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被安排去加茂家的*時候,明加并沒有感到意外。
加茂曉受傷了，作為五條家唯一與加茂曉有過交集的人，五條家主會這么安排再正常不過。
而且,這頭明加剛接受安排,那頭五條悟就毅然決然地要跟上她。
明加在哪他在哪。
連帶的,夏油杰也一起去，家入硝子經過游說被留了下來。
可以說是最強戰力都帶上了，在書房的時候，家主給了明加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仿佛在說：你想要的都達成了。
明加不是簡單地去看望加茂曉的，更多是為了尋找羂索的蹤跡。
大概在家入硝子他們留宿到第十天的時候,明加出發了。
坐著車前往目的地，五條悟和夏油杰也在，被安排來負責交涉的長老坐在最角落,接受三個年輕人視線的洗禮。
明加心想他不要限制自己的行動就好了,最好他一個人去面對加茂家，他們幾個人直接去找加茂曉，然后自由活動。
聽到明加心聲的五條悟表示收到，轉頭就開始張嘴壓力長老。
長老是不折不扣的保守派,兢兢業業在五條家干了半輩子，五條悟對這類人的存在向來是忽略，他還是第一次直面疾風。
而且還不能跑。
到京都的時間還有多久？
什么？還有五個小時？
長老死目。
一旁的夏油杰瞇著眼睛微笑,時不時點頭附和，讓長老心里很不平衡：少爺訓斥他就算了，你小子又算什么？
然而視線觸及到他肩頭趴著的一只小小咒靈,不滿又給吞了回去。
他只想說：禁止虐待老人。
“明加。”
五條悟講到一半口渴了，喝了口水突然聽到手機響了一聲。
點開手機查看信息后,五條悟面無表情地把手機舉到明加面前。
在亮著的電子屏幕中，明加清晰地看到一個備注為【冥冥】的用戶給五條悟發：
50萬円骨折價哦，請選擇你的付款方式。
五十萬？
明加沉默了一下。
她和冥冥確實是有信息交換，冥冥也說打一折，最后這筆賬單算在了五條悟的頭上。
但是這砍價是砍在了大動脈上吧？！還是讓人大出血的那種。
五條悟收回手機，“你有什么頭緒嗎？”
明加：“……哈哈真奇怪呢冥冥是誰啊是那個冥冥嗎不太熟哦不好意思。”
五條悟回復冥冥去了。
得以喘息的長老：呼，得救了。
商務車的速度是比不上新干線的，距離京都加茂家還有一段不少的距離，夏油杰笑了笑，從咒靈口中掏出一把隨身攜帶的撲克，在桌板上攤開。
明加戰術后仰：“我不打�！�
她的牌運已經爛到懷疑人生了！
于是長老就被拉了進來。
保守了一輩子的老年人還沒見證過牌局間的廝殺，幾場下來和明加一樣開始懷疑人生，偏偏又逃不了。
好不容易熬到后來，少爺們打無趣了，背靠座椅開始休息，長老才松了一口氣。
他要說第二遍：禁止虐待老人。
長老心情有些復雜。
說實話，他并不能理解這次拜訪少爺他們也隨行的安排，但家主只說：隨他們去。
默許了這個做法。
又結合剛才少爺對自己的一些似是而非的“威脅”，他大概知道少爺他們要在這次行動中弄出點什么動靜。
長老信任家主。
撕破表面的平靜這種事并不利于穩定，但家主仍然放縱，于是長老也只能跟著相信五條悟他們。
車子從市區漸漸行駛郊區。
明加坐在車子上睡得迷迷糊糊。
臉頰傳來癢癢的觸感，她伸手撓了一下，仍覺得不得勁。
肩頭也重重的，似乎壓了什么東西。
車輛行駛過一條減速帶，輕微的顛簸，明加的頭磕到車窗玻璃上，緩緩清醒。
肩頭也的確壓了點什么，明加的視線移動了一下，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擠在視線中。
好重。
五條悟應該是真的睡著了，一整個腦袋的重量壓在肩膀上，又重又酸。
明加輕輕調整了一下姿勢。
不知道是不是受力點變化的原因，肩上的重量減輕了些許，明加的負擔沒有那么重了。
五條悟的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香味，像是香波與荷爾蒙的結合，散發著青春的氣息。
又輕又綿的呼吸聲傳來，明加想起五條悟幾乎一天只睡三小時，四點睡七點起，長時間如此，實在是很讓人懷疑他的身體是什么做的。
所有人似乎都將他的付出視作理所當然。
明加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五條悟的腦袋。
手感很蓬松，很柔軟，像在摸大型貓科動物的絨毛。
明加其實挺喜歡貓的。
但她之前在橫濱的時候并沒有養，因為她始終覺得自己不會在那長久逗留，無法給小動物一個穩定安全的環境時，明加不會貿然做出決定。
小貓是一種很神奇的動物，并不像小狗一樣情緒外泄，但內心的愛并不會比小狗少。
也正因為如此，貓總是被誤解。
明加心想，五條悟和貓還是有點像的。
不需要被理解，就算別人對他有錯誤的認識也無所謂……但有時候也會覺得，這樣有點難過，因為一直不被人理解，所以未來的那個“五條老師”一直都是一個人。
她的手停滯在五條悟的頭上，又輕輕摸了好幾下。
五條悟的呼吸聲似乎變得更輕了。
之前還能聽到一點，現在淺得幾乎完全聽不見，明加的手頓了一下，收了回去。
【不會醒了把？】
五條悟的睫毛動了動。
明加觀察了一下，發現他依舊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不變，方才消失的呼吸聲又重新出現，松了一口氣。
【嚇死，要是被他發現我在摸他頭，我不得完了�！�
完了？什么完了？
一般心里有鬼被抓包了才會心虛吧，五條悟豎起耳朵。
【誤會我有非分之想事小，撤掉我崗位事可就大了�！�
要是因為自己沒忍住的擼貓行為而丟掉工作，明加直接生不如死。
五條悟：“……”
過了一會兒，“醒來”的五條悟慢慢直回了身子。
他睜開眼睛，看起來剛剛睡醒，眼中像是還蒙著一層霧。
這一刻，他的演技分外精湛。
他揉了揉眼睛，聲音中還帶著懶意，“明加，我睡了多久？”
明加：“大概兩個小時吧�？斓侥康牡亓耍贍��！�
“哦，”五條悟摸了摸頭，“明加，我剛剛感覺頭上癢癢的，好像被什么東西碰了，你有頭緒嗎？”
明加微笑：“可能是夏油先生弄的吧�！�
對面的夏油杰還在睡夢中。
五條悟沉默了一下。
“是嗎？”
“也有可能是頭頂的空調風吹得呢，少爺，您要喝水嗎？”
明加從座椅底下抽出一瓶水，微笑著遞到五條悟的唇邊。
【別追究了，再追究我跳了�！�
五條悟抿了抿嘴，接過水喝了一口。
明加剛剛趁著他“睡覺”，偷偷地摸了他的頭。
這么親昵的動作，如果不是關系好的話，是絕對不會這么做的吧。
五條悟心不在焉地含了一口水在嘴里，即使目視著前方，明加的動作也能被他收入眼底。
明加在看他。
實現從他的頭頂慢慢落到他的臉上，她的視線并不大膽，只是隱晦地打量著，五條悟仍能感受到。
【唉……】
【五條悟要真的是貓就好了，好想摸小貓�！�
明加喜歡貓嗎？
其實五條悟更喜歡狗。
因為狗和他玩得來。
等等。
明加這句話的意思，是喜歡小貓，還是喜歡他變成的小貓？
如果是喜歡他變成的小貓，那重點，豈不是，在于他？
【斯哈斯哈，小貓，小貓，好想摸小貓。五條悟的手感也不錯，發質真好啊，這就是用貴婦洗發水的好處嗎，可惡。】
五條悟不自覺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滑嗎？軟嗎？
意識到自己在干嘛的他，手頓了一下，將含在嘴里的水咕嚕吞了下去。
【五條悟喝水也很像小貓，真可愛啊。】
五條悟的臉頰燙了起來。
他像個沉思著，手撐在大腿上，彎下身子，將臉掩在手掌之間。
……可惡，別再貓塑他了。
【有沒有一種詛咒能把人變成貓？我愿意無薪照顧�！�
有沒有呢？
五條悟開始思考，家族記載的資料中是否有這么特殊的術式。
【好想吸貓，受不了了，哈，朝著空氣揮一拳！】
被心聲吵到，緩緩蘇醒的夏油杰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什么貓，什么五條悟，影山小姐說了什么亂七八糟的。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還來不及舒展身體放松一下，就看到五條悟將臉埋在手里，耳根通紅。
這是什么？
怎么耳朵紅成這樣，干什么了，好惡心。
車輛搖晃了一下，環境頓時暗了下來。似乎是駛入某個區域，屬于街區的嘈雜聲都消失。
快到目的地了。
一直到地方，明加搖醒了睡覺的長老，幾人下車。
已經有人迎在門口，而五條悟也從沉思者狀態恢復。明加和長老上前去交涉，五條悟和夏油杰站在下方。
一偏頭，發現白發摯友仍舊出神。
“貓，貓……”
不知道在喃喃些什么。
夏油杰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有點擔心。
“杰……”
五條悟轉過頭。
“你覺得我像貓嗎？”
夏油杰：“？”
什么奇怪問題。
不等他回答，眼前的摯友看向明加的方向。
“喵……”
輕輕的一聲。
夏油杰：“？？”
摯友，中邪了？
第52章
一段時間前,夏油杰對于五條悟對明加抱有好感這件事完全秉持著看熱鬧的態度。
畢竟這個高傲自大的大少爺估計很難找到正確和女性相處的方式，哪怕自己提點了一下，對方估計也很難理解并做到。
順帶一提,夏油杰個人的情感經驗為：0
但這并不妨礙他成為軍師出謀劃策。
在抱著看熱鬧的想法的今天,一路縱容甚至慫恿五條悟的夏油杰,終于感受到了久違的回旋鏢正中了自己。
——為什么會學貓叫��？��！
他是說過讓悟去了解影山小姐的愛好，最好能找找共同話題的這樣的話。
但并不是說影山小姐喜歡貓，他就讓自己變成貓啊？！
視覺和聽力受到不能承受的沖擊，夏油杰的hp狂減五百滴血，他捂住胸口將頭轉向另一邊。
工傷了。
他老實了，再也不出謀劃策了。
五條悟沒有理會快要被自己一句喵給擊殺的同期。
明加和長老這邊已經完成了寒暄,由傭人領著向內走去，明加回頭招呼二人跟上，五條悟見她看向自己,眼睛一亮,大步走了過去。
夏油杰控制好表情，跟著走了進去。
要說五條家和加茂家的區別，其實并沒有很大。加茂家甚至京都氣息更加濃厚一些，明加等人被引著去會客廳,五條悟對此興致缺缺。
好在之前在車上對長老的威脅起了效果，大概扯皮了接近一個小時，明加幾人就以去探望加茂曉為由先離開了。
只可惜五條悟作為五條家的少爺,下任家主，實在是逃脫不了去和更高級別的人會面一事，他嘖了一聲,無奈地跟著長老。
看望加茂曉的事只能由夏油杰和明加去辦了。
加茂家派了一個人給他們帶路，加茂曉的住址很偏僻,幾人走了好一會兒才到達目的地。
非�；臎�，傭人帶到門口就不再上前一步，冰冷地匯報了一聲到便離去。
按照加茂家的家規，加茂曉這樣的旁支，又沒有繼承到家傳術式，也沒有顯著咒術天賦的人，只能淪為雜役。
偏偏加茂曉不信邪，沒有咒術天賦那就去學真陰流，又爭取到京都校入學資格，這才在加茂家有了自己的落腳之地。
明加知道，再給她一點時間，她一定會徹底飛出加茂家這個牢籠，成為自由自在的飛鳥。
在正式探望之前，明加在手機上聯絡了對方。
得知對方此時方便后，在場唯一的男生自覺跟在明加的身后，保持了足夠的距離。
在門前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門被人從里面打開，露出加茂曉那張略有些蒼白的臉。
“影山小姐，你來了�！�
她努力朝明加扯出一個笑容。
她看起來很虛弱，幾個月不見，利落的短發稍微長長了一點，大概到肩膀的位置。
可能是剛剛起來的緣故，頭發有些亂糟糟的，劉海遮蓋住眉毛，讓她看起來顯得沒那么有精神。
加茂曉穿了一身黑色的睡袍，屋內點著安神用的香薰，香味彌漫在各個角落，加茂曉領著他們到客廳坐下，明加見她像是起身要去倒茶水，連忙站起來去幫她。
夏油杰眼觀鼻鼻觀心，端端正正地坐著，視線控制得很好，并沒有四處亂瞟。
“沒想到影山小姐你們會來，要是早知道的話我會準備得再充分點�！�
加茂曉身體確實不適，見明加來幫自己便沒有拒絕，等全部人坐下后，張了張干裂的嘴唇。
加茂曉剛剛的行動有些遲緩，并不像她戰斗時表現出的那么利落的樣子。
看起來她真的傷得很重。
夏油杰低頭看著杯子里的茶水。
明加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忍不住詢問究竟是發生了什么，加茂曉居然受了這么嚴重的傷。
“因為想要盡快提升自己的咒術師等級，所以去接了超出當前能力范圍的任務，在任務途中被咒靈傷到了�！�
