他微微笑了一下。
【什么關系？資本家和打工人的關系。】
如果沒有可觀的薪水做支撐，明加才不會這么細致地照顧大少爺的衣食起居。
你我本無緣，全靠你花錢。
清理完這些，明加收回了手。
五條悟才像是卡住的發條被上了潤滑油，活動起來。
“噢，做得不錯。”
他握緊拳頭，舌頭抵住上顎，感覺掌心發癢。
五條悟發呆，五條悟思考。
好癢。
癢得受不了。
于是張開手指拍了夏油杰的背一下。
拍痛了，好了，這下不癢了。
夏油杰：“？”
忽視隱隱又要打起來的DK，明加向兄妹倆講述了一下明天要進行的事。
清理咒靈+收回咒具，會將村莊的事解決，希望他們倆不要擔心，好好去上課。
灰原雄問：“前輩們不用回學校上課嗎？”
夏油杰：“雖然也有課業要求，但并不嚴格。我們以咒術活動更多一點。”
灰原雄精神一振：“不考試嗎？”
五條悟：“不考，有什么好考的？”
灰原雄眼睛發亮：“那作業？”
家入硝子：“沒有。”
有也不寫，嘻嘻。
他的臉上寫滿了對咒術高專的憧憬。
“前、前輩們，我未來可以就讀咒術高專嗎？”
夏油杰心中一動，正欲開口。
滿心滿眼崇拜他的小狗后輩，上鉤！
【最好不要。】
冷冰冰的心聲打斷了他。
【別被光鮮亮麗的外表騙了，你眼前的前輩們雖然課業壓力不大，但都是用任務時間換的，實際上個個996打童工，慘得要死。】
夏油杰：“……”
【加入了咒高，你這輩子就毀了，就像非要看龍族一樣，只會度過一個相對失敗的人生。】
【別人參加祭典開開心心，你會思考這個地方會不會有咒靈；別人看到領導想的是怎么和睦相處，你天天想著怎么掐死領導；看到想買的東西第一反應是自己幾條命夠換……】
【呵呵，咒高，狗都不去。】
夏油杰：“呃。”
夏油杰：“看你意愿，嗯，咒高也就那樣吧。”
【沒錯，也就那樣，不過雖然咒高黑心壓榨未成年，不交五險一金福利毫不關心員工身心健康，隨便拉一個出去都是要被勞動法制裁的地步，但……】
【最重要的果然還是，你會喪命。】
在場能聽到心聲的兩人精神一振。
【你會因為“窗”的判定錯誤而死在任務途中。被咒靈一分為二，死無全尸。】
夏油杰心中一沉。
【會有許多人因為你的離去改變，夏油，七海，你的妹妹，你的家庭……】
【總之。高樓，舉牌，快跑.jpg】
夏油杰不說話了。
灰原雄：“前輩前輩，咒高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啊？”
夏油杰沉默。
片刻。
“是個付出與回報不成正比，所有一切都要用鮮血換來的地方。”
他緩緩說。
是一群術師燃燒生命與青春的地方。
灰原雄愣住。
夏油杰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總之，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與一定實力，總是對一切抱有樂天派態度的話，就不要來了。”
灰原奈奈哇地一聲叫了出來，撲到哥哥身邊拽住他的衣服。
“哥哥，咒高聽起來好可怕，你不要去好不好！”
灰原雄的表情從一開始的向往變得慎重，他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嗯了一聲。
“好的，夏油前輩，我會慎重考慮的！”
只是以想要幫助他人，發揮自己實力這樣的想法就去咒高的話，覺悟好像太低了！在這種事情上，要更加慎重才對！
果然，夏油前輩果然很強大、很令人敬佩啊！
【那就對了。】
明加心想。
【能讀本為什么要讀專，本升專嗎？】
本升專的二人：“……”
第43章
四個人分別擠在兄妹倆的房間里。
天一亮,自覺招待的灰原兄妹爬了起來，在廚房里忙碌著做早餐。
夏油杰洗漱完出來，跟眾人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
留守在神社附近的咒靈并沒有發現什么特殊情況,昨晚看來并沒有人冒著風險上山。
收拾完早飯的攤子,灰原兄妹騎著單車去上學了。
五條悟：“真辛苦呢。”
夏油杰：“我想起了我當初上學的樣子。”
五條悟：“哦,我是私立國中，很輕松。”
夏油杰：“……住嘴。”
不經歷升學壓力的學生生涯，是不完美的。
“我出去逛逛。”
不參加危險活動的家入硝子舉起了手，決定去附近逛逛。
“記得買伴手禮哦。”
“你自己就在這里，需要我買什么伴手禮？”
“那幫忙代購一下甜品？想吃和果子~”
“自己去買。”
“硝子。帶包。嗯。”
“我已經戒了。”
“嗯？”
極其熟練地回絕了同期們的請求，家入硝子臨走前看了明加一眼。
“影山小姐,您有想要的東西嗎？”
“喂，這不公平！”
“硝子，你太過分了。”
得到答案后,黑發的少女朝明加微微一笑,淡定忽略同期的大喊大叫，走出房子。
【謝謝你，好心的黑發美少女。】
明加在內心感嘆。
還有正事要辦。
天一亮，該工作的去工作,該上學的去上學。
按照記憶繼續向山上前進，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明加等人繞過了所有人。
一直到山上,夏油杰收回在附近看守的咒靈。
今天的咒靈數量比昨天更多了一些，不排除是因為咒具新誕生的咒靈，但好在等級都不低,五條悟做了個簡易熱身，準備大干一場。
明加放下了帳。
夏油杰也放出了咒靈。
來勢洶洶的三人終于吸引了咒靈的注意,明加囑咐了一句別破壞神社，這種有文化沉淀并且有一定年限的建筑毀壞了價值是無法估計的，兩個人應了聲，略顯遺憾。
不能放開手腳了。
但不妨礙消滅它們。
幾乎是只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受到攻擊而滿地亂竄的咒靈被他們消滅得差不多，明加也跟在兩人身后撿點經驗值。
待咒靈全部消失，眼前的神社暴露在眼前。
破敗、腐朽，青苔爬上木墻，屋頂的瓦片也已破損。
蛛網掛在手水舍，青苔從池子中央向外蔓延，主廳掛板上空無一物，只有已經褪色的紅布在空中搖搖欲墜。
方才咒靈像是被什么阻擋，一直扒拉在神社外面。如今將這些丑陋的東西驅逐，失去香火滋養而呈現一片衰敗之色的神社現于眼前。
野草蕪雜，綠樹傾倒。
偶有幾只麻雀落在屋檐之上，不過一會又振翅飛走。
【這里……真的有人上來整理過？】
明加回想起了灰原說的話。
那位自發上山守護神社的老人是今年年初去世的，離現在半年都不到，神社不至于荒廢成這個樣子。
明加往前走了幾步。
“等等。”
五條悟出聲叫住了他們。
幾乎是他出聲的下一刻，明加的眼前一晃，一道似有若無的白色屏障浮現在眼前，像是一個半圓的罩子，將神社籠罩其中。
在察覺到沒有危險之后，明加試著伸手。
像是觸摸到了墻壁一般，無法前進。
看來就是這個東西阻擋了咒靈的入侵。
“確實是有咒力殘穢，不過是神社內的。看來里面的確放著咒具。”
五條悟先說這個。
“不過這個結界倒不是咒術的產物，更像是陰陽師的手段。可能是先前這里的巫女？或者是灰原說的那個老爺爺。”
五條悟又補充道。
“明加，你能試著讓我們進入嗎？我把看到的告訴你。”
“可以試試。”
于是六眼開始分析情報。
經過十幾分鐘的嘗試，在明加術式的作用下，三人成功進入結界。
夏油杰走在最后，看了明加和五條悟一眼。
“你們的咒術倒是很適配，由悟來分析情報，影山小姐根據已知信息尋找破解的方法……”
“這對少爺有點大材小用了吧。”
明加說。
畢竟那是六眼。
拿來給自己打輔助怎么想都是殺雞用牛刀。
夏油杰輕笑了一聲，“影山小姐，您要對自己的術式有信心啊。”
可以修改既定事實以達到自己想要的未來……聽起來非常恐怖好么。
雖然前置條件是需要掌握情報以及本身要有能承擔相應結果的能力，但在理想化的情況下，【因果論】能做到的事情比六眼更加無法想象，不是嗎？
【別給我插flag了求求你，到時候我要是真被派去打宿儺了，我第一個貸款起訴你。】
【哦，你那個時候被開高達了，確實輪不到你上前線。】
明加在心里拒絕。
順便淺玩一個地獄笑話。
夏油杰：“……”
攻擊性極強。
【雖然六眼不行，但神之眼可以啊。】
明加突然想到。
那個身處京都校的，和她一樣都是NPC的和田栗。
術式神之眼，結界籠罩下的東西知無不曉。
其實也挺適配的，最重要的是待在他身邊不用擔心自己隨時會淪為炮灰，安心。
【搞不好我和他才是最佳拍檔……說起來還沒有他的聯系方式，等忙完了問松下小姐要一下吧，以后也許需要他。】
明加琢磨著。
五條悟：“……”
夏油杰思考了一下，覺得影山小姐說得也有道理。
但他的目光一向五條悟投去，頓了一下。
不知道什么時候，白色大貓咪猶如幽靈一般，悄無聲息地靠近了明加的身后。
呼出的氣息打在她裸露在外的脖頸間，引起一片顫栗。
“哦——”
幽靈男高語氣幽幽，聲音拉長，“明加，你是覺得我的六眼，配不上你嗎？”
明加：“……？”
她有些不適地向前一步，遠離了身后難以忽視的熱源。
“少爺？”
五條悟閉上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明加回頭看向他，莫名從他緊繃的嘴角中，讀出一絲……委屈。
哈？
又怎么了？
明加發現自己對五條悟最多的困惑就是又怎么了。
而五條悟快憋死了。
什么心聲，什么和田栗，什么最佳拍檔。
怎么看最優選都是他的六眼吧。
明加到底在想什么亂七八糟的啊。
但偏偏不能這樣說出來，只能憋在心底。
如果這個時候對她說“能和她配合得最好的只有自己”，肯定會被覺得莫名其妙的吧。
于是，五條悟選擇什么都不說。
“哼！”
冷哼了一聲，大步流星地越過她。
明加：“？？”
【莫名其妙。】
夏油杰：噗。
看五條悟吃癟，有苦說不出，確實非常有趣。
但是……悟最近是不是有點奇怪啊？
夏油杰眼眸微閃，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有意思。
而五條悟領先眾人，已經邁上了神社的臺階。
抬手揮掉礙事的蛛網，眼前的一切呈現在眼前。
他眉頭皺了皺。
身后，明加和夏油杰跟了過來，看到眼前的場景同樣是皺起眉頭。
“完全不像是有人住過的樣子。”
因為下過雨，木板長期浸泡在水中，已經生了霉菌，腐朽的氣息在空中蔓延。
墻壁上的縫隙中，一點綠色蔓延出來，神社已經被這些生物占領。
五條悟翻過一個一個房間。
“能感覺到咒力殘穢。”
