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喜服
“好了, 咱就坐這。”司徒玉珩先一屁股坐下了，把自家兒子從夫人手里抱過來。
“稀罕，你們倆竟舍得回來了。”衛月生臉上帶著笑意, 語氣卻聽起來諷刺。
衛焱嘖了一聲：“你們沒完了是吧。”
衛月生盯著他咬牙切齒, 要不是這有旁人在，他恨不得沖上去打衛焱一頓。
他們兩口子出去逍遙快活，把活留給他干！
衛焱剝著松子，理所當然道：“你沒夫人，又沒孩子，大把的時間, 多干點活怎么了，不掙出一番家業怎么娶妻。”
“就是！就是！”司徒玉珩笑得揶揄。
衛月生冷呵一聲。
衛焱給他添了杯茶：“別這么大火氣, 喝口茶壓壓。”
衛月生訝然：“怎敢勞煩咱們衛大城主給我倒茶, 這怎么使得！”
“愛喝不喝！”衛焱沒再搭理他。
衛月生氣得要死，司徒玉珩見他吃癟, 沒忍住笑了起來。
衛月生抬手扶額，咬著牙把火壓下了。
李卿云一直安靜聽著，沒作聲，時不時接過衛焱遞過來的松子仁。
此時, 院中突然躁動起來，眾人紛紛起身，衛焱也站了起來。
司徒伯盈落后半步, 跟在衛無塵夫妻身后，引著他們朝上首走去。
待他們落座后, 其余人都看向衛焱。
衛焱碰了碰李卿云的手肘, 倆人一同坐下了。
隨即眾人紛紛落座。
司徒伯盈朝自家兒子那桌看去一眼，他聽兒子的, 將衛焱和李卿云單獨安排一桌，位置緊挨著主桌。
他暗自打量著衛無塵的臉色，瞧不出情緒，不過，應當是沒有介懷。
落座后，衛無塵目不斜視，唐絡瑤倒是朝衛焱看了幾眼。
不久后，一對新人登場。
場面頓時熱鬧起來，司徒玉珩樂呵呵地看著，時不時吆喝幾聲起哄。
衛月生雖然嫌棄他這做派，但也面帶笑意，他這個小叔能修成正果著實不易。
李卿云只抬頭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衛焱倒是視線專注，眼神一直落在小叔身上。
衛月生隨意一瞥，注意到不對勁，阿焱這看的時間也太久了吧，人家都是瞧新娘子，他直勾勾盯著人家新郎官看。
此時，李卿云循著衛焱的視線，也看向了小叔，眼神停留幾瞬才收回。
衛月生心下詫異，這不可能啊！小叔是長得好看，那也不至于到這個份上吧。
司徒玉珩也察覺出不對了，他跟衛月生對視一眼。
隨即，司徒玉珩輕喊一聲：“卿云，你把你跟前那個奶皮酥給我吧，我喂給我兒子。”
同時，衛月生面上如常，底下狠狠踹了衛焱一腳，用眼神示意他，你瞎看什么呢？
衛焱嘖了一聲，擰眉不悅。
“好。”李卿云伸手去端。
衛焱先動作了，他夾了兩塊奶皮酥擱在李卿云碗里，然后才端給司徒玉珩。
司徒玉珩和衛月生對視，彼此眼神里都是疑惑。
李卿云接過衛焱剝好的松子，淡淡道：“他是在看新郎的喜服。”
衛焱嫌棄地朝二人剜去一眼，對李卿云道：“別搭理他們。”
司徒玉珩和衛月生臉上都是一怔，心里沉了兩分，衛焱和李卿云在一起多年，雖然大家心照不宣，但是明面上始終沒有名分。
此時，司徒玉珩朝自家娘子看去一眼，她笑著問道：“衛城主身上這件衣服看著不錯，是哪位繡娘做的，我想給夫君也做一件。”
衛焱在李卿云肩上拍了一下：“是我道侶做的。”
司徒玉珩聞言，暗暗翻了個白眼，又顯擺上了。
李卿云掏出一個匣子，從里面找出這件衣服的圖樣，打算遞給她。
衛月生適時開口：“卿云你別拿了，阿珩就愛穿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你還是留著做給衛焱穿吧。”
“嘿！你會不會說話！”司徒玉珩朝衛月生瞪眼。
插科打諢幾句，氣氛重新輕松起來。
席間，熱鬧非凡，許多人來往交談，衛焱和李卿云一直安靜地坐在位置上。
衛月生看著他們，心里不由得羨慕起來。
當初在學宮，他看出衛焱喜歡李卿云后，其實并沒有當回事，世家子弟多是妻妾成群，整日流連煙花、養小倌的也不在少數。
但是他看著衛焱一步步走來，就知道衛焱是認真的。
當初衛焱的結嬰宴，他心里擔憂過，說實話，要是那時衛焱娶了個世家女，只將李卿云私下養著，他都有些接受不了。
如今，倆人風風雨雨走過數十年，始終堅定地選擇彼此。
要是他也能遇見這么一個人就好了。
衛焱蹙眉：“你不去結交些閨閣姑娘，坐這盯著我倆看，什么毛病！”
衛月生一哽，心里那點郁結散了個干凈：“你閉嘴吧！”
司徒玉珩樂得不行：“嗐！阿焱你不知道，衛姨估計是受你影響，見阿生久不成親，以為他也喜歡男的，還懷疑到我頭上來了，幸好前兩年我成親了，這才洗清了我的嫌疑。”
衛焱：“……”
李卿云：“……”
衛月生：“……”
衛月生拂袖離去。
司徒玉珩朝著他的背影哈哈大笑。
等喜宴結束，衛焱和李卿云并肩離去。
司徒玉珩目送著云輦離開，心中忽然生出感慨。
兩情若是久長時，一定是在朝朝暮暮。
晚間，衛焱窩在李卿云懷里，捏著他腰上的軟肉。
李卿云單手翻書，淡淡道：“想穿，我給你做。”
衛焱倏的抬頭，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可是那件衣服看起來很復雜，有很多繡花和暗紋。”
李卿云挑眉：“不相信我？”
“我沒有。”衛焱咬在他脖子上。
李卿云嗯了一聲：“我有空就做一點，咱們的日子還長，不著急，總能做完的。”
衛焱抱著他的腰晃了幾下：“我也想學，想做給你穿。”
“行，你給我打下手。”
衛焱撅著嘴親他：“云云~你怎么這么好啊~”
李卿云笑了一聲：“因為衛焱太好了。”
衛焱摟著他的脖子悶悶笑了起來：“好啦，你繼續看書吧。”
“好。”李卿云在他鬢角親了一下。
衛焱想，是他鉆牛角尖了，他以前想跟李卿云成親，是因為他想和李卿云光明正大在一起，想讓別人知道李卿云是他的。
現在，他已經做到了，城門口那兩個大字明晃晃地昭示著他和李卿云的關系。
而且，日子是他們自己過的，不是展示給別人看的。
今日席間，很多人都盯著新娘子看，他才不愿意讓那么多人盯著李卿云看。
就算李卿云是個姑娘，他現在的做法也不會改變，他不會在外人面前和李卿云親近，比起娘子、夫人這些稱呼，他還是喜歡叫云云。
其實也沒什么不同的。
衛焱往下滑了一截，埋在李卿云肚子上，嘟囔道：“云云，等你看完書，我想要你，好想你啊。”
李卿云手上一頓，他合上書，雙手環抱衛焱：“不等，現在就做，我也想你。”
衛焱瞇眼笑了起來，掐著他的腰，把人摁在自己胯上。
“云云，我總是要不夠你。”衛焱也沒想到自己能這么喜歡一個人。
李卿云沒說話，捧著他的臉，珍重地親在他唇上。
一晃，一年又要過去了。
衛大將一份冊子呈上：“主子，這件事必須得你拿主意。”
衛焱接過來翻看，問道：“誰遞過來的？”
衛大道：“天樞親自送來的。”
“他人呢？”衛焱問。
“此時在花廳歇著呢。”
衛焱：“請他過來。”
“是。”衛大離去。
衛焱垂眸看著冊子沉思，他爹要對中州下手了。
“少爺。”天樞喊了一聲。
衛焱嗯了一聲：“這事我知道了，人你可以帶走，但是——”
“少爺。”天樞打斷他，“這么大的事我也做不了主，您回去跟主子商量吧。”
衛焱瞥了他一眼沒作聲。
天樞緩緩道：“年下了，少爺回家吃個飯吧。”
衛焱依舊沉默。
天樞又道：“少爺，你還是姓衛啊。”
“……知道了。”
天樞心里一喜，明白他這是答應了，高興地離開了。
衛焱吩咐道：“衛大，年底把帳清一下，每人的份例多加一成。”
“是。”
衛大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里感慨，這十來年，雖然主子每次回來的時間不長，但是他能明顯感覺出主子的脾氣在慢慢變好。
不是那種表面的脾氣，而是心底的戾氣淡去了，偶爾，主子會流露出一些少時的小性子。
他知道，這些都跟李卿云有關。
與主子相比，李卿云好像一直沒有變過，他始終安靜、內斂，默默地包容主子，或者說是縱容。
明烈的陽光，驅散了空氣的濕寒。
“少主！李公子！”衛家眾人起身向二人行禮。
衛焱嗯了一聲，右手微抬。
落座后，衛無塵沉默不語，其余人也保持緘默。
衛焱沒受影響，他神色坦然，先給李卿云添了碗湯，然后倆人自顧自吃飯，時不時低聲說著話。
在這種怪異的氛圍中，家宴結束了。
人都走了，衛焱和李卿云坐著沒動。
“衛焱，你是不是非他不可？”唐絡瑤沒帶任何情緒，只是平靜地問了一句。
其實問完之后，她心里已經有答案了。
因為衛焱看李卿云的眼神變了。
以前，衛焱看向李卿云時，眼睛里是明晃晃的喜歡。
可如今，衛焱看向李卿云的眼神很克制，一眼看上去沒什么波瀾，甚至都不像是熟識的眼神。
但她能察覺出衛焱眼底的珍視和愛重。
淺淡的喜歡，在歲月的沖刷中，沉淀成了深重的愛。
衛焱瞥了她一眼，語氣淡漠：“這就不勞您費心了。”
唐絡瑤沉默一瞬，開口道：“李卿云。”
“衛夫人。”李卿云朝她頜首。
唐絡瑤掏出一個錦盒，擱在他跟前：“這是當初我嫁進衛家時，衛焱奶奶給我的。”
衛無塵聞言一怔，他當即打開錦盒，果真是那個水靈圣珠的手串。
水靈圣珠在深海孕育，集萬水之靈，內含磅礴生機與水脈之力，稱得上是極品珍寶，在衛家傳承近千年，一直由家主夫人佩戴。
“你——”衛無塵驚愕地看著唐絡瑤，“你這是做什么？”
唐絡瑤沒理他，繼續朝李卿云說：“這東西正合你的水靈根，你拿著戴吧。”
衛焱垂眸看著錦盒，水靈圣珠可以與修士體內的靈根相呼應，彼此增益，日日佩戴，可以極大地滋養靈根，起到洗經伐髓的功效。
李卿云沒作聲，偏頭去看衛焱。
衛焱沉默幾息，他伸手合上錦盒，推回唐絡瑤手邊：“您的心意，我們心領了，不過，這東西您還是留著傳給衛家以后的家主夫人吧。”
唐絡瑤看著他道：“你是我的兒子，衛家必須是你的，李卿云是你的道侶，這東西不給他給誰！”
衛無塵側身去瞧她，抿了抿嘴，到底沒說話。
衛焱淡聲道：“您想岔了，我沒想接手衛家，相反，我現在有的東西，等以后都會留給衛家的子孫。”
“至于，衛家以后的家主是誰，那就交給爹去決定吧。”
唐絡瑤冷然道：“你們衛家的事我不摻和，這東西我既然拿出來了，就不會收回去。”
說完，她直接起身離開了。
衛無塵看著她的背影，猶豫幾瞬，還是追了上去。
衛焱見人都走了，他湊過去靠在李卿云肩上，“再等一會兒吧，等我爹回來，說完事咱們就走。”
李卿云說好。
衛無塵跟在唐絡瑤身邊，輕聲問，“你這是什么意思啊？”
唐絡瑤冷冷道，“你看不出來嗎，你兒子非他不可。”
衛無塵沉默了，默默松了口氣，不是要和離就好。
他道：“我也沒有阻攔他和李卿云在一起，可問題是衛焱只跟他好，不娶妻納妾，倆人沒有孩子，衛家交到衛焱手里，以后就斷了。”
唐絡瑤停下腳步看著他沒說話。
衛無塵抿了抿嘴，低聲道：“這樣，咱倆也絕后了啊。”
唐絡瑤并不在意，她冷嗤一聲，“衛大尊主可以找人再生一個。”
衛無塵無奈道：“你明知我不會。”
唐絡瑤不耐煩了：“衛家的事你自己操心吧，跟我無關。”
她抬腳大步朝前走。
衛無塵隨之而動，他不停地捻動手指，待走到門口時，他實在忍不住了，猛地伸手攥住唐絡瑤的手腕：“瑤瑤，我——”
“衛無塵！”唐絡瑤立即打斷他，“你如今是合體期修為，可我還是金丹，我的壽命只余百年。”
修為停滯，與之而來的是壽數的縮減。
衛無塵急急道，“你別擔心，我會想辦法的，我不會讓你——”
“夠了！”唐絡瑤再次打斷他，甩開他的手離開了。
衛無塵低頭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掌心，滿心頹然。
第162章 恐懼
“你干嘛！”衛焱委屈地撅著嘴, 捂著自己被推開的腦袋。
李卿云咳了一聲，低聲道：“你爹回來了。”
衛焱哦了一聲，他坐直身體, 沒再歪在李卿云身上。
不多時, 衛無塵的身影出現在兩人面前。
“衛焱，跟我來書房，”衛無塵頓了頓，又道，“李卿云也過來。”
“知道了。”衛焱在李卿云肩上拍了一下，“你想去嗎？”
李卿云點頭：“我跟你一起。”
“好, 那走吧。”
三人來到書房后，衛無塵沖著衛焱直接道：“你手下化神大圓滿以上的人, 我要全部帶走, 你放心，用一陣就還給你。”
“可以。”衛焱答應得很干脆, “不過，我有個條件。”
衛無塵瞥他：“說。”
衛焱道：“我要一條靈脈，最差也要中品以上。”
衛無塵冷呵一聲：“獅子大張嘴，你可真敢要啊！”
衛焱看著他不說話。
沉默幾息, 衛無塵同意了：“我說的所有人也包括李卿云，他，我也要帶走！”
“不行！”衛焱立刻嚴詞拒絕, “你想都別想！”
衛無塵耐著性子解釋：“李卿云布置的藏匿陣法天衣無縫，我需要他幫我做事。”
“而且, 他改良的傳送陣可以一次傳送遠距離, 且對神魂影響極小，我需要他去——”
“沒得商量！”衛焱冷聲打斷他, 態度十分堅決。
衛無塵沉下臉：“衛焱！我說的是正事，你不要摻雜私情！”
衛焱嗤了一聲，問道：“如果沒有私情，李卿云憑什么聽你的，他現在會坐在這里聽你廢話嗎？”
衛無塵哽住了。
沉默幾息。
衛無塵緩緩道：“衛焱，這次事關中州，你——”
“行了！”衛焱再次打斷他，轉頭看向李卿云，“你去花房，給我編個花環好不好？”
李卿云點頭：“好。”
等他離開后，衛焱道：“您接著說吧。”
衛無塵擰眉：“你支開他干什么？”
衛焱語氣不耐：“我不想讓他聽見這些。”
滿是算計的糟污事，李卿云還是離遠些吧。
衛無塵冷靜道：“他已經是合體期修為，你不能只他是當個花瓶擺著，他可以為你做很多事，而且，這些事對他也是一種磨練和成長。”
衛焱不以為然：“這些話您留著跟自己下屬說吧，我道侶的事就不勞您操心了。”
衛無塵壓下怒氣，詰問道：“李卿云不去，陣法怎么辦？”
衛焱道：“你派個人跟我回去，讓李卿云教他，我只給三天時間，學不會，您就自己再想其他辦法。”
衛無塵詫異，“你這么著急做什么？”
衛焱坦誠道：“苒城的流光紫藤要開了，我要和李卿云去看。”