加茂曉簡要地描述了一下。
明加點了點頭。
她知道加茂曉追求強大的實力，會這么做似乎是情理之中，加茂曉說完之后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大概是受了傷的原因，她的手抖了一下，茶水灑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明加下意識抽出紙巾。
“不用，我自己來�！�
加茂曉拒絕了她，從身上抽出一塊深色的帕子，擦拭起被茶水打濕的部分。
明加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腥氣，應該是她身上傷口泄露的。
她目露關心，“這樣出來接待我們真的不要緊嗎？”
“畢竟影山小姐也是好心。”
加茂曉看向她。
“從小到大，很少有人在我受傷后會來關心我�！�
“影山小姐，我很感激。”
她這話說得真摯，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交流賽的問題，總覺得她此刻沒有之前那樣具有攻擊性。
明加彎了彎眼睛，手指托起茶杯，輕輕地摩挲了一下杯壁，茶水很燙，溫度有些高，明加的手指動了動，淺酌一口后將茶杯放回了桌面上。
加茂曉也放下茶杯，用手抵住唇邊，輕咳了幾聲。
夏油杰全程一言不發，他和加茂曉沒有什么交流，此刻看起來也并不適合插話。
加茂曉緩了一下，看向他，“影山小姐其實是有什么想問的事情吧？”
明加點了點頭。
她說，“我在加茂家人微言輕，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如果能幫上你，我很榮幸。”
明加開門見山，“據說，先前去往京都校參觀的加茂家來使，死掉了�！�
加茂曉頓了一下，“是的�！�
“加茂家發生了詛咒師夜襲事件，那個詛咒師呢？”
“在擊殺了先前的來使后就被加茂家的人掌控，現在恐怕正關在哪里受審訊吧�！�
“那那位來使的尸體，被安置在哪了呢？”
加茂曉愣了一下，搖了搖頭，“這我并不知道，我沒有那么高的權限知曉，事實上詛咒師夜襲的時候我已經因為受傷在休養了，并沒有直接參與到相關事件中�！�
明加的表情看起來有些遺憾，但她并沒有說什么。
加茂曉的臉色看起來更蒼白了，明加先前聞到的那一絲腥氣似乎更沉重了一點，應該是茶水沒有擦干凈，暈染了血液的緣故。
明加站起身，“加茂小姐，我扶您進去休息吧。”
加茂曉沒有拒絕，她咳嗽了幾聲站起。
夏油杰極有眼色地站起，他說了一聲我在門外等你就先走了出去。
明加扶著加茂曉向臥室走去，在女生中加茂曉算是偏重的類型，因為她的肌肉含量很高，靠在明加身上的時候，隔著衣服明加都能感覺到她手臂上結實的線條。
明加有些出神。
為了逃離這個連名字都未曾給予她的地方，加茂曉真的做了許多努力。
她從雜役的位置一步步向上爬，手掌心是常年練刀留下的硬繭，多年的磨練造就她堅硬的外殼，連受傷都是因為想要提升自己的實力而誤判了任務對象的強度。
她真的很不容易。
為自己取名，為自己拿起刀，為能夠逃離牢籠而不斷鍛煉著自己。
御三家這樣的地方，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存在。
明明已經是二十一世紀，卻還可笑地重視著血脈與腐朽的傳承，有時候明加都很好奇這么個地方到底是怎么活了這么久的。
加茂曉的房間很干凈，所有東西都整理得井井有條，唯有敞開的衣柜里，散落的衣服并沒有被掛起來，明加扶加茂曉到床上坐下，對方小心翼翼地躺了上去，像是生怕弄亂了什么。
明加又起身去接了一杯熱水，放在她的床頭柜上。
爾后，明加在她的床邊坐下。
“加茂小姐，您平時有備醫藥箱的習慣嗎？”
加茂曉，“我并不常住這里，沒有這個習慣�！�
“您傷得很嚴重呢。”
明加替她掖了掖被角，擔憂道，“傷口是又裂開了嗎？還是盡早治療比較好吧，加茂家應該有家庭醫生吧�！�
“沒關系，沒人在意我的。我只是清理身體的時候不小心沾了水而已，而且——這樣的傷我已經習慣了。”
加茂曉皺了皺眉，扯了一下自己的被子，聲音有些虛弱。
明加看向她。
她在加茂曉的床邊坐下。
說實話，她挺喜歡加茂曉的。
她尊重努力上進的人，尤其是勇于打破自己的命運的加茂曉。
命運——聽起來是個讓人望而生畏的詞。
能打破命運的，比起能夠顛覆一切的力量，果然還是更需要一往無前的勇氣與決心。
所以——
一場大火在胸腔間燃燒，混雜著憤怒、酸楚、不甘、自責。
讓人血液沸騰，體溫上升，呼出的氣息都有些不穩。
既然是在詛咒師夜襲之前就受的傷，為什么直到如今都還會有新的血液滲出。
明加有那么一刻，覺得自己的身體是麻木的，莫大的悲傷籠罩在心頭，如鯁在喉，連呼入的空氣都變得晦澀。
明加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在加茂曉驚訝的目光下，她的手撫過加茂曉的臉頰，輕輕地停留在她的眉弓處。
“你裝得真的很不像�！�
明加幾乎是擠出這句話。
這般自哀自怨、仿佛接受了自己無人在意般的話語，不會從這個想要飛翔的女孩嘴里說出。
眼角輕輕發燙，胸腔起伏，明加的手指撩開對方厚重的劉海，一排刺目的縫合線樣的紋路突兀地出現在眼前。
出現在這個年輕女孩的頭上。
加茂曉愣了一下。
隨即，笑容逐漸扭曲，有透明的液體從縫合線溢出。
“你怎么會知道��？”
她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抬手覆蓋在自己的頭頂。
第53章
憤怒。
濃烈的情緒在胸腔間撕扯,猛烈跳動的心臟傳來陣陣疼痛。
明加大口呼吸，加茂曉坐了起來，肢體動作有些僵硬。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仿佛彼此是什么熟悉的朋友,明加見她輕輕地掀開自己的頭骨,一顆丑陋的大腦在其中跳躍著。
“為什么，你會知道��？”
羂索再次重復了一遍。
明加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遇上羂索的準備，畢竟哪怕是奪舍了夏油杰，在劇情后期他依舊沒有放棄加茂家。
因為加茂家是最接近高層的家族，羂索耕耘了這么久，不可能放棄。
明加要求五條家主安排自己前來,其實也有點“自投羅網”的意思。
賭羂索會對她下手。
所謂死亡也不過是障眼法，真正的羂索一定就藏在某個地方，但明加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選擇加茂曉。
術式與地位才是他選擇身體的因素才對。
加茂曉沒有特別的術式,在加茂家也是式微的地步，但羂索還是選擇了她，明加的身體發涼，像是有兩股情緒撕扯著大腦,一半冷靜無比快速分析著原因，另一半則是被憤怒撕扯混亂無序。
明加的肩松垮下來，她低下頭。
是因為她。
選用這樣一副對他來說并不強的軀體,是因為明加。
羂索想要明加的術式，或者是別的什么。而加茂家中與明加有所交集的就只有加茂曉，得到了這副身體,羂索或許有機會能夠接近明加。
一道寒光從眼前閃過，藏在被褥之下的利刃被羂索握在手中,面色蒼白的少女毫不猶豫地將刀刺向她。
明加迅速滾落地上，拉開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沉默地盯著羂索。
明加不會貿然動用術式，且先不說羂索在知曉她術式之后是否保有底牌，她對自己的警惕性絕對是拉滿。
再者……
明加需要讓自己受傷。
她知道，羂索既然敢選擇這副軀體，那就一定有自己的后手。
她是在逼羂索。
想要獲得她的術式，就必須殺掉她，但如何規避掉她的術式動手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更別說站在屋外的夏油杰，一旦爆發咒術，他會第一時間感知到。
這次的戰斗可以說是一次試探，恐怕羂索自己也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很小，這么做反而可能暴露自己。
但是明加的術式，實在是太誘人了。
改變事件狀態，以影響當下。
這份術式的上限太高，高到羂索也愿意放手一搏，能夠近距離接觸無任何保護的明加的機會實在是太少，若是那個六眼，不，哪怕那個咒靈操使在場，羂索都無法找到機會下手。
加茂曉的身體很靈活，即使現在是受了傷的狀態，明加并不擅長近身戰斗。
寒刃擦身而過，簡易領域的展開使她身上綻放出刀刃劃開的血花，看起來好不狼狽。
羂索臉上的笑容變得扭曲，“你可真是……”
下一擊刀刃襲來，明加伸手死死握住。
鋒利的刀刃一瞬間沁入血肉，掌心處尖銳的疼痛使明加臉色發白，鮮血滴答滴答落下。
在羂索的注視中，明加握著刀刃抬起手，抬到自己額前的高度。
在對方驟然深沉的目光下，刀尖刺入肌膚，在額頭上拉過一條長長的血痕，深可見骨。
明加用加茂曉咒力包裹的刀刃，在自己的額頭上劃開了觸目驚心的傷痕。
同時，她的身上咒力翻涌，確保羂索無法在此刻施力對自己造成更深一步的傷害。
鮮血從劃開的傷口流下，紅與白形成極致的對比，像是在臉上拉下了血幕，眼前的世界都變得血紅。
咒靈咆哮的聲音擊破門扉，羂索看向她。
“看來你對我的情報了解不少�！�
明加松開了手。
羂索殺不掉她，奪取術式的計劃失敗了。
本來就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羂索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她收回了劍，斂了方才的那一股殺意。
她深深地看了明加一眼，在夏油杰沖進來的那一刻身形一晃，消失在房間中。
“影山小姐！”
加茂曉的住處戶型復雜，本想暴力沖進來，但擔心倒塌的建筑會對明加造成傷害，夏油杰仍舊以最快的速度沖了進來。
入目是一片狼藉的臥室，刺鼻的血腥。
潔白的家袍從腰部位置暈開一大片鮮紅，順著衣袍滴滴答答地下落，在腳邊形成一小灘血液。
明加身形搖晃了一下，“她還在這附近，能抓到，快去�！�
“我來聯系悟，夏油先生，拜托你了�！�
明加的語速很快，她說話很冷靜。
哪怕此刻她的臉已經被鮮血淹沒，說話間血液會順著面頰流進她的唇中，夏油杰不再多言，釋放出數只咒靈，沖了出去。
房子搖搖欲墜，明加拖著搖搖晃晃的身軀走出，走到空曠的地方，開始釋放咒力。
五條悟能感覺到。
明加突兀地笑了一下。
她的術式確實能做到很多，比如說通過削減咒具效果，使羂索的逃跑難度提升。
如果可以她倒是想直接把羂索留下來，但如果真的這么容易，羂索也不會敢只身一人面對她。
事實上，光是消減效果就已經令明加疲憊不堪，腦袋的外部與內部都傳來無法忽視的疼痛，明加深呼吸幾口。
她要把羂索抓回來。
從前嘴里說著大話要打羂索，直至方才對峙的時候，一股從未有過的憤怒覆蓋全身。
加茂曉淪為了他們拉扯間的犧牲品，作為代價，明加一定會將羂索祓除。
一道淺色的身影出現在以前，明加抬起眸，幾乎被血色暈染的世界中，她和無垠的藍對視。
只是一個眼神，仿佛一切盡在不言中。
默契與理性使六眼神子表情冷凝，消失在了眼前。
五條悟和夏油杰的追擊，使用加茂曉身體的羂索是跑不掉的。
明加要通過這次抓捕，把他藏匿在高層中的勢力給揪出來。
她有些乏力，緩慢地坐到地上。
失血過多，腦袋傳來陣陣眩暈，身體也在發冷。
她此刻看起來一定夠慘的。
尤其是頭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
被羂索重傷，再晚一步或許就被殺掉。
因此——
明加知道，等自己清醒過來，她有關“羂索”的供詞，一定會被重視。
她又是五條悟的貼身保姆，對她的所有傷害都可以映射到五條悟的身上。
或許沒有人會在意一個小小保姆的死活。
甚至因為術式，明加一直被視作眼中釘也說不定，只是礙于她時刻與五條悟待在一起，她不能出事而已。
但假如與六眼神子有關，這腐朽的咒術界定然會重視。
這便是明加當下能做到的事情。
揭露羂索的存在，將五條家與加茂家一起拖下水，迫使咒術界不得不追查。
明加越來越困了。
眼皮變得沉重，她聽到一陣嘈雜，五條家長老領著一眾人向這個方向跑來。
“影山？！”
長老跑到她的面前扶住她，睜大了眼睛。
“這咒力殘穢……是加茂曉？”
“加茂曉，是加茂曉嗎，她襲擊了你？”