邪惡的，澎湃的，和在海鷗學院感受到的一樣。
但是……
“找不到。”
五條悟說。
角落、縫隙、所有可呈放物品的地方。
六眼都沒有檢索出宿儺手指。
明明身體的感受不會錯，但連六眼都無法直接發覺。
“這里可能隱藏著另一片空間，甚至與我們所在的地方重疊，宿儺手指就在那里。”
一番搜尋之下，五條悟篤定地開口。
明加則是陷入沉思。
在一方天地中開辟出另一個平行的空間，這可行嗎……？
一陣風撫過。
明明是待在室內，可明加的后脖頸卻泛起一片涼意，她抬手摸了摸，試圖撫平雞皮疙瘩。
一道年邁的、疲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們走吧。”
如平地驚雷，激起三人警覺。明加后退，與其他兩人背靠背，分別面對三個方向。
她深吸一口氣。
“是你嗎？——三筱爺爺。”
她冷靜地喊出了這個名字。
——灰原奈奈口中的，自發上山守護神社的老人，三筱。
這個問題沒有得到答案，那道聲音說出這句話后再度歸于沉寂。
“我們只是來拿【宿儺手指】。這是咒術界相關的產物，交由我們管理更加合適，三筱爺爺，你覺得呢？”
“陰陽師的能量無法壓制咒力殘穢，隨著封印松動，會有越來越多的咒靈被吸引而來。您的結界術很強大，能夠阻擋二級咒靈甚至一級，但是——”
“在這之上，還有特級。特級之間，亦有區別。”
明加敘述。
夏油杰接話：“您保管的【宿儺手指】是危害遠在特級之上的東西，可能會帶來無法預估的危險。”
五條悟補刀：“你的結界承受不了那樣的攻擊。”
“……”
那聲音沉默。
片刻，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什么意思，你們在威脅我？”
“威脅一個，手無寸鐵、柔弱無比、一擊就倒的，老人家我嗎？”
明加：“……？”
第44章
現在他們連人都看不見,還得靠在一起對抗危險，到底是誰強誰弱啊！
明加承認，他們是嘴炮了,三人一齊上陣,講道理,施壓，和威脅都用了。
一套小連招，使用出來非常絲滑。
這，就是我們令人熱血沸騰的組合技啊！
那老人的聲音有一絲顫抖，明加使用術式，試圖揪出些什么。
“哎喲我早說這宿儺手指不是什么好東西,但沒辦法它就被鎮壓在這里，我能怎么辦？我也很絕望！”
三筱絮絮叨叨。
“外面那些咒靈嚇人得很，還好我不用吃降壓藥了,不然得被嚇死過去。唉。”
“你說你們這些年輕人,明知道這東西危險為什么還要來拿？一個星期前是，現在也是，還引來外面一大堆東西，弄得我工作量都大了不少！”
“老頭子我啊,只想默默修行，恪守職責，守護好自己該守護的就行了,結果都來打擾我……”
明加的眉頭動了一下。
一個星期前就有人來試圖取過宿儺手指？
剛好一個星期前，也是咒靈數量增多的時候。
那個時候三筱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讓前來取宿儺手指的人沒能成功。之后就是封印松動,殘穢外泄吸引來大批咒靈……
要說這封印的突然松動沒有說法在里面明加是不信的。
很好，很陰,很符合羂索。
就算不是羂索親自來取的估計也是他那邊陣營的人。
三筱依舊絮絮叨叨，透露出一股嘴硬，話多，但拒不配合的樣子。
三人對視一眼，做好分工。
夏油杰繼續吸引三筱的注意力，五條悟尋找空間之間的錨點，明加等待五條悟的信息反饋使用術式嘗試將三筱拉出來。
“三筱爺爺，守護【宿儺手指】是您的職責嗎？”
夏油杰問道。
“嗯？守護這晦氣玩意兒干啥。”
“那您……”
“直接告訴你們也無所謂，這個東西他從我來工作時就在了，上一任守護者什么都沒告訴我就跑路了，唉……”
“它對我守護的東西有一定影響，影響是好是壞不知道。”
夏油杰沉默了一下。
“三筱爺爺，其實你也很想我們把這個東西拿走吧。”
就像推銷似的，一個勁地說這個東西不好，他不想要。
“……”
過了一會兒。
“嘻嘻。”
看不見的老頭尬笑了一聲。
“您配合我們一下，拿出來，不行嗎？”
“我們經過專業訓練，不會交出自己守護的東西。但是如果遇到入室搶劫什么的，也只能盡力去保護了。”
三人：懂了。
五條悟肩膀一松，術式運轉，快速思考著。
他試圖留下自己的咒力錨點，夏油杰知道這個過程中自己幫不上什么忙，只能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三筱聊天。
“既然都是送走手指，為什么上一個人來您沒給呢？”
“因為他看著不像好人。”
夏油杰端詳了他們三個一眼。
白毛和墨鏡，怪劉海和燈籠褲，唯一看起來正常點的就是影山小姐。但是光憑外表來看應該很難分辨出好壞吧。
這個老頭不擅長撒謊。
夏油杰猜測，他至少認識他們之中的一個人，最大的可能就是五條悟了。
畢竟是從降生起就備受矚目的六眼神子，被陰陽師知曉也很正常。
“明加。”
墨鏡后的蒼藍之瞳亮得嚇人，在靠近另一個空間的嘗試上取得些許成果的五條悟將視線投向她。
錨點投下，已經熟悉五條悟咒力的明加點了點頭。
術式運轉，像是大霧聚集，眼前的紅線交織，全力以赴奔向縹緲中閃爍的一點藍光。
明加嘗試將三人轉移到另一個空間里。
咒力涌動，身體變熱。
然后——
在夏油杰和六眼的注視下，明加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
腳下一個趔趄，再回過神來，明加一驚。
成功了，又好像沒成功。
她看向其他二人。
她還能看見他們，但在另外兩人的“視線”中，明加已經消失了。
明加伸出手在五條悟的面前晃了晃，對方皺起眉頭，似乎是察覺到了她。
但視線并沒有落在她的身上。
明加沉思。
“你來了。”
身后傳來幽幽的聲音，明加轉身，然后愣了一下。
三筱很年輕，并不是灰原口中的老爺爺。
明加往他身后看了看，又四處眺望。
“……別看了，我就是三筱。”
明加沉默了一下。
這也太圖文不符了吧！
“你的表情也太失禮了吧？完全把心情寫臉上了啊！我可是等你很久了！”
雖然外表看上去是個分外清秀的年輕小伙子，但聲音又確實是老年人。
怎么男女老少的。
甚至是個話密的吐槽役，好怪。
但是明加捕捉到了關鍵信息。
“等我很久？”
她眸光微動，“您認識我？”
她來到這個世界，過去一片空白。
明加本來以為或許只有家主能夠知曉自己過去的來歷，但前些天和他聯系時隱晦提到了一點，五條家主并沒有表現出很知情的樣子。
只說：“有人很早便將你介紹給了五條家，那個人和五條家有些許交情。”
所以明加被以高薪聘請，留在了這里。
家主說的這個“很早”很值得推敲，從他的說法來看，像是那個人提前為她鋪了路。
但是問那個推薦的人是誰，五條家主卻說那人術式特殊，一直將自己隱藏得很好，他們與她也只是合作關系。
記憶里找不出線索，留在身上的東西也沒有告訴明加介紹她的人的聯系方式，但明加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男女老少的……呃……老頭。竟然認識自己。
“你忘了？別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實際上我都七十多歲了，我小時候還抱過你呢！”
三筱見她臉色遲疑，一拍手，說道。
明加：“？”
三筱像逢年過節突然刷新在自己臥室里的親戚，將手擱置到自己的腰部以下，比劃道。
“你當時還那么小，被人帶領著不哭不鬧，可聽話了。但是被我抱起來就哭了，也不知道為什么。”
明加試探，“帶著我的那個人，是我的父母嗎？”
“不是。”
三筱道。
接著又說，“但是不出意外的話，她現在應該已經死了。”
明加愣住。
三筱說到這里，也停頓了一下，有些出神。
“是啊……已經死了。她，唉……”
他搖了搖頭，眼中浮現出惋惜之色。
明加沒再說話。
三筱見過小時候的她。
明加：“三筱爺爺，您是陰陽師嗎？”
三筱道：“什么陰陽師，我不知道。我只是個受天命召喚的，平平無奇的，也許未來會被派去攻打魔王的普通熱血少年罷了。”
明加：“……”
上一刻說自己七十多歲，這一刻又說自己是普通少年。
明加試圖再從他嘴里套出點話來。
比如那個女性是誰；比如明加那個時候的一些情況。
三筱指了指嘴，搖搖頭。
事實上，能說的都已經說了。
有一道強硬的束縛橫在他的身上，有關明加的事情不能輕易說出口。
明加沉思。
“對了，進來那么久了，那個、”
三筱目光飄忽。
“你不打算，搶劫老人家我嗎？”
明加：差點把正事忘了。
她后撤一步，擺出戰斗姿態。身體微微發熱，術式運轉，三筱好像看到無盡的霧彌漫在了眼前。
“我老頭誓死不屈……哎喲！”
明加給了他一個暴栗。
“我是絕對不會告訴你宿儺手指就在……”
三筱絮絮叨叨。
繃著臉做壞人的明加迅速閃身進三筱所說的那個房間。符紙包裹的宿儺手指散發著令人感到不祥的氣息，明加上前拿過，握在手里的時候只感覺精神一振。
不愧是特級咒物。
三筱罵罵咧咧地跟著她進來，還想上演七旬老頭與年輕人斗智斗勇守護咒具的熱血故事，明加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三筱頓住。
“謝謝您告知我的信息。”
明加真誠謝道。
“不……不用謝。”三筱回，“我只是在這里等待而已，倒是你……”
竟然真的和以前說的那樣，找過來了。
甚至還說中了會有個頭頂有縫合線的人找過來。
只是……
她看起來什么都不記得了。
三筱摸了摸下巴。
已經成為神社地縛靈的他，結界術可以阻攔至少一級的咒靈。就連那個縫合線模樣的人也被他阻擋在外，無法靠近內部。
雖然后來就是他不知道做了什么，咒靈變多，自己的負擔也加重。
但好在沒多久，明加來了。
他張了張口，“如果你還想知道更多信息的話，可以嘗試去天元那里。”
明加抬眸看他。
“不要直接接觸天元本體，或許在那里，你會得到想要的答案。”
明加的牙齒收緊，后又放下。
“如果今天我的到來是注定，我相信關于我的記憶，會有合理安排。”
三筱身上被降下束縛，不能透露過多關于她的事情。在這個前提下，天元這個渠道，明加并不想立刻去接觸。
就像心中有個聲音在告訴她，至少不是現在一樣。
三筱的眼珠轉了轉。
突然哎喲一聲，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能、怎么能欺負老人……！我豈能讓你拿走咒具，可別小瞧了我啊……！”