衛無塵滿臉不可置信，驚詫問：“就因為這？”
“是啊，流光紫藤十年才開一次花。”衛焱說得理直氣壯。
“……”衛無塵哽住了，緩了兩息，他問，“你走了，你的人誰來調配？”
衛焱隨意道：“我讓衛大跟著去，你放心使喚吧。”
衛無塵抬手摁了摁眉心，算了。
他拿出地圖，開始跟衛焱商議正事：“周方銘快不行了。”
衛焱挑眉：“這么快？”
衛無塵語氣篤定：“他服用固元丹的數量增加了三倍。”
衛焱嘖了一聲，看來周方銘確實是快不行了，不然他爹的眼線也探知不到這些。
衛無塵沉聲道：“林玄則也在盯著天衍宗，我們必須先下手為強。”
衛焱問道：“軒轅坤靈難道會坐視不管？他不會派人過來嗎？”
衛無塵冷嗤一聲：“他遠在中州，鞭長莫及，就算派過來個渡劫期也壓不住我衛家。”
常言道，強龍難壓地頭蛇，而且，他軒轅坤靈也算不得強龍，如今的仙盟，凝聚不強，勢力分散，他也只能在中州耍耍威風。
一晃，大半個時辰過去了。
父子二人第一次心平氣和地談論了這么久。
“差不多行了，剩下的您自己決定吧。”衛焱想趕緊離開，怕李卿云等急了。
衛無塵叫住他：“衛焱，你和李卿云的事，我不會再說什么，但是你要先娶一個夫人，之后在族里過繼一個孩子，對外宣稱是你的親生子，然后你再和離。”
衛焱聽得眉心深擰：“你煩不煩！”
“你為什么不去做！你這么想有后，你去休妻另娶、去納妾！想生多少生多少！別來煩我行不行！”
衛無塵氣得不行，指著他道，“出去！”
衛焱拔腿就走，他才不想多待呢！
“慢著！”衛無塵擋在他身前。
衛焱沉下眉眼，冷冷看著他。
衛無塵忍下怒氣，把那個水靈圣珠的手串遞給他：“這是你娘的心意，也是對你和李卿云的認可……還有祝福。”
衛焱沒接，也沒作聲。
衛無塵又拿出一物：“這是我給李卿云的，以后，你們好好過日子吧。”
衛焱瞧著他手里的青木鼎，不禁心動。
青木鼎是一件半天階法器，由萬年青桐木所制，鼎內有生生不息的木之靈氣，用它煉丹，能極大提升丹藥的品質和成丹率。
這兩樣東西都太適合李卿云了。
衛焱忍不住煩躁起來，要不要呢？
不過兩息，他接過他爹手里的水靈圣珠和青木鼎：“靈脈我不要了，這算是報酬，人你隨便使喚。”
說完，他徑自轉身離開。
等他走出書房后，就見李卿云站在院中等他。
“等急了嗎？”衛焱大步走過去，摸了摸他的臉。
李卿云搖頭。
衛焱看著他手里的幾串花環，笑了起來，“等回家給我戴上。”
李卿云點頭：“好。”
倆人并肩朝外走去。
回到家后，衛焱坐在椅子上，李卿云蹲在他腳邊：“抬腿。”
“哦，好。”衛焱扶著頭上的花環。
李卿云把兩串花環套在他腳上：“好了。”
衛焱小心地踩在地上，慢慢走了兩步。
他手腕、腳腕，脖子、頭頂，都戴著精致漂亮的花環。
“好看嗎？”他問。
李卿云認真道：“好看，像花仙子。”
衛焱岔開腿，放低身高，撅起嘴：“親我！”
李卿云走過去，貼在他唇上，又在他眉心親了親。
衛焱嗅著手上的花環，問道：“這個能保存多久啊？”
李卿云以前給他編的花環，因為沒續上靈力，都枯萎了。
李卿云笑道：“很久很久，估計要幾百年靈力才能散盡。”
“哇！云云這么厲害！”衛焱湊到他臉前，“這么厲害的云云是誰的呀？”
李卿云配合道：“是衛焱的。”
“哈哈哈……我好開心啊！”衛焱伸手捧住李卿云的臉，“乖寶貝兒，再親親！”
李卿云剛抬起下巴，忽覺不對，他攬著衛焱的腰，直接撕裂空間來到了城外的空地上。
衛焱要渡劫了。
李卿云把他身上的花環一一摘下，輕聲道：“化神的雷劫不同以往，后三道會格外強悍，不過，你別怕，撐過去就好了。”
衛焱嗯了一聲，笑道：“我知道了，我不怕，反正你會陪著我的。”
“對，我一直都在。”李卿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一瓶丹藥遞給他。
衛焱拿在手里握緊，這是李卿云熬了半個月，廢了兩爐丹藥才煉成的八品復元丹。
“云云，我想親你。”
話音落地，二人瞬間被藤蔓籠罩，衛焱將李卿云撈在懷里，探進他嘴里親得很兇。
他說謊了，他有些怕。
不過，李卿云在就還好，他會撐過去的。
衛焱擦去李卿云唇上的水漬：“好了，你躲遠一點。”
李卿云點頭，他雙手掐訣布下結界，然后將神識全部鋪開，合體期的威壓如滔天巨浪一般落在此方天地。
他絕對不允許有任何因素干擾衛焱渡劫。
此時的夜晚，無星無月，漆黑如墨，將天空壓得低低的。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接著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那雷聲如同戰鼓激烈敲響，又似巨龍憤怒咆哮，讓人驚恐萬分。
一道道天雷降下，衛焱越來越吃力，每一次雷鳴，都讓他心頭劇震，全身發麻。
等到第十一道天雷時，李卿云給他的丹藥只剩一顆了。
還有七道天雷。
衛焱虎口震裂，血液順著手指流下來，將刀柄染的滑膩，他都快握不住了。
衛焱皺著眉，施了個濯塵術，手心只干燥一會兒，不多時又有血液流下來。
他無奈地嘖了一聲，找出一塊手絹，將右手和刀柄纏緊。
遠處，李卿云氣息躁動起來，這不對勁，不是他的錯覺，衛焱的雷劫就是比別人的強悍幾分。
上次的元嬰雷劫也是如此，這是天道在針對衛焱。
一些身負罪孽、罪大惡極之人，天道會降下天罰，渡劫時，他們的雷劫會強悍數倍，不少人被劈得身死道消。
但，衛焱的雷劫雖然浩大一些，可遠比不上天罰那么嚴重。
李卿云眉心深擰，他想不通。
烏云卷積，雷聲轟鳴。
還剩最后三道天雷。
噗嗤！衛焱又吐出一大口鮮血，原本素白的手絹被染得殷紅。
他眨動著迷蒙的眼睛，看向遠處的身影，心里委屈起來。
云云，我好疼啊！天雷劈得好疼！
轟隆——轟隆——
雷聲不止！
衛焱茫然地看著天際，刺眼的閃電，猙獰的雷聲，他的心頭被濃重的恐懼籠罩。
最后一道天雷已醞釀多時，驟然間，天雷轟然降下，帶著一股撼天動地般氣勢砸向衛焱。
衛焱卻怔住了，他的眼神變得空洞，深紫色的眸子渙散著，他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眼淚從他瞪大的眼睛里洶涌而出。
不要！不要！
衛焱撕心裂肺地大喊，從心底漫上來的絕望幾乎要溺死他。
他看見李卿云又滿身是血，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
李卿云又要死了嗎？
“衛焱！”
李卿云揚聲大喊，心急如焚，衛焱再這么僵直站著，這道天雷就渡不過去了。
衛焱垂著頭，耳邊傳來的聲音很模糊，仿佛被一層厚厚的棉絮所阻隔。
李卿云心頭驟縮，不能再等了，正當他想沖過去時，衛焱卻突然轉頭看向了他。
衛焱臉上帶著笑意，他摸了摸自己的衣襟，這是李卿云新給他做的衣服。
他的李卿云活得好好的！
他抬起頭，眼神堅定起來，漆黑的眼珠望著即將落下的天雷。
他能撐過去。
這才是化神期雷劫，以后還有合體期、渡劫期、大乘期雷劫。
他不會失敗，他要飛升，他要和李卿云一直在一起！
沒什么大不了的，區區雷劫而已。
最后一道天雷已至近前。
狂風將衛焱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他坦然地望著天際，握緊刀柄蓄力一揮。
在巨大的雷聲轟鳴下，衛焱聽見了自己右臂骨裂的聲音。
雷劫過去了，天空恢復了平靜。
衛焱扯了扯嘴角，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右臂劇烈的疼痛昭示他還活著。
他靜靜躺在地上，自天邊落下的精純靈力拂去了他身上所有的傷痛，他感覺身體里的一些沉郁也被帶走了，渾身輕松暢快。
他渡劫成功了。
一息……兩息未到，李卿云出現在了他視線里。
“云云！”衛焱沖著他笑。
李卿云攬著他坐起來，輕聲問：“還好嗎？身上疼不疼？”
“我很好！一點都不疼！”衛焱窩在他懷里，緊攥著他的袖子。
李卿云摸著他的臉：“為什么你的雷劫比旁人聲勢浩大？”
衛焱撅著嘴，低聲嘟囔：“每個人的雷劫本來都不盡相同，就是有強有弱，那些禪修的雷劫就是雷聲大雨點小啊！”
“而且，你看！”
李卿云視線移動，落在他手指的火苗上。
氣息近乎化神中期。
衛焱笑了起來，哼道：“可能是我比較厲害，所以老天故意為難我！”
李卿云沒再說什么，只要沒事就好。
他道：“走吧，我背你回家。”
“好呀！”衛焱笑著趴在他背上。
又過了月余。
衛焱將事情料理好，打算和李卿云繼續出去游歷。
倆人御劍飛出了東洲。
“主子！天衍宗被魔族偷襲了，周方銘力有不逮，向咱們發了求救的玉符。”衛大語氣焦急。
衛焱聞言臉色一沉，他起身坐直，命令道：“立刻帶人去支援天衍宗，務必做到盡心盡責！”
“是，主子。”
衛焱摸著李卿云的臉，把人摟在懷里：“云云，我們得回去了，可能看不成流光紫藤了。”
李卿云：“好，以后再看。”
他沒再御劍，直接撕裂空間帶著衛焱回到了云焱城。
衛大甫一見到兩人的身影，立刻迎上去匯報：“此次魔族來襲，不同以往的小打小鬧，魔君派出的全是化神期以上的修士，他們都是朝小城池下手，將東西搜□□凈之后，直接放火燒城。”
“那些小城池基本上沒有化神期，毫無還手之力，最靠近邊境的綏城、薟城已經是空城了。”
衛焱擰眉：“城主府和仙盟衛都是干什么吃的！魔族偷襲再突然，不可能連求救玉符都發不出來吧！”
衛大臉上露出憤恨，他咬牙切齒道：“那兩城由南境管轄，求救玉符發出去了，但是過了半個時辰才來人支援，就來了一位化神初期的令尹。”
“他見此情形，直接跑了，等執正帶人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
衛焱攥緊手，壓下心底的怒氣，問道：“此事，中州知道了嗎？”
衛大回稟：“已經向軒轅盟主傳信，但是還沒收到回音。”
“我爹呢？”衛焱腳步不停。
衛大道：“尊主已經往天衍宗去了。”
衛焱擺手：“知道了。”
東南地形復雜，牽涉勢力眾多。
衛焱鋪開地圖查看。
突然，李卿云的通靈玉閃了起來。
第163章 各行其是
李卿云拿起同通靈玉：“怎么——”
“令尹！”范少輝急切的聲音傳來, “晏城被魔族偷襲了！來了一個合體期，護城結界撐不了多久！”
李卿云沉聲道：“我知道了。”
晏城只有兩個化神期。
“衛焱，我過去一趟。”
衛焱心里頓時驚惶起來, 他抬起手, 又放下，鎮靜道：“好，你去吧，一定要小心。”
李卿云點頭：“沒事，放心吧。”
話音堪堪落地，李卿云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衛焱面前。
衛焱扶著桌子, 腿軟得不行，雖說都是合體期, 但是魔族肉.身更為強悍, 且陰險毒辣，李卿云心思那么單純, 會不會被算計。
衛焱立刻捻動手指：“去晏城，看好李卿云。”
“是！”玄衣男子離去。
衛焱握著通靈玉：“阿生，你把庫房里的回春丹、復元丹、提氣丹都運過來，另外吩咐煉丹師, 先集中煉制治傷的丹藥。”
“好，我知道了。”
衛焱：“衛五，把煊城的人手集中起來, 化神以下的留下看家，其余人, 讓他們立刻趕來云焱城。”
“是, 主子！”
“衛三，讓人趕工, 抓緊鍛造護身的法器，只要玄階，另外，庫房里的存貨先暫停售賣，都運過來！”
“是！”
“…………”
桌子上源源不斷堆放著冊子玉碟，衛焱一邊下著命令，一邊執筆批復。
夜幕降臨，事態還在不斷擴大。
“主子，尊主傳信，請您前往天衍宗議事。”
衛焱嗯了一聲：“知道了。”
他料理好手頭的事情，起身往外走。
晏城。
范少輝驚喜喊道：“令尹，您來了！”
李卿云嗯了一聲：“魔族來了多少人？”
范少輝答：“一位合體期，正在破城，還有兩道化神期的神識，暗地里還有沒有人手，暫時不知。”
李卿云吩咐道：“配合城主府，將低階修士集中在城北的傳送陣附近，合體期的交給我。”
他轉頭看向衛六：“化神期的你去解決。”
“是，李公子。”衛六領命前去。
李卿云提著劍，閃身來到城外，他揚手一揮，直接用了十成的靈力劈向魔族。
闕嶺立即后退避開，凌厲的劍鋒裹挾著滔天巨浪般的威壓重重按在他身上。
闕嶺心下大驚，使出渾身解數躲閃。
他花費百年心血，才當上魔族十將之一，若今日折在這里，他豈非要慪死！
他特地挑的這座沒什么名氣的小城，以為殺進去輕而易舉，沒成想接連碰壁，光城外的陣法都耗去了不少力氣，如今又遇見這么棘手的對手！
嘖！倒霉！
短短數息間，兩人已經交手上百次，對彼此的修為和能力心知肚明。
闕嶺心知，他不是李卿云的對手，他且戰且退，想尋機離開。
但是，李卿云沒給他這個機會。
在二人打斗時，他已經趁機布下地煞縛魔陣，最后一塊陣材歸位，地煞縛魔陣大成。
霎時間，細細密密的金線交織成羅網，籠罩在二人周身，李卿云以自己為陣眼，將闕嶺困在陣中。
闕嶺逃脫不得，不禁大怒，他吼道：“你放我離開，否則我跟你魚死網破，拼個你死我活！”
李卿云一言未發，直接提劍攻上去，招招用盡全力，劍意滿含殺氣和狠唳。
闕嶺身為合體初期修士，又年長李卿云近百歲，有的是手段，這次著實逼急他了，他不管不顧，什么招都往外使。
可他這些招數用在李卿云身上，如同泥牛入海，不見蹤影。
李卿云身上最起碼有三件地階法器，防御簡直做到了天衣無縫！
闕嶺大罵起來，這人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
魔君給他的冊子上沒有記載這人的信息，難道是他漏看了？不可能啊！
二人從白天打到晚上，又纏斗到天明。
整整兩天兩夜，絲毫沒有喘息的機會。
闕嶺渾身血淋淋的，共十一道劍傷，靈力侵擾著他的傷口，久久不能愈合，持續往外溢血，而地煞縛魔陣本身就會腐蝕他體內的魔息。
闕嶺已經筋疲力盡，他心底不禁升起一絲絕望，這不可能！