后跟來的人圍繞住明加，其中懂醫理的人上來幫明加止血，明加一邊接受著緊急治療，撐著最后一口氣快速道。
“不是加茂曉，她已經死了，有詛咒師占據了她的身體。”
所有人皆是一愣。
明加用盡力氣拽緊長老，將他的頭拽到自己的嘴邊，“加茂家中肯定還有詛咒師的余黨，我暈過去后看住我，不要讓任何人單獨靠近我，等少爺回來了讓他守�！�
說完這句話，明加的手垂了下來，徹底昏死過去。
長老愣了一下。
影山已經暈死過去了，身上的傷口看起來很駭人，尤其是額頭上的刀傷，仿佛……仿佛曾經有人想如此硬生生地將她的大腦劃開一樣。
長老打了一個冷顫。
讓少爺回來守著她，等等，一個保姆而已，需要這么大陣仗嗎？
長老抿了抿唇，壓下雜亂的心緒。
看起來，她明顯是知道些什么，對這么一位術式特殊，又是少爺的貼身保姆下手，哪怕是為了少爺的安全，長老都覺得明加不能出事。
他拿出了長老的威嚴，眼神銳利地看向跟過來的管家。
“我要求對影山進行最高規格的救治，她是五條悟的貼身保姆，掌握重要信息，不能出事�！�
*
五條悟的思緒很混亂。
身形在后山間穿梭，隨著咒力殘穢去尋找傷害了明加的人。
明加渾身是血的樣子還殘留在眼底，老實說，在見到她的那一刻，五條悟的內心是恐慌的。
明加看起來很虛弱，她流失了很多血，臉色慘白地站著，咒力也非常不穩定。
但是她的眼神非常平靜。
平靜到，仿佛受了那些傷的不是自己。
但從那雙過于平靜的眸中，五條悟依舊感覺到些許情緒。
像是在憤怒，像是在自責。
他聽到她的心聲。
【去追擊羂索，一定要把他帶回來�！�
來不及停留，連扶她站穩的動作也沒有，五條悟自知不能辜負明加的犧牲，在下一刻便去尋蹤。
遠處，龐大的咒靈在空中盤旋，同樣也在檢索著什么。
突兀地，一道黑色的身影映入眼簾。
五條悟沒有猶豫。
強大的咒力壓迫在身后的時候，羂索的額角流下汗，諷刺地哈了一聲。
“真是個瘋子�！�
不知道對自己的情報掌握到了何種地步，但至少絕對知道他有奪取他人的身體并駕馭術式的能力。
冒著這么大的風險來見他，就是賭他對自己的術式感興趣嗎。
她是否知道自己就算被抓住了也有全身而退的辦法？還是即使知道這樣，依舊將自己作為誘餌，就是想逼他出現？
羂索干脆停下了腳步，任由五條悟從身后將其擊倒，壓住他的手狠狠一折，骨頭斷裂的聲音傳來。
“抓住你了�！�
六眼神子的聲音壓抑著冰冷的憤怒。
感受著疼痛的時候，羂索心想。
這一局，確實是他輸了。
第54章
東京咒高。
加茂曉的手上和額頭上都貼著不明文字的符箓,雙手被反綁于凳子之后，安靜地坐在凳子上。
一切用得上的審訊手段對她統統沒用，哪怕是威脅到生命,她也只是抬起笑臉,意義不明地看著他們。
就像是看著小丑。
整整審訊了三天,高層不得不承認，也許他們無法從加茂曉的口中得知什么。
這位出身于加茂家的女孩，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襲擊了與她有過交集的五條家保姆，但經過確認，無論是□□還是咒力，都是加茂曉“本人”。
可以說,幾乎所有人都在等待明加的醒來。
這個在昏迷前說出“有詛咒師占據了他的身體”的六眼保姆，掌握著他們所不知道的信息。
明加被轉移到東京咒高，也已經過了三天。
她在加茂家接受了最高規格的治療,性命無憂,被帶回咒高時硝子重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什么大礙，明加被轉移到看護室，由三人組輪流照看。
“雖然也可以直接治療她身上的傷口,但悟說了，不要這么做�！�
輪班換到五條悟的時候，例行來看望明加的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碰面,五條悟沉默著*走到明加的床邊坐下，硝子便和夏油走上了外邊的走廊，趴在欄桿上聊天。
家入硝子煩悶地點著煙,指尖夾著那一小點熱源，望著遠處的風景出神。
原來在后方等來伙伴受傷的消息,是這么令人焦躁。
“影山小姐不至于無法自保，能讓那個加茂曉在她身上留下這么駭人的痕跡，一定有她的想法。”
夏油杰用手支著下巴，也有些苦悶地嘆了一口氣。
從五條家出發的時候，他還和悟嬉笑打鬧，稱最強降臨加茂家將瑟瑟發抖，結果不過是一個照面的功夫，影山小姐便重傷，加茂曉傷人叛逃。
到頭來，三個人中戰斗力最弱的影山小姐反而做了最多的事。
夏油杰回想起自己之前對影山明加的評價：
需要保護的弱者。
因為她弱小，所以不論是自己還是悟，對她的態度從來都是不對等的。
夏油杰自傲地認為她弱小無能需要保護，五條悟更是因為這份不對等在一開始一直忽視她的個人想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雖然后來某個人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并且為先前的不尊重買了單，正絞盡腦汁地獲得心儀女性的目光。
夏油杰也慢慢意識到人是可以成長，是可以改變的。不是被打上標簽的有固定行動模式的NPC，誰都有無盡的可能。
稍微，有點能理解悟后來成為老師這件事了。
按照自己的理想極端地將人劃分成幾個分類，認為一部分人永遠弱小，一部分人永遠丑陋，都是不正確的行為。
更別提，他還能聽見影山明加的心聲。
夏油杰從那些聲音中得知了自己的未來，他自認絕不會抵達那樣的未來，認為自己有能力改變一切。
然而實際上，卻是影山小姐在籌謀著如何從那樣的未來保護他。
是的，夏油杰反應過來。
只身犯險，再晚一點或許就被殺掉，這么做的明加，是為了阻止那樣的未來。
她掌握的信息遠比夏油杰知道的多，卻從未跟他們商量過，而是直接自己就沖上去了。
……自己，反而才是被保護的那方。
被比自己弱小的人保護了。
有那么一刻，夏油杰對自己的信念產生了動搖。
這并非意味著他信念的破碎，只是在這一刻，夏油杰開始思考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意味著他已經走上了極端，并且不自知。
但現在看起來，他有回頭，重新思考的機會。
將需要保護強加在弱者的身上，或者說，僅僅因為沒有絕對的實力就將對方定義為弱者，似乎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他都能反應過來明加是在保護他們，更何況悟呢。
夏油杰直起身，看向掩上的門扉。
不知道悟又是何種心情。
*
看護室內。
五條悟很少受傷，對于包扎護理類的知識只是從書上看到過。
五條悟什么都會，區別只是熟不熟練而已，但是這三天下來，因為明加特地囑咐過需要自己看守身邊，五條悟已經將基礎的換藥護理操作熟練。
明加的額頭纏著繃帶，黃色的藥水滲透，五條悟俯下身小心地揭下，一排觸目驚心的傷痕暴露在眼中。
那并不是一條規整的傷疤，略有歪斜，像是縫合線一樣丑陋，似乎曾經下手的人想將她的腦袋掀開。
任誰都會為這從刀口中揣測出的惡意而渾身發冷。
此刻刀口結痂，家入硝子說自己能為她治療，畢竟誰也不想在臉上留下這么觸目驚心的傷痕，但五條悟制止了。
明加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
她的術式確實戰斗能力不強，但上限非常高，不至于被用二級咒術師身體的詛咒師傷成這樣。
所以她是故意的也說不定。
不能讓她的犧牲白費。
其實他抓回加茂曉，見到治療完的明加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她緊閉著雙眼，面色蒼白，身上的咒力殘穢被清理干凈，安靜地躺在那里。
這是五條悟第一次認識到，原來自己的同伴是會受傷的。
是會直面惡意，被襲擊，被算計的。
今天是明加，那之后呢？是杰？是硝子？
還是未來他的后輩們，他的學生們？
想要憑借自己的一己之力保護所有人是無稽之談，素來我行我素的六眼神子意識到，只有一個人強大是不行的。
五條悟拿出藥水擦拭傷口，按照過去的步驟熟練地換藥上藥，再用紗布包扎。
在這個過程中，他無可避免地離明加很近。
沒有什么生機，合著眼，看上去很安靜。
過去明加即使外表上看著很安靜，內心也是嘈雜的，嘰里呱啦說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會要求加工資一會又罵他資本家，時不時還抖落一些來自未來的事情，常常把他和杰弄得說不出話來。
但五條悟發現，明加所說的那些未來之中，沒有她的身影。
也就是說，在這些事發生的時候，明加僅僅是一個看客。
所以她本可以置身事外。
五條悟知道她最開始的想法，在五條家宅服侍他的時候經常心里大喊著什么攢夠錢我就要跑路去世界旅游什么的。
這些事其實完全和她沒有關系吧。
她完全可以按照自己一開始計劃的那樣，賺夠錢就離開這里，按照她的說法，境內會變得一團亂，她可以出去逍遙快活，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頭頂著觸目驚心的疤痕，即使湊得這么近，連呼吸聲都很低。
明加……是在保護他們。
保護他們不會迎來那樣的未來。
五條悟的心緒很亂。
女性的睫毛纖長，閉目時整齊地在臉上投下陰影。
濃烈的藥水味之下，是獨屬于她的，似有若無的荷爾蒙氣息。
五條悟很難描述那是什么氣息，總之聞到了就會莫名變得平靜下來，仿佛一切都可以不用急，一切都有重頭再來的機會。
五條悟的視線在她的睫毛上逗留了許久。
他是真的覺得明加的眼睛很好看。
明明自己擁有全世界最特殊的眼睛，但是明加的眼睛就是讓他印象深刻。
仿佛，在她的眼中，光有了形狀。
突兀的，近距離觀察的眼睫顫了下。
五條悟眨了眨眼。
明加似有所感，沒有電視劇中的浪漫，她猶如屁股上突然被打了一針猛藥，猛地睜開了眼睛。
這股視線怎么回事，怎么存在感這么強？是敵人嗎？她好像是在加茂家吧，難道是敵人在盯著她——
欸？
明加和五條悟對視。
分不清是海還是天，浪潮還是云朵，它近在咫尺，所有聲音都被吞噬，起伏的浪潮頃刻間將明加淹沒。
白色睫毛輕輕顫了顫，驚訝和欣喜浸染天空。
五條悟直起了身，“明加——”
【我嘞個豆啊，五條悟剛剛怎么趴我臉上來了，這是要干嘛�。俊�
【剛活過來差點又給我嚇死過去，賠錢，賠錢啊，精神損失費！】
欣喜的呼喚卡在喉嚨間，五條悟上揚的嘴角頓住，繼續笑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他該怎么解釋自己剛剛離明加那么近？
明加努力想坐起來，試了一下放棄了，五條悟反應過來，伸手搖高病床，拿來一個新枕頭墊在她的腰后。
門外傳來腳步聲，夏油杰率先推門而進，看向他們。
“影山小姐！”
夏油杰上揚的聲音中帶著喜悅。
家入硝子緊隨其后，上前觀察明加狀態，在確認沒有事后松了一口氣。
仿佛壓在胸口的郁氣也散去，原來看到同伴能夠醒來是這么值得慶幸的事。
明加提著力氣，和在場的人都打了個招呼，順便表達了一下感謝。
五條悟給她倒了一杯水，明加沒有力氣去接，五條悟便遞到她的唇邊。
場面似乎有些怪怪的，少爺居然來服侍自己？
明加內心覺得怪異，但肢體動作并沒有拒絕，她對準杯壁喝了一口水，抬眸又看見五條悟那近在咫尺的臉。
【奇怪，奇怪啊�！�
什么奇怪？五條悟和夏油杰繃緊了身子，看向她。
【剛才五條悟為什么要離我這么近，他是在觀察什么嗎，可是我頭上的傷擋住了吧？】
明加狐疑，五條悟僵住。
此刻很想將明加的嘴捂住，但五條悟做不到。
【而且——剛才我抬頭的幅度要是大一點，說不定會親上吧？會的吧，會的吧？五條悟在干什么��！】
夏油杰：“？”
他猛地向五條悟投去不可置信的目光。
第55章
五條悟的手心沁出汗。
他的臉上降下一層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險，要真親上了怎么辦，五條悟可是未成年……】
明加的視線落在五條悟的身上又移開。
要真親上了未成年,明加就要睡不著了。
所以五條悟為什么湊她那么近？
“明加,頭上的傷感覺怎么樣？剛才給你換了藥,應該沒有刺激到傷口。”
五條悟輕咳了一聲，轉移話題。
【喔！原來如此！】
明加仔細感受了一下，傷口已經被處理縫合過了，這下倒真的留一排縫合線在頭頂了，她說，“沒什么異樣感,謝謝少爺。”
【看來是我多想了，差點以為……嗐，我還以為自己魅力這么大呢！】