頂著年輕小伙子的皮說這句話，實在是很沒有什么說服力。
明加：“……”
她收好手指，面無表情，大步流星地跨過了他。
*
明加出現的時候，五條悟懸起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像是看愛情電影，男女主一路拉扯各種傷痛，最后終于塵埃落定那般，五條悟松了一口氣。
她伸出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拿到的東西。
五條悟接過，由他保管。
然后，視線落在明加身上。
“明加，有沒有受傷，發生戰斗了嗎？”
明加：“沒有受傷，是發生戰斗了，成為入室搶竊欺負正義老頭的大壞人了。”
五條悟：“？”
明加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身后空無一人的房間。
看不見的虛空中，三筱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突然間，他打了個激靈。按理說已經成為靈體的他不會再有對溫度的感知，這突如其來的顫栗卻真真切切，并非寒冷，而是——
蒼藍色的眸子鎖定了他，雪睫下能夠洞悉一切的雙眸像是揉進碎冰，深幽空凈。
他被看見了。
躲進平行時空的他被看見了。
話說回來，剛才那個小孩就是依靠著他留下的錨點闖進來的吧？
這、這就是jump上常說的天賦型主角嗎。
回想起自己偷偷藏好的漫畫書，三筱的臉色凝重。
可惡。
小伙子長得這么俊，能力還這么逆天。
三筱咬了咬牙。什么時候能出一部以老年人為主角的熱血漫啊？現在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陰險，也該讓老頭施展手腳了！
也只是一瞬，鎖定他的視線便移開，重新落在眼前的女性身上。
三筱默默心想。
靈雪，要是你能看到這一幕就好了。
雜亂無章，向邊際無盡綿延的線，因為錨的指定，能夠精確地奔向自己想要的未來。
五條悟仔細用目光檢查了明加一遍，確定沒有外傷，緊鎖的眉頭才松懈下來。
“少爺，我沒有事，謝謝關心。”
女性衣服整潔，行動從容不迫，乍一看完全不像是經歷了什么戰斗的人。
“悟，你有點緊張了。”
夏油杰半開玩笑，拍了拍五條悟的肩。
五條悟緊抿著嘴唇，看了明加一眼，然后移開視線。
“……哦。”
方才努力尋找兩個空間之間的連接點時，五條悟有一瞬間，眼前什么都沒看見。
隨即視線逐漸分明，觸目可及是一片迷蒙的白。
他看到濃濃不散的霧。
他看到潔白無垠的雪。
和立在雪中，任由水之結晶落在肩頭，背向著他，堅韌而又不容動搖地站立其中的女性。
——是明加嗎？
直覺告訴他，是的。
再之后，明加從他眼前出現，身上多了一抹不容忽視的殘穢。
果然是宿儺手指。
將這個東西收起的時候，五條悟沒由來地感到厭煩。
【起碼這根是落在咒高手里了，直到十年后咒高才集齊九根，還被拿走了，這中間十年咒術界都在干什么，玩寶寶巴士嗎？】
明加見五條悟將咒具收好，忍不住吐槽。
五條悟聽她用極為嫌棄的語氣說：
【效率真低。】
結界已經撤下，從外部看，荒無人煙的神社隱隱透出幾分衰色。
但明加知道，這座神社并沒有被拋棄，有個地縛靈但熱血的老爺爺鎮守這里。
臨走之前，明加想到了什么，頓了一下。
她回過頭，向身后什么都沒有的破敗房間道：
“三筱爺爺，有人托我向您帶句話。”
“感謝您這些年來的堅守，村子里的人都很敬佩您，他們的愿望是希望您能成佛。”
說完這句話，明加頭也不回，和另外兩人向外走去。
山頭的咒靈清理完，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散亂在村莊及附近的咒靈。
熱身活動已經結束，三人對視一眼，各自分工，圍繞村民居住地進行大掃除。
“……說起來，那個義男還不知道怎么回事。”
夏油杰召喚出虹龍，送幾人下山前突兀地說道。
“他口中描述的那種蝴蝶這里根本不可能有啦。”
五條悟攤了攤手。
“我想，”明加說，“應該是某個熱血老頭為了阻止我們上山，而為小孩編織的夢境吧。”
“不是詛咒師嗎？”
明加搖了搖頭。
一個星期前羂索就來過這里，取走東西無果，便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使咒具封印松動。
他大概是想制造詛咒惡意傷人事件，讓咒術界注意到這里，然后派人來取走手指。
如果咒術界也取不走，那這根手指就一直留在這里，不會成為任意一方的籌碼。
如果被取走，留在這里的眼線也會將這件事告訴羂索，讓他將未來入侵高專奪走手指計入日程。
總而言之，如果是詛咒師陣營，他們巴不得明加他們趕緊上山解決麻煩拿走咒具，而不會中途鬧事打斷他們。
所以很有可能是某老頭的手筆。
在不知道來人是誰的前提下，用這件事警告他們：山上危險，不要靠近。
“所以，還有一件事。”
明加沒有說完。
其他兩個人已經領會，比了個OK。
揪出潛伏在村子里的詛咒師，阻止他傳遞信息，并帶回咒高審問。
*
家入硝子四處閑逛，*當真讓她發現了一個寶藏社區。
居民在自家店面開起一個又一個溫馨的小店，家入硝子進入一家粗點心店買了份團子，坐在門口的凳子上嚼了起來。
影山小姐拜托她買的伴手禮買到了，五條那個家伙要吃的甜品正好附近有人開了和果子店，至于夏油杰……
呵呵，不買。
咸甜的醬丸子充斥著口腔，家入硝子刷起手機。
作為被保護在后方的寶貴反轉術式擁有者，能夠這樣跟著出來透透氣的機會倒是不多。
“小姑娘，你沒和朋友在一起嗎？”
一個笑容和藹的阿姨湊近了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抬頭看她，對她沒什么印象，只點頭嗯了一下。
阿姨坐在了她的身旁，遞給她一瓶水。
“唉，我們這個地方，好久沒有新面孔了。以前開發景區失敗了，負責商跑路了，村子里的人接手了開發到一半的溫泉，現在也算是開起來了，就是沒什么人。”
“挺好的。”家入硝子淡淡道，“不被打擾。”
她接過那瓶水放在身側，將竹簽上最后一個醬丸子咬下，繼續撥弄著手機。
這個場景就像苦口婆心的親戚和叛逆且不聽人話的青春期少女，盡管畫面中的兩人并不相識。
家入硝子在打字，鍵盤音效傳入田子阿姨的耳朵。
“所以你沒和你的朋友在一起嗎？那天看到你們一起來找奈奈，她居然能一次□□到這么多朋友，真是令人想不到呀。”
她絮絮叨叨。
“灰原夫婦常年在外打工，可苦了打工的小雄了，還要照顧妹妹。”
家入硝子胡亂地敷衍。
“你在看什么？”
田子阿姨突然湊近了她。
家入硝子蓋上手機，平靜地注視著她，那雙眼睛里看不出別樣的情緒，只有淡淡的倦意。
“我說，”家入硝子開口，“為了我放棄這個身份，是不是有些太看得起我了？”
話音剛落。
面前的阿姨臉色一變，她下意識出手。
認知卻在這一刻紊亂，原本想攻擊少女的手硬生生拐了個彎，落在了面前的凳子上。
家入硝子放下交疊在一起的腿，慢慢起身，不慌不忙地向前走去。
前方，身穿白色家袍的女性注視著她，在她走近后溫聲詢問：“沒受傷吧？”
家入硝子搖了搖頭，然后向她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提著的東西。
明加彎起眼眸。
“辛苦。”
發現自己無法鎖定攻擊目標的詛咒師冷哼一聲，中年女性的影子從他身上消失，一個瘦弱的男性站在他們面前。
“你們怎么發現我的？”
“霓虹人可是以邊界感出名。”
家入硝子什么都沒說，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在手指被他們收走之后，詛咒師該做的是快馬加鞭趕去通風報信。
但因為家入硝子的存在，這位反轉術式擁有者太過吸引人，敵對方竟然猶豫了，然后做下了錯誤決定。
——試圖擊殺家入硝子。
她搓了搓手臂，聲音毫無波瀾：“啊，這就是被壞人盯上的感覺嗎，好可怕哦。”
明加看著他，眼神沒有絲毫溫度可言，“你把田子阿姨怎么了？”
昨天見到田子阿姨時，五條悟并沒有看出什么異樣。
只不過一個晚上，眼前的人就變成了田子阿姨的模樣，那原來的人呢？
“沒死，放心。”
詛咒師冷笑一聲。
“你也不想在都是普通人的地方和我大打出手吧？我只是獲取信息而已，誰都沒有傷害，你放我走，我告訴你田子阿姨在哪。”
明加搖了搖頭。
“既然你在詛咒師陣營是獲取情報的存在，那你就應該對我有所了解。”
明加公開術式，“我的術式被命名為【因果論】，通過掌握一件事情的經過，從某一時間點切入，改變事件的狀態，從而影響當下發生的事。”
“所以，你應該知道。”
明加看向他，眼神無悲無喜。
“在我面前的你，沒有談判的資格。”
蠢貨哪都有。
總以為自己掌握全局，絲毫不將對方的情報放在眼中的蠢貨，更是比比皆是。
咒術師是，詛咒師亦然。
第45章
幾乎是在明加說完的下一刻,詛咒師暴起。
然后毫不例外地被明加鎮壓。
他沒有對田子阿姨下毒手想必也是為了這一刻——在遇上他們時能以普通人作為籌碼而全身而退。
但僅僅因為掌握了這件事情就自大到試圖擊殺家入硝子的話，明加只能用蠢來形容。
有五條悟、夏油杰、影山明加在場，失蹤的人很快會被找回來。
就算受了傷,也有家入硝子。
這場戰斗并沒有懸念,即使沒有人在一旁分析情報,明加只是通過簡單的剝奪戰斗意愿，都能讓對方慘敗。
五條悟他們清剿完周邊的咒靈趕過來時，詛咒師更是面如死灰。
夏油杰有點自責。
“不知道怎么面對那個孩子。”
詛咒師原本只是潛伏收集情報，并沒有傷人的想法，但因為他們的存在而選擇對普通人下手，還是灰原雄的鄰居,不敢想象那個孩子知道這件事后會是什么表情。
會責怪他們嗎？
五條悟：“咒術師要面對的不只是咒靈，還有這樣的家伙。比這更沒底線的壞蛋比比皆是，如果他要加入咒術高專,這些都是他必須要知道的。”
夏油杰看了他一眼。
“你是在安慰我嗎？”
“嗯？”
“感覺……有點惡心。對不起,這是我的問題，但就是有點惡心。”
“……”
“找人要緊。”
明加打斷了又要講相聲的倆人，指了指被綁起來丟在一邊的詛咒師。
夏油杰心情并不好，他蹲在詛咒師面前,用手抓住他的頭發輕輕用力，將他的頭拉起來，貼近自己。
“在這件事上我沒有耐心,所以我希望你能自己說出來。”