他縱橫魔界上百年，怎么可能栽在一個無名小輩手里。
他猩紅著雙眼，粗啞的嗓音厲聲質問：“你叫什么名字？”
李卿云充耳不聞，他立劍提腕，劍尖猛地向前直出。
劍身直接貫穿了闕嶺的右肩，頓時，血流如注。
闕嶺揮舞著長戟，朝李卿云刺去。
李卿云瞬間閃身，后退數丈。
闕嶺快撐不下去了，他提氣怒喊：“你到底讓不讓開！”
李卿云始終一言不發，握緊劍柄再次沖上去。
闕嶺眼中閃過狠絕，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吧！黃泉路上也正好有個伴！
衛蒼站在陣外一直盯著，見狀，暗道糟了，這人要自爆元嬰！
他急急沖上前，想將李卿云拉出來。
突然，他剎住步子，長呼一口氣。
李卿云一劍洞穿了闕嶺的丹田，他反手一擰，瞬間攪碎了闕嶺的元嬰，然后五指一攥，直接捏碎他企圖逃跑的元神。
李卿云拔出綠水劍，撤下地煞縛魔陣，然后轉身朝城內走去。
耽擱太久，衛焱該等急了。
衛蒼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嘖嘖嘆道，主子還讓自己過來保護他！
呵！他完全插不上手！
他揮手將闕嶺毀尸滅跡，不禁懷疑，他現在能打得過李卿云嗎？
李卿云剛拿出通靈玉，就聽見天邊響起了火鳳嘹亮的啼鳴聲。
他御風而行，朝云輦飛過去。
“云云，受傷沒？累壞了吧？”衛焱把他摟在懷里，摸著他仔細查看。
李卿云搖頭：“沒有，不算累。”
他用過藥，傷口已經愈合了，衛焱什么也沒摸出來。
衛焱止不住地心疼，但他又不能攔著李卿云不讓他去，只好往他嘴里塞丹藥：“快咽下去，補補。”
“好。”李卿云將丹藥吃了，隨即摟著衛焱的脖子，趴在他懷里，“我們這是去哪啊？”
衛焱抱著他拍打，親吻他的額角：“去天衍宗，乖，睡會兒吧。”
李卿云低嗯一聲，不出五息，他沉沉睡了過去。
衛焱摸著他的臉，抱起他，將人小心平放在床上，不錯眼地盯著他，心疼得不行。
肯定是累壞了。
一個時辰后，云輦抵達天衍宗的山門。
周啟瑞等了片刻，仍不見人下來，忍不住問：“他們人呢？”
衛大道：“二位主子有事，周少宗主稍等。”
周啟瑞耐著性子繼續等。
衛焱給李卿云換了件衣服，李卿云不解：“換衣服干嘛？”
衛焱淡淡道：“你身后的衣擺破了個洞。”
李卿云聞言抿了抿嘴，輕聲道：“衛焱，我沒受什么傷，真的。”
衛焱嗯了一聲，在他眉心親了親：“知道了，走吧。”
倆人并肩走下云輦，朝山門走過去。
周啟瑞站著沒動，眼神一直落在李卿云身上，再次見到他，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李卿云，好久不見。”周啟瑞的語氣很平靜。
李卿云循聲望去，只瞧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并未作聲。
周啟瑞不覺尷尬，反而笑了起來，人還是這樣，不愛說話。
衛焱開口道：“帶路吧！”
周啟瑞將視線移到他身上，扯了扯嘴角：“衛焱，咱們也許久未見了。”
少時，在學宮里的那些事，久遠得像上輩子一樣！
衛焱懶得搭理，拉著李卿云徑直往里走。
周啟瑞嗤了一聲，快步走到前面帶路。
一行人來到天衍宗主峰的大殿內，里頭已經坐了不少人。
衛焱粗粗掃了一圈，除了天衍宗外，剩下的基本都是南境和東洲的人。
林玄則、周方銘、衛無塵還有軒轅坤澤，四人同坐上首。
此外還有仙盟的兩位執正，以及九位令尹。
衛焱走上前，挨著自己爹坐下了。
李卿云不論是私情還是公事，他都能理所當然地坐在衛焱身側。
林清毓盯了兩人一瞬，隨即垂眸。
不多時，天衍宗的兩位長老和一位執正，一道走了進來。
周方銘心知，與南境和東洲相比，他天衍宗現在就是軟柿子，所以魔族集中力量朝天衍宗下手。
但是，這事他不可能自家全抗，而且唇亡齒寒，他天衍宗淪陷了，其他地方也別想好過。
他直言道：“我天衍宗如今落寞，人才凋敝，僅一宗之力實在無法與魔族精銳相抗，但請諸位施以援手。”
他絕對不會讓自家人去送死，那批化神期修士是他集結全宗之力傾心培養出來的，以后都是要留給小瑞讓他東山再起的。
話音落地，數息間均無人應答。
軒轅坤澤低頭喝茶，趁機打量林玄則和衛無塵的神色。
他這次來，兄長特意交代了，不插手此界的事，讓他們先自己消耗，魔族再怎么強悍也打不到中州去。
因此，他略略打量一番，就老神在在地坐著喝茶，一言不發。
衛無塵端的一臉淡然，此事與他干系最小，東南如今由衛焱掌管，讓他去操心吧，而且魔族只是小規模地來挑釁，主要攻擊的地方在南境和天衍宗。
林玄則心里也有盤算，魔族來攻擊的那些小城，沒什么資源，住的都是一些下等修士，就算屠城也影響不大，他要留存人手保護那些有用的地方。
沉默中，林玄則和衛無塵不經意對上了視線。
彼此心知肚明，他們都打著同樣的算盤，那就是待天衍宗實力消耗殆盡，魔族肯定也會受到重創，屆時，他們再出手搶地盤。
在座的諸位，都對各家的籌算心照不宣。
氣氛持續沉默。
衛焱本來想忍的，大家都不出聲，那他也保持沉默就好，但是他忍不下去。
衛焱沒有猶豫，他掃視眾人，沉聲道：“不知在座的諸位，有沒有到綏城、薟城看過，滿城大火，燒了兩天兩夜未熄，房倒屋塌，遍地焦黑的尸骸，兩城共七萬六千三百余人，除了一個逃跑的化神期令尹，其余無一人生還。”
“至今，那些尸骸無人收殮！”
“魔族的合體期共屠殺我族六個城池，除了晏城被李卿云李令尹阻攔截殺，其余五個城池均未受到反擊，我人族是沒有合體期修士嗎！”
說到最后，衛焱聲音里無法自抑地帶上了怒氣。
林清毓本想張嘴，但他爹朝他瞥了一眼，暗含警告，他只好忍了下去。
他是主張反擊的，但他只是少家主，實權在他爹手里，他調不動人手。
有些人垂著眼簾并未作聲，也有些人臉上閃過掙扎和猶豫。
衛無塵朝衛焱看去，眼神沒什么情緒。
衛焱不想坐在這里浪費時間，他站起身：“我是云焱城城主衛焱，如果在座諸位的轄下遇到魔族來襲，若抵抗不了，可以向云焱城發求救玉符，能力之內，我會派人增援。”
林玄則聞言暗嗤，自以為滿腔正義，拿自己當救世菩薩呢！
可笑！不知所謂！
對各家而言，合體期修士是多么寶貴的資源，折損一人，那就是極大的損失。
他等著看衛焱的下場，等他將人手都折進去，屆時，看他衛家還怎么保住尊主的地位。
他林家絕對不可能當傻子，周方銘就是合體期大圓滿修士，他自己都不上，指望著別人幫他沖鋒陷陣，想得美！
衛焱說完沒作停留，他朝李卿云看了一眼，倆人起身離開。
在二人即將走出殿門時，有一位執正和兩位令尹跟了上去。
林玄則冷眼看著，隨即他整理好表情，朝衛無塵夸贊道：“衛尊主生了個好兒子啊！我們這些長輩都自嘆不如，可真是俠肝義膽的熱血好兒郎啊！”
軒轅坤澤當作沒聽出其中的暗嘲，笑道：“確實如此。”
“林尊主過譽。”衛無塵神色如常，語氣一如既往的淡然。
林玄則又道：“周兄，賢弟在這向您道喜，眼下有人解天衍宗的困境了。”
周方銘隱去眼底的鄙夷，他扯了扯嘴角，帶出些許笑意。
衛無塵率先起身：“諸位，再會。”
其余人紛紛起身相送：“衛尊主，慢走不送。”
林玄則眼角掛上得意，攤上這么個蠢兒子，衛無塵現在心里要慪死了！
哈哈哈哈…………
“你們跟著我干什么？”衛焱問道。
三人異口同聲：“我們想投靠衛城主，略盡一份綿薄之力，死去的那些人里也有我們的親友。”
“好，衛大，安排好他們。”衛焱道。
衛大應聲：“是，主子。”
一行人踏上云輦，即將啟程時，天樞出現在云輦外：“少爺，李公子，主子有事尋你們。”
衛焱心中不耐，他爹估計又要說教，怪自己打亂了他的計劃。
“我不去！”
第164章 盡人事
天樞嘆了口氣, 緩聲道：“少爺，你——”
“你煩不煩！說了，我不去！”
衛無塵突然現身, 他冷聲道：“打開陣法！”
云輦外是李卿云布下的防御陣法, 他沒辦法在短時間內突破。
李卿云先看向衛焱，又看向他，猶豫幾瞬，他還是打開了陣法。
“李卿云！你站哪邊！”衛焱當即站起來指著他問。
李卿云心有無奈，扯著他的袖子輕輕晃了晃。
衛焱狠狠瞪了他一眼，本來想兇他, 但是現在有外人在，只好先饒了他。
衛無塵邁步而入, 三人坐在里間, 氣氛陷入沉默。
僵持片刻。
衛無塵開口道：“你要做什么我不會阻攔。”
衛焱沒作聲，等著聽他爹的下文。
“但是。”衛無塵看著他道, “我不會給你任何幫助，既然你選擇這么做，那你就要自己承擔后果。”
衛焱嗤了一聲，他本來也沒指望他爹：“行, 我知道了，您可以走了。”
衛無塵默了默，又道：“衛焱, 我希望你做事能考慮周全，凡事不要莽撞, 那些人不只是你的手下, 還是我們衛家立身的根本。”
衛焱沒有反駁，因為他知道觀念不同。
他爹是站在高處向下俯視, 在高處待久了，難免會心硬冷漠，他們看不到底層人的艱難和掙扎，火只要不燒到自家門口，他們都可以視而不見。
他也不是什么大善人，非要救苦救難，他只是單純的看不下去，凡界走一遭，他學會了設身處地的思考。
如果他不是衛無塵的兒子，只是一個資質平凡的普通人，或許那些焦黑的尸骨里就有他的身影。
世上會有很多像李卿云這樣的人，小小年紀就家破人亡，獨自艱難生存。
所以，他很平靜地說：“爹，我知道了。”
衛無塵垂下眼簾，他掏出一件錦盒擱在桌子上：“作為尊主我不能幫你，但是作為——父親…”
他沒接著往下說，直接起身離開了。
等他走后，衛焱打開錦盒，不由得一怔，眼底滿是震驚。
盒子里是天階法器——龍鱗甲胄。
這是世上最頂級的防御法器，名為甲胄，但實則薄如蟬翼，只有在特定的角度下才能看到甲胄上的龍鱗暗紋。
龍鱗甲胄一經施法啟動，可以完全消弭合體期以下的攻擊，就算是渡劫期的靈力也能湮滅近五成。
衛焱忍不住咋舌：“天吶！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爹良心發現了！”
李卿云聞言，抿了抿嘴，抬手扶額。
衛焱拎起甲胄，嘖嘖嘆道：“我爹是多怕絕后啊，這東西都拿出來了，云云啊，還好你把我爹放進來了，不然這好東西就落不到我手里了。”
李卿云聽完眉心直擰，橫了他一眼，懶得搭理。
衛焱開心地笑了起來，扯著李卿云的手臂拉他起來：“來，乖寶貝兒，快穿上！”
但凡換件別的東西，他都不會要，沒辦法，這個東西太合他心意了。
李卿云推開他，嚴詞拒絕：“我不穿，這是衛尊主給你的。”
不待衛焱反駁，他立刻接著說：“衛焱，你認真聽我說，你現在的處境比我危險，我是合體中期修為，就算是合體大圓滿來了，我也能保住自己的命，但你不一樣，你才化神初期。”
衛焱伸手捂住他的嘴，將人擱在腿上：“你先閉嘴，聽我說。”
李卿云不依，去掰他的手。
衛焱沉下臉：“你聽不聽話！”
李卿云眨了眨眼睛，慢慢松開了手。
“這還差不多。”衛焱盯著他道，“你保持安靜，我就松開你。”
李卿云悶悶嗯了一聲。
衛焱親了親他的眼睛，抱著他安撫，緩緩道：“寶貝兒，你慢慢聽我說，讓你穿這件甲胄，并不是我心疼你，而是你穿更合適。”
“我上不了戰場，很多事情需要我來調配，我得留在后方坐鎮，而且我身邊不會缺人手，所以我才是最安全。”
“而你，我想讓你在家里好好待著，但你肯定不愿意，所以我也不拘著你。”
“以你的修為，你現在就是主要戰力，你穿這件甲胄才能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李卿云沒說話，抱住衛焱的腰，埋在他肩上。
“明白了嗎？”衛焱低頭親他的額角，柔聲道，“我給你穿上好不好？”
李卿云悶聲道：“不是，就是因為你心疼我。”
衛焱一愣，隨即笑了起來，伸手掐他的臉蛋：“好厚的臉皮，自作多情，我才不心疼你。”
李卿云別開臉，不理他。
衛焱笑得很寵溺，鬧小性子了。
“哎呦！我的心肝寶貝啊！乖，抬頭我親親！”衛焱在他后腰揉了揉。
李卿云在他嘴上碰了碰，然后看著他認真道：“那你要讓那個人一直跟著你。”
哪個人？衛焱挑眉，詫異一瞬，隨即明白了：“你說衛蒼啊，讓他跟著你吧，我身邊還有幾個合體期呢，沒事，不用擔心我。”
李卿云內心掙扎起來，他要是不穿，那他每回出去迎敵，衛焱肯定會一直擔心他，可他也擔心衛焱，如果有人朝衛焱下手怎么辦。
衛焱捧著他的臉，在他嘴上嘬了一口：“放心吧，我遇不上魔族，肯定不會有事的。”
“倒是你啊，其實不只是你，所有人都是，我不強求你們死守，打不過可以跑，首先要保存自身，明白嗎？”
李卿云仰頭看他：“我們跑了，城里的人怎么辦？”
衛焱笑了起來：“你忘了，咱們還有護城大陣呢，而且，我有其他辦法。”
云輦落地后，一行人往城主府走。
衛大道：“主子，玉珩少爺將東西送過來了，已經分發下去使用，傳訊及時，非常好用。”
衛焱笑道：“好，知道了。”
這是司徒玉珩前兩年研制出來的傳訊玉牌，不同于通靈玉的單項對話，傳訊玉牌可以同時支持多人交流，短距離內，幾乎沒有延遲。
衛焱坐在上首，言簡意賅地下命令：“衛三，丹藥、符箓、法器等所有物資由你調配，務必做到有求必應。”
“是。”
“衛五，你帶領元嬰期的修士，負責修筑和加固陣法，如有異心者，不必留情，當場斬殺。”說完，衛焱朝李卿云看去一眼。
李卿云會意，吩咐道：“龐曉臨，你配合衛五，做好巡察、警備的任務。”
“是，令尹。”
衛焱捻了捻手指，他愿意出力，但并不意味著他要當冤大頭，他指了指衛七：“傳令下去，自今日起，我們名下能做到壟斷的貨物全部漲價，供給東洲以外世家的直接漲五倍，中州的漲十倍！”
“是，主子。”衛七領命離去。
一道道命令頒布下去，堂下的人越來越少。
最后只剩化神期和合體期修士。
衛焱掏出一個玉碟扔在空中，這是東南一隅的詳細地圖。
他問：“衛四，練得怎么樣了？”
衛四自信道：“已經大成，就算是合體期大圓滿來了，也別想逃脫。”
衛焱挑眉，笑道：“做得不錯。”