【幸好幸好。沒動了歪心思就好,不然怎么糾正他還怪頭疼的。說起來五條悟也到年齡了吧,對異性好奇什么的……】
夏油杰聽著聽著，覺得不太對勁。
影山小姐這是什么意思，糾正？
也就是說，她并不希望五條悟喜歡上自己？
這簡直就是貼臉開大！突然被拒絕的感受一定很不好吧,偏偏還不能表現出來。果然，夏油杰再看過去的時候，五條悟的嘴角繃得緊緊的。
【不過,有一說一。他的臉真的很好看�！�
【如果是二十八歲的五條悟的話搞不好我真的沒什么抵抗力，畢竟是渾身上下乃至頭發絲都完美的高專教師，斯哈斯哈……】
五條悟：……？
心情就像是坐過山車般跌宕起伏,被明加拒絕的下一秒，就是心儀的女生說喜歡未來的那個他。
這樣的答案未免過于滑稽,五條悟心想，難道追求明加還要等十幾年后嗎？
夏油杰也恍然大悟。
如果成為教師的五條悟真的像明加口中說的那樣，什么都會幾乎完美的話，硝子的分析不就對了嗎？
影山小姐喜歡，不會給自己添麻煩的成熟靠譜類型的男性。
……敗給了未來的自己，真是相當抓馬啊，悟。
五條悟顯然也這么想的。
好消息：明加說對他沒抵抗力。
壞消息：她說的是十幾年后的自己。
不甘心……好像太早。沒有敗北的感覺。
但是說被選擇，也并不算，因為未來虛無縹緲。
五條悟，宇宙貓貓頭.jpg
比起明顯呆滯的五條悟，夏油杰顯然就頭腦清醒許多。影山小姐蘇醒這件事會很快被報告上去，屆時影山小姐還要頂著身體壓力去匯報工作，會很辛苦。
他上前拍了拍五條悟。
“影山小姐，您先好好休息，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后續要安排的事情，就不麻煩她了。
自從影山小姐到來，他們幾個的大多事情都甩手交給她，屬實是已經被慣壞了。
畢竟在加班工資到位的前提下，影山小姐很樂于替他們完成工作。
但讓傷者帶病工作實在是不仁道，夏油杰架上五條悟的胳膊，扯走了持續宇宙漫游看起來有些失魂落魄的貓。
門外，五條悟才恢復正常。
夏油杰松開架著他的手，嘆了一口氣。
“悟，你啊……”
影山小姐畢竟說了對他沒什么抵抗力，就是這個他此刻并不存在。
五條悟：對手竟是我自己。
自己給自己上壓力？
他有些茫然。
夏油杰拍了拍他的肩。
家入硝子手里的煙早就在進門前就掐掉了，她此刻瞇了瞇眼，突兀道：“你們有事瞞著我�！�
兩個人齊齊看向她。
向來扮演事不關己角色的高中生此刻已經有了融入他們的意識，家入硝子表情平靜，一只手搭在腰上。
“不止是瞞著我，你們還瞞著影山小姐�！�
夏油杰愣了一下，“硝子，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每次你們和影山小姐相處完總是會變得怪怪的�！�
家入硝子說道。
上次在五條家也是，影山小姐送完果汁之后就開始說莫名其妙的話，這種明目張膽瞞著你有小秘密什么的……真是火大。
五條悟笑了一下，開始看向天邊打著哈哈試圖跳過話題。
“不告訴我的話，我就把你們每次見面之后的怪狀都跟她說。”
家入硝子無情威脅，“影山小姐比我聰明多了，如果是她的話，在知道你們背地里的表現肯定會猜到些什么�！�
夏油杰當即渾身冷汗就流下來了。
是的，以影山小姐的能力，恐怕不難通過他們的反應猜到自己的心聲被聽見了。
雖然他們并沒有因為自己能聽見心聲而辦什么壞事，但是對于一個可以說是喪失了隱私的人來說，這是一件非常沒有安全感的事。
搞不好，彼此間的信任會在頃刻間破碎。
這并不是他們愿意見到的事。
夏油杰穩了穩心神，指向遠離看護室的地方，“我們換一個地方說吧�！�
他意味深長地和五條悟對視了一眼。
后者思考了一下，爾后對他點了點頭。
*
“我們，能夠聽到影山小姐的心聲。”
落座在房間里，還來不及打開自己方才路過售貨機買的汽水時，家入硝子就聽到了這么一句。
家入硝子：？
她的手下意識收緊，開了一點口的汽水從縫隙里噴出，盡數灑在她的衣服上。
啊？
一向閑適平靜的女高中生懷疑并沉思，任由面料將汽水吸收。
夏油杰很有紳士風度地掏出一包紙巾，遞了過去。
“并不是故意瞞著硝子你，只是我們在試探之后發現你好像聽不到，出于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的準則，我們就沒有告訴你。”
家入硝子拆出紙巾徒勞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哦了一聲。
他們說的也沒錯，能聽到心聲什么的當然不能大肆宣傳，這也是為了保護明加。
“所以，你們都從影山小姐的心聲中聽到什么了？”
家入硝子抬起眼。
其實這才是她好奇的地方。
會是什么樣的內容，讓兩個最強聽到之后都露出那么奇怪的神情？
夏油杰清了清嗓子。
“接下來說出來的話可能會讓你有些震驚，但一定要保密，硝子�！�
“我知道，立下束縛也是可以的。”
“那倒不用，我們相信你。那我就說了�！�
夏油杰頓了頓，調整了一下語言。
“在擁有【預知】能力的影山小姐的心聲中，我們得知了未來，一個我、悟、夜蛾老師，乃至后輩全都陣亡了的未來�！�
夏油杰用很平靜的嗓音概括著他們所知道的事。
每一件說出來都會讓家入硝子的眉頭皺得更緊一分，在聽完夏油杰說完全部后，她放在兜里的手徒勞地捏緊打火機，爾后又松開，如此反復。
掌心被汗液濕潤，家入硝子問，“在這些事情中，我的故事呢？”
“硝子一直待在后方，生命沒有受到什么威脅�！�
夏油杰答道。
五條悟說話更利索，像是將那一層隱忍的紗撕開，露出那些痛到痙攣的血肉，“但是情況也不是很好，一直在面對同伴死亡什么的，還有不停剖尸解析，處理伙伴尸體什么的�！�
咒術師的遺體不經過處理，很容易滋生出詛咒。
五條悟說，“既然我和杰都死了，搞不好也解剖過我們什么的——開個玩笑啦，你們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夏油杰用“你在說什么”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家入硝子的身體卸了力，兩腿交疊，神情看不出什么變化。
因為抽煙，她的嗓音較為低啞，“這樣啊……是這樣的處境啊�！�
頭發落在她的臉頰兩側，柔軟的發質摩挲皮膚帶來輕微的癢意。
家入硝子看向自己的鞋尖，不知道說些什么。
她能做的或許也只有這些。
夏油杰看不下去，“不會再這樣的，硝子。未來是可以改變的。”
被安慰的少女一秒抬起頭，恢復成原來事不關己的模樣。
“謝謝安慰，但是我覺得你更需要改變一點。畢竟你的未來讓人很難以描述，夏油君。”
夏油杰：“……”
很好，還是原汁原味的硝子。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只是猜測，明加的心聲能被你們聽到，是不是某種特殊的束縛？”
“這個問題，我和悟探討過，但目前身邊的例子有限，我和悟的共同點就是我們都死了�！�
夏油杰面不改色地說。
家入硝子：“……”
如果是因為死了而被選中束縛的話，好像有點可憐。
“我遇到過另一個能聽到明加心聲的家伙，那個人——也死了。還是被我殺的�！�
五條悟補充。
家入硝子：“那束縛條件是這個？”
夏油杰搖了搖頭，“夜蛾老師沒有什么不同的表現，灰原，就是上次村莊的那個小子，也沒有。”
“所以，我和悟猜測，除了死亡條件之外，實力也是一個篩選條件。”
家入硝子點了點頭。
“你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五條悟開口，“明加選中未來都死了，但同時擁有強大能力的我們，是希望我們能改變什么吧，改變自己的命運？”
“也許認定條件是：有能力改變一切之人�！�
夏油杰接話。
然后三人陷入一陣沉默。
改變命運，實在是一件虛無縹緲的事。
但事實情況是，明加從未在明面上要求過他們什么，反而是只身一人冒險。
“也就是說，影山小姐并不知曉自己有這么一層束縛。”
家入硝子說道。
“真的，是她自己本人，選擇的你們嗎？”
第56章
關于是否是明加選擇了他們作為束縛對象,實在是無從得證。
畢竟連明加本人都不知道這件事的存在，實在是讓人費解。
三人不再聊這件事，打好精神,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明加蘇醒過來之后,夜蛾正道來看望了她。
抱在懷里的胖達在看到明加時便兩眼淚汪汪,伸著手想要靠近她，被夜蛾正道無情攔住。
看著熊貓可憐兮兮的模樣，明加將視線從床上桌的電腦上移開，朝他們笑了笑。
沒想到明加帶病還工作，夜蛾正道卡殼了一下，“……影山小姐,您辛苦了。還是好好休息比較好吧�！�
外面的社畜都發展成什么樣了？影山小姐也太敬業了吧！
明加摸了摸腦袋，咒術師的體質很好，換作普通人或許得休養十天半個月的,但是經過治療之后明加感覺只是稍微有些體虛而已,額頭更是癢癢的，應該是在長肉了。
她說，“沒事的，我只是在工作而已�！�
夜蛾：五條家強度這么大？
記得影山小姐是服務于五條悟的吧,果然還是找那小子談談。
作為高專的負責人，夜蛾正道此次前來除了看望確實是有話要說。
在來之前他還在想要怎么向病號傳達某些事宜，但看完明加的狀態后,有些話又變得如香蕉奶昔般絲滑。
夜蛾正道含蓄地說了上層在等她醒來，需要她匯報一些相關信息的事情。
明加非常專業地比了個OK，看起來十分可靠。
夜蛾正道臨走前忍不住回頭,“影山小姐，如果身體支撐不了的話可以往后拖……”
明加的視線重新落在電腦屏幕上,瑩瑩幽光打在她的臉上，她用平靜的聲音說，“夜蛾先生，我的身體完全沒有問題。甚至可以的話，我想盡快向高層匯報我所知道的事情�！�
現在正是高層對她關注度最高的時候，怎么可能放棄這個機會。
就是爬，也要爬著去匯報了！
夜蛾點了點頭。
他安排事情的速度很快，一向以扯皮出名的咒術界居然詭異地快速了一次，上午明加醒來，下午她就已經去匯報了。
當然，出于安全，五條悟自發要求陪同。
但是為了賣慘，明加還是坐著輪椅去的。
就問你，身殘志堅也要工作，醒來第一時間就是想著匯報信息，感不感動？
明加還是第一次面對高層，真的像漫畫里畫的那樣，所有人待在一個可見度極低的房間里。
前來聽她報告的高層各自躲在立起的屏風之后，呈包圍狀將坐在輪椅上的明加和站在他身旁的五條悟包圍了起來。
一開口，夸張的回音就蕩在這個房間中，五條悟忍著煩躁守在旁邊。
【我是貨拉拉司機�！�
沒等高層話音落下，五條悟就聽到坐在輪椅上，樣貌上看起來非�！疤撊酢钡呐酝蝗辉谛睦镎f道。
【這就是一群裝貨。】
五條悟：。
倒也說得沒錯。
煩悶的心情緩解了一下，聽完高層說話，面上表現得足夠謙卑的明加突然伸出手，解下了頭上的紗布。
一層一層的白色紗布剝落，散亂德疊在她的腿上，撤去涂了藥水的黃色紗布，一排觸目驚心的疤痕裸露出來。
“我要上報的，是那名鳩占鵲巢詛咒師的術式�！�
“他能夠通過移植軀體的大腦以獲得□□的術式與記憶，憑借這一能力可以長生不老。在移植大腦后，咒力看上去并不會有什么變化，所以，哪怕是六眼也無法辨別，只能憑借掌握的信息判斷此人是否已經被置換了大腦。”
明加話音落下，一片死寂。
她沒有等他們回話，指了指自己額頭上還在犯癢的傷，“我的術式因果論對其有極大的吸引力，因此，在面對我時為了提高勝率，他主動向我公開了術式以提升能力。”
那是一條可怖的傷疤。
從左到右貫穿整個額頭，細密的黑色縫合線看起來非常割裂，與女性精致清雋的五官格格不入。
經過加茂家的檢查，只要刺向她的尖刀再深入一點，明加就會受到無法逆轉的傷害。
“但是礙于他侵占的身體實力為二級術師，并且將將受傷休養。詛咒師并沒有成功，咒靈操使第一時間發現不對勁前來解救，我才免于一難�！�
明加說著說著，咳嗽了起來，蒼白的臉頰像是風中飄搖的枯葉，眼瞼是一片落敗的青色，看起來像是真的大病一場。
“影山。你是說，在這樣一位對你抱有殺心的，擁有如此詭異術師的詛咒師手里，你活了下來是嗎？”
質疑的聲音傳來。
明加強撐著抬起睫，仿佛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去，“我想各位應該都清楚我的術式，雖然并不擅長戰斗，但確實有很強的自保能力。”
她又笑了笑，“如果我真的被奪走了術式，各位恐怕也無法坐在這里這么安然地問出問題了。”
因果論這樣的術式，要是落入有心之人的手里，絕對是一場災難。