五條悟湊近，墨鏡下滑，被那雙眼睛注視的時候一瞬間壓力大得仿佛像被什么大型狩獵動物盯上,幾乎讓人頭皮發麻。
“要講實話哦。”
陰影落在身上，遮擋可見的天光。
詛咒師瑟瑟發抖。
……這是正派？這是正派？！
*
下午的時候,灰原雄帶著妹妹一起回來了。
對于兩個能看見并感知到咒靈的人來說，村子的變化一目了然。
干凈了許多。
仿佛空氣都變得更加清新。
等待他們歸來的高中生聚眾蹲在家門口，在灰原雄到來時齊刷刷抬起頭，就這么盯著他。
像村子里的鬼火。
灰原雄：“前輩們，這是……？”
“出門的時候把門帶上了，”五條悟解釋，“進不去。”
灰原雄：“……”
國中生掏出鑰匙開了門，把不知道在門口蹲了多久的前輩們迎進了家。
因為蹲得有點久，明加起來的時候不僅腿麻，眼前還隱隱發黑。她身子搖晃了一下，一只寬大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臂。
睜開眼，白發高中生看著自己。
“明加，你沒事吧？”
“我沒事。”
明加輕輕掙脫他，對他笑了一下。
高中生將剛剛握住她的那只手塞進口袋中，哦了一聲，看向其他地方。
“沒事就好。”
一旁的夏油杰：嘖。
他好像發現了不得了的事。
夏油杰簡要說明了一下山上的情況，但是有關三筱的事，他卡殼了一下。
是將他已經成為地縛靈的事情說出來，還是？
方才明加和三筱的對話，他們聽得清清楚楚。
影山小姐有一些重要信息被掌握在三筱那里，如果有想要針對影山小姐的人知道的話……
還是不要說出來比較好。
夏油杰：“三筱已經成佛了，那里什么都沒留下。”
灰原兄妹很快接受了這件事。
至于其他咒靈，夏油杰將他們清剿的數量與等級大致說了一下。
然后又著重說明了被他們綁起來的詛咒師事情，講到田子阿姨時，他表情嚴肅，認真地看著灰原雄。
灰原雄的拳頭捏緊。
“田子阿姨受傷了嗎？”
“沒有，受了點驚嚇，影山小姐已經處理好了。”
“那詛咒師呢？”
五條悟：“被我們綁起來，關在某個旱廁了。走的時候帶上。”
灰原兄妹：啊這。
“成為咒術師，就是要面對這樣的家伙。以普通人的性命為要挾，為達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咒術師要戰斗的，從來不止是詛咒。”
夏油杰緩聲說。
“保護弱者是我們的職責，灰原，你有承擔這一切的覺悟嗎？”
灰原雄表情糾結。
夏油杰沒有等他思考出答案，站起身。
他們留在這里就是為了給灰原雄一個交代而已，一行人出了家門，家入硝子向灰原奈奈揮手再見，四人出發去把關在旱廁的詛咒師拎出來。
身后，灰原雄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灰原奈奈站在他的身邊，看向他。
“夏油前輩……果然很令人欽佩。”
灰原雄握了握拳，眼中像是有火苗在跳動。
“哥哥，那你要去咒高嗎？”
“還沒有決定好，因為我沒有那么高的覺悟！”
“但是……”
“我會以各位前輩為目標前進的！”
*
因為帶了個詛咒師，不方便再坐公共交通工具回去。
夏油杰召喚出虹龍，把詛咒師綁在尾巴上，忽視了對方嘴里喊的禁止虐待詛咒師。
虹龍起飛，身后掙扎的詛咒師猶如風箏后的拖尾，慘叫聲在空中消散。
夏油杰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副撲克，招呼明加坐下一起打牌。
家入硝子在給詛咒師拍照。
只能說人與人的悲歡并不相通，詛咒師只覺得他們吵鬧。
明加盤腿坐下，跟他們一起打牌。
然后，就發現……
自己被碾壓。
明加：我也妹明牌啊。
兩個高中生居然欺負她老無力，只是打個撲克而已，竟然用上了術式作弊，手段那么臟。
明加打了幾把就不打了。
她盤腿坐在另一邊，家入硝子接替上她的位置，三人打得有來有回，看得明加都有點不自信了。
難道她牌技真的這么爛？
她可是贏了百萬歡樂豆的人啊。
明加坐到了五條悟的旁邊，看他打牌。
然后，事情發生了轉折。
五條悟開始被夏油杰碾壓，幾乎把把必輸，除非拿到逆天好牌。
夏油杰嘲笑：“悟，行不行啊？”
五條悟：“……”忍。
孽力回饋竟如此之快，回旋鏢還是扎在了自己身上。
剛才借著心聲作弊，打牌碾壓明加，現在明加坐到了他的身旁，五條悟開始了慘敗之路。
打了幾把，五條悟氣呼呼地放下牌，“不打了！”
臉上已經被記號筆畫了不少圈圈，不可一世的五條悟在明加的幫助下慘敗了。
夏油杰笑瞇瞇地收起牌，趁著空隙朝五條悟對了對口型：“活該。”
五條悟：牙好癢哦。
而見證了五條悟一路慘敗的明加良心突然痛了起來，難道她真是死神之眼，看誰誰死？
她有些拘謹地收回目光，思考了一下，這一刻因為打牌懷疑人生的明加分外純良，她開口：
“少爺，對不起。”
五條悟：“？”
女性的眸中閃爍著內疚，被她用含著歉意的眼睛注視，五條悟一瞬間覺得仿佛有什么擊中了心臟，他攪緊了手指。
“怎、怎么了？”
咧咧而過的風揚起她的頭發，她的聲音湮滅在風聲中：
“我的牌運不好，坐在您的身邊影響您打牌了。”
所有氛圍感都在此刻煙消云散。
方才突如其來的悸動就像是生物實驗中被注射麻藥的兔子一樣，撲騰幾下之后陷入沉寂，五條悟高高懸起的心猶如過山車結束，落了下來。
壞了，這下換他良心有點痛了。
夏油杰也移開了視線。
“呃、這個。嗯，不能怪你。”
他磕磕巴巴地開口。
一把沒贏過什至看誰誰死的明加嗯了一聲。
兩人聽見她沉重的心聲。
【難道……我真的是打牌廢物？】
兩人：“……”
五條悟當機立斷，拿出手機轉賬。
手機一響的明加，“？”
五條悟訕笑一聲，“我們在玩一種很新的打牌。”
夏油杰接話，“誰輸了誰賺錢。”
家入硝子：沒眼看。
把人欺負得懷疑人生了，還要自己去哄。
【居然有這好事，他們不會是在安慰我吧……】
五條悟：“是不是很不同尋常？我們倆是最強嘛，最強在什么方面都是最強，追求和普世一樣的打牌規則也太無聊了！”
夏油杰：“這樣才能突出我們的不同，影山小姐，是不是很特別，很讓人意想不到？”
畢竟是能把詛咒師掛尾巴上當拖尾的存在。
【這不純傻子么。】
她在心中想。
兩個傻子忍氣吞聲。
【算了，有錢拿，嘻嘻嘻嘻。】
她笑了一下，委婉問，“那我們下一次打牌什么時候，一天三次可以嗎？”
兩人打著哈哈轉移話題了。
明加小有遺憾。
經過幾個小時，虹龍終于落在地點。
被掛在尾巴上吹了一路風的詛咒師已經奄奄一息，夏油杰提著他的領子把他帶往該去的地方。
家入硝子把買來的東西分好，也揮揮手告別。
明加送五條悟回寢室。
不知道怎么了，回宿舍的路上五條悟就像是身上刺撓，他甚至回頭看了明加一眼，試圖發現是不是她偷偷拿羽毛掃自己。
被她用視線掃過的地方像是針扎一樣。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一路上緊繃著唇走進宿舍，明加在門口囑咐了一句早點睡，五條悟合上門，幾步跑到床上躺下。
手機叮咚一聲。
夏油杰發來了短信。
【皈依猴門】：影山小姐離開了嗎？
五條悟回了個問號。
【皈依猴門】：你不覺得你最近有點奇怪嗎。
不等他回復，夏油杰下一條信息接踵而至。
【皈依猴門】：悟，你是不是，對影山小姐有好感？
第46章
夏油杰聽到隔壁宿舍傳來夸張的響動。
像是有什么重物墜到地面,發出“咚”一聲悶響，接著是窸窸窣窣的聲音，應該某個人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過了幾分鐘,夏油杰收到信息。
【墨鏡小丸子】：哈？你瘋了么。
五條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對明加有好感？
他,五條悟,對某個女性有好感？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五條悟急于否定夏油杰指出的問題。
【皈依猴門】：你冷靜一點，別跺腳了，地板在震動，我能感覺到。
【皈依猴門】：只是一個問題而已，不是就不是吧,別太激動。
五條悟：“……”
有種被看穿了自己的破防的感覺。
他忍不住出神。
對明加有好感？
可是明加那個家伙明顯心里只有他的錢吧。
……換個有錢的上司，她同樣會盡心盡力去照顧對方的吧。
五條悟搖了搖頭，把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腦袋。
【皈依猴門】：試試看從愛好入手能不能和對方有共同話題吧,相信你自己。
【皈依猴門】：加油。
五條悟的手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想說,他才沒有對明加有超出上下屬的好感。
想說，輪不到他提醒自己。
但是看著那一排字，又不知道說什么，如鯁在喉。
好半天,五條悟才回復一個：
“哦。”
*
翌日，日上三竿。
五條悟上課遲到了。
明加在寢室樓下等了一會兒都沒等到人，決定上樓查看。
熟練地來到宿舍門口,敲了一會兒不見人應，明加打開門，果不其然看到了隆起的被子。
宿舍的主人正在呼呼大睡著。
聯想到上次叫五條悟起床的場景,明加如法炮制，開窗,整理衣柜，收起散落的游戲卡帶。
她沒有刻意減少聲音，五條悟很快被吵醒。
他在被子里翻了個身，看起來不是很愿意面對。
明加湊到他的跟前，無奈地拍了拍他。
五條悟睜眼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昨晚夏油杰給他發了那樣的消息之后，他輾轉反側了許久都沒入睡成功，腦海里回蕩著那句話。
你對明加有好感嗎？
一直思考著兩個人的問題，直到凌晨三四點困意才襲來，可夢中同樣也不平靜。
他看到自己和明加擁抱著，對方將臉埋在他的胸膛里，像是在充電一般沉默不語，五條悟能明顯感覺到夢中自己的僵硬，仿佛也對這份親昵并不適應。
還來不及多夢點什么，熟悉的嗓音將他從夢中拉出。
五條悟睜開眼，看見夢的主角彎腰注視著他。
那雙平靜溫和的眼睛，一度與夢中的人重合……不對，夢里的人似乎更加成熟一點。
“少爺，該起床了。”
明加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
五條悟猛地拽過被子，蓋過自己的頭頂。
咚、咚、咚。