他手下人手不少，但是大部分都是元嬰和化神，合體期的數量比起他爹少了一半不止。
早些年，他一直發愁這個問題。
化神期對上合體期基本沒有還手之力，但若是兩個化神、三個化神……一直往上累加人數呢！
因此，他命人研究出了六合八荒陣，此陣涵蓋天地四方與上下六合，再結合八荒之力，能夠形成一種強大的空間封鎖，可以將高階修士拉入陣中吞噬其靈力和生機。
此陣只需要五個化神期修士就能開啟，一旦陣成，可以將一個合體期修士慢慢耗死。
衛焱點了點城防圖，向衛四示意：“先拉出來六組，安排在秀水河一帶。”
“是。”
衛焱將合體期修士一一安排好據守的位置：“你們之間要做到合縱連橫，有什么問題，及時用傳訊玉牌聯絡，如遇到強敵，立刻知會我，然后躲進城里，護城大陣可以支撐一個時辰，足夠我派人增援你們。”
“切記！先保存自身！”
“是！”
衛焱將他名下所有的地階法器全都擱在桌上：“合體初期的，結合自身特性，一人挑一件。”
話音剛落，衛蒼一個箭步沖上去，先挑了一個玄武盾。
有些人并非衛焱的嫡系，他們本想矜持一下，見狀都坐不住了，紛紛上去挑選。
待這批人離開后。
衛焱在名冊上圈了幾筆，吩咐道：“那三個人，盯緊他們。”
衛二點頭稱是。
衛焱敲了敲桌子：“衛四，上次去魔族的路子還有嗎？”
不能總被動反擊，也得給魔族找點不痛快。
衛四猶豫道：“說不好，時間隔得有些久，不過屬下可以再去試試。”
“行。”衛焱遞給他三張頂級傳送符，“省著點用，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回來。”
衛四忍住喜意，主子還是最疼他，這東西可比地階法器好用多了！
“好嘞！知道了主子！”他接過傳送符，美滋滋地離開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衛焱靠在李卿云身上，一遍遍復盤自己的布置，思索著有沒有疏漏。
李卿云撫平他緊皺的眉心：“別擔心，真扛不住了，我帶著你跑，放心吧，我御劍很快。”
“嗯……嗯？”衛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李卿云覺得好笑：“這么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圣人，我有私心，能幫到別人固然很好，可若是連自己都保全不了，何談看顧別人。”
衛焱埋在他肩上，翹起嘴角，他知道李卿云說這話是為了開解他。
算了，盡人事，聽天命。
他能扛多少就抗多少。
李卿云摟著他，低頭親在他帶著倦意的眉眼上。
衛焱眼皮子發沉，眼簾顫顫。
“回家睡會吧。”李卿云在他耳邊輕聲說。
衛焱低低道：“好。”
他好幾天沒休息了，一直繃著。
李卿云脫去他的衣衫鞋襪，摟著他躺在床上，輕輕拍打著哄他睡覺。
突然，衛焱悶笑起來，帶起一陣顫動。
李卿云不解，詫異問：“怎么了？”
衛焱湊到他耳邊小聲嘀咕：“我突然覺得有些害臊。”
他都這么大了，李卿云還跟哄孩子一樣哄他。
“……”李卿云側目睨他，作勢要推開他。
“不要嘛~”衛焱纏上去，不讓他走，“以后還哄我好不好？”
李卿云笑了起來，捏了捏他的臉：“好，一直哄你。”
衛焱眼睛里流出笑意，朝他撅嘴。
李卿云低頭親上去，輕聲道：“乖，睡吧。”
“好。”衛焱窩在他懷里，很快就失去意識睡了過去。
接下來的三個月，魔族沒有停止過攻勢。
隔三岔五就有合體期修士前來攻城，衛焱這邊倒是能防住，可是天衍宗那邊力所不及，又被破了一城。
幸得當地的城主及時向衛焱求救，這才保下了半城人。
滄城城主當即向衛焱行禮，懇切道：“衛城主，我滄城愿意歸順您，以后聽您調遣，做您的馬前卒。”
衛焱瞥他一眼：“劉城主曾經可是天衍宗大長老的親傳弟子。”
劉城主坦然道：“是，但我現在是滄城的城主。”
更是劉家的家主。
滄城的護城大陣最多只能阻攔化神期修士，所以他就提前派出探子偵察，在察覺到魔族的合體期威壓后，他立刻向天衍宗求救。
但遲遲沒有回信，他劉家世代居住滄城，如今祖宅都被魔族毀了。
他把心一橫，直言道：“我劉家祖墳底下，藏有一條秘銀礦脈。”
衛焱微微挑眉，家底都爆出來了，看來這是真心投誠。
他笑道：“劉家主要撥給我一些人手，配合我盡快把滄城的護城大陣建起來，我最多出資一半，剩下的——”
劉家主聞言大喜，不等衛焱說完，他立刻道：“衛城主放心！剩下的我們自己解決，只要您把陣圖布下，材料和人手不用您操心。”
衛焱手里的天罡混元陣，如今不知道多少人覬覦，這么頂級的防御陣法，他滄城也能用上了。
太好了！
此時，衛焱的傳訊玉牌閃了起來。“主子，回春丹的存量不夠了。”衛三的聲音有些焦急。
衛焱神色平穩，淡聲道：“知道了。”
他朝劉家主道：“在護城大陣沒建好之前，我會給你留一個合體期修士，另外，滄城元嬰期以上的煉丹師，我要全部帶走。”
劉家主絲毫沒有猶豫：“沒問題，最多半個時辰，我集結好人手，就讓他們自行去云焱城。”
“好。”衛焱帶著人離開。
他在傳訊玉牌里下命令：“讓各城的仙盟會和城主府，挑選元嬰期以上的靈植師，都去泗汀山脈種靈草。”
“是，主子。”
他道：“匯報你們的情況。”
“秀水河一脈五城，無異動。”
“桃城來了兩個化神期魔族，唔……還有七個元嬰，哦，已經死了一個化神，哎呦……”
衛焱擰眉：“少說廢話！”
“主子！這邊能應付！”
“主子！呼……我在天衍宗的桂城，嘶……這有個合體大圓滿，是魔族的魔帥巽榮，我跟天衍宗的七……七長老一塊上了，已經耗了三天，估計有點懸，有人閑著沒，過來支援一下。”
“我去吧，衛蒼，你留在晏城。”是李卿云的聲音。
“啊？咳！主子！”
衛焱猶豫一瞬，開口道：“那李卿云去吧。”
“好。”李卿云應聲。
“李公子你快來！我在桂城等你啊！”
“沛城這邊無異動。”
“…………”
一圈聽下來，情況都還算好。
衛焱想了想，吩咐道：“去桂城。”
他都四天沒見李卿云了。
第165章 窩囊廢！
七長老越打越焦急, 他趁魔帥跟衛青打斗時，從斜刺里殺過去，結果被魔帥當胸一腳, 踹得飛出幾丈遠。
突然, 他身形一滯。
李卿云伸手一拽將人拉回，隨即他撤下藤蔓，提著劍迎上去。
七長老穩住身形后，看著魔帥惱怒非常，恨不得生啖其肉，可是他又沒辦法, 誰讓自己技不如人呢！
衛青一邊打斗，一邊朝李卿云身后看去, 問道：“阿蒼沒來嗎？”
李卿云：“他留在晏城了。”
衛青折身后退, 同時一鞭子抽向魔帥，又問：“阿玄、阿墨呢？”
李卿云道：“他倆跟著衛焱呢。”
七長老見狀, 欲言又止，兩位不能等打完了再聊天嗎！
魔帥的雷神錘徑直砸在衛青頭上，衛青嘶了一聲，躲不過去了。
砰！
這一下簡直是驚天動地, 方圓幾里的花草樹木全被震碎了。
兩息過后，衛青收起紅蓮寶印，躲在李卿云身后：“李公子, 你上吧，我的鞭子對上他使不出力氣。”
“好, 你躲遠點。”李卿云擋在他身前。
衛青立即撤退, 候在一邊等著時機偷襲。
七長老和李卿云都是合體中期，倆人對上合體大圓滿, 打得平分秋色，兩方僵持不下。
三個時辰過去了，衛青只偷襲成功一次。
七長老的動作越來越慢，揮劍時有些吃力，他耗得太久，靈力流失了大半。
李卿云沉下眉眼，這個魔帥今天必須死在這里，否則后患無窮。
他運著輕風訣，急速朝魔帥飛去，直接貼身近攻，雷神錘迎面而來時，他沒后撤，只微微偏身用左肩擋住。
噗嗤！
李卿云往前提腕，將綠水劍往魔帥身體里又送了一截，然后他反手一擰，將澎湃的劍意留在他體內，隨即抽劍離開。
魔帥顧不上胸前的傷口，震驚地看著李卿云。
不可能！
這人挨了他全力一擊，怎么可能還好好的，他半邊身子早該被震碎了。
又是噗嗤一聲！
衛青的鞭梢直接貫穿了魔帥的腰腹。
霎時間，七長老的破軍刀也砍在了魔帥的右肩。
三人同時發力，魔帥的氣息瞬間弱了下去，他抹了把嘴角溢出來的鮮血，當即掐訣要離開。
李卿云擋在了魔帥前面，衛青和七長老立刻左右包抄。
此時，天邊響起火鳳的清啼聲。
李卿云笑了起來。
五位合體期修士，耗死一個渡劫期修士也足夠了。
不過半刻鐘，魔帥身死道消。
“衛焱！”李卿云笑著朝他大步走去。
衛焱維持著冷靜和沉穩，低低嗯了一聲，只克制地握了握他的肩膀：“沒事吧。”
“沒有。”李卿云仰頭看著他，抿了抿嘴。
衛焱別開臉，下意識滾動喉結，他忍下躁動，朝衛青吩咐：“你善后。”
“是，主子。”
衛焱在李卿云后肩碰了一下，帶著他朝云輦上走。
剛走出一步。
李卿云直接帶著他撕裂空間，下一瞬，倆人出現在云輦內的床上：“衛焱，我想……唔唔……你……”
衛焱捧著他的臉，急切地親他，在他嘴里橫沖直撞，完全沒了章法，只剩下粗.暴的本能。
舌.頭勾纏中帶出黏稠的水聲，牙齒陷在柔軟的唇.肉中。
李卿云高仰著脖頸全然接納衛焱，手臂緊緊攀在他肩上。
“讓我好好抱抱。”衛焱分開他的腿，將人摁在自己胯上，“寶貝兒，想不想我？”
李卿云摟緊他的脖子，語氣里滿是眷戀：“想你，很想你。”
衛焱往后一倒，靠在床頭，把人摟得結結實實：“累著沒？手臂酸不酸？”
李卿云去親他的下巴，笑道：“不累，打得很過癮。”
能跟這么強的合體期大圓滿修士對戰，是個非常難得的機會。
“嗯，那就好。”衛焱揉了揉他的嘴唇，低聲安撫，“這兩天先讓衛蒼頂著，我現在想好好親你。”
他們有段日子沒親近過了，李卿云要留有足夠的精力應對魔族，他沒敢去鬧李卿云。
“好。”李卿云很順從。
衛焱一個翻身，將他摁在身下，低頭注視著他的眉眼。
“這么想我啊？”衛焱的聲音里滿是愉悅，他嘖了一聲，在李卿云臉頰上點了點。
李卿云先是垂著眼簾沒作聲，將衛焱的手拍開，然后朝他抬起下巴：“你也很想我。”
衛焱聞言挑眉，他低笑一聲，親在李卿云唇上：“乖寶貝兒，來，我抱著你。”
“好。”李卿云聽話地抬起胳膊。
衛焱掐在他腋下，把人提起來摟在懷里。
李卿云頓時唔了一聲：“衛焱，別摁這么重。”
“好。”衛焱親了親他的額頭，在他后腰輕輕揉搓：“那我們先慢慢來，這次有的是時間。”
李卿云陷在衛焱懷里，腦袋低垂，眼眸半闔，全然一副依戀的姿態。
天際一輪圓月，灑下皎潔清輝。
衛焱把李卿云從浴桶里抱出來，擦凈水珠后，給他穿上寢衣：“乖，睡吧。”
李卿云搖了搖頭：“不想睡。”
這十幾年，倆人都沒有再分開過，短短四天，他感覺像過了四年那么久，他真的好想衛焱啊！
衛焱心里也不是滋味，抱著人輕哄：“乖，睡吧，別累著了，等睡醒了我們好好睡會兒話。”
李卿云抱著他的腰，埋在他肩上，眼皮子很沉，但他舍不得睡。
衛焱翻身平躺，將他撥在自己身上，手腳并用地纏住他：“抱得緊不緊？”
李卿云悶笑一聲：“緊。”
衛焱在他腰上揉了揉：“乖，安心睡吧，醒來我還在。”
“衛焱，你給我揉揉手腕吧。”李卿云的語調慢了一些，嗓音透著倦意。
“好。”衛焱撈著他的右腕握在手心里。
不一會兒，耳邊傳來了清淺均勻的呼吸聲。
衛焱滿心酸軟，下意識勒緊他的腰身，湊到他腮邊啄吻。
他的云云又累著了。
冬去春來，一年又過去了。
衛焱垂眸看著地圖，不停地捻動手指。
這不太對勁。
魔族每次的進攻看著雜亂無章，其實亂中有序，進退從容，他們好像格外了解人族城池分布的具體情況。
他們有時候會放火燒城，應該是想掩蓋什么。
這兩年來，魔族只攻擊中小型城池，尤其是小城池，擊退之后，還會卷土重來。
“主子，查清楚了，魔族放火的這些城池都長有金玉花，滅火后，找不到金玉花的痕跡殘留，應當是被帶走了。”衛大走上近前回稟。
金玉花，向陽而生，能汲取地脈中的水木之力，其花瓣如金如玉，蘊含強大的凈化之力。
將其炮制后煉丹，服用后能夠拓寬神識，修煉神魂相關的法術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衛焱猜測，應當是這位魔君的修為增長太快，神魂來不及淬煉，出現了修為和神魂不匹配的情況，所以他才急切需要金玉花調和。
不過，魔君修為高深，據衛四探知，他最起碼是渡劫期修為，少量的金玉花對他根本不起作用，而且金玉花單獨服用效果不佳，必須配合其他藥材使用。
有些藥材只有人族這邊才有，所以魔君不斷派手下來人族境內搜尋。
據衛四探知，這位魔君深居簡出，平時不常露面，那些合體期的魔帥，在進入魔宮時均畢恭畢敬，這說明魔君御下頗有手段。
腦海中思緒翻飛，良久，衛焱回過神來，他敲了敲桌子，抬眼看向眾人：“你們還有什么要說的？”
這次議事，各家來的大多都是年輕人。
魔族這幾年的進攻，把分寸拿捏得極為到位，既不會讓人族覺得受到威脅，又確實在蠶食邊境小城。
老一輩的大人物對此不上心，只派出了家中小輩來象征性地表示態度。
而那些遠離邊境的人，更覺得高枕無憂，甚至覺得魔族就是小打小鬧，成不了氣候，他們看不見那些滿城皆亡的慘狀。
周啟瑞將一份玉碟遞給衛焱：“你看看吧。”
“五年前，我爹的六弟子在幽蘭秘境里遭遇不測，幸得他身上留有我爹的一縷真氣。”
“人是救回來了，但是變成了癡兒，我爹就用了搜魂術。”
衛焱擰眉看著玉碟，魔族頻頻出沒，原來除了查探地形和城防外，還對人族中優秀的杰出子弟下手，從他們口中探知各家的秘密。
怪不得，魔族攻擊的那些小城池，明面上看著平平無奇，實則地底下都藏著不為人知的東西。
比如，滄城的秘銀礦脈，如果他再晚到半刻鐘，那礦脈就被毀了。
林清毓臉上掛著淺笑，他溫聲道：“周少宗主，您怎么今日就拿出來了，合該再等個十年八載的。”
周啟瑞冷嗤一聲：“姓林的，你少在這陰陽怪氣，你南境都是些廢物，魔族占了你們四個城池，那都快成魔族的窩點了，你還有臉在這沖我叫囂！”
林清毓攥緊了拳頭，他爹不聽他的，他能有什么辦法！
而且，那幾個小城加一起都沒有十萬人，一個化神期修士都沒有，都是資質平平的普通人，棄就棄了。
林清毓眼底閃過晦暗，他看向周啟瑞，狀似惋惜道：“南境確實不如你天衍宗英勇，聽說，貴宗九個長老死得死、傷得傷，怎么沒見天衍宗發喪啊，我也好前去吊唁一番。”