明加是在告訴他們，如果自己真的懷有異心，她早就造反了。
幾位都不說話。
接下來又問了一些問題，明加都一副虛弱得下一刻就要躺板板的死樣，半死不活地回答了。
很多時候久居上位的人確實不會管下面人的死活，即使是事情可以利落地做完，為了維持自己的威嚴總要扯皮上許久。
久到五條悟不耐煩，爆發了。
“我說你們啊，要為老不尊到什么時候啊？”
白發六眼伸出手下壓了墨鏡，露出一雙凝了冰的眼眸。
無形的視線掃過在場所有人，像是在背后吹起了一陣涼風，令所有人不寒而栗。
“五條，不得無禮�！�
有人訓斥了一聲。
五條悟看了過去，怒意伴隨著耐心的告罄，威脅降臨頭頂，訓斥的人立刻噤了聲。
雖出身于御三家，但五條悟可沒有什么尊卑概念。
明加說過，他干出過殘暴地把高層都殺了的事。
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只能說眼前的這群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這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
殺了一批，會有新的一批續上，是一群連生氣都不值得的家伙。
五條悟握住明加的輪椅把手，忽視屏風后的人，將她退了出去。
遠離了一段距離，明加的狀態又好了起來。
【我說實話，他們沒我能裝。嘖嘖，剛才那咳嗽，那小臉色，看著都快死了吧。】
【裝病可是向領導請假的一項出眾技能啊！】
五條悟推著她到一塊空曠的地方，明加看向他，“少爺，您可以見到加茂曉嗎？”
“她關在審訊室吧？直接闖就可以了�！�
沒回答自己有沒有權限，而是直接給出這么個答案。
明加：很好，很五條悟。
“要去嗎？”
五條悟稍微低下了頭，認真地看著她。
在提到加茂曉的時候，明加內心的聲音沉寂了下來。
剛才那些沾沾自喜的驕傲全部消失沒有，像是一顆石子拋入深潭，激起細小卻沉重的漣漪。
五條悟看向她。
只要明加說去，他可以立馬扛起輪椅狂跑三公里不帶喘氣。
如果明加嫌扛著輪椅跑太丟人，他也可以抱著她跑。
明加搖了搖頭。
“我就不過去了�！�
她看向五條悟，“加茂曉剛被抓回來，加茂家和五條家都介入，即使是內應的高層也無法在戒備最森嚴的時刻把加茂曉撈出去。”
如果僅僅是交給高層來看管，那恐怕加茂曉被抓的第一天就逃走了。
因為明加將五條家和加茂家都拉下了水，和明加打過招呼的五條家主對這件事更是高度關注，因此“加茂曉”整整被關了三天，都還沒找到逃出的契機。
但明加知道，羂索不是逃不出去，只是不想用上更多的手段。
他知道自己被關進來肯定要舍棄掉什么，所以還在觀望。
明加也知道，五條和加茂的手始終有限，遲早有一天羂索還是會被帶出去。
但明加要的也不多，她的目標是把羂索在高層的內應給揪出來，能不能清理干凈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讓所有咒術師知道：上層之中有叛徒。
讓年輕人不再盲目相信高層，或許能避免許多悲劇的發生。
比如灰原雄。
五條悟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
“交給我吧�！�
適當安排一些紕漏，勾引誘餌上鉤。
有些事明加的地位權限有限，交給他這個大少爺會更方便一點。
但是五條悟看得出來，明加并不想面對加茂曉。
對于這個與自己僅有幾句話交情的女孩的逝去，五條悟的內心確實沒有悲傷。
從小接觸的一切告訴他這個世界素來如此，五條悟沒有那么多的情感去關注別人，但是他沒有想到明加會因此感到自責。
大概……是覺得自己明明知道未來，卻還是沒能從那個家伙的手下保護住加茂曉而覺得自責吧。
“明加。”
五條悟開口。
明加抬頭看他。
“有些事并不是你的職責，你想不想做都可以，沒有人會因為你做得不夠好而怪罪你�！�
他頓了一下，“如果知道你做了什么，她會感激你的。不必過于苛責自己�！�
明加張了張口。
五條悟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明加愣了一下，好久，露出一個舒緩的笑臉。
“是嗎，或許吧。”
【真的有老師的樣子了，小悟，媽媽好感動哦……】
五條悟的放在輪椅上的手收緊。
媽媽……？
他才不要當母子啊！
*
又休息了幾天，明加的血條幾乎已經回滿了。
額頭上的傷痕在從高層那邊回來后就拜托硝子進行處理，不過遺憾的是因為時間有點晚，想要完全恢復如初應該是不太可能了。
加茂家醫生的縫合技術很好，硝子說會留下細微的痕跡。
明加對這并沒有什么想法，傷痕是她對抗羂索的痕跡，也在時刻提醒她要做什么。
蹲守了大概五天，五條悟合理地安排了紕漏，果不其然，“加茂曉”潛逃的消息便傳來。
羂索本人也早已意識到了這是個陷阱，但他也毫不猶豫地做出了取舍——
五條悟得知消息，和夏油杰一起潛伏在某個高層的家附近的時候，只等來一具已經失去了生息的尸體。
暴露了的內應直接被羂索處理掉了。
以此為契機，五條家發難，要求徹查總監部，然后就是幾波勢力又臭又長的拉扯。
以一己之力攪局的明加沒有參與到權力的紛爭中，休息好后，踩著暑假的尾巴，四人來到了夏油杰家。
得知同學要來寄宿，夏油杰的父母非常熱情。
夏油杰家里條件還算不錯，算是普通人中比較好的那一批，家里住在高級公寓，五條悟在夏油杰房間打地鋪，明加和硝子睡在客房。
對于夏油杰在新學校交到這么多朋友這件事，夏油夫婦表示歡迎。
不知道是不是明加的錯覺，從摁響門鈴到夏油夫人來開門，夏油杰的氣質好像陡然間變了。
和他們一起時吊兒郎當，偶爾還會插科打諢，但是一到家門前，夏油杰仿佛就變得沉穩了起來，明明是高中生，卻莫名給人一種社畜般的沉穩。
臉上也掛上得體的笑容，仿佛即將見面的不是他的母親，而是什么上司領導。
門被人從里面打開。
打扮得非常得體的女性朝他們露出笑臉，明加等人齊聲聲說了句打擾了，被夏油夫人迎進了屋。
客廳很整潔，到處都整理得一絲不茍，仿佛連一�；覊m都看不到。
明加等人換了鞋子，在客廳落座，不等夏油夫人行動，夏油杰主動去幫母親泡茶，兩個人在水吧臺忙活。
剩下幾人互相看了一眼，不在別人家里四處打量是初次見面的禮儀。
兩人泡好茶水出來，明加遞上伴手禮，一陣客套的寒暄，夏油夫人提著公文包出門，臨行前囑咐好夏油杰招待好他們。
大人一走，五條悟頓時原形畢露，整個人呈大字型敞開，直挺挺地躺在沙發上。
“杰，給我倒杯茶，要加兩塊方糖！”
夏油杰呵呵笑了一聲，“真把這當你家了？”
然而還是起身老老實實地照做。
果然很奇怪。
明加瞇了瞇眼。
明加不太想探究別人的私生活，但是夏油杰的表現……
怎么感覺他在家人面前反而不自在呢？
夏油杰倒茶的手一頓*，他若無其事地往杯子里放了五塊方糖，無視了五條悟的抗議。
將茶水遞給五條悟，夏油杰又拿出小餅干遞給明加，“影山小姐，給您。”
明加接過，道了一句謝。
有些想法一旦開了個口子就停不下來了，明加一邊吃小餅干一邊神游天外。
【老實說，能教育出夏油杰這樣性格的孩子，我還以為夏油夫婦會是非常淳樸善良的類型�！�
畢竟夏油杰可是個滿嘴正論，以保護弱者為己任的大善人呀。
但仔細一想，其實夏油杰總是在走向極端。如果是正常教育出來的孩子不會這么鉆牛角尖的，那很可能是家庭教育上有什么問題。
家里被打理得非常干凈，干凈到仿佛不常有人住一樣。
【難道夏油夫婦實際上是非常嚴厲的類型？】
那種把孩子訓得仿佛各方各面都完美，是鄰居口中的“別人家的兒子”的類型，仔細一想，夏油杰似乎也挺符合。
他也蠻會用好聽的話來粉飾自己的。
明加啃完了一包小餅干。
還不等她繼續發散思維，夏油杰遞過來一個手柄，臉上帶著笑容。
“影山小姐，玩游戲嗎？”
明加指了指自己。
誰，我嗎？我能加入高中生的游戲？
夏油杰把游戲機塞到了她的手中，將她推向五條悟那邊。
“我們把在宿舍的游戲機帶回來了，家里也有之前買的，所以每個人都有，不用擔心。”
硝子也晃了晃從包里掏出來的手柄。
好吧，總比打牌好。
一個下午，四人都在游戲的酣戰中度過。
明加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拋棄一切不管不顧地打游戲了，這種感覺不要太爽，最關鍵是，大家都在玩電子游戲，杜絕了作弊的可能。
明加在操作上終于沒有被全方位地碾壓了。
舒服！
日落金山，斜陽照進家中，意識到時間已經差不多的夏油杰站起身，摸了摸手機。
他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愣了一下，很快又將情緒掩蓋下去。
“我要去買菜了，你們一起嗎？”
“欸？可以指定晚餐？”
“今晚我父母要加班，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可以�！�
夏油杰已經起身到玄關處去換鞋子，他拿起放在玄關柜子上的發繩將自己散落的頭發綁好，出門買菜的背影分外熟練。
“當然，是我下廚。”
夏油杰的手摸上門把手的時候，回頭對他們笑了一下。
【好……好省心的小孩！】
明加內心大受震撼。
【已經像個大人一樣能夠游刃有余地招待家里的客人了，天吶，這就是優等生嗎，不愧是在女生中更受歡迎的夏油杰��！】
五條悟投過去幽幽的目光。
夏油杰：“……”
明加迅速跟上，“夏油先生，我也去�！�
“我也�！奔胰胂踝优e起了手。
五條悟已經走到了玄關處開始換鞋子。
“你們……”
夏油杰無奈地笑了一下。
“只是買個菜而已。既然這樣，那就一起去吧�！�
收拾好自己，順手將剛才打游戲制造的垃圾帶出，四人浩浩蕩蕩地向超市走去。
如果不是覺醒了咒術天賦，夏油杰也會跟普通人家的小孩一樣，按部就班地上學、工作，過完自己的人生。
他所住的社區就是很普通的住宅區，明加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么平凡的氣息了。
結束社團活動的學生成群結隊地回家，又在某個十字路口分別，約定明天繼續見面。
手里提著菜準備回家的普通居民，坐在路邊長椅上懶洋洋曬著太陽的老人……
就連街邊汽車的鳴笛都讓明加有些恍惚。
在咒術界待久了，差點忘了普通人的生活。
而在這樣的環境里生長了十幾年的夏油杰，又是怎樣得絕望與痛苦，才會徹底割舍自己的前半生。
夏油杰叛逃后吃穿用度上都盡量減少與猴子的聯系，已經對這個世界失望至極。
“哦，是小杰啊，是你的朋友嗎？”
一個滿臉笑意的奶奶牽著剛從兒童公園玩完出來的孫子，路過夏油杰時打了個招呼。
夏油杰露出一個禮貌得體的笑容，“是的，朋友們過來寄宿幾天。”
“真好啊，”老奶奶笑道，“聽說你去了很遠的地方讀書，大家都很佩服你哦，為了學業很努力呢！”
“不愧是小杰�！�
說罷，她看向自己的孫子，“向夏油哥哥打招呼，你要以他為榜樣哦。”
夏油杰和孩子打了個招呼，就這么保持著對外成熟的樣子。
這個點恰好是居民買菜的時間，遇到了很多熟人，夏油杰一一打招呼回應。
走在身后的五條悟和家入硝子竊竊私語，“這個家伙的口碑還真好啊。”
“和在學校完全是兩個樣子，夜蛾老師看到會哭的吧�！�
明加走在最后面，聞言，心想確實。
從每一個打招呼的鄰居口中，明加拼湊出夏油杰對外的形象。
成績優異，尊老愛幼，從不讓家里操心，優點似乎很多很多，近乎是所有人心中的完美孩子。
但是明加知道，這樣的小孩是不存在的。
【果然……】
【夏油杰的父母，確實一直以來都對他是高標準的吧。】
精英父母，完美兒子。
怎么想都是很經典的配置。
很經典的，反派黑化前的家庭配置。
而這種反派又往往只是炮灰，死得早不說，還是推動劇情的一把好手。
明加嘖嘖幾聲。
【真是非常標準的人生啊�！�
在下一個十字路口右轉，就來到離家附近最近的生鮮超市。
夏油杰停下腳步，等待伙伴的跟上。
日落中，白色的頭發被鍍上一層暖色，走路沒個正形的摯友大大咧咧地過來，家入硝子雙手插兜，也在慢慢靠近。
夏油杰的視線慢慢后移，最后和穿著常服的明加對視。
她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平靜無波，長發的造型非常適合她，是她看上去成熟堅韌，擁有讓人安心的特質。
明加走近。
幾人站在一起。
夏油杰聽到。
【所以，為什么叛逃之后會優先殺了父母呢……是因為壓力嗎？】
第57章
明加的表情很平靜,她的內心在疑惑并思考著。