在被子形成的封閉空間里，心跳聲尤為明顯。
被子外的人鍥而不舍，提醒他上課時間到了，再不去夜蛾又要罰他寫檢討。
五條悟在被子里糾結，然后才緩慢地探出頭。
冷白的皮膚上，眼下的烏青分外明顯。看來他睡得并不好，他慢慢從床上坐起來，一言不發。
低著頭，就是不和明加對上視線。
【這又是做什么？】
明加一頭霧水。
五條悟憋了憋。
“……早上好。”
“少爺，不早了。”
五條悟慢慢吞吞地哦了一聲，做起事來絲毫不拖泥帶水的五條家少爺竟然賴床，不肯從床上起來。
明加有些無奈。
難道她的業務進化到要幫五條悟穿衣服了？
其實也不是不行。
五條悟一個激靈，掀開被子。
“我起床。”
他沉重地說。
明加：“？哦。”
感覺少爺怪怪的。
等五條悟穿好衣服洗漱好，明加拎著書包在外等候多時。
前往教室的路上相顧無言，五條悟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突兀地停下腳步。
“明加。”
他以視死如歸的語氣說。
“你喜歡什么類型的男人？”
明加：“……？”
這算是單位的人文關懷嗎，關心員工的婚戀情況？
五條悟撓了撓頭，有些尷尬地四處亂瞟。
明加沉默了一下，回答：“要說具體的類型的話……并沒有。合眼緣就行。”
【我喜歡身價上億的老頭，最好能剛和我認識就領證，并且在領證第二天就死掉的那種。】
那她就可以無痛繼承億萬財產了，好耶！
五條悟：“……”
明加喜歡這種類型的男人。
他……做不到。
真的有符合她心理預期的男人嗎？
【不過，真是一句萬惡的臺詞啊……】
明加感慨。
【“你喜歡什么類型的女人”毀了多少男人，不愧是九十九由基，幾句話給夏油杰打開新世界的大門，給人家攛掇上毀滅非術師的道路上去了，嘖嘖。】
對于當代特級，五條悟還是知道的。
……那個，傳聞中不接任務待在國外的特級？
還攛掇了杰走上毀滅非術師的道路？
真的假的。
咒術界居然還有這么厲害的人物。
五條悟放在口袋里的手指擰了擰，又說。
“哦，那明加，以你的角度看，你覺得我吸引女孩子嗎？”
他在隱晦問明加對自己的看法。
期待中又帶著忐忑，對于能聽到對方心聲的自己來說，明加的任何想法自己都能知曉。
他用舌頭抵住上顎，仿佛這樣就能遏制一下因為緊張而怦怦直跳的心臟。
“少爺，您是完美的。”
沒有絲毫猶豫，明加張口就拍馬屁。
五條悟的心情還沒蕩漾一秒，下一刻。
【實際上脾氣臭得要死，除了性格以外倒是都完美，不過這樣的設定出現在285身上更合理，現在的五條悟么，算了。】
【吸引女孩子更是說笑了。在場脾氣最好的庵歌姬已加入反悟聯盟，疑似出門在外沒有夏油杰受歡迎而破防哈。】
五條悟：“……”
反悟聯盟是什么東西。？
明加說了一半真話。
確實官方設定除了性格以外都完美，什么都會做，方方面面無懈可擊，但顯然現在的雞拜貓不是。
明加好像聽到什么咔嚓一聲碎掉的聲音。
六眼神子抿緊了嘴唇，加快了腳步。
*
如何確定自己的心意，這是個問題。
他確實看到明加會不自在，和她單獨相處時心跳加速，有時候心悸得實在難受。
有好感嗎？
也許是吧，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可是明加不喜歡他這類型。
雖然他很有錢。
但好像還不夠吸引她……可惡。
高配得感的五條悟不會反思自己，并不覺得自己性格有什么問題。
要是他當真因為他人一言兩句而改變自己，那他就不是五條悟了，哪怕那是明加。
但是不得不說……被明加這么評價的時候，五條悟有那么一刻，感覺心臟中了一箭。
雖然很快就拔出來了。
他有些郁悶。
課業老師下課走人，夏油杰拉過凳子，坐到他的桌邊。
“悟，怎么說？”
小小的眼睛里充斥著大大的興奮。
黑發咒靈操使沉迷吃瓜，這副模樣吸引想去外面買水的家入硝子腳步一頓，一個拐彎也湊了過來。
“怎么了？”
夏油杰抬頭看她，“悟對影山小姐有好感。”
家入硝子：“……？”
五條悟一拍桌子，“不可以嗎？為什么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夏油杰繼續八卦，“然后呢，你打算追求影山小姐嗎？”
五條悟身軀一震，緋紅迅速竄上臉頰，他移開視線，“什、什么追求？”
“你難道是喜歡單戀無疾而終的類型？這么青春疼痛，不適合你吧。”
“電視劇里不都是兩個人，那個什么，互相有好感就會自動在一起嗎？”
“……你對兩性關系的理解只來源于電視劇？”
夏油杰倒吸一口氣。
他看向有些不自在的摯友。
搞不好，這個家伙超純情的！
“等一下，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一件事。”
家入硝子聽了一會兒，皺起眉頭，冷靜出聲。
兩人齊齊望向她。
“怎么會有人喜歡五條悟……罷了先不提這個。”
她冷靜地指出關鍵點，“你們認識影山小姐這么久了，為什么，會覺得，她會喜歡比自己小的未成年高中生啊？”
“……”
晴天霹靂。
已知：五條悟十六歲。
霓虹的成年年齡為二十歲。
家入硝子繼續補刀，“以影山小姐的類型來看，她本身就是成熟知性的存在，怎么想都是更傾向于不會給自己添麻煩的靠譜成年人類型吧。”
總是給明加添麻煩的五條悟：“……”
他的身體僵住了。
是嗎，是這樣嗎？
“可、可是明加說她合眼緣就行……”
“那答案更明顯了嗎。”家入硝子冷笑一聲，開始誅心，“說明她對你完全沒有那方面的想法，這是個萬金油回答，不僅是你，影山小姐到目前為之都沒遇到過心動的男性。”
“硝子，不要再說了。”
夏油杰輕聲說。
“你看，”他指了指五條悟，“悟已經完全石化了。”
家入硝子搖搖頭，深藏功與名地離開了。
五條悟喃喃。
“真的嗎……她對我沒有任何想法……”
仔細一想，她確實一直在和自己保持距離。照顧自己什么的也只是看在工資的份上。
不對。
五條悟的眼神又犀利起來。
他還沒有一敗涂地。
他——
還有錢！
第47章
三人組的討論伴隨著下一節課鈴聲的響起而結束,浪費了一個課間的家入硝子坐回座位上。
高中生喜歡上自己的陪讀保姆，什么爛俗小說劇情。
家入硝子思考要不要提醒一下影山小姐。
但是轉念一想，影山小姐應該是那種為了工作能總結出一本五條悟飼養指南的人,這方面應該輪不到她。
她偏頭看向窗外風景,生理課老師授予的知識早已爛熟于心。
窗外枝杈生機蓬勃,蔚藍色天空留下一道即將消散的飛機云。
不知不覺竟然入讀咒高這么久。從溫暖的春日進入初夏，第一個假期也將到臨。
令人期待的高中生生活？
家入硝子轉過頭看了坐在一起不知道在小聲蛐蛐什么的高中生，轉回頭。
見鬼去吧。
*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明加跟隨五條悟出了幾次任務，都不痛不癢，沒有碰到什么特殊事件。
只能感慨一句咒術界是真不把人當人,哪怕是未成年也心安理得地壓榨。
送五條悟去上課之后，明加抱著胖達在校園閑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胖達抱在手里好像比以前重了一點。
一顆紐扣突兀地從熊貓的口水巾上崩開,明加心想口水巾怎么會有扣子，一邊彎腰去撿。
有個人比她更快。
白發術師拿過圓形紐扣，幾乎是入手的時候就察覺到手感不對，對著陽光看了看,略顯遺憾。
“啊，是紐扣啊。”
明加：“……”
似曾相識的劇情。
她率先打了個招呼：“冥冥小姐。”
高高梳著馬尾的女性看向她，將紐扣還給了她。
這道題明加會。按照之前的解題思路,是她們寒暄幾句聊聊近況，然后散開各干各的，只是這次還不等她說話,冥冥開口。
“影山小姐，臨近雙十二,我最近在做活動。”
“？”
雙十二，那是什么東西？
“華國的一個特殊日子，據說在這一天，購物將會有巨額折扣。當然，上個月的雙十一才是電商之戰的巔峰……我只是小小試驗一下。”
冥冥朝她笑了笑，“對于影山小姐的話，我打一折就可以了。”
等一下，打折是這么打的嗎。
這是直接打骨折了吧？！
但話說到這個份上，明加怎么能看不出冥冥是有事想告訴自己，她側了側身，指向不遠處一個隱在植被間的亭子。
“冥冥小姐，請。”
冥冥確實是有話要跟她說。
對于消息販子，明加確實是有所好奇。雖然原著漫畫并沒有提過，但是根據明加多本小說經驗，這類人往往是推動主線劇情的存在，總能在關鍵時刻給主角送上神助攻。
冥冥和她落座，她交疊起雙腿，姿態看起來很放松。
“可以說了嗎？”
明加：“姑且問一句，這個信息只關于我嗎？有沒有五條悟的事？”
“算是有吧。”
明加微笑：“賬記五條悟頭上。”
冥冥點了點頭，“下次和他做生意時，我會加倍的。”
冥冥頓了頓，平靜道：“前段時間你們帶回來的詛咒師，已經死了。”
這個結果對于明加來說，并不意外。
咒術界并不是個適用普世法則的地方，對于地下世界，官方采取的態度更像是放任，內部如果起斗爭而導致人員減少，降低在普通人中的比例是喜聞樂見的成果。
換言之，法外狂徒張三，在咒術界的比例奇高。
詛咒師本就是被通緝的狀態，他們大多傷害過普通人的性命，更甚者早就被下達了死刑，抓到后會有這個結果是情理之中。
“不是死于高層之手，死于【束縛】。”
明加頓了一下。
冥冥不知道從哪掏出了一個計算機，算了下，繼續往下說：“審訊由一個擁有【催眠】術式的咒術師負責，在詛咒師被下達催眠說出背后是誰指使的時候，因為束縛，這位詛咒師當場慘死。”
“死前，他說出了一個姓氏：加茂。”
指向了羂索，并不意外。
“接著，加茂家就發生了詛咒師夜襲事件，一個人死了。”
“死的是之前京都校交流會代表加茂家前來的人。”
明加抬起眸看她。
“那位代表，頭上有縫合線。”
“因為突如其來的喪事，加茂家拒絕了高層的插手，開始自查。”
冥冥微笑著看她。
“明加小姐，這個消息值得您付款嗎？”
加茂家發生的變動，并沒有對外公開。
除了總監部個別有權限的人，恐怕連夜蛾都不知道有這么一回事。
明加：“冥冥小姐，非常值得。”
反正賬記在了五條悟的頭上。
但是這個消息真的非常有用。被帶回來的詛咒師在死前將線索指向了加茂，而幾乎是自爆似的，那位有縫合線的代表就出了事。
縫合線這個特征一出，明加就知道是羂索。
或許是拋棄身份換了個身體，又或者是有了別的計謀，但明加覺得他不會那么輕易拋棄加茂家，畢竟那是最靠近咒術高層的御三家。