“去你大爺的！狗雜碎！孬種！”周啟瑞指著他破口大罵，“你林家一窩子廢物、慫包！你個窩囊廢！”
他爹也不主張反擊，但是他沒聽，在他強烈要求下，他爹還是順從他了，但代價就是那些長老溘然長逝。
林清毓被戳中了肺管子，當即沒了風度，他蹭的一下站起來，厲聲道：“周啟瑞，你嘴巴放干凈點！別在這滿嘴噴糞！”
“我說錯了嗎！”周啟瑞揚著下巴，輕蔑道，“魔族打上門來，你們要么龜縮不出，要么把人往我們那邊引，真是缺了大德，老天怎么不降下天雷劈死你們！”
兩位大少爺不管不顧地吵了起來，其余人都看向衛焱。
第166章 如果
那兩位頭上都頂著一個“少”字, 但衛焱不同，他是實打實的掌權者，有錢、有權、有人。
憑一己之力, 撐起了整個東南的戰局。
衛焱神色淡然, 一言不發，任由他們狗咬狗。
他暗暗盤算著南境那四個城池，離桃城倒是不遠，不過，中間隔著天衍宗的兩座城池，要是都能圈到自己地盤里, 那……
衛焱回過神來，見這倆人還在吵, 用腳踢了李卿云一下。
李卿云頜首, 倆人起身離開。
一位執正急忙開口：“衛城主，您這就走了啊？”
執正心里叫苦不迭, 衛焱走了，剩下這兩尊大佛怎么辦，誰來主持大局啊？
衛焱扯唇輕笑：“不用送，張執正太過客氣, 諸位繼續商量吧，我們先走一步。”
張執正臉上堆出笑意，好聲好氣道：“衛城主？您看這……”
衛焱倒也沒有難為他的意思, 直接道：“我可以給你提供丹藥，但是靈石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張執正聞言沉思, 衛焱的丹藥坐地起價, 尤其是對中州，直接翻了十倍, 可是不買又不行。
他斟酌片刻，用商量的口吻道：“衛城主，您看這樣行不行，我付一半的靈石，剩下的用符箓抵行嗎？”
衛焱挑眉：“張執正這么大的身家，這點靈石都拿不出來嗎？”
張執正苦笑：“衛城主就別打趣我了。”
他已經向仙盟請示三次，可靈石遲遲批不下來，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衛焱垂眸打量他，這人任執正已有七十載，行事中庸，既無突出功績，也未行差踏錯，為人尚可。
“可以，就按您說的辦吧。”衛焱笑道，“符箓一途，張執正頗精此道啊！”
張執正連忙擺手：“在李令尹面前，我這就是班門弄斧。”
衛焱壓下心底的驕傲和得意，淡聲道：“張執正過譽，我二人就先走了。”
“好，您二位慢走。”張執正將他們送至門外。
衛焱抬頭望天，瞇了瞇眼。
好大的太陽，又到了盛夏。
他握了握李卿云的肩頭：“如今到夏天也不難熬了。”
修煉到這個境界，已經不懼酷暑嚴寒。
不過，心里有些遺憾，他想起之前，李卿云總是會輕柔、細致地給他擦汗，眼下這些都沒了。
“云云，回去你給我擦臉好不好？”
李卿云瞥他，笑了一聲：“好。”
“李卿云！”
周啟瑞大步朝他走過去。
衛焱站在一旁沒說話，李卿云轉過身回望。
周啟瑞放慢了步子，慢慢踱過去，眼神一直落在他臉上。
李卿云看著他，目光平靜。
周啟瑞看清了他的臉色，心里有些失落，他低聲道：“小時候，我不是想欺負你，我只想跟你一塊玩。”
李卿云神色淡淡，并未作聲。
“李卿云。”周啟瑞看著他，小聲道，“對不起。”
“你…你可以原諒我嗎？”
李卿云盯了他一瞬。
突然，一道凌冽的劍氣劃破虛空。
“嘶！”周啟瑞猝不及防，他定神一看，自己右臂被劃開一道一指長的傷口，鮮紅的血液涌出來，落在他的衣擺上。
周啟瑞愣了兩息，立刻反應過來，驚喜道：“你原諒我了？”
李卿云搖頭：“我只是在報復你。”
周啟瑞往前湊了一步：“那你再多劃兩道，這樣，你可以原諒我嗎？”
李卿云看著他沒作聲。
周啟瑞臉上露出失望和難堪，也是，換成他是李卿云，他也不原諒自己。
“如果我當時好好對你，你會跟我一起玩嗎？”
李卿云沒回答，他在衛焱后背拍了一下，倆人并肩往前走。
周啟瑞看著他們緊挨在一起的身影，忍不住撇嘴。
肯定會的。
如果當時李卿云沒搭理他的時候，他能壓下怒氣，選擇安靜地陪在李卿云身邊，那么，現在走在李卿云身邊的人就是他，根本就輪不到衛焱，明明是他先認識李卿云的。
周啟瑞不忿地踢開腳邊的小石頭。
刮起一陣燥熱的風，空氣扭曲起來。
衛焱突然攥住李卿云的手腕。
“怎么了？”李卿云問他。
衛焱垂著頭沒說話，他在后怕。
當時，李卿云說不認識他的時候，他是真的很生氣，腦海里想過很多晦暗的念頭，甚至，當晚他已經站在了李卿云小院門前。
他很想沖進去質問李卿云，問他憑什么不記得自己！
他想報復李卿云、惹怒李卿云，覺得這樣李卿云眼里就會有他了。
可是他沒出息，一對上李卿云就狠不下心，最終，他什么也沒做。
幸好！
幸好他什么都沒做，所以他現在才能牽李卿云的手。
“云云，親親我好不好？”衛焱緊摟著李卿云的腰，把人擁進懷里。
李卿云仰頭沖著他笑。
下一瞬，倆人躺在家里的榻上，李卿云摟著衛焱的脖子，親在他唇上。
衛焱被親得情.動，含糊道：“先弄兩回，想要你。”
李卿云很順從。
一晃，驟雨初歇，已至天明，清晨的陽光映照在深青色的帷帳上。
衛焱嘆了一口氣，在李卿云腰上狠狠揉了一把，他是真不想起床啊！
李卿云趴著，半邊臉悶在他肩上，低聲道：“我想再睡會兒。”
他這些時日一直忙著守城，很久沒有好好歇息了，昨晚親近太久，身上的懶勁兒一下子涌上來了，眼下實在不想動彈。
“乖，睡吧。”衛焱在他腰側輕輕拍著，心想，算了，等晌午再起，大不了晚上多忙活會兒。
李卿云輕哼一聲，往衛焱身邊又貼了貼。
衛焱頓時心花怒放，輕撫著他的臉頰，滿心歡喜。
午后。
衛焱正在翻看手中的帳簿，衛大走了進來：“主子，林清毓帶了兩位合體期修士，眼下正站在門口，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
衛焱聞言嗤了一聲，他知道林清毓的來意。
“讓他進來。”
衛大應聲：“是。”
不多時，林清毓氣勢洶洶地走進來，一開口就是譏諷的語氣：“衛城主好大的威風啊！手伸得未免也太長了些！”
衛焱抬起頭打量他，瞇了瞇眼：“興師問罪？”
“憑你也配！”衛焱冷呵一聲，“你算什么東西！”
林清毓氣極，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衛焱，你別太猖狂！”
前日，衛焱帶著人突襲，直接將南境那幾座小城的魔族絞殺干凈，然后派人駐扎，修起了護城大陣，儼然一副主人的姿態。
衛焱往后一仰，倚在靠背上，輕蔑地看著他。
林清毓指著他怒聲質問：“衛焱，那是我林家的地盤，豈能任你施為！”
本來那幾個小城丟就丟了，但是被衛焱占領就不一樣了，這幾年，衛焱聲望愈隆，他的勢力不斷擴大，下轄的城池越來越多，接二連三地有人向他投誠。
不止他林家，天衍宗的地盤也被他占去了五分之一，再這么下去，勢必會威脅到他林家的地位。
衛焱嘖了一聲，他十分不解：“林清毓，你是怎么能恬不知恥地說出這句話，那是你們拱手讓給魔族的，眼下，我是從魔族手里搶回來的，跟你林家有什么關系！”
“你們家好歹也是一流世家，多少要點臉吧！”
林清毓攥了攥拳，壓下心底的心虛和難堪，他強撐著氣勢開口：“你這是強詞奪理，幾百年來，那幾座城池都是我林家的屬地，如今只是不慎被魔族占據片刻，若不是你橫插一腳，我林家遲早也要收回失地。”
衛焱嘖嘖嘆道：“我今日真是大開眼界，世上竟有如此不要臉的人！”
林清毓不欲呈口舌之快，直言道：“你把人撤走，我林家會派人繼續修筑護城陣法。”
衛焱聞言，沉下臉色，他冷聲道：“林清毓，你別給臉不要臉！”
“如今那些地方姓衛，你若是不服，盡管派人來搶！”
林清毓指著他：“衛焱，你別——”
“滾！”衛焱將冊子一摔，“要是不想活了，我現在就成全你！”
“你敢！”林清毓一聲令下，他身后的兩位合體期修士立即動作，迫人的威壓充斥廳堂，讓人膽寒。
衛焱見狀，眉眼間浮現出一抹戾色，他命令道：“不必顧忌，把他們弄出去，生死不論！”
堂外瞬間多出四位合體期修士，直接將林清毓主仆三人堵在門內。
林清毓聞言大驚，衛焱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要下死手！
林清毓瞬間慌亂起來，他連忙往手下身后躲，色厲內荏地大喊道：“衛焱，你敢對我動手，我爹不會饒了你！”
衛大聞言翻了個白眼，當誰沒有爹啊！狐假虎威的貨色！
衛焱不耐地嘖了一聲：“弄出去！別在院里打！”
“是！”
林清毓驚慌失措地丟出護身法器，他只是元嬰大圓滿修為，打斗中的威迫，令他喘不過氣來。
“拖住他們！”林清毓將手下推出去，他連忙朝著云焱城外疾馳而去，好一番心驚肉跳，他終于逃出了衛焱的地盤。
衛大面帶鄙夷地將此事匯報給衛焱：“周啟瑞說的沒錯，姓林真不是好玩意，沒見過這么孬種的窩囊廢！”
一聽說主子要下狠手，他跑得那叫一個快，恨不得有四條腿，全然不管手下的死活，雖說身為下屬就該為主子鞠躬盡瘁，但是他這做派實在太難看了。
衛焱冷嗤一聲，貪生怕死的蠢貨！
他吩咐道：“這么好的一出戲，只有咱們自己看，那多可惜，帶著那倆合體期在整個東南溜達一圈，把林清毓的事跡好好宣揚一番。”
“知道了。”衛大擰了擰眉，問道：“之后那倆合體期怎么辦？”
衛焱冷然道：“給他們喂七日散靈丹，讓他們去攻打南境的芙蓉城，聽話就給他們解藥，不聽話就把人廢了，丟在林家的大門口。”
“是！主子！”衛大離去。
院中桂花的清香，順著微風流進了屋內。
衛焱站在衣柜前翻找衣裳：“云云，今天穿寬袖好不好？”
“好。”李卿云將茶杯擱下。
今日，衛家大宴賓客，聲勢極為浩大，赴宴的人數比衛焱上次的結嬰宴還要多出兩成。
衛焱挑好衣服，走到李卿云跟前：“抬胳膊。”
李卿云照做。
衛焱在他嘴上親了一口：“不用羨慕別人，等你以后成為渡劫修士，我給你辦一場比這還大的盛宴。”
李卿云無奈道：“我沒羨慕這個。”
“哼！誑誰呢，我叔祖渡劫那日，你眼珠子都快黏在他身上了，恨不得湊到近前盯著他看！”衛焱撅著嘴嘟囔。
李卿云語噎，橫了他一眼沒作聲。
一個月前，衛霖成功渡過雷劫，成為渡劫期修士，此事引起巨大的轟動，多方嘩然。
第167章 風雨欲來
衛霖渡劫那日, 整整一天，煊城上空始終電閃雷鳴，明明是白晝, 卻恍若暗夜。
雷聲響徹千里, 四面八方的人聞聲而動，全朝著煊城趕來，臨仙山前，密密麻麻全是人影，合體期的神識紛雜交錯，足有近百人。
能夠觀摩到這種雷劫, 對修士來說是百年難得一遇的良機，若有幸從中參悟一二, 對修行那將是莫大的進益。
李卿云在衛焱腰上擰了一下：“你不也是, 我看你的時候，你正在盯著叔祖看。”
衛焱心虛一瞬, 他立即反駁：“我哪有你看的時間多！”
李卿云懶得理他，抬手拍在他肩上：“走了。”
“哦。”衛焱嘟囔一聲，然后湊到他耳邊說話，“你不用羨慕叔祖, 他都好大年紀了，成為渡劫修士也是應該的，可你不一樣, 你多年輕啊，等你成為渡劫修士, 一定能震驚四座, 驚掉別人的眼珠子。”
李卿云抿了抿嘴，表情復雜, 他真不知道這話該怎么接。
衛焱嘖了一聲，與有榮焉，他得意道：“云云真厲害！”
其實前些年，李卿云成為合體期修士的時候就已經引起轟動了，好在那時衛焱已經有了足夠的能力，他費了些力氣將李卿云的消息壓下了。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李卿云瞧著他那副樣子，覺得好笑，配合道：“再厲害也是你的。”
衛焱聞言瞪大眼睛，立刻伸手將他撈進懷里，嘟囔道：“馬上該出門了，你又說這么甜的話！”
李卿云：“……”
他冷哼一聲：“松手，趕緊走！”
不然又要膩歪半天。
衛焱不情愿地放開他，撅起了嘴。
李卿云嘖了一聲，在他嘴上親了一下，然后牽著他的手往外走：“晚上回來再親。”
“哦，好吧。”衛焱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煊城外的上空漂浮著諸多飛行法器，這場面堪比上次天啟秘境開啟時的陣仗。
遠遠的，眾人就聽見了嘹亮的火鳳啼叫聲，赤紅的羽翼在陽光的映照下耀眼奪目。
云輦未作停留，徑直飛進了城內，火鳳在衛家上空盤旋一圈，然后落在了衛家后院的山坡上。
衛家大門口幾乎是人滿為患，一連擺了七日的流水席，平日里價格不菲的靈食珍饈，如今源源不斷地呈在桌上，任人免費品嘗。
此外，還向金丹以下的修士免費發放丹藥和符箓，誰見了都稱一聲大手筆，其花費巨糜程度，令人咋舌！
衛焱和李卿云并肩朝扶光大殿里走去。
“衛城主！李執正！”
大殿內接連有人起身向二人行禮。
衛焱嘴角噙著笑意，朝兩側微微頜首。
他往上首掃了一眼，暗嘆一聲，來得真齊全啊！
盟主及四位尊主集聚一堂，八位執正無一人缺席。
天樞引著兩人往上首走，落座時，衛焱嘴唇微動：“我爹呢？”
這么大的場面，盟主都到了，他爹身為東道主卻沒露面。
天樞低低道：“主子有事耽擱了。”
衛焱聞言挑眉，也沒再多問。
等了片刻。
伴隨著一道渡劫期的威壓，衛無塵提步邁入大殿。
殿內眾人不約而同地起身行禮。
“衛尊主！”
軒轅坤靈端坐未動，他冷眼看著眾人這副恭謹的樣子，又看向姍姍來遲的衛無塵，面上勉強擠出一抹笑意。
這么大的陣仗，都要越過他了！
林玄則本不欲起身，但是見其他尊主都站起來了，他只好不情愿地起身相迎。
不過，他實在見不得衛無塵這副春風得意的樣子，狀似玩笑道：“衛尊主真是日理萬機，我們和盟主可是等了您好一陣呢！”
衛無塵瞥他一眼，并未作聲。
此時，衛霖突然現身在大殿內，他朝林玄則道：“林小子，你爺爺閉關這么多年，眼下還活著嗎？”
聽完這番話，林玄則面上扭曲一瞬，這是故意下他的面子！
他攥手為拳，忍下滿心怒氣，語氣恭敬道：“回衛老前輩，祖父閉關已有突破，想必不日就能出關。”