而這句話結束的下一刻，五條悟上前一步，及時擋住夏油杰的表情。
猶如一顆平地驚雷,瞬間將方圓百里的事物全部摧毀,在聽到明加心聲的那一刻,夏油杰心中轟的一聲——
驚詫到他表情失去控制，內心一片空白。
五條悟擋在他的面前，神情冷凝，用嘴型跟他說：冷靜一點。
怎么冷靜？
思緒一瞬間亂成麻，方才夏油杰還在思考今晚要做什么，羅列的菜譜在此刻通通打亂。
這種事根本冷靜不了吧？
他,夏油杰，叛逃后殺了自己的雙親？！
沒有第一時間出聲已經是克制到極致，夏油杰的呼吸都變得快速,離得近的家入硝子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她干脆回頭拖住明加的腳步，在明加更前一步就能看清夏油杰表情時攔住了她。
“話說回來，影山小姐，我忘帶保濕面霜了,您有嗎？”
明加點了點頭，“我有帶�！�
她說完的下一刻，表情有些愧疚,“抱歉，是我出發前的準備沒有做好，忘記提醒家入小姐了�！�
這也太敬業了一點。
家入硝子在心中想到,她和明加并肩站了一排，五條悟側過身子。
夏油杰在極短的時間里調整好了自己,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隨后轉過身去，一言不發地帶領眾人進超市。
挑選食材，討論食譜，夏油杰一直都表現出心不在焉的樣子，他甚至會拿著土豆站在原地發呆，然后等售貨員上前詢問需要什么的時候問出：
“這個西紅柿多少錢？”的問題。
五條悟：有問題，有很大的問題！
雖然剛才明加的心聲是很勁爆，但那完全是沒有發生的事情吧，杰你振作起來啊！
為了防止夏油杰出什么岔子在明加面前露餡，五條悟全程貼著夏油杰走，看得明加在后面和家入硝子竊竊私語：他倆關系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可別在生鮮超市打起來啊，就算賠得起引發的社會事件也夠后勤喝一壺的。
“有五條悟盯著，沒事的……吧�！�
家入硝子拿了自己愛吃的水果，隨手丟進購物車里，說道。
這個時候想要控制住夏油杰反而要指望那個不靠譜的五條君了呢。
真是抓馬。
明加拿了一瓶果汁，仔細地查看成分，家入硝子向她投去視線。
也不知道影山小姐說了什么，讓夏油杰的反應這么大。不會是偷偷曝光他穿的內褲顏色了吧。
仔細一想，這兩個人和在線吃瓜沒什么區別，家入硝子對聽到別人心聲這件事沒有興趣，但偶爾也想知道他倆吃到了什么瓜。
不然怎么每次都魂不守舍的樣子。
看來，影山小姐說不定是表面上安靜，實則內心非�？褚暗念愋汀�
確定果汁成分健康后，明加拿了幾瓶放進購物車里，搖了搖頭，懶得去管高中生之間的事，推著購物車到更遠處查看。
而在冰柜前，五條悟拿了幾個土豆裝好，丟進購物車中。
“杰，你清醒一下�！�
他的表現太怪異了。
這個父母鄰居眼中幾近完美的好孩子無法接受明加所給出的“未來”，此刻恐怕正陷入不斷地自我懷疑之中。
明加是不可能說謊的，因為沒有這個必要，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心聲能聽見。
而且這么長時間下來，有些事情她反復提起，事件彼此之間聯系也沒有什么紕漏，所以明加預知到的那些未來，基本上都是真的。
夏油杰擰起眉，苦笑一聲。
他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回復道，“悟，我沒事，就是有點震驚�！�
……何止是震驚。
在知道自己叛逃成為詛咒師的時候，夏油杰就無數次思考過究竟是為什么。
他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走上另一邊。
但明加這次拋出的信息幾乎讓他沒有消化的余地，弒殺父母這個詞久久地盤踞在他的腦海中。
五條悟對于親緣很淡薄，大概是因為他出身御三家的原因，從小作為六眼術師培養的他是很少有母慈子孝的時刻的。
但是夏油杰不同。
雖然從小能看見那些怪異的東西，但在進入咒高之前，夏油杰的人生軌跡確實是和普通人沒什么不同。
他的父母非常嚴格，雖然會想不明白他們為什么總是苛刻地要求自己，因為難以與家人溝通而無奈地選擇在家里帶上面具，但要自己殺掉父母，果然是不可能的事。
光是稍微想一下，夏油杰的頭就開始泛疼。
“冷靜一點，明加什么原因都沒有說，只是順嘴提了一句而已。等弄清楚事情原因了再去思考也來得及�！�
五條悟推了一下墨鏡。
從前他幾乎很少理會同伴的情緒問題，認為那是無關自己的事，但這么長時間下來，五條悟已經學會開始理解同伴了。
夏油杰拿了兩盒肉放進推車里，輕輕嘆了口氣。
“你說得對�！�
悟說得對，未來的他——或者說是明加看到的那個他，在未來做出這么驚世駭俗的事情，一定是有原因的。
包括自己的叛逃，一定是發生了讓自己難以承受的事，導致自己的世界觀分崩離析，重組之后他才選擇踏上與目前截然相反的道路。
半個小時后，逛遍了生鮮超市的眾人重新匯合。購物是一件能治愈人心的事情，在挑選食材的過程中夏油杰冷靜下來，再見到明加時已經能露出很自然的表情。
結賬，回家。
明加自告奮勇提了兩大袋食物，夏油杰攔截無果，五條悟已經福至心靈，自如地打過去一串好幾個零的金額。
回到家就是做飯時刻，夏油杰穿上圍裙，在眾人的注視下非常自如地操縱起廚房用具，一起用兩個鍋不說，連烤箱都沒有空閑下來。
明加在身后鼓掌，“真了不起，夏油先生。”
【不愧是你啊，家政技能點滿了，你還要散發魅力到什么時候？】
五條悟一聽這話，當即就不干了。
兩個一米八的壯漢硬是擠進一個廚房，五條悟不甘示弱地也戴上圍裙，大聲嚷嚷著要讓所有人嘗嘗自己的手藝。
少爺都親自下廚了，明加哪里敢閑著，但廚房已經站不下她，明加無奈之下只能去做別的事情。
比如說整理桌凳什么的。
家入硝子看了一眼擠在廚房，因為不小心有肢體接觸而又要掐架打起來的小學雞們，搖了搖頭。
影山小姐估計是在心里夸了夏油杰什么吧，五條悟突然就一頭扎進去了。
一副自己不能輸任何人的樣子，拜托，這里沒有人跟你競爭吧？
怎么突然就自己燃起來了！
別太好懂了。
家入硝子象征性地幫了點忙，鍋里的食材燉煮著，濃郁的香氣飄蕩出來，暫時性解放的高中生脫下圍裙，嘰嘰喳喳地圍坐在電視前。
“這個點是新聞時間啊，悟�！�
“哈？你是老年人嗎，怎么想都該看哆啦A夢��！”
“你也沒好到哪里去，是小孩子嗎�！�
明加坐在最旁邊，淡淡微笑著。
咒術師的薪水都很高，幾個人買了兩個西瓜，切開后各自拿了一瓣啃著，明加一邊感嘆西瓜真甜，一邊偷偷看著有說有笑的三人組。
比起電視節目，果然還是年輕人的笑臉更吸引她。
會這么想的她應該也跟老了差不多吧，被他們知道恐怕會被嘲笑的。
五條悟突兀地站了起來：
“杰，我們來比誰西瓜籽吐得遠吧！”
夏油杰：“？”
雖然發出了疑惑的一聲，但夏油杰已經站了起來走到他的身邊，一副我才不會輸的樣子。
“輸的人要打掃戰場哦。”
“呵，沒問題，杰你就準備好事后打掃吧�！�
明加：“？”
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玩起這個了？
家入硝子已經自覺當起了裁判，她已經很習慣做三人組中判定輸贏的那個角色了，絕不偏袒任何人，平等地想要創死自己每一個同期。
然后，明加就看到他們在地上鋪了一塊很大的塑料布，站在客廳的另一端，開始比賽。
等一下，你們高中生腦回路轉得也太快了吧！
五條悟已經像發射機器一樣噗噗噗地發射了。
夏油杰不甘落后，大啃一口西瓜然后同樣發射出去。
畫面太美，明加不敢看。
“好，第一回 合，夏油杰勝�！�
第一局落下，家入硝子降下手，冷酷無情地宣判道。
五條悟齜牙咧嘴地喊了聲可惡，不甘心地開始下一把。
兩個風華正茂、前途一片光明的，最強咒術師們。猶如機關槍版豌豆射手，從嘴里有力地噴出西瓜籽。
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尊嚴而戰，也絕對不能輸��！
第二局落定。
家入硝子無情道：“五條悟勝。”
夏油杰不甘心地拍了一把大腿。
明加不知道這場鬧劇要鬧到什么時候，她去上了個廁所，等回來的時候，勝負已經分出來了。
五條悟勝了。
他叉著腰，開心得像個孩子。
明加走上前去，拿帕子替他擦拭了一下嘴巴，果汁被面料吸收，明加擦得很仔細。
這下子玩開心了吧？
“明加，”五條悟拉住了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語氣蠱惑，“你要不要也來玩玩？”
明加：“？”
明加：“少爺，我就不……”
但是可惡，好像也這么發瘋玩一次。
五條悟的眼睛更亮了，低下頭湊近她，像在撒嬌，“試試看嘛？很有趣的！”
明加的內心在動搖。
她不要形象了嗎？
“獎金五十萬，怎么樣？”
我嘞個。
明加的眼睛亮了。
“義不容辭，少爺！”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對視了一眼。
幫助影山小姐融入他們的手段也太粗暴了點。
但，非常有效！
第58章
肉眼可見地,五條悟放海了。
明加玩了十把，終于險勝五條悟。
五十萬獎金到手，心里美滋滋的。
鍋里燉煮好的菜傳來濃郁的香氣,五條悟和夏油杰鉆進廚房里去裝盤,明加領了工資打掃戰場。
約莫十分鐘后,四個人坐在餐桌前享用午餐。
“杰，不給你爸媽留份晚餐嗎？”
“他們加班了，自己在外面解決食物，估計很晚回來�！�
夏油杰自如地夾起一塊香煎三文魚，肢體很放松，“今晚我們可以玩個盡興,不擾民就行。”
明加嘗了一口夏油杰做的法式奶油燉菜，濃郁咸香的氣息在口中彌漫開來，她輕輕地哇了一聲。
“夏油先生是經常做這個嗎？味道很好呢！”
真是讓人感動的味道,夏油杰的廚藝未免太強了吧？
“其實是第一次做,”夏油杰的筷子頓了頓，因為明加的夸贊，臉上露出一個笑容，“父親母親更喜歡傳統日式口味,所以很少這么做。”
“哇，我懂我懂。那些大人吃的咸菜，油豆腐什么的……完全沒有味道嘛,真搞不懂他們為什么會喜歡！”
五條悟吐了吐舌頭，夸張地比劃了一下。
然后，他話鋒一轉,驕傲道，“明加,不嘗嘗天婦羅嗎？那可是我做的！”
明加心想奶油燉菜配天婦羅你也是個人才，明面上還是露出一個笑容，“非常好吃，老爺知道的話一定會非常高興的，少爺。”
夏油杰心里偷樂，五條悟在桌子底下的腳狠狠地踩了他。
夏油杰閃避點滿，躲過，清了清嗓子：“只是我們這個年齡不能理解罷了，說不定等過個十年，悟也喜歡上這種味道了呢�！�
“不可能不可能！我就算是十年之后也肯定不喜歡吃這些東西！”
五條悟大聲反駁，碗里的味增湯隨著他的動作，水平面晃啊晃，仿佛隨時都要撒出來。
【十年后的五條悟嘛……口味上好像并沒有什么變化，一如既往地激推甜口食物。毛豆生奶油大福就是這個家伙帶火的吧？】
明加扒了一口飯，對掐架的高中生視而不見。
家入硝子選擇趁同期打架多吃幾口放在正中央的蔬菜沙拉。
一頓飯吃得硝煙四起，雖然是某兩個小學雞單方面的。吃完飯后，五條悟又自告奮勇地去洗碗，明加在身后啪啪鼓掌，五條悟更來勁了，洗碗的海綿刷得幾乎出現了殘影。
家入硝子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這一幕搖了搖頭。
她想起一句話。
網上最近很流行一個觀點，說男人心理學就是兒童心理學。
家入硝子對此非常嗤之以鼻，這句話用來形容普世的男性可以說是非常惡心，她銳評少看點男性奶嗝文學，但不得不說，這句話對于影山小姐面前的五條悟似乎非常適用。
平心而論，五條悟平時肯定不會因為別人一兩句的夸獎就興致滿滿。
但那是影山小姐。
家入硝子側目望去，仿佛幻視一只心情大好的白色貓貓高興地豎起了尾巴，即使是洗碗嘴里都忍不住哼著歌。
……沒救了。
在影山小姐面前，五條悟這個笨蛋毫無抵抗之力。
話說回來，這應該是五條悟這個家伙第一次對女生動心吧？這么說，影山小姐還是他的……初戀。
嘖嘖嘖。
吃到瓜的家入硝子心情頗好地切了臺。
處理完自己那部分清潔工作的夏油杰坐到她的身邊，抬手遞給她一瓣西瓜，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傾下身子，一起看向明加和五條悟的方向。
吃瓜.jpg
夏油杰大啃了一口，果汁在口腔中迸開，他說：“注意看，那個男人叫小悟。為了博得小明的注意他正在表演著洗碗，對于小悟的行為，你怎么看？”