他這么一死遁，加茂家就以清理家事為由拒絕了高層的調查，但是自己查自己能有什么結果？
如果不是冥冥主動將這些告知，等明加他們知道或許要更久。
“既然這樣，我就先走了。”
冥冥站起身，向明加道了個別，便離去。
明加自己坐在亭子里發了會呆，直到懷里的胖達伸出手拽了拽她的袖子，才回過神來。
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她安撫地拍了拍胖達的背。
“乖，我們去找夜蛾先生。”
*
明加想去加茂家看看什么情況。
當然，憑她一個下人的身份是不可能單槍匹馬地去的。
坐在五條悟對面吃飯時，明加在對著餐盤發呆。
混亂而充斥著大量信息的心聲給對面的兩個高中生帶來不少的干擾，已經習慣高速處理信息的五條悟看起來還算自然，面對炮轟似的輸出，夏油杰就有些苦不堪言了。
他在餐桌下的腳踢了踢五條悟，眼神示意：悟，影山小姐有煩惱，該你上場表演了。
五條悟回踩他一腳，挑挑眉：怎么解決？
夏油杰被他踩得齜牙咧嘴，他皮笑肉不笑，按捺下把手里的餐盤摁在他臉上的欲望。
“去問她為什么不開心，陪她聊聊天啊。”——夏油杰抽搐的眉毛傳遞著信息。
“聊什么內容？不能直接發紅包嗎？”——五條悟痙攣的眼皮回答著。
“……你怎么被調成這樣了，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發紅包解決的，悟，你太不了解女人了，她心情不好你可以試試帶她去散散心。”
“好主意。”
運用表情溝通到此結束，五條悟看向明加，發現她面色古怪地看著他們。
【中風了嗎？怎么這兩個人剛剛的表情這么扭曲……】
【啊啊啊、咒術界的未來交到這樣的人手里真的可以嗎？】
五條悟：“……”
夏油杰：“……”
五條悟清了清嗓子。
“明加，下午有時間嗎？”
明加愣了一下，“欸？”
五條悟對于接下來即將說出的話有些不自在，他輕咳一聲，“那個什么，你跟我去那個新開的游樂園一趟*吧。嗯。”
明加：“……能問一下為什么嗎，少爺？”
五條悟睜大眼睛：“就、就是去散散心啊！”
生怕明加拒絕，五條悟大聲道：“就這么決定了！明加，下午我們一起去游樂園打卡吧！”
哦哦哦哦，說出來了，不愧是他！
他看出了明加的脆弱與疲倦，看穿了她的偽裝，聰明地提議去游樂園好好放松一下，明加一定也很感動吧！
對面的女性咬了咬筷子，眉宇間有些糾結，很快又舒展開來。
“好的，少爺。”
這勉強的樣子是怎么回事？
五條悟剛想說如果不想去游樂園的話看電影也行，然后就聽到……
【下午我本來還要在宿舍洗衣服，給五條悟的皮鞋擦鞋油，幫他的衣服重新加固一下扣子熨一下……】
【列采購清單、寫三千字五條悟今日觀察報告、和家主聯絡溝通近況、進行咒術與體能訓練……】
【呃啊啊啊啊，結果這個家伙突發奇想要出去玩，還要我陪同，這是要干嘛啊！我的活還沒有干完啊！！】
五條悟：“……”
怎么還有這么多工作，他遲疑了一下說，“明加，如果你不樂意的話，也可以不去。”
明加微笑著說，“我會去的，少爺。”
【該死！該死的資本家，居然玩自愿這套！好好好，我是自愿加班的牛馬，可惡，不要扣我工資扣我績效啊！】
五條悟：“……不去也不會扣你工資。”
“沒關系的，我會去的。”
【居然威脅我，壞，太壞了！】
五條悟：“……”
里外不是人了。
他怎么會知道明加還有這么多事要做？
他從來沒有關心過家里的仆人，什么事情都不用自己操心，更沒有在外正常打工的經驗，怎么會清楚作為保姆的明加的一日工作量。
五條悟沉默，五條悟扒了一口飯。
五條悟突然用力跺腳，狠狠地踩了夏油杰一腳。
疼得瞬間冒出冷汗的夏油杰差點扔了筷子，在明加面前勉強保持著禮貌的微笑，看向了五條悟。
“杰。”
五條悟將天婦羅送到嘴里。
“待會去操場上切磋吧。”
他再信夏油杰的話，他就是狗！
第48章
【是因為寂寞嗎？】
坐在摩天輪上的時候,明加眺望著窗外的風景，默默地想。
她的對面，高中生如坐針氈,一雙手握成拳頭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學著明加的樣子,看向窗外。
明加還是將手頭上的工作推后，陪五條悟出來了。
新開的游樂園因為出售早鳥票的原因，人非常多。五條悟拉著她去了眾多游樂設施閑逛，最終大手一指指向摩天輪，說要坐這個。
明加就跟著他排隊上來了。
五條悟望著窗外，心想也沒有網上說的那么浪漫。
什么戀人要在摩天輪最高點接吻什么的……他們不是戀人,也沒感受到浪漫氣息。
五條悟只覺得，這點高度還不如杰的虹龍來得刺激。
但是，寂寞是什么意思？
【高中生來游樂園一般都會叫上朋友的吧？但是五條悟只叫了我,難道是因為沒有朋友？】
五條悟：？
怎么突然被攻擊了。
【硝子一看就不愿意和他一起出來,夏油杰的話，或許是對游樂園不感興趣，至于冥冥歌姬他們，嗯……】
明加越說越覺得五條悟可憐。
這么一看,他身邊的人真的太少了。
少到他需要一個人挑起咒術界的梁子，所有人都將希望寄予他身上。
要說受歡迎程度的話，教師時期的五條悟人氣肯定高于高中生時期的他,但明加覺得，他還是保持現在這個模樣就好。
想睡覺就睡覺，想娛樂就娛樂,偶爾和夏油杰插科打諢。
【唉，這樣的生活明年就會被打破了,現在已經快七月了，距離星漿體事件還有一年時間。】
明加就像在心中倒數一樣，計算著關鍵事情到來的時間。
夏油杰叛逃，昔日最強二人組面臨散場，五條悟改掉自稱被迫成長……
五條悟也跟著沉默了一下。
“我們待會去鬼屋吧？”
摩天輪越過最高點緩慢下降，在貼近地面的時候，五條悟提議道。
對面的保姆露出職業微笑，點頭說好。
*
“給，小朋友，你的棉花糖！”
工作人員手里的簽子上是一個狗狗模樣的棉花糖，看起來非常可愛。
棉花糖的購買人踮起腳，伸出一雙小手去拿。
落在手里的那一刻，看著散發著香甜氣息的，像是云朵一樣的小狗，惠露出了笑容。
身后的監護人上前，高大的身軀像是小山一樣遮蔽視線，方才想逗弄小朋友的工作人員身體一僵，“這、這位爸爸，您有什么需要的嗎？”
禪院甚爾指了指他面前一排的棉花糖模型，又看了一眼拿著棉花糖傻樂的兒子一眼。
“這些都給我做一個吧，謝了。”
欸，要這么多嗎？
工作人員下意識想要再確認一遍，但接觸到對方猶如野獸一般的雙眼，又將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過了片刻，禪院甚爾的指縫夾住棉花糖的簽子，一手三個，心滿意足地帶兒子走了。
他一邊走一邊將一只兔子模樣的棉花糖遞給惠，“喏。”
惠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自己手里的棉花糖一眼，搖搖頭，“不要。”
禪院甚爾嘖了一聲，“為什么？”
惠不說話。
他吐了一口氣，將棉花糖一口塞入嘴中，“小孩子真難帶啊。”
如法炮制地把剩下五個棉花糖都吃完，甜膩膩的糖水在唇齒間流淌，而小朋友還寶貝地拿著自己的棉花糖，一口未嘗。
禪院甚爾靈機一動，“你這小子……不會是想把棉花糖保存下來吧？”
惠：“……”
他哈哈大笑起來，“真蠢啊，一想到五條那個家伙會花十億買你，更蠢了。”
惠：“…………”
拳頭握緊，好想給生物爹一拳。
禪院甚爾笑夠了，將簽子扔進垃圾桶里，摸了摸兒子的頭頂，寬厚的手掌將他如刺猬一般炸起的頭發摸得亂糟糟的。
自從上次和那個叫影山的家伙碰過面后，禪院直哉就撤掉了把惠賣給禪院家的決定。
五條悟肯花十億買他，說明他的價值遠不止這些。
比起讓禪院家獲得十種影術法，怎么想都是把這個家伙送到五條悟陣營會更有意思。
從明加只言片語心聲中勉強拼湊出事情經過的禪院甚爾已經做了決定。
養大兒子到一定歲數，然后賣給五條悟，怎么想都比賣給禪院家要劃算，還能給后者添堵。
至于他自己……
既然那個星漿體任務會死，那就不去做。
還沒有那么想急著送死。
禪院甚爾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他挑了挑眉。
“說曹操曹操到。”
正前方，一男一女正順著光走過來。
明加被陽光刺得眼睛不舒服，低下頭看路，五條悟已經注意到了站在遠處看著他們的人，皺了皺眉。
變成孩童時的記憶還在腦海里，他的視線落在那個小小的人影上。
——聽說這就是他未來的學生。
手里怎么拿著狗狗棉花糖，還一臉寶貴的樣子。
就這么一個豆丁點大的人，被自己老爸十億賣了，又被自己十億買了？
五條悟停下了腳步，身后的明加險些撞在他的身上，跟著抬起頭后才發現對面的人。
“禪院先生？”
明加有些驚訝。
“帶兒子來看看，你們在干什么，約會？”
禪院甚爾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驚人，五條悟被他的話刺得心中一跳，下意識回。
“怎么了，關你什么事？”
身后的明加探出腦袋，解釋道：“不是的，少爺想要出來玩，我陪同而已。”
五條悟，那個六眼小鬼，想來游樂園玩？還讓自己的保姆陪同？
而且反應上看起來很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貓，禪院甚爾的視線在兩人身上流轉了一下，輕笑了一聲。
“那挺好。”
然后轉向五條悟，“我只是問一句，反應不用這么大。”
五條悟：“……”
這個人好討厭。
一想到他兒子落在自己手上，又在明加口中未來死于自己的手里，五條悟的心情平復下來。
“哈，有你這么個父親，他還真是可憐。”
五條悟指了指惠。
惠抬起頭看他，面無表情。
面熟的大哥哥。
難道上次那個和他一起玩沙子的小孩真的沒撒謊？
【別吵了。】
明加說。
【你們兩個，一個是惠的親爹，一個是惠的繼爹，都是不靠譜的成年人，還不如惠呢。】
【哦對了，再加個兩面宿儺，惠的野爹，都能湊一桌打牌了。】
明加直接無情掃射。
網上都玩梗成什么樣子了，有沒有人在乎一下惠的感受！
親爹和繼爹雙雙哽了一下，五條悟有點茫然，他不是老師嗎，怎么成爹了？
【可憐的惠……出生親爹跑路，七歲繼爹領回家。瞧給孩子養成什么樣了，在國中成了不良不說，還把人打一頓摞一起當疊疊樂，自個坐上面cos兩面宿儺，惠變成那個樣子，在座的二位都有責任！】
【尤其是你啊五條悟，還交人家打架的本領，小孩是你這么養的嗎！】
兩人看向還在目不轉睛盯著棉花糖的惠。