“哦，是嗎？”衛霖笑了一聲，“那等他出來，我找他切磋切磋。”
那老東西要是能突破，就是天道不長眼！
衛霖現身的剎那，軒轅坤靈立刻就站了起來，他也不想衛家這么囂張。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修真界實力為尊，何況他還是小輩。
他移了一步，將位置讓出，朝衛霖笑道：“衛老前輩，恭賀您進階大喜，您快上座！”
衛霖淡聲道：“免了。”
“我本不欲露面，是無塵非請我前來，既然大家是向我道喜，那我就回份禮。”
話音落地的瞬間，無數星點從衛霖身上逸散，悠悠落在眾人身上。
眾人大驚，星點中除去精純的靈力，還有衛霖對修行的感悟，這是何其珍貴啊！
李卿云看著沒入掌心的星點，陷入沉思。
“多謝衛老前輩仁心！”眾人躬身行禮，感謝的語氣極為真誠。
衛霖朝衛無塵看去一眼，隨即消失在殿中。
待衛霖走后，軒轅坤靈淡去臉上的笑意，重新坐在主位上，他道：“諸位都落座吧。”
話音落地，但是眾人并沒有坐下，他們皆不著痕跡地看向衛無塵，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微妙的安靜。
衛無塵提步立于上首，他淡聲道：“宴席開始，大家都坐吧。”
眾人這才紛紛落座，軒轅坤靈隱在袖間的右手攥得爆出青筋，他佯裝摁壓眉心，借此遮掩陰沉的臉色。
好你個衛無塵，呵！
他才是仙盟盟主，他軒轅家是修真界第一世家，想取而代之越到他頭上，做夢吧！
不過一息，他整理好表情，面朝眾人，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笑意。
林玄則坐在軒轅坤靈一側，正好瞥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晦色，不由得挑眉。
怪不得軒轅坤靈能當盟主，真能忍！巴掌都快扇到臉上了！
他又看向衛無塵，這幾年衛，無塵是越發不知收斂，野心愈演愈烈，如今已經浮出水面了。
哼！衛家想更進一步，那也得看他林家答不答應。
主桌那群人，面上笑得一團和氣，實則暗潮洶涌，心中滿是殺氣。
底下的人倒是其樂融融，熱情高漲地討論方才的感悟。
此時，一道刻意壓低的聲音響起：“衛城主，李執正。”
衛焱聞言，側身看他。
劉遷平頂著眾人打量的目光，硬著頭皮又上前半步，他誠懇道：“滄城的護城大陣，近幾日總有波動，靈罩若隱若現，煩請李執正前來指點一二。”
李卿云問他：“布陣時，坤位放的什么靈石？放了多少？”
劉遷平立刻答道：“放了一個乾坤須彌芥的中品靈石和半芥子上品靈石。”
李卿云聞言擰眉：“當初布陣圖時，不是交代過要放半芥子極品靈石嗎？”
劉遷平干巴巴笑了兩聲，他也想放極品靈石啊，可惜囊中羞澀，便想著用低等階的靈石代替。
李卿云沉默一瞬，他沒作聲，轉頭看向衛焱。
衛焱稍作思索，開口道：“我可以提供給你極品靈石，但是你城里那些煉丹師，我要再用幾年。”
“可以！可以！”劉遷平喜出望外，“多謝您二位！”
衛焱笑著頜首：“劉城主客氣。”
待劉城主離開后，衛焱斂去嘴角扯出的笑意，一副沒什么表情的樣子。
司徒玉珩看著衛焱，不由得嘆了一聲，要不是衛焱年紀輕，輩分小，憑他目前的實力和地位，他應該坐到主桌的。
還有李卿云，他是修真界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合體期修士，同時也是最年輕的執正。
這倆人，越走越遠，越走越高。
衛焱擰眉看他：“什么死動靜，唉聲嘆氣的！”
“唉！”司徒玉珩又嘆了一聲，他端起酒杯，然后看向衛月生：“來，咱仨碰一個，珍惜這次還能同坐一桌的機會吧！”
衛月生了然，他會心一笑：“說得有理！”
衛焱懶得搭理，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朝衛月生道：“你最近不是閑著嗎，芙蓉城你去打理吧，別人鎮不住。”
衛月生聞言一哽，滿眼復雜。
芙蓉城的規模介于大型城池和中型城池之間，約莫有煊城一半大，最重要的是，芙蓉城依山傍水，氣候溫和濕潤，是栽種靈植的上佳之處。
但是，這是林家的屬地啊！芙蓉城是衛焱硬搶過來的，還是讓林家自己人打自己人！
這事鬧得極大！
林玄則一聽說這消息，登時怒火萬丈，衛焱不僅敢對他兒子下手，還硬搶他的地盤，是不可忍孰不可忍！
他一氣之下，直接親赴煊城，在仙盟府門口，于眾目睽睽之下攔住了衛無塵。
林玄則厲聲質問他：“你是教子不善，還是衛焱的舉動就是你授意的？”
衛無塵絲毫不怯，他冷聲道：“是令郎先殺進云焱城，欲對我兒痛下殺手，衛焱只得被迫反擊，令郎落敗，他為了賠罪，才將芙蓉城獻給我兒以求生路！”
“林玄則！”衛無塵指著他道，“我衛無塵再不濟也是仙盟尊主，我兒衛焱為了抵御魔族日夜操勞，可以說是勞苦功高！”
“令郎卻沖進我兒家里，對他喊打喊殺，天理何存！別說是令郎，就算是軒轅盟主，也不能平白無故地闖進別人家中行兇，若令郎再敢如此行事，我衛家絕不會善罷甘休！”
兩位尊主劍拔弩張，眼看就要掀起一場風浪。
恰巧，此時衛霖渡劫，原本緊張的形勢就此偃旗息鼓。
轟鳴的雷聲讓林玄則冷靜下來，衛家和林家的平衡已被打破，又加之衛焱的勢力，林玄則這才驚覺，他林家早就隱隱落了下乘。
最后芙蓉城的事不了了之，就這么明目張膽地被衛焱拿走了。
“阿生，你去吧，聽說芙蓉城有很多貌美的姑娘！”司徒玉珩在一旁起哄。
衛月生無奈道：“行吧。”
在一片祥和中，宴會結束了。
煊城外的上空，四頭威風凜凜的麒麟馱著一座奢華的星宮。
星宮內，軒轅坤靈坐在上首，滿臉陰沉。
不多時，除去衛無塵以外的四位尊主，先后出現在宮內。
林玄則一上來就痛心疾首道：“今日席間，衛無塵實在太過囂張跋扈，絲毫沒把您放在眼里啊！”
“軒轅兄，您才是仙盟盟主啊！衛無塵狼子野心，您不得不防！”
謝宗行并未開口附和，他再三思索后，仍是猶豫不決。
他雖身為尊主，但是地盤跟軒轅家挨得近，平時多有掣肘，他總有一種寄居人下之感，若是衛無塵上位，那他勢必會把東洲當作仙盟的中心。
屆時，軒轅坤靈登高跌重，他便能擺脫軒轅家的陰影，甚至，反壓軒轅坤靈一頭也不是沒可能。
但，他心里又有隱憂，與他們這些人相比，衛無塵年輕又有天資，手段老辣狠厲，而且他還有個那么出色的兒子。
若他登上盟主之位，就怕他野心太大，到時候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不如現在這般松散自由。
此時，葉柏樞斬釘截鐵道：“盟主，確實得殺一殺衛無塵的銳氣。”
自衛無塵擔任尊主以后，他對東北那隅大刀闊斧地整治，派出了不少得力干將，將他北境那些城池壓制得死死的，不少修士都移到東洲居住了。
那些城池萎縮得厲害，最起碼要三五十年才能興起。
林玄則立刻接話：“盟主，不能再猶豫了，否則就是養虎為患，我和衛無塵同為尊主，且我比他年長，他卻敢明著搶我南境的芙蓉城，真待他一家坐大，到那時，我們難道要對他俯首稱臣嗎！”
西洲尊主頜首垂眸，此事與他干系最小，他跟東洲八竿子都打不著，就算衛無塵當上盟主，對他也沒什么影響。
而且，近些年，軒轅坤靈愈發嚴苛，吃相越來越難看，到處搜羅天材地寶，幾次擅闖他西洲境內搜尋靈脈。
幸好有謝家那檔子事在前，他提前做好了準備，否則真被軒轅坤靈發現了極品靈脈，軒轅家那位蠻橫的大乘老祖非得強占他家的靈脈。
據他所知，衛家父子都是大方慷慨之人，尤其是衛焱，對屬下那叫一個大氣，地階法器都能隨便相送，屆時，若衛無塵當上尊主，他前去投誠，或許比現在的境況要好。
昏黃的燭火，將軒轅坤靈的神色映照得晦暗不明，他確實不能再坐以待斃，如今衛家的氣焰越來越盛，且他敏銳察覺出，衛無塵對他的態度不復以往的恭敬。
衛家如今又出了一個渡劫期，而且，衛焱在東南的勢力還在持續擴張，據他探知，周方銘已是油盡燈枯之相，與南境相比，周方銘肯定會選擇投效東洲。
東洲本就幅員遼闊、沃野千里，再加之臨海，到那時，衛無塵的勢力就會達到鼎盛，近千年來，從來沒有一個世家的屬地能達到這種規模。
林玄則又道：“諸位別忘了，東洲還有一個李卿云呢！我今日暗暗觀他氣息，已是合體期大圓滿，修為不在你我之下，他才多大啊！”
“他這種修煉速度，放眼全界，哪個能跟他相比，撐不了多久，他定能成為渡劫修士，再等個十年八年，衛家就又要出一個大乘期修士！”
全修真界的大乘期修士加一塊，兩只手都能數得過來，在座的幾位能成為尊主，最大的底氣就是家中有大乘期修士！
等李卿云徹底成長起來，衛家就是如虎添翼，這么年輕的大乘期修士，能發揮的作用不可估量，到那時，衛家絕對能凌駕眾人之上！
葉柏樞也是滿腔憤慨：“李卿云不過一毛頭小子，就算他天資非凡、修為深厚，可是如此年紀就任執正一職，未免太過荒唐！”
當初，他熬了近六十載，花費無數心血才當上仙盟執正，李卿云憑什么！
第168章 不謀而合
軒轅坤靈沉著臉, 心里泛起驚濤駭浪，二人這話著實警醒了他，李卿云確實是心腹大患！
西洲尊主聞言起了幾分興味, 他道：“李卿云是不錯, 不過，他到底姓李，不姓衛，真等他得證大道，說不定先跟衛家翻臉，到時候他們拼個魚死網破, 就用不著咱們出手了。”
他看得出來，軒轅坤靈想對衛家出手, 但他實在不想摻和這事, 而且軒轅坤靈不會讓他置身事外，勢必相逼。
先拖著吧！
林玄則朝著南宮汝致開口：“賢弟遠在西洲, 可能有所不知，李卿云和衛焱根本就不可能決裂，李卿云雖然姓李，但他和衛焱卻是實打實的一家人。”
葉柏樞輕蔑地嗤笑一聲, 鄙夷道：“什么一家人！倆男人竟然堂而皇之地攪和在一起，真是不知廉恥！”
南宮汝致瞇起眼，緊盯他一瞬, 眼底閃過狠色。
砰的一聲！
南宮汝致放下茶杯，他起身告辭：“盟主, 我西洲還有事, 先行一步！”
尾音未落，他轉身就走。
軒轅坤靈看著他帶著怒氣的背影, 抿了抿嘴，臉上表情復雜。
南宮汝致還未成婚時，就在私下養著一個男人，即使他后來娶妻生子，也依舊極為寵愛那人，這都過去近百年了，南宮汝致對那男人的喜愛不減分毫，倆人還日日同榻而眠。
葉柏樞這話，實在是戳到他的痛處了。
他朝葉柏樞投去一眼，流露出不贊同之意。
葉柏樞冷哼一聲：“我就是說給他聽的，寡廉鮮恥之徒，世上女人那么多，非要去走男人的后門，也不嫌臟！”
此話一出，林玄則的臉色也難看起來，他兒子雖說已經娶妻生子，但私下總喜歡養男人，夫人給他納了幾房貌美的姬妾，還是收不住他的心。
“行了！”軒轅坤靈沉聲道，“越說越不像話，今日只談公事，不論私德。”
葉柏樞收斂了幾分，他拱手道：“盟主，我北境一向對您馬首是瞻，您盡管調遣。”
林玄則忽略心里那點不痛快，站起來表忠心：“我南境亦是如此。”
謝宗行心里泛苦，這是給他架在火上烤啊！怪不得方才南宮汝致走得那樣急！
他斂去神情，恭謹道：“我謝家任憑您差遣。”
“好！”軒轅坤靈猛一揮袖，他掀袍而起，來到窗前站定。
軒轅坤靈垂眸俯視煊城，冷峻嚴肅的神情，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權威感。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林玄則見狀，心中得意起來，等衛無塵倒臺，東洲最起碼一半的地盤都能劃到他南境，到那時，他林家說不定就能一飛沖天！
葉柏樞心里也愉悅起來，等衛無塵失勢，東北那塊不是任他拿捏。，
天色昏暗下來，太陽要落山了。
“魔君，震枋被打傷了，又是那個李卿云干的！”商陸恨恨道。
墨瀾序抬眸，他漫不經心道：“死了嗎？”
“啊？沒死。”商陸聞言疑惑，魔君怎么是這副態度，不過，他還是如實回稟，“震枋身上有護身法器，李卿云沒攔住。”
墨瀾序惋惜地嘆了一聲，怎么沒死成呢！
他特意將這個不聽話的狗安排到李卿云據守的城池，本想借李卿云的手除掉他，可惜……
“魔君，人族的氣焰越來越囂張，連巽榮魔帥都死在了他們手里，尤其是那個李卿云，他已經殺了咱們三位魔將！”商陸提起來就氣得咬牙切齒。
聽到巽榮的名字，墨瀾序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狹長的眼尾瞇起，眼底凝起恨意。
“李！卿！云！”墨瀾序一字一頓念出這個名字。
他曾兩次遠觀李卿云對戰，不得不承認，李卿云才是那個不世出的天才，他從未見過如此驚艷的劍法。
李卿云的劍意比起衛無塵有過之而無不及，且他天資超絕，修為已至合體大圓滿，長此以往，他勢必成為魔族的心腹大患！
那就趁現在，趕緊殺了他以絕后患。
商陸借著這個機會，干脆一吐為快：“魔君，為什么您對衛焱的地盤多有顧忌，以咱們的人手可以直接踏平云焱城！”
這幾年，魔君派出去的手下，大多是朝天衍宗和南境下手，對衛焱出手的次數較少。
墨瀾序冷睨他一眼：“蠢東西！”
衛焱要是那么好對付，他早就下手了，何至于等到現在，而且打了兒子，他老子能不來找他算賬！
衛焱是個硬茬子，他那些手下將合縱連橫做到了極致，跟他硬碰硬沒好果子吃，倒不如另辟蹊徑、借刀殺人。
商陸抿直唇角，怏怏道：“那您說怎么辦？難道任由衛焱擋在我們前頭嗎？金玉花已經快供不上了。”
要不是這個衛焱多加阻攔，他們早就攢夠金玉花了，說不定天衍宗都已經打下來了！
墨瀾序垂眸看著手中的玉符，哼笑一聲：“有人比咱們著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人族慣會窩里斗，先讓他們自相殘殺吧！
他命令道：“先將人手撤回來，我另有安排。”
“是，魔君。”商陸當即去辦。
花紅柳綠，草長鶯飛。
衛焱和李卿云手牽手從山頂下來，一副悠閑自在的樣子。