兩個人一個在廚房的檔口夸贊，一個在喜滋滋地洗碗。
家入硝子：“孔雀開屏�！�
夏油杰又說，“小悟第一次喜歡上異性，小明對他來說是意義非凡的女性，可是世俗并不允許，原因竟然是——小悟還未成年！對于小悟追求小明這件事，你怎么看？”
家入硝子冷笑：“癡心妄想。”
夏油杰笑噴了。
明加回頭，道：“夏油先生，現在是又到西瓜籽比賽時間了嗎？”
她有點躍躍欲試。
五十萬�。�
夏油杰坐直，“不小心被西瓜籽嗆到了而已，影山小姐，要來一起看電視嗎？”
明加遺憾拒絕：“不了，謝謝。”
五條悟終于打掃完了戰場，他脫下對他來說略顯擁擠的圍裙，掛在墻上，神清氣爽地走了出來。
他坐到夏油杰的身邊，硬是把另外兩個人往旁邊擠，強硬地擠出第四個人的座位，他朝明加招了招手。
沙發倒是夠大，但是對于五條悟的小心思，夏油杰表示很鄙夷。
明加走了過來，思考了一下還是在五條悟身邊坐下了。
幾人切換到家庭倫理劇頻道，齊齊端起西瓜。
開吃！
電視里播放的每一個人都各有各的苦，一個個卻又像是沒長嘴一樣只進不出，各種誤會層出不窮，在這部劇里，連年紀最小的還在上小學的孩子都有自己的心事。
明加吃瓜，吃著吃著就聯想到了夏油杰。
【話說回來，以夏油杰的家庭關系，他不會也像這部劇里一樣，什么都不跟家長溝通吧？】
突然被cue的夏油杰身體一僵。
明加吃完了手里的那瓣，肚子飽得不能再飽，她擦了擦手，支著下巴，再度陷入沉思。
【在高專的時候他應該是比較放飛的狀態，但即使是這樣，發生那些事情的事情夏油杰也只是用一句“只是苦夏罷了”概括而之，這個孩子好像真的不會敞開心扉呢……】
夏油杰如坐針氈。
明加的內心嘆了一口氣。
【稍微有點麻煩啊。從現在來看，夏油杰應該是長期處于父母的高壓之下，小時候的情感需求并沒有被滿足而間接造成了他現在的性格，什么都自己扛著，不會輕易向別人說出。】
【就是因為這樣，什么都是自己一個人承擔，才會容易鉆牛角尖啊�！�
【可惡，咒術界的福利真的太差了！長時間和詛咒作戰，怎么能不給咒術師配備心理咨詢服務呢？垃圾咒術界，摧毀了多少好苗子！】
明加想著想著，就有點憤憤。
夏油杰的悲劇其實是可以避免的，他在決斷些什么的時候總是一意孤行，很少與外界溝通，長期的壓力和那些像是刻意針對的事件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昔日風光無限的咒靈操使一朝叛逃，成為人人得而誅之的極惡詛咒師，更是在17年的平安夜凄涼死去。
五條悟吃著瓜的動作慢了下來。
何止是夏油杰不說，五條悟其實也是一意孤行的人。
因為相似才會成為摯友。爾后又因為各自的原因分崩離析。
夏油杰把眾人吃剩的西瓜皮收好倒掉，去洗了一下手，拿來游戲機。
他轉移注意力：“要玩嗎？”
*
一直玩到晚上十一點左右，夏油杰的父母還沒回來，眾人打掃完客廳準備去睡覺。
明加和家入硝子先去洗漱，因為記得硝子的話，明加特意把自己帶的護膚品拿了過來。
等她們處理好，就是五條悟和夏油杰。
碰面的時候打了個招呼，進入客房后便把門合上，不再說話。
夏油杰用冷水沖了一把臉，對著鏡子長舒一口氣。
五條悟已經開始刷牙，瞥了他一眼，聲音含糊道：“你有什么打算嗎？”
夏油杰給自己擠牙膏，沉默了一下。
“影山小姐其實已經說得挺接近了。”
因為從小的高壓，夏油杰確實很長一段時間籠罩在父母的陰影之下。
東亞家庭對孩子的打壓并不少見，在日本這個地方，精英父母對自己的孩子有更高要求并不是什么罕見的事。
甚至連最開始，夏油杰去入讀咒術高專，也是不被父母允許的。
是夜蛾老師外加幾名輔助監督上門游說，不知道和他父母談判了什么，夏油杰才被允許去往高專學習。
在父母的教育下，夏油杰對外的樣子可以說是完美——自律，自強，學習成績優異，待人彬彬有禮。
在很早之前，夏油杰就因為父母的期盼不得不戴上一層面具，即使是面對父母，他也沒有真的敞開心扉過。
到了高專，這樣的情況大概有所緩解吧，他的確在咒高很放飛自我，有志同道合的伙伴，有被人夸贊的天賦，有令人自豪的能力。
但是——
即使，作為咒術師的夏油杰和作為普通人的夏油杰是截然不同的形象，夏油杰也從未有一刻想過，自己竟然會親手殺了父母。
一定是鉆牛角尖到了極致，才會走上這樣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極端。
一個，令未來的自己奉為圭臬，并付出巨大代價去執行的極端。
這是當前階段的夏油杰不愿意去看到的。
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或許你該和你的父母好好溝通一下�！�
五條悟遞給他一個眼神。
“你的父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么嗎？”
“對于咒術師這個職業，算是一知半解吧。對咒高更多的印象是宗教學校，因為聽說畢業后會有不錯的社會地位以及包分配的工作，所以父母才會松口。”
五條悟漱了口，他用洗臉巾擦了一下嘴。
“總之，按照明加的說法，你叛逃之后優先對自己的父母下手，代表你積怨很久了吧……杰，你現在心中，難道一點怨氣都沒有嗎？”
夏油杰無奈地笑了一下。
“老實說，并不能做到毫無怨言�！�
和五條悟一樣，夏油杰會很多東西。
但和五條悟不同的是，五條悟會那些東西是因為他本身因為六眼學習能力特別強，加之家庭地位高，除了咒術外的大部分東西都是想學便學，想做便做。
而夏油杰的外在和性格都很受歡迎，是受父母高壓教育下的成果。
毫無怨言是不可能的。
大部分普通東亞家庭的小孩，對于家庭的關系都是茫然的。
他們給予你恰到好處的愛，又對你施以高度期待。
夏油杰此刻動搖了，經過前幾次的事件，他或多或少已經認識到自己或許正處以某一個極端，這種幾乎懸崖式的處事方式在出現變故時往往會發生難以扭轉的事情。
加之敵人在暗，盡管影山小姐已經很努力地在規避，但夏油杰知道，自己也必須動員起來。
不能讓影山小姐一個人戰斗。
不能讓自己落入敵人圈套。
不能再這么得……一味追求正論，要留有余地。
要是將影山小姐預知到的那些事情比喻成劇本的話，他要做的就是手撕劇本。
夏油杰垂下眸，“我會找他們談談的�！�
及時處理心中積壓的情緒，很重要。
咒靈球那仿佛擦過嘔吐物的抹布的味道，在同伴的幫助下已經有所緩解。只是那些咒靈所蘊含的負面情緒，還是無可避免地影響自身。
對于擁有這樣術式的他，及時紓解更是重中之重。
夏油杰看向鏡子中的自己，“真是……不知道要怎么感謝影山小姐了。”
或許正是因為在那些未來中，她是以旁觀者的身份存在，所以很多迷霧一樣的東西，她才能看得更清。
夏油杰也能夠感覺到五條悟的改變。
他、五條悟、家入硝子三個人，因為影山小姐，關系正在變得逐漸密切，彼此間的聯系逾不可分。
五條悟說，“所以果然是她選擇了我們吧，選擇了我們，又站在我們身邊，極力避免我們走向那個未來�！�
他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也就是說很大可能，未來的明加其實也是在我們身邊的吧？不然她怎么知道這些，啊——忘了你叛逃了，所以是在我身邊咯�！�
“杰，你該不會直到自己死時都孤身一人吧？雖然殞命之時，皆為孤身這句話是沒錯啦，但是……”
夏油杰：“……”
他微笑。
受不了了，一拳打爆五條悟。
“你洗漱好了吧？洗漱好了就出去，回房間睡覺去�！�
第59章
相對于五條家,夏油杰的父母雖然對夏油杰要求很嚴格，對于其他人卻沒有。
因此，除了明加,硝子和五條悟都睡得很晚才起來。
夏油杰已經送走了父母,坐在沙發上看晨間新聞,明加習慣早起，和夏油杰打了個招呼，兩個人一起坐在沙發上，十分有老人味地看起了新聞。
“今天的氣溫很驚人呢�！�
外面溫度已經達到了驚人的38度，明加喝了一口涼水，驚訝道。
客廳只有一把電風扇在吹著,夏油杰點了點頭，但他們是咒術師，很少受到極端天氣的影響。
明加坐在他的身邊,支著下巴看新聞。
【該怎么樣才能讓夏油杰打開心扉呢？有些話由我這個外人來說實在是太唐突了,拜托五條悟的話會不會有點太突兀�！�
外人。
夏油杰動了動嘴，把反駁的話咽了回去。
影山小姐幫助了他們這么多，怎么可能是外人。
但是影山小姐自己并不知道。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信息差。
走廊傳來響動，五條悟一邊揉眼睛一邊走了出來,“早上好。”
他打了個哈欠，臉上還沾著水汽，應該是剛洗漱完出來,看來清水沒能讓他清醒。
五條悟想也不想地，蹭到明加身邊坐下。
他腦子沒轉過彎來，下意識問,“明加，早餐呢？”
在高專的時候都是明加把早餐送到他的教室,在家就更不用說，夏油杰見大家都起得晚就沒做早餐，此時聽到五條悟的話更是無語。
“悟，你也稍微不要那么依賴影山小姐吧？”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
影山小姐，你也太慣著這個家伙了！
就算是為了賺錢，也沒必要做到這個份上啊……很難說是沒帶私心吧？
五條悟反應過來，哦了一聲，說那又怎樣。
“我有保姆，你沒有嗎？”
夏油杰：“……”
家入硝子也走了出來。
時間已經快到中午了，夏油杰不打算做飯，準備帶大家出去吃，幾人對此沒有異議。
夏油杰選擇的餐廳需要乘坐地鐵十分鐘，他已經提前預約好位置，一到地點幾人就自覺做好，夏油杰坐在位置上，看起了像有心事。
他抿著唇，喝了一口店家遞上的冰水，雙手交疊*放在桌面上，在想著事情。
他坐在最左邊，右手邊是五條悟，白發六眼注意到了他的異樣，側過頭看他。
“你在下定決心嗎？”
“嗯�！�
夏油杰說，“對于我的父母來說這個時間點并不算好，但對于我來說……正合適�！�
“過了今天，或許我會沒有信心再和他們說這些，所以我想快點�！�
夏油杰，來到中午父母必定會光臨的面館，決定向父母坦白些什么。
五條悟晃了晃滿是冰的杯子，“加油�！�
眾人點的餐很快送上，明加吃著自己的那份鰻魚飯，時不時瞥向左手邊的位置。
她就坐在五條悟的右手邊，想知道他們說了些什么不難，她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口滿是醬汁的飯，感慨這發展也太順她心意了。
她還在心里想要怎么說服夏油杰敞開心扉呢，夏油杰自己就有了要向父母開誠布公地聊一聊的想法。
【好孩子。】
明加在內心感慨。
吃完飯，五條悟帶著明加和家入硝子都提前離開。
一直磨蹭在原座位的夏油杰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安靜地坐在位置上等候。
不過幾分鐘，和他模樣有幾分相似的大人走了進來。
夏油杰打起精神。
*
“我們去干嘛？”
“看電影吧，”得知夏油杰有事要做的家入硝子刷了刷手機，指了指新上映的一部電影，“好像是有關美人魚的影片，網上的評價很有意思�！�
“美人魚嗎？也可以。”
五條悟干脆地拿出手機開始買票，明加沒有任何意見，她只是擔心地看了那家面館一眼。
“放心吧，杰能夠做好的�！�
五條悟頭也沒回，即使視線落在面前的手機上，明加做了什么他依舊知道得一清二楚。
“要相信他�！�
他買完了票，抬起頭，朝明加笑了一下，露出兩顆尖尖的犬齒，倒真的像什么貓科動物。
明加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是啊，要相信他�！�
能夠主動向父母傾訴的夏油杰，一定是進行了他們難以想象的復雜思考，與過去那個一意孤行的自己做了搏斗。
明加的手握緊松開，松開又握緊。
冥冥之中，命運的齒輪發生變動，她只是想，或許等那些事件再降臨的時候，夏油杰能有更多的選擇吧。
三人在電影開場前到達了影院。
家入硝子提議看的影片，她給出的意見是：網友的評價很有趣，在電影正式開播之前，明加還思考了一下會不會是迪*尼類型的故事。
直到——
小女孩哼著歌，蹦蹦跶跶地走在路上。
一陣風吹過，她狐疑地嗯了一聲。
“呵呵~自己嚇自己~”
前面的部分明加都忍了。
下一刻，女孩被意義不明的路人一把推進水中，雙腿變成了魚尾。
明加：“……”
她握緊了拳頭。
五條悟最慘，影院對他來說是個無死角灌輸信息的地方，他反復閉眼，睜眼，然后再閉眼，不愿面對。
家入硝子睡著了。