這個家伙，未來成了不良，并把其他人揍一頓摞成一堆，自己坐在最上面？
五條悟：……未來可期。
禪院甚爾：不愧是我的兒子。
“彼此彼此吧。”
禪院甚爾道。
五條悟看向他，略微瞇眼。
這個家伙也能聽到？
……不行！
他不允許明加的心聲被眼前的人聽到！
如果可以的話，杰也不許，誰都不許，只準自己知道。
五條悟一把拉起明加的手腕，快步掠過禪院甚爾，連一個余光都沒給。
明加被拉得一個趔趄，趕緊跟上，不明所以。
她下意識側頭看了禪院甚爾一眼，對方氣定神閑，甚至有空向她揮揮手。
走出一段距離，像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禪院甚爾的聲音從后面傳來。
“影山小姐，有空聯系。”
五條悟：！
他猛地停下腳步，轉頭看明加，“你……和那家伙添加了聯系方式？！”
明加：“怎么了？”
她停下腳步，呼吸起伏稍微有點大。
主要是毫無防備被五條悟拽著走，速度很快，邁的步子也大，對明加來說這么走很費勁。
明加是穿著木屐出來的。
雖說自己幾乎能踩著木屐如履平地，但是突如其來被這么弄一下，不抽筋都是明加身體素質好。
【又發什么瘋？就算是老板也不能管我添加了誰吧？】
五條悟哽了一下，沒錯，他沒有立場。
雖然很想不管不顧大喊明加你不要和他有聯系，但是不能這么做。
即使是五條悟也知道，面對明加不能這么失禮，明加不喜歡太唐突的男人。
硝子分析，明加喜歡成熟的男人。
五條悟說，“明加，他是你理想型嗎？”
【哈啊？這是真的瘋了？有必要對一個保姆職場歧視嗎，我就算是死了也不會放棄這么高薪的工作的啊！】
【我對男人沒有興趣，我的眼里只有錢！】
比嘴巴更快的，是內心下意識的反應。
明加說：“少爺，我沒有喜歡的男性。”
對于這個答案五條悟并不意外，他哦了一聲。
然后掏出手機，一通操作，明加聽到一串無情數字。
【您的賬戶收入50000円】
五條悟：“明加，你會，好好干的吧？”
這是在告訴她，單位不支持談戀愛是嗎？
明加反握住了五條悟的手，心情激動，“少爺，我會好好干的！”
【讓我們一起做大做強，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
五條悟：？！
她說永遠都不會離開自己。
難道，這才是正確追求方式？！
第49章
找到了正確追求方式的五條悟覺得自己的情感之路充滿了希望。
莫名其妙被老板發了紅包的明加也覺得未來生活充滿了動力。
兩個人心情很好地繼續游玩下去。
身后,因為日光照射，棉花糖隱隱有化掉的趨勢，惠徒勞地用手遮住陽光,但還是拯救不了手中已經變形的小狗。
他下意識抬頭看向自己的老爸。
收到孩子求救的目光,禪院甚爾收回在兩人身上的視線。
“喲,知道找我來了？”
這個一直自力更生，半夜尿床都自己爬起來換床單的超省心報恩小孩，頭一次用這種眼神注視自己的父親。
禪院甚爾的心中，一股奇怪的感覺油然而生。
家人。羈絆。
奇怪的詞匯浮現于心中，過去的天與暴君絕對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想起這兩個詞。
但是……
“十億。”
禪院甚爾堅定地復述了一遍。
惠：“？”
禪院甚爾一把撈起了他,小孩在他的臂彎徒勞地掙扎，禪院甚爾單手抱著他，穩穩當當,仿佛手上只是拿了一塊棉花一樣。
“走吧。”
小白臉甚爾已經想好了今晚的落腳點。
“去你伏黑阿姨那。”
*
鑒于五條悟因為沒有朋友陪伴而淪落到需要明加陪他去游樂園的地步,明加看著眼前的電腦，陷入一陣沉思。
五條悟觀察報告已經到結尾部分，明加在接下來的計劃與創新那卡了許久。
快到第一個假期了。
燥熱的夏日，毫無生機的五條家宅,受規訓而麻木的傭人，對于五條悟這樣的年輕人來說，待著一定很難受。
思索片刻,明加動了動手指，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記錄下。
水到字數后，明加將郵件一鍵發送。
接下來,就是做有關人員的思想工作。
明加起身出發五條悟的宿舍。
半個小時后——
“哈？”
五條悟懷疑自己聽錯了。
明加重新復述了一遍：“邀請家入小姐、夏油先生，在暑期前往五條家游玩。”
五條悟：“你認真的嗎？”
“認真的,少爺。”明加說。
【還不是擔心你沒有朋友交流憋壞了，把朋友邀請到家里玩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吧，為什么這么大驚小怪？】
【不會吧，難道五條悟真的沒這么做過，他以前都沒有朋友的嗎？】
其實有的時候五條悟也不是那么想聽到明加的心聲。
因為他總是突然被攻擊，而且還無法反駁。
由于理解文字的速度過快，等意識到對方心里說了什么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
挺無助的。
五條悟緊繃的身軀微微松懈下來，宿舍里只有明加和他兩個人，五條悟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眼前的游戲屏幕上。
“我這邊沒什么問題，你去問問杰他們吧。”
五條悟故作鎮定地說。
實際上屏幕的小人已經因為操作停滯的原因在原地打轉很久了。
明加并沒有發現游戲的停頓，應了一聲，退了出去，還順便帶上門。
關上門的那一刻，五條悟徹底松了一口氣，然后出神。
明加……竟然會擔心他在家里太無聊而為他邀請同學……
好感動，明加好關心他。
而明加走出五條悟房間后，轉了個身，敲響了夏油杰宿舍的門。
“很抱歉這么晚還打擾您，夏油先生。”
面對探出的腦袋，明加微微一笑。
*
經過明加的游說，放假期間硝子和杰去往五條家游玩留宿的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五條家那邊也同意了。
畢竟是反轉術式擁有者和咒靈操使，和五條家交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而明加想到這么一出，至少是在明面上想告訴所有人，這兩位擁有寶貴術式的術師，是五條派系的人。
至少能讓五條悟日后面對的質疑聲音能夠少下去不少。
時間推移，眨眼來到期末。
經過考試，三人穩過及格線，沒有人需要留下來暑期補習，明加聯系管家安排了車輛，將幾人帶往五條家。
幾個小時的車程后，站在龐大的五條家宅面前，夏油杰沉默了。
從前知道五條悟是少爺，但是對于五條家的財力，自己還是想少了。
在東京這么個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擁有這么大的宅院，而且放眼望去還不少往來的傭人，夏油杰磨了磨牙。
想效仿華國，將社會的鐵拳砸在他的臉上。
“真的是少爺呢。”
被迎進屋子，換上家仆遞來的鞋子，家入硝子感嘆道。
感覺吸煙都會有人專門拿煙灰缸來接。
五條悟對于這樣的環境早就習以為常，他抬起手臂，等明加為他脫下外套，換上清涼的衣服，哈了一聲。
一副“難道你們家不這樣嗎”的樣子。
“……稍微有點火大。”
夏油杰微笑著說。
“嗯，有點。”
家入硝子復議。
“各位，會客廳往這邊走。”
管家迎了上來，和明加交換一個眼神，朝眾人示意方向。
幾人跟隨他走去，因為明加囑咐過，五條家為了歡迎兩位的到來也置辦了不少東西，比如從前絕對不會有的大富翁游戲，撲克牌，飛行棋等等。
五條悟：？這還是我家嗎。
在會客廳落座，明加和管家很有眼力見地退了出去，留下三個高中生獨自玩耍，不一會兒便聽到里面傳來吵鬧的笑聲。
趴在門口聽了一會兒的管家松了一口氣。
“明加小姐，你的提議，老爺非常重視。”
他對明加說，明加點了點頭，心想當然。
畢竟是妖怪世代。
在外閑聊了一會兒，送果盤的傭人前來，被管家伸手截住。
“水果切好了給我，我來送進去。”
整理了一下衣襟，管家輕了輕嗓音，敲門進去。
推開門，五條悟恣意的笑臉映入眼簾，三人玩得不亦樂乎，有說有笑。
管家將東西送進去，又退了出來，臉上微微動容。
作為這個宅院的老人，少爺之前是什么樣子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明加見他喉結微動，就知道要來了。
要說詞了。
他們對視一眼。
然后異口同聲地感嘆：
“好久沒見到少爺笑得這么開心了。”
管家：？！知我者莫若影山小姐也！
明加：我預判了你的預判。
管家摸了摸自己用發膠打理過的發型，感嘆還是年輕人有活力，院子里好久沒有感染力這么強的笑聲了。
雖然還伴隨著打架的聲音，似乎是某兩個小學雞玩急眼了互相掐了起來。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預計在這里待上十五天，而為了有來有回，夏油杰也提出了隨后去他家留宿的意見。
這完全是明加喜聞樂見的，三人組之間的羈絆越親密，他們彼此更加了解，就更能夠有效地抵抗不幸的未來。
畢竟夏油杰叛逃的還有一個原因，便是三人組各自的不聽不說不看。
“家入小姐和夏油先生的到來，或許其他家族也會上心吧。”
明加心想何止啊，以后禪院家也有五條悟的人了。
和管家閑聊了一會兒，管家便因為其他工作先走了，明加守在門口，她的職責就是照顧五條悟，所以其他繁忙的工作暫時與她無關。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管家走遠的腳步聲，明加背靠著的門突然被人一把從里面打開，一顆貓貓頭露了出來。
“明加！”
五條悟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在家里難得狀態這么好，明加仿佛都幻視到他身后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高高豎起，昭示著主人此刻的心情。
“你也進來玩吧！”
五條悟扯住了明加的衣袖，往里拉了拉，沒有強硬地要求她立刻進來，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明加知道，五條悟此刻的心情是愉悅的。
他開心的時候，那頭銀白的頭發仿佛都有了色彩，周圍像是漂浮著小星星，閃閃發光。