“云云，明天我們還來看日出好不好？”衛焱撞了撞他的肩膀，今天云霧太大，沒能看到日出。
李卿云握緊他的手，應承道：“好。”
最近幾個月，魔族來犯的次數銳減，他們閑來下不少。
衛焱小幅度地搖晃手腕，問道：“對了，按你往常的修煉速度，眼下該渡劫了啊，為什么一點動靜都沒有？”
李卿云解釋道：“以前我修煉太快，急于求成，如今想慢下來好好打磨根基。”
“好，知道了。”衛焱湊過去親他的臉，“不著急，你歇一歇也沒關系，我能保護好你。”
李卿云仰頭沖著他笑：“我知道，衛焱現在很厲害！”
“哼！這叫什么話！我以前不厲害嗎？”衛焱悻悻道，不僅松開李卿云的手，還推搡他一下。
李卿云看著那梗著的后腦勺，搖頭失笑，他湊過去哄人：“好了。”
衛焱嘁了一聲，就這么兩個字打發他了，哄得一點都沒有誠意。
李卿云笑著嘆氣，他張開手臂，足尖輕點。
衛焱登時感覺身后一沉，脖子被人緊緊圈住了。
李卿云掛在衛焱背上，探過頭，親他的嘴角：“好了，越活越回去了。”
“怎么？你什么意思！嫌我年紀大了？還是嫌我幼稚？”衛焱背過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李卿云嘖了一聲，伸手掐他的臉：“差不多行了。”
衛焱冷著臉不吭聲。
李卿云湊到他耳邊，輕聲道：“衛焱怎么樣都是最好的，我特別喜歡他。”
眨眼間，耳朵尖蔓延開一抹紅暈。
“咳！”衛焱清了清嗓子，勉為其難道，“看在你這么有誠意的份上，這次我就原諒你。”
李卿云捏了捏他的耳朵，又在他喉結上劃了一道：“這么大度？”
“老實點！”衛焱往一邊偏頭，他攥著李卿云作亂的手，斥道，“矜持些！還在外面呢！”
“……”李卿云側目瞥他，算了，越說越來勁。
他抿唇不語，摟緊衛焱的脖子，伏在他背上懶懶道：“衛焱，我困了。”
“那你睡吧。”衛焱將他往上托了托。
一步一階，衛焱走得十分穩當。
春日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格外舒適，院中的秋千散發著馥郁的幽香。
李卿云半躺著，靠在秋千上看書。
衛焱枕在他肩上，雙臂環抱著他的腰身，時不時湊在他脖子上輕咬一口。
時光如水流過。
明媚的陽光照在人臉上暖洋洋的，但是有些晃眼睛。
衛焱往下滑了一截，掀開李卿云的衣擺，鉆進他懷里。
只隔著一層薄薄的寢衣，作用聊勝于無。
衛焱小聲嘟囔：“云云，太陽好曬。”
“知道了。”李卿云拍了拍他的腦袋，他隨手一揮，頃刻間，視線昏暗下來。
衛焱在他胸前嘬了一口，含糊道：“那你怎么看書啊？”
“不看了。”李卿云將書收起來，他平躺著，單手枕在腦后，另一只手攬住衛焱的腰背輕輕拍打。
衛焱悶笑起來，李卿云胸口震顫。
倆人沒再說話，就在這一片靜謐中，相擁著沐浴春光。
驀地，兩人的傳訊玉牌同時閃爍起來。
“主子！魔族突然大規模攻城，天衍宗一連發了五道求救玉符，南境也發了三道，但是我們空不出人手啊！”
“執正，您快來吧！晏城來了兩個合體期魔族，護城大陣眼看就要被破了！”
衛焱起身坐直，命令道：“留夠人手，先把咱們的城池護好，衛玄、衛墨你們二人去支援天衍宗，衛青你去南境。”
“是，主子。”
李卿云單手掐訣：“知道了，我這就到。”
衛焱望著他消失的地方，忍不住心悸，緩了一息，他命令道：“衛蒼，你跟緊李卿云。”
“是，主子。”
一聲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爹！”林清毓大喊道，“魔族太過猖狂，都快打到咱家門口了，不能再忍了！”
林玄則不以為意，不悅道：“慌什么！幾個小城而已，而且我不是吩咐了，讓他們給衛焱發求救玉符嗎？”
“屆時，若城池淪陷，那也是衛焱無能，咱們只管瞧著。”
“可是……”林清毓面色復雜，心底生起一股羞慚，“我們林家比衛焱的勢力強多了，衛焱都能站出來，咱們——”
林清毓忍不住抱怨：“咱們就非得當縮頭烏龜嗎！”
“無知小兒，你懂什么！”林玄則冷聲斥責，“出去，這事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林清毓還想反駁，見他爹真動了怒氣，只好忍下滿腹憋屈，悻然離去。
林玄則看著手中蓋有盟主印鑒的玉冊，不禁欣喜，軒轅坤靈已經調派人手，開始清算中州境內的衛家產業。
他們仔細盤算過，搞垮衛家該從什么地方著手。
衛無塵不做考慮，他為人謹慎、行事縝密，根本拿捏不了他的錯處，何況他的修為也是合體后期。
衛夫人常年深居簡出，更是尋不到破綻。
那就只剩下衛焱，衛焱是衛無塵唯一的兒子，弄垮衛焱，也就是直接壞了衛家的根基。
不過，衛焱一直留在云焱城，且他每逢外出，身邊必定跟著李卿云，而李卿云的修為可以說是渡劫以下的最強者，他們不好下手。
那就只能先借魔族的手除掉李卿云，待李卿云死后，衛焱勢必方寸大亂，他滿腔的怒火只能朝魔族發泄。
戰場上刀劍無眼，總有疏漏的時候，衛焱不小心死了也是情理之中，到時候他們盡可坐收漁翁之利。
第169章 墮魔
衛焱一邊走, 一邊發問：“怎么回事？”
衛大忙道：“申時三刻，魔族突然發動大規模突襲，此前毫無預兆。”
衛焱嗯了一聲, 語氣沉穩：“衛四那邊傳來消息了嗎？”
“半刻鐘前剛傳來的信兒。”衛大將一枚玉符遞給他。
衛焱接過來查看, 眉心不由得蹙起，不過兩息，他將玉符碾碎。
魔宮的守備裁撤了近三分之二。
衛焱垂眸思索，眼下魔君很可能已經不在魔宮了。
他吩咐道：“給我爹傳信，讓他去請叔祖出關。”
衛大聞言驚詫：“主子，還沒到這份上吧。”
衛焱神色帶著幾分沉重, 他道：“有備無患，以防萬一。”
“是, 我這就去做。”衛大轉身離去。
“主子！主子！”衛十七驚慌失措地大喊, “你快派人來南境的松陽城，衛青受傷了, 我們快撐不下去了！”
話音剛落，傳訊玉牌里登時沸反盈天。
“怎么回事？”
“人怎么樣了？我現在過不去！”
“誰離得近？”
“別慌！”衛焱鎮定道，“衛青身上有紅蓮寶印，你們先躲著, 我就這派人過去。”
“碎了！紅蓮寶印已經碎了！”衛十七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
“等著，我這就到。”李卿云平靜的語氣拂去了眾人心頭的陰霾。
衛焱的心瞬間懸了起來，他聽出李卿云的聲音里帶著微喘, 立即問道：“衛蒼，李卿云剛才什么情況？”
衛蒼答道：“李公子沒受傷, 他跟魔族打斗了兩天, 剛剛才結束交鋒。”
衛焱攥緊的拳頭緩緩松開，沒受傷就好, 他徐徐吐出一口濁氣，又問：“晏城情況怎么樣？”
“……不太好，護城大陣破了，西南角損毀得厲害，傷了五百多人。”衛蒼聲音有些哽咽。
衛焱聽完陷入沉默，很快，他吩咐道：“那你就留守晏城吧。”
李卿云身上有天階法器，應該不會出事。
衛蒼應聲：“是，主子，您派個陣修過來吧，護城大陣得趕緊修好。”
“知道了。”衛焱壓下心底的不安，沉著地安排各項事宜。
接連忙了一天一夜，衛焱端起冷掉的茶水一飲而盡，干澀的喉嚨舒服不少，他摁了摁眉心，滿身疲憊。
“衛大，我爹那邊回信了嗎？”
“沒有。”衛大搖頭，“天樞說，尊主眼下不在煊城，他都半個月沒見到尊主的面了。”
衛焱聞言擰眉，天樞一向跟在他爹左右，他找出通靈玉，摁了一下，等了片刻，那邊無人應答。
他又摁了一下，不多時，天樞的聲音響起。
“少爺，怎么了？”
衛焱問他：“我爹呢？”
天樞答道：“東北那邊出了些狀況，還有中州那邊也出了岔子，主子去料理了，讓我留下來看家。”
“怎么回事？”衛焱眉心深擰，到底出了多大的事，才能讓他爹親自去處理。
“沒事，少爺你不用擔心。”天樞的語氣聽起來輕松自然，“主子一向事必躬親，習慣親力親為。”
“北境的葉尊主一直跟主子合不來，尋著機會就要生事，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
衛焱不僅沒放心，反而煩躁起來：“他的通靈玉是壞了嗎？為什么聯系不上？”
天樞笑了起來：“少爺不用擔心主子，主子最近忙得事情太多，估計把通靈玉放進芥子里收起來了。”
“兩個時辰前，天璇還聯系我，說主子吩咐我去搜集八品丹藥。”
衛焱沉默一瞬，然后語氣很沖地喊道：“他那通靈玉要是不用，不如砸了，凈耽誤事！”
天樞哈哈大笑起來，又嘴硬呢！
“你煩不煩！”衛焱語氣十分嫌棄，但是眉眼間的煩躁散去不少，“我爹不在，我讓他辦的事怎么辦？”
天樞樂呵呵道：“少爺，你吩咐的事我已經去做了，只不過，叔公跟著主子去中州了，這樣吧，我調兩個合體期修士給你。”
衛焱冷嗤一聲：“合體期，哼！”
這怎么辦？天樞犯起難來，家中另一位渡劫期閉的是死關。
“少爺，你那邊事態嚴重嗎？不行的話，我現在去祖地請老祖出關。”天樞的語氣嚴肅起來。
“……”衛焱哽住了，遠不至此，還沒到衛家生死存亡的時候。
“算了。”他摁滅通靈玉，稍作思索，問衛大：“李卿云那邊怎么樣了？”
衛大回答：“五個時辰前，十七在傳訊玉牌里說，李公子及時趕到，衛青的傷勢已經穩定下來了。”
衛焱聞言心里一沉，他立即起身往外走：“之后呢，還有消息傳來嗎？”
“沒有。”衛大愣了一瞬，立即跟上他的腳步，“眼下，李公子估計正在與魔族對戰，可能顧不上看傳訊玉牌。”
衛焱越走越快，語氣也不復平穩：“他顧不上，衛十七呢！衛青呢！”
五個時辰，沒有一絲動靜，這不對勁！
以往李卿云對戰幾天也是常有的事，但是他身邊跟著的人，最多三個時辰就會向他匯報情況。
這次是他疏忽大意，忙昏頭了，以為李卿云帶著天階法器就萬無一失。
衛大立刻用傳訊玉牌和通靈玉聯系衛十七和衛青，都沒得到回應。
他瞬間開始慌神，連忙抬頭去看衛焱，隨即又底氣十足起來：“李公子身上帶著天階法器呢，肯定會沒事的。”
衛焱提步踏上云輦，過于心慌意亂，導致他一腳踩空，身子踉蹌一下，小腿重重磕在臺階上。
“主子！你沒事吧？”衛大趕緊上前扶住他。
衛焱艱難地吞咽，他深深呼氣，啞聲道：“我沒事，去聯系松陽城的人。”
“好。”衛大扶著他朝榻邊走，一邊摁著通靈玉。
衛焱狠狠掐著自己的掌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李卿云身上穿著龍鱗甲胄，能消弭一半渡劫期的靈力。
就算是魔君親臨……
若是魔君真的來了，李卿云能有還手之力嗎？那可是渡劫期！
衛焱擰緊眉心，他伸手重重摁在胸口，劇烈的心悸讓他喘不過氣來。
“主子！”衛大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欣喜，“李公子沒事，松陽城的城主說，李公子此時在跟魔族對戰，一直穩占上風呢！”
繃緊的心弦猛地一松，衛焱彎著腰大口喘氣，他緩了又緩，命令道：“讓衛玄即刻趕赴松陽城。”
最后一次，這是最后一次！
他不想再讓李卿云離開他的視線，他討厭這種提心吊膽，他不想再擔驚受怕，每次都是，只要一得不到李卿云的消息，他就心如火焚、六神不安。
滴答！滴答！
是血液落在地上的聲音。
李卿云看著手中斷掉的綠水劍，心頭生起一股濃重的絕望，他撐不下去了。
渡劫跟合體的差距如同天淵之別，他真的已經拼盡全力了，可是無濟于事！
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噗嗤！
李卿云右前肩被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原本淺灰色的衣衫被染得鮮紅。
墨瀾序笑得猖狂，他慢慢收劍，劍刃在李卿云身上拉鋸，李卿云肩上的傷口越劃越大。
那件龍鱗甲胄完全失去了光澤，變得斑駁破碎。
李卿云身上共有大大小小幾十道劍傷，全身殷紅一片，如同血洗。
他被墨瀾序當胸一腳，踹地飛出數丈，直到狠狠砸在結界上才停住去勢。
蒼白如紙的臉色猛地漲紅，他伏在地上，連聲嗆咳，吐出來的血液夾雜著黏稠的內臟碎塊。
李卿云緩慢地眨動眼睛，眼前一片昏暗恍惚，無法視物，他撐起手臂，摸索著想爬起來。
“嘖！還能起來啊？”墨瀾序抬腳踩上他的脊背，笑著問他，“這種任人宰割的滋味怎么樣？”
李卿云沒說話，他低垂著頭看不清神色。
墨瀾序一腳踢在他腰腹，李卿云不受控地蜷縮起來。
墨瀾序滿臉陰狠：“這就是跟我魔族作對的下場！你早就該死了！”
轉眼間，墨瀾序又笑了起來：“你熬了這么久，是不是等著衛焱來救你啊？哈哈哈哈哈……你死了這條心吧。”
“你看見了嗎？”墨瀾序指了指松陽城，“里頭所有人都想你死，你不是死在我手里，而是死在你的同族手里。”
李卿云被他困在這兩個時辰，可是卻沒人跟衛焱通風報信，況且，就算衛焱來了也無濟于事。
他是渡劫后期修為，除了那幾個老不死的大乘期，世上沒人能攔得住他！
李卿云始終緘默。
墨瀾序哼笑一聲，嘆道：“能死在我手里，也是你莫大的福氣！”
此時，天邊響起了嘹亮的啼鳴。
墨瀾序瞇眼望去，眼底滿是輕蔑。
又來一個送死的，真是天助他也！
眼下，衛無塵和衛霖被軒轅坤靈支開了，沒人能救衛焱。
此時，趴在地上的李卿云猛地拽下自己的發帶，灌注靈力后朝墨瀾序扔去。
墨瀾序一時不察，立刻向后躲避。
李卿云迅速起身，拼盡全力朝云輦跑過去，可惜只跑了兩步就被墨瀾序踹翻在地，一連地上滾了好幾圈。
他茫然地睜大眼睛，看著墨瀾序手中完好無損的發帶。
心如死灰。
墨瀾序捏著那條發帶，不緊不慢地走到李卿云跟前：“很失望？”
原本被灌注靈力的發帶，應該在三息前就爆開。
墨瀾序隨意捻動手指，作為地階法器的發帶，就這么變成了齏粉。
紛紛揚揚的灰燼落在李卿云身上，他怔愣著一動不動。
城墻上的林玄則眺望著云輦，心中大喜，正好借此機會將衛焱一塊除掉。
云輦已直近前。
墨瀾序笑道：“我今日就做件善事，讓你們倆死在一塊。”