明加心想，這內容這么多槽點，網友的評價有趣點也是應該的。
……也太離譜了吧？！
一場電影荼毒完眾人的眼睛，出來的時候，家入硝子睡完伸了個懶腰，不信邪硬是看完全部的明加和五條悟都沉默不語。
五條悟走在最中間，家入硝子輕輕踢了一下他的腳，看向他。
眼神示意：怎么樣？
五條悟死目。
擊敗最強的辦法增加了。
在影院的時候手機都是靜音模式，全程沒有拿出來看過。
在四人組成的群聊中，夏油杰發了消息，表示他那邊已經做完事了，在家中等他們。
五條悟順路買了點零食回去，一打開門，夏油杰臉上露出笑容來迎接他們。
明加端詳了他一下。
總覺得有哪里變了，但又說不出來。
硬要說的話……似乎，變得更輕松了一點。
五條悟已經有了把這當自己家的自覺，脫了鞋子往客廳走，“成功了？”
兩個人進行著沒頭沒尾地對話，“差不多吧。我一直以為我們無法溝通，但發現那只是我單方面的想法……總而言之，還算順利�！�
明加聽懂了。
大概就是夏油杰去向父母坦白了些什么，一家三口坐下來好好地聊了聊，夏油杰從某個方面來說久違地獲得了他們的支持。
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否則當籃子摔落時，所有雞蛋都會破碎。夏油杰肯發展人際關系，家庭關系也有所緩解，是明加樂意見到的。
家入硝子買了幾杯奶茶，幾人分好，坐下。
明加的心情很好，高中生嘰嘰喳喳地爭奪著電視機，討論要看什么劇，明加嗦了一口來自東方的神秘飲料，感慨。
【雖然夏油杰是個年紀輕輕就當上了父親的家伙，但還是有孩子氣的一面呢。能夠得到父母的認可，他很高興吧�！�
“……？”
明加又在爆猛料了。
但夏油杰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顫抖地用吸管扎破奶茶，嗦了一口，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平靜。
五條悟也陷入了沉默，遙控器自然而然地落到家入硝子手里，她熟練地打開了綜藝節目。
父親？年紀輕輕？
夏油杰有孩子了……？
夏油杰接到五條悟的眼神，麻木了。
清湯大老爺。
他和悟一樣，是個情感經驗為0的家伙啊？！
孩子從哪飛出來的？他自己撿的嗎，他還有撿孩子的樂趣？？
有那么一刻，夏油杰無比希望，從明加嘴里說出來的話通通都是假的。
但是殘念，對方無情地繼續說了下去。
明加挺喜歡奶茶的味道，牛乳和紅茶碰撞的風味非常稀奇，她瞇起眼睛，心中繼續想。
【那可是兩個孩子的父親�。∈邭q就喜當爹的夏油杰一定想不到十五歲的自己還在和摯友搶遙控板吧，嘖嘖嘖……】
【要是被她的兩個女兒知道，自己尊敬的夏油大人在少年時期是這樣的人，恐怕會嚇到吧，哈哈哈！】
夏油杰：“……”
十七歲當爹，兩個，女孩。
光是想想，夏油杰就覺得，一雙泛著銀光的無形的手銬，好像已經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就連五條悟也不知道該從何開始嘲笑夏油杰。
……哈�。�
十七歲莫名其妙多了兩個女兒就罷了，那兩個女兒叫他什么？
夏油大人？
養孩子是這樣養的？
【明明現在看起來對家庭關系這么苦手，未來卻組建了一個大家庭，果然啊，時間可以改變一切。】
明加想了一下盤星教，搖了搖頭。
教主杰，可以吐槽的點不要太多。
比如那千篇一律的衣服，很難讓人不懷疑他不衣服or衣柜里全是這樣的服裝。
比如自稱教主，感化□□，又讓人想吐槽他是不是cosplay上了頭。
夏油杰放下了奶茶，站起身，深吸一口氣。
“我去上個廁所。”
然后快步離開了。
家入硝子抬起頭，“怎么了？”
“沒什么，”五條悟面無表情地接道，“可能是和父母聊過之后良心突然痛了，去廁所懺悔自己不是個好人了吧。”
第60章
在夏油家寄宿的這段時間還算愉快,五條悟在外人，還是摯友的父母面前還是收斂了些許，盡力裝成一個好小孩。
過去的夏油杰很少把同學帶回家里留宿,五條悟和家入硝子的外形都很能欺騙人,對于自己兒子交到了這樣的朋友,夏油杰父母都很欣慰。
眨眼之間，暑期已至尾聲，在夏油家的留宿也該結束，剩下的時間該留給各自。
從夏油杰家告別，一直到把眾人送出門，夏油杰收拾好心情重新回家。
一抬頭,休息日在家的父母坐在沙發上齊齊看著他。
干練成熟的女性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他。
“杰，那個男孩就是你說的摯友嗎？”
夏油杰點了點頭,自如地在母親身邊坐下。
他頓了頓,說，“我們，是最強�！�
“最強啊�！�
夏油夫人旋轉了一下杯子，杯中茶水上漂浮著茶葉。
他們的兒子,在做著極其危險的工作，并且有未來也留在咒術界工作的想法。
老實說，一開始他們對咒術高專的印象是宗教學院,讀出來的話大概會有個不錯的社會地位，在大學入學測試中也會有優勢，夏油夫婦在此之前并沒有想過他們的孩子會有留下來的意圖。
按照他們的規劃,夏油杰會在未來上一個不錯的大學，然后進入一家好公司打工,按部就班，和他們一樣做白領精英，這就是普通人心中相對完美的人生。
但那天夏油杰找他們談話，雖然和過去一樣溫和有禮，但兩人都能感受到他在說出那些話的背后，那份不易動搖的堅持。
他們的兒子在咒高讀書的時候，或許找到了自己的價值。
也許是救人，也許是追求力量，又或者是別的什么，讓他瞥見自己理想一角有被實現的可能。
夏油夫婦意識到，夏油杰已經不再是小時候那個，別人眼中聽話乖巧，各方面都優異的孩子了。
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主見。
他正在慢慢脫離這個家。
那天夏油一家三口聊了許久。
店家遞上來的飯菜涼掉，掐著午休結束的時間，他們結束了對話。
——希望父母支持他的想法，是夏油杰的核心需求。
兒子第一次跟他們聊這么多東西，關于他的未來，自己恐怕還要重新思考一番。
夏油夫人看向被關上的門，眉眼露出溫和的神情。
……少年友誼什么的。
能為他的人生帶來父母所無法給予的感動吧。
*
家入硝子和五條悟做了告別，便各回各家。
再過不久新的學期就要開始了，這個暑假在五條家宅的時間很少，五條悟過得挺舒心的。
明加在他身后一邊推著行李箱，一邊掏出手機聯絡司機，前方行走的五條悟突兀地停下了腳步，明加險些迎面撞上他的背。
“明加。”
五條悟雙手插兜，看著遠方。
有那么一刻，他的聲音似乎從很遠很遠飄來，明加從手機屏幕中抬起頭，不明所以地嗯了一聲。
“你覺得，杰這個暑假開心嗎？”
五條悟還記得，明加說過，夏油杰一個人走進了那個所謂的“苦夏”。
但這個夏天，夏油杰笑得很開心。
明加愣了一下，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夏油杰的表現：看到他們的大部分時間都是笑著的，即使是在廚房里做菜都在和五條悟打打鬧鬧……
因為做了咒術師而財富自由，所以暑期也不需要出去打工什么的。
明加想不到什么讓夏油杰不開心的點，至少在這個時間，劇情什么的都還沒發生，夏油杰還沒有落入那個境地。
她點了點頭，篤定道，“至少心情不會太差�！�
沒有肉眼可見的瘦削，精神狀態良好。
看起來就是正常的學生而已！
五條悟笑了。
他伸出手，突兀地摸了摸明加的頭，把明加嚇了一跳。
明加下意識地抬頭去看他，對方好像還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眼睛開心地瞇起，“那我們回家吧�！�
那只手掌離開了她的頭頂，自如地收回自己的口袋里，五條悟站在路邊哼著歌，似乎心情頗好。
明加摸了摸自己的頭。
算了，也沒弄亂發型，那只手只是很輕很輕地觸碰了一下她的頭頂，連撫摸都沒有用力，輕得像是羽毛。
少爺開心就好。
明加心想。
*
按照咒術界壓榨童工的性子，即使是暑假，五條悟他們的任務都不會少的。
但因為明加的攪水，加茂和五條死死盯著高層，導致高層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如何對付質疑上，加之夏油杰他們進了五條家留宿，明面上是五條派系的人，一向以規矩束縛自己的高層居然真的沒有在這個時間上叨擾他們。
明加想，果然，有時候發瘋還是有用的。
雖然她的這個發瘋正得發邪，理由非常完美。
但的確是給上層使了絆子。
回到五條家，安排好五條悟后，家主召見了明加。
都是人精，怎么看不出明加心中有事想要做，但是家主對明加采取的態度就非常微妙了，明加是個外姓人，但家主卻很自然地和她達成了合作關系。
明加將這歸咎于引薦她來五條家的那個女人。
她一定與五條家有著極深的交情。
再者，就是束縛。
能和五條家主降下束縛的，能是什么普通人嗎。
但不管怎樣，雖然明加沒有那部分記憶，但是那位不知名的存在確實讓她多了許多便利，有了五條家的助力，明加做很多事情都會容易許多。
并且薪水也超級高，明加超滿意的。
“我們借勢安排了五條家的人進總監部，加茂家也是。但位置不高，并不穩固，隨時都有被換下來的風險。”
高層的松口只是權宜之計，御三家的人擠進去一時半會是沒有實權的，主打一個監督作用。
“能夠得到內部的消息就足夠了�！�
明加坐在家主的對面，喝了一口茶水，手指點著杯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不是擅長權謀的人，只能利用自己能力盡力做些事情而已，權力爭奪什么的還是交給這群老油條吧。
明加對整個咒術界不感興趣，她所知道的劇情僅是圍繞著那群嘰嘰喳喳的孩子而已，明加最大的愿望也是幫助這群孩子逃脫命運，都健健康康地長大。
“你有什么要求嗎？”
看得出來明加對于這塊比較白紙，家主就沒有跟她聊得過深。
明加的術式衍生出了【預知】的能力，這一點他們是知道的。
所以明加的每一個意見，都能作為重要參考。
家主的眼神晦暗不明，他的視線落在明加的身上，仔細端詳著這個小女孩。
對他來說，明加就是小女孩。
將將二十的年紀，和悟差不了多少，說是他女兒都完全沒有問題。
但就是這么個和他兒子年齡相仿的小孩，在談到公事時眉宇間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疲倦與習慣，似乎在此之前，她已經很熟練地處理各種工作事宜。
但她年齡這么小，要是正常上學的話連大學都沒畢業，這股社畜感是哪里來的？
現在外面的小孩都這么厲害了嗎？
那個能和他兒子并肩的咒靈操使是，過往不明的影山明加也是。
“高層派發任務，優先考慮的因素是什么？”
比方說十年后，一個一級咒靈任務，正常派一至兩個一級術師便可以解決，但為了更高效率地完成這件事，他們更愿意派特級咒術師五條教師去做。
將大量遠遠低于五條悟能力的任務丟給他，解決那些事情又只是動動手指的事，所以幾乎是無間斷不停安排任務，將人壓榨到極致。
可以說是一種資源浪費。
家主說，“根據術師情況安排。”
他說的和明加想的例子差不多，比起什么蘿卜占什么坑，他們更愿意將一個人逼迫到極致來高效地完成多個任務。
咒術師在這里就是耗材，區別是有的比較耐用，有的容易壞而已。
“任務還是要接的�！�
家主以為明加是想減輕幾個高中生的任務量，但明加搖了搖頭。
“只是，比起那些換作其他有能力的術師也能完成的任務，您能幫忙留意一下，與【宿儺手指】有關的任務嗎？”
咒高倒是一直有在回收宿儺手指，但并不是優先級。
因為，在未來虎杖悠仁到來之前，誰也沒想過宿儺竟然真的能受肉成功。
家主看了她一眼，應下了。
明加的目的已經跟他說了：優先收集宿儺手指。
“但是�！�
明加說完了這些話，又看向他，“咒術界有關未成年咒術師保護法……能否推進呢？”
這倒是一個全新的角度。
明加心想，咒術界真的是害人不淺啊，無差別壓榨成年人與童工，明明一直在生死邊緣游走但從未安排過心理疏導，絲毫不關心咒術師身心健康。
要不說咒術師都是瘋子呢。
還不都是你們這些黑心東西逼的！
似乎在這個世界里，未成年已經被踢出了需要保護的范疇。
但明加以前是正常社會工作的，哪怕是港口Mafia，都沒有那么喪心病狂過��！
真要被曝光在正常社會了……你們這群虐待兒童的家伙都通通去坐牢啊！接受社會的譴責吧！
家主看了一眼被明加捏得緊緊的水杯。
沉默片刻，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