更別提那雙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色彩在流淌，好似清泉沖破碎冰，在未來冷靜克制的眼眸，在一切還未發生的時刻，竟能讓人感受到幾分暖意。
這個時期的五條悟太好懂了。
情緒外泄，想笑就笑，想鬧就鬧。
明加柔了眉眼，“少爺，我還在工作中……”
五條悟說：“我需要一個工作人員來參加游戲玩飛行棋。”
明加：“！”
*
假期第一天，年輕人們玩得很開心。
明加的觀察報告也寫得很開心。
接觸的人多，能水的字數也多，明加連五條悟輸了幾把大富翁都寫得清清楚楚，心滿意足水夠字數，明加點擊提交。
四人的房間安排在同一個走廊，結束晚間的活動之后，傭人領著他們各自回到房間。
明加將五條悟送回臥室。
換衣服什么的五條悟不用她伺候，她從衣柜翻出合適的睡衣擺在床上，點上香薰，檢查了門窗是否合好，一切都就緒后才準備退出去。
“明加。”
五條悟叫住了她。
外衣已經被他脫下，一件薄薄的襯衫貼在身上，窗簾打開，昏暗的燈光并不足以支撐看清他的臉。窗外的月光落進屋內，給他的輪廓打上柔和的月色。
明加順手開了大燈。
屋內亮起。
明加有一刻被晃了眼。
“謝謝你。”
五條悟說道。
明加的內心只有。
【這小子長得真好看啊。】
第50章
明加說他真好看。
五條悟,在怔愣間好像悟了。
明加在內心噴過他性格，噴過他的行事風格，但從沒噴過他的財力和顏。
甚至初次見面的那天,五條悟都聽到她在夸自己帥。
說明什么？
說明自己的美貌,是權威的,是客觀的，是明加無法質疑與反駁的。
雖然對于自己有個好皮囊這件事，五條悟從小到大都知曉并從不放在心上，但此刻，一股詭異的自豪油然而生。
學會用臉對DK來說很重要。
明加在感嘆完五條悟帥氣后就低下了頭，道了聲晚安退出臥室。
留下五條悟一人冒粉紅泡泡。
第二天。
三小只的活動是參觀五條家的咒具庫,明加一大早爬起來給五條悟穿衣服，耷拉著腦袋任她擺布的白色大貓對于這件事興趣缺缺，像一只任人擺布的玩偶,在明加的手里軟得像是沒有骨頭。
又一次把換完衣服就倒回床上的五條悟拉起來,明加替他打理了一下衣襟。
在本家的時候，五條悟基本上都是穿著和服，因為一個人穿會不太方便，所以在熟悉之后明加會過來幫他一起。
至于另外兩個人,管家也已經安排人把衣服送過去了。
明加把五條悟收拾打理好，拉他去洗漱，一直到飯桌前,他才稍微有點動力。
“這家伙也太糟糕了。”
早早等候的夏油杰看了五條悟一眼，忍不住吐槽。
五條家的早飯非常日式傳統，煎魚、咸菜、味增湯和米飯。五條悟看起來對這些飯菜提不起興趣,拿起筷子戳了煎魚幾下。
明加知道比起早起吃這樣的飯，五條悟更愿意通宵打游戲然后在宿舍睡大覺。
年輕人都這樣。
雖然每次都覺得五條悟這樣不太好,但是一想到他后來累得連軸轉沒有休息的時間，明加又忍不住放縱。
罷了罷了，溺愛一點也沒什么吧。
明加之前看漫畫的時候，平等喜歡所有人，任何一個人的死去都會讓她難過。
直到后來被作者創飛。
再后來五條悟被當工具人，甚至開高達。
她心想：作為最強的五條悟，太慘了。
慘到她這個置身事外的局外人都有些不忍。
伺候完五條悟吃飯，把三人送去庫房，明加又去忙碌自己的事。
她從幾次試探中發現家主對自己的態度并不像對待普通家仆那樣。
這里是活生生的世界，不是游戲里會好心收留主角的新手村，家主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但她的試探也不能太過火，五條家主對她的縱容應該是基于某個人情之上，并不是她真正的后盾。
從書房出來后，明加回憶著方才五條家主的表現，有點出神。
又是【束縛】。
關于她的【關鍵信息】不能說出來。
高高在上的掌權者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將茶杯遞至唇邊淺酌一口，對于她的問題采用了似是而非的態度。
那么問題來了，下了這層束縛的人，是誰？
一定對她分外了解，至少是非常親近的人。
明加又想起三筱爺爺說的話。
那個據她回憶，曾經照顧過自己一段時間的女性，已經死了。
如果真的很想知道什么，那就去接近天元，除此之外，想要調查起來實在是無從下手。
作為五條家的家仆，想要接近咒術界中幾乎等同于神明一般的存在，可以說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從劇情來看，明加有一個機會——星漿體事件。
天內理子被送往的薨星宮，正是天元所在。屆時她可以跟隨五條悟一起前往任務，靜待機會。
而距離這個事件還有一年的時間，明加并不急。在這一年中，可以做的事還有許多。
時間一點點過去。
大概過了一個星期之后，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對于探索五條家已經沒有那么多興趣了，他們發現——
雖然有錢，但五條家的運行可以說是和科技毫無關系。
一切都是保守的，陳舊的，死氣沉沉的。
五條悟出生在這個家里，除了財富自由外還享受到什么了嗎。
“說實話，這個地方的氛圍完全讓人忍受不了。”
夜晚，聚集在走廊上看院子里驚鹿的三人組在月光照耀下，互相吐槽著。
“倒不如說，這么極端環境的地方居然能培養出悟這樣，性格處于另一個極端的人，真是一個奇跡啊。”
“喂！”被當面吐槽的五條悟有些不爽。
“如果是你，你愿意用數不完的錢換來這樣的生活嗎？”
家入硝子意味深長地看向夏油杰。
“一碼歸一碼。”
面不改色地開了玩笑，夏油杰扯了扯絳紫色和服的衣襟，熱意從胸膛向外散出。
三個人，長相各有千秋，穿著分別為他們定制的服裝，坐在月光下“互訴衷腸”的場景，怎么看怎么養眼。
明加端著盤子從走廊另一邊走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幕。
五條悟摘下墨鏡，藍色的眼底似有浮光涌動，他看向身旁的伙伴，臉上是不自覺的喜悅與笑容，頭發蓬松，像一只心情頗好的貓。
夏油杰坐在走廊邊緣，一只腳垂下，另一只踩在木板上，看起來很放松。
在這么個詛咒絕對不會靠近的地方，遠離那些亂七八糟的任務，他的狀態看起來很好。
總是留在后方的家入硝子手里銜著棒棒糖，想看智障一樣看著另外兩位同期，微微輕晃的小腿也昭示著她愉悅的心情。
三人嬉笑打鬧。
拋下術式，拋下責任。
此刻僅僅作為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在可以抓住的歲月里放肆大笑而已。
【嗚嗚。】
【嗚嗚嗚嗚嗚。】
五條悟：“發生什么事了，誰報警了？”
夏油杰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意識到這堪比警笛般的聲音是明加內心發出的，五條悟趕緊閉上了嘴。
還好，明加看起來沒注意到他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嗚嗚嗚嗚嗚哇，你們要一直這樣下去啊！】
“少爺，您的果汁。”
和吵鬧的心聲不同，遞過來茶水的女性眉眼低垂，看起來安靜平和。
【補藥死啊米娜桑！補藥死啊！】
“今晚記得早點睡。”
明加柔和地笑了笑，溫聲囑咐。
【錯的不是你們，是這個世界！】
“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很有自覺并不想打擾他們的女性退后一步，從出現送果汁到退場，明面上并沒有發出過多的聲音。
【三人組的青春，最后只留下硝子一個人，在后方收到你們死訊，還要親手解剖同伴什么的，也太難過了……】
安靜的明加帶著她嘰嘰喳喳的心聲走了。
家入硝子端起了一杯果汁，喝了一口。鮮榨的橙汁會帶著些許苦澀，她抿了抿嘴，一抬頭，發現另外兩個人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怎么了？”
“硝子……”
“別用這種女高中生的語氣。”
“硝子。”
夏油杰也跟著叫了一聲。
“到底干什么？”
夏油杰收回視線，明加給他們每個人都送了一杯果汁，他喝了一口，感慨道，“只是突然覺得，你好辛苦。”
待在后方，無法上前線幫忙，只能被迫接受著同伴的死訊。
甚至來不及給自己悲傷的時間，還要繼續操起手術刀，麻木冰冷地劃開或同期或后輩的皮囊。
她的心情是怎么樣的呢？
在他和悟都死亡的那個時間，只有一個人的家入硝子會不會重新抽起已經被她戒掉的煙，任由煙霧繚繞，放任苦味在口腔中蔓延。
那個總是秉持著事不關己態度的反轉術式擁有者，也一定很沉重，難以釋懷與紓解吧。
五條悟點了點頭，“你辛苦了。”
“……你們兩個突然這樣好惡心。”
家入硝子的雞皮疙瘩起來了。
“沒，就是覺得，硝子一直以來都一個人待在后方，如果我和悟都出事了的話，硝子應該會面臨一個非常糟糕的狀況。”
“很有趣的假設。你們不是一向對自己的實力很自信嗎，為什么會這么想？”
家入硝子又喝了一口果汁。
未雨綢繆可不像同期們的風格。
假如這兩個家伙知道了自己的未來會是死亡，一定會大喊大叫著像熱血笨蛋一樣，喊著羈絆啊友情啊什么的打破它的吧。
“偶爾也會小小傷感一下。因為只是假設，所以還有幻想的余地，所以它也只能是假設。”
絕不會有將它變為現實的可能。
“哇哦，杰在耍帥吧？”
“絕對是。”
“……閉嘴，喝橙汁吧。”
*
雖然五條家的生活很無聊，但因為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到來，五條悟也顯得沒那么排斥了。
當然，還有作為策劃者的明加在背后操勞，聯合管家盡力為小孩們安排一切。
五條家其實有長老對此感到不滿。
在加茂家內部出了變故的情況下，五條家這么大張旗鼓地把兩位迎進家里，是不是太張揚了？
五條家主力排眾議。
御三家從來不是鼎立的存在，互相爭斗才是常態。
更何況——
“過幾天，我會安排人拜訪加茂家。”
加茂家的自查，過了這么久也沒個結果。
但無故上門需要一個理由。
五條家主知道，半個月前那個小輩，加茂曉，似乎在任務途中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