李卿云眨了眨眼，他一點點攥緊拳頭，隨即他握著只剩半截的綠水劍，猛地撲向墨瀾序。
李卿云自以為很迅速的動作，在墨瀾序眼里卻是慢吞吞的，他看出了李卿云的意圖，李卿云想自爆靈劍。
螻蟻的掙扎！
他隨手一揮，李卿云右臂彎折，斷劍掉在地上。
李卿云忍著劇痛，立刻轉身就跑。
他不想死，他和衛焱一起繼續過日子！
“李卿云！”
衛焱徑直從云輦上跳下來，在他撕心裂肺的嘶喊中，李卿云聽見了另一道熟悉的聲音。
那是利刃貫穿血肉的聲音。
他低著頭，看著自己左胸貫出的劍刃，眼神變得十分冷靜。
他朝著衛焱揚聲大喊：“別過來！”
沒有人能救他了，衛焱再靠近，只能和他一塊死。
李卿云閉了閉眼，他眨動著干澀的眼睛，靜靜凝望衛焱一瞬。
他左手掐訣，元神開始震蕩，這一剎那，他想，他自爆元神會不會傷到衛焱。
此時，結界上發出一聲巨響。
衛焱握著焚熾刀狠狠砍在結界上，他看懂了李卿云的眼神，哀求道：“李卿云！不要！”
結界堅若磐石。
墨瀾序抽出自己的劍，居高臨下地蔑視衛焱。
李卿云頓時失力，他跌跪倒地，胸前破開一個血洞，不停地往外汩汩流著鮮血。
看著滿眼淚水的衛焱，李卿云心里很無奈，他沒辦法再哄衛焱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機在快速流逝，他好困啊。
元神持續震蕩，他朝著衛焱微微抿動嘴唇：躲開。
衛焱舉著刀，愣在了那里。
衛玄和衛大拼盡全力破除結界，可惜徒勞無功。
李卿云身上好多血啊！真的好多血！
他臉色好白，右胳膊不自然地彎曲，是被折斷了嗎？
衛焱的心突然開始劇烈痙攣，他的心好疼啊！太疼了！
他的李卿云又要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衛焱絕望地嘶喊。
不要！他不要再看見李卿云死在他眼前！
眨眼間，原本平靜的空氣突然變得狂躁不安，一股巨大的能量在瞬間釋放，形成一股猛烈的爆炸靈波，向四周迅猛擴散。
爆炸的瞬間，仿佛此方天地都被撕裂開來。
衛焱閉眼站著，他周身被烈焰環繞，火光沖天而起，如同憤怒的火龍在狂舞，將周圍的一切都吞噬在熊熊火海之中，赤紅的火焰遮天蔽日！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嗆人的火焰燃燒味，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衛大和衛玄見狀大吃一驚，他們對此毫無頭緒，也來不及多想，只得快速躲開。
衛玄視線一轉，見衛十七和衛青無知無覺地躺在不遠處的地上，立刻飛過去救人。
林玄則帶著人剛沖到近前，見到這副情形立刻剎住了步子。
李卿云停下掐訣的左手，他怔愣地看著烈焰中的衛焱，心中茫然、倉皇。
衛焱這是怎么了。
墨瀾序饒有興味地看著這一切，垂死掙扎而已！
忽地，火焰在一瞬間湮滅，微風突然變得急促而陰冷，堅固的結界開始閃爍。
衛焱睜開了眼睛。
原本漆黑的眼珠變成了濃重的深紫，他的眼眶漸漸變得猩紅，眼神流轉間散發著妖異的光芒。
衛焱抬起手，一股強大到令人窒息的魔氣瞬間拔地而起，他嘴角勾起一抹陰沉的笑容，然后手掌下壓，猛地砸向結界。
砰！！！！！！
這一下簡直是穿云裂石！驚天動地！
墨瀾序布下的結界轟然碎裂，他立即后退，滿眼都是震驚。
衛焱墮魔了！
“你們都去死吧！”衛焱猛地揮手，他神色癲狂地掃視眾人，身上持續釋放出陣陣魔氣，如同實質般纏繞在他周圍。
濃郁的魔氣如利刃一般無情地射向四周，霎時間，周遭的樹木花草化為烏有，只留下一片廢墟和灰燼。
人族和魔族的尖叫聲、呼喊聲交織在一起，凄厲哀絕！
飛濺的殘肢斷骸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弧線，滿地血紅！
不知過去多久，魔氣逐漸散去，露出滿目瘡痍的場景，剩下的人望著眼前的慘狀只覺一陣膽寒，他們看向衛焱的眼神里充滿了震驚與悚懼。
此刻，空氣中充斥著濃郁的血腥味，令人幾欲作嘔！
天幕低垂，殘陽如血，光線變得昏暗，陰影不斷拉長，整個天地仿佛被一層厚重的魔氣所覆蓋。
李卿云睜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朝他走過來的衛焱。
衛焱的雙眼變得赤紅如焰，他眼中的理智和溫情蕩然無存，只閃爍著瘋狂與殺戮的寒芒，他的周身似乎有股無形的風暴在旋轉，將周圍的空氣攪動得一片混亂。
李卿云突然覺得迷惘，還有深深的無助，衛焱從來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他，這個人還是他的衛焱嗎？
他捻動手指，想吸收一點點靈氣補充體力，他太虛弱了，丹田里的靈力早就干涸了。
可是周遭全是魔氣，李卿云急得不行，他跪在地上，慢慢朝著衛焱爬過去，他抿動嘴唇卻只能發出細微的聲音。
“衛焱，叫我，你叫叫我。”
第170章 受困
衛焱俯下身, 歪頭看他，沖著他叫了一句：“李卿云。”
話音落下，李卿云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攥了一下。
是衛焱就好！不管是人是魔, 只要是衛焱就好！
衛焱不確定眼前這個人是不是真的, 他撫上這人的臉頰。
軟的，溫的。
衛焱笑了起來：“你還活著啊！”
李卿云猛地攥住他的手，湊過去在他耳邊急急道：“快走！你回煊城！”
修真界對入魔的修士可謂是人人得而誅之，衛焱不能再留在這里了。
衛焱沒作聲，他拿出乾坤袋，想給李卿云找丹藥, 可是，不論他怎么試, 始終都沒辦法打開乾坤袋。
他低頭看著自己慘白的、滲著魔氣的手掌, 愣住了。
李卿云見狀也怔住了，不過, 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他打開衛焱的乾坤袋，找出一瓶回春丹全都倒在嘴里，同時, 伸手去推衛焱，想讓他趕緊走。
衛焱的眼神陡然變得陰沉，他抬眸盯著李卿云。
這是嫌棄他了？
李卿云快速將丹藥化開, 干涸的丹田恢復了一絲靈力，身上的多處傷口也不再流血, 但是他實在太累了, 一點提不起勁兒。
徹底昏過去前，李卿云用最后一點力氣推了衛焱一把。
趕緊走啊！
“盟主！快抓住衛焱, 他入魔了！絕不能讓他跑了！”林玄則見軒轅坤靈已到，頓時士氣大振。
墨瀾序見狀，立刻帶著人撤退，用不著他動手了，人族自會處置衛焱。
衛大朝衛玄道：“你快通知天樞，讓他告訴尊主！”
說完，衛大立刻朝衛焱沖過去：“主子，你快走，先回家！”
衛焱轉頭看他，指了指地上的李卿云：“你帶著他走。”
衛大立刻拒絕：“不行，主子，你不能留在這！”
“不要忤逆我！”衛焱沉著臉，語氣十分冰冷。
衛大的眼淚登時就落下來了，他上前扶起李卿云，心知，如果主子不攔著，那他們所有人都要死在這了。
“主子，都是我沒用。”衛大懊惱萬分，無比自責，他只是合體初期，攔不住林玄則，更攔不住軒轅坤靈。
“衛焱，你已入魔障，今日傷及無數性命，實屬罪大惡極，勸你——”軒轅坤靈的話語戛然而止，他立刻閃身，躲避朝他襲來的魔氣。
待站穩后，軒轅坤靈不由得大怒，指著衛焱暴喝一聲：“豎子！”
衛焱看著哭哭啼啼的衛大，不耐煩地冷聲斥責：“趕緊滾！”
“不行！主子，他們會殺了你的！我可以自爆，能攔住他們一時半刻，你帶著李公子先走。”衛大將李卿云往他懷里推。
衛焱徹底沒了耐性，他抬手一揮，衛大和李卿云不受控地朝后飛去。
衛玄將衛十七和衛青擱在云輦上，衛大將李卿云安頓好，命令火鳳朝煊城飛去。
林玄則立刻指使人：“攔住云輦，不能讓他們走！”
衛玄和衛大擋在云輦前，與來人交上了手。
火鳳振翅，仰首嘶鳴，朝著煊城疾馳而去。
一群人一哄而上，將衛焱團團圍住，對著他喊打喊殺。
衛焱無動于衷，他臉上沒什么情緒，只抬眼望著遠去的云輦。
眾人只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圍著衛焱，誰都不敢第一個動手。
化神中期的修士入魔，那種力量是極其可怖的，方才，衛焱連渡劫期的結界都能一舉震碎。
軒轅坤靈親自上陣，他這次非要料理了衛焱，此番他帶了七位合體期修士，就不信還拿不下一個衛焱。
“動手！活捉衛焱！”
隨著軒轅坤靈一聲令下，數道人影同時朝衛焱攻去，衛焱站著沒動，他看著不遠處橫在地上的焚熾刀，下意識攥了攥手。
這把刀，他用不了。
紛亂的刀光劍影已至衛焱面門，陡然間，衛焱動了。
他的身影如電光火石般與眾人交錯而過，只留下一道道殘影，夜色如墨，星辰隱匿，衛焱被濃重的魔氣裹挾，仿佛跟暗夜融為一體，讓人無法辨明。
圍攻衛焱的人都不敢下重手，畢竟衛無塵還在，衛家還沒倒，萬一傷了衛焱，到時候衛家勢必會把怒火宣泄在他們身上。
纏斗近一刻鐘，衛焱的氣勢越來越虛弱，速度肉眼可見地慢了下來。
軒轅坤靈見狀不由得欣喜，他暗自思襯，等他把衛焱捏在手心里，衛無塵必定投鼠忌器，到那時，衛家還不是任他拿捏！
這時，一道人影出現在軒轅坤靈身側，那人低聲道：“盟主，衛無塵帶人趕過來了。”
軒轅坤靈聞言，心中一凜，這里靠近東洲，他不占優勢，林玄則并不可靠，萬一出了岔子，他豈不是危矣。
他當即出手，沖著衛焱后背全力一擊，衛焱頓時口吐鮮血，跪倒在地。
軒轅坤靈吩咐人將衛焱帶上星宮，立刻朝著中州而去。
不久后，衛霖和衛無塵現身松陽城外。
衛大吐掉嘴的血沫，朝著衛無塵跑過去：“尊主，主子被帶走了，你快去救他！”
衛無塵冷靜道：“被誰帶走了？”
衛大忍下慌亂，立刻道：“被軒轅坤靈帶走的，他們乘坐麒麟星宮朝著中州的方向去了，走了大概有半刻鐘。”
衛霖聞言嘆氣：“來晚了，趕不上了。”
衛無塵攥緊手，他冷聲問：“衛焱被帶走時，情況怎么樣？”
“……不太好。”衛大哽咽道，“他們好多人圍攻主子一個，主子吐了很多血。”
衛無塵偏過頭，勉強穩住淡然的神情，他緩緩吐出一口氣，令自己快速鎮定下來。
軒轅坤靈沒有當場處死衛焱，而是帶走了他，這說明，軒轅坤靈想用衛焱要挾他，那么，衛焱可能會吃些苦頭，但是不會有性命之憂。
只要他衛家一日不倒，軒轅坤靈就不敢對衛焱怎么樣。
他仰起頭，冷眼看著松陽城，命令道：“殺進去！”
“是，尊主！”
林玄則在軒轅坤靈走后，也立刻帶著人離開了，此時，松陽城內，只剩一個合體期修士。
很快，松陽城，城門洞開。
衛無塵振袖一揮，松陽城的城墻接二連三地轟然倒塌，他提著劍，直接斬斷了那位合體期修士的雙腿。
松陽城的城主當即跪下求饒：“衛尊主！您饒了我吧，這都是林尊主讓我干的啊，我也是被逼無奈！我——”
衛無塵滿心不耐，一劍洞穿了他的丹田。
“把他們丟在林家大門口！”
“是！”
待旁人都離開后，衛霖嘆惋道：“無塵，衛焱入魔，這是不爭的事實，已無力回天，你要早做打算。”
衛無塵垂著頭，沉默幾瞬，他啞聲道：“我知道了。”
軒轅坤靈回到中州后，心下大定，他祭出家中至寶，天階法器——浮屠塔，將衛焱困在其中。
軒轅坤靈望著矗立在仙盟府中庭的浮屠塔，臉上滿是快意。
真是老天都在幫他！
原本他擔心貿然對衛焱下手，會引起世人的不滿和非議，畢竟，衛焱這幾年確確實實在抵抗魔族，厥功至偉。
可如今，衛焱自己墮魔了。
那么，他拿下衛焱可以說是理所應當，他這是為了天下蒼生除害，功德一件吶！
“哈哈哈哈哈哈哈…………”
軒轅坤靈笑得極為暢快，他等著衛無塵來跟他服軟。
不料，一連過去十日，東洲風平浪靜，衛家始終沒有表態。
李卿云看著頭頂的帷帳有些茫然，這是在衛家。
他撐著手臂慢慢坐起來，隨即他推開門，邁出衛焱的院子，朝著書房走去。
衛無塵坐在寬大的案桌后，他抬眼看向李卿云：“你醒了。”
“衛焱呢？”李卿云的聲音嘶啞低沉。
衛無塵垂眸道：“他被軒轅坤靈帶走了，現下被關在天華城仙盟府的浮屠塔內。”
“我睡了多久？”李卿云聞言一怔，他不知道自己昏過去多久了。
衛無塵回答：“十一天。”
李卿云急促地閉了閉眼，衛焱被帶走十一天了，那些人會怎么對他？
李卿云不敢再往下想。
“衛尊主，我想去見衛焱。”
“我無法允諾你。”頓了頓，衛無塵又道，“四天后，我會前往天華城商議衛焱的事，你可以一起去。”
李卿云眼中流露出希冀，他問：“那您能將衛焱帶回來嗎？”
衛無塵沉默了，良久，他還是沒有作聲。
“好，我知道了。”李卿云的語氣很平靜，他沒再多言，直接轉身離開了。
剛走出門口，李卿云當即吐出了一大口淤血。
“李公子！”衛大趕緊上前去扶住他，“您怎么樣了？我扶您回房休息。”
李卿云搖頭，沙啞道：“我沒事。”
衛大落后半步跟在他身側，兩人一道往衛焱的院子去。
“李公子，云焱城那邊怎么辦？您拿個主意吧。”
李卿云倒出三顆復元丹塞進嘴里：“跟之前一樣。”
衛大猶疑道：“若是魔族來犯？南境和天衍宗那邊？”
“南境。”李卿云嗤了一聲，他擦去嘴上的血跡，“天衍宗不用我們操心，衛尊主會接手的。”
衛大頜首：“是，我明白了。”
他們只需要操心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成了。
停頓一下，李卿云問道：“衛十七和衛青，怎么樣了？”
聽到這兒，衛大不免難過起來：“十七倒是還好，只是身上被砍了幾刀，斷了條胳膊，養個把月就好了，衛青……他…他的丹田被魔氣貫穿，全身經脈也被震碎，往后可能沒辦法再使用靈力了。”
李卿云聞言腳步一滯，他低聲道：“好，我知道了。”
接下來的三天，李卿云一直待在衛家的藏書樓里，他一刻都沒有休息，一直在翻看有關修士入魔的典籍。
修士在修煉中出了岔子導致走火入魔，抑或是有了心魔，這都不是什么罕見的事，只好后期好好調息，還是有辦法回歸正道。
但是徹底入魔就不同了，這種情況下，修士體內的靈根會徹底斷絕生機，無法再使用靈力，雖然能夠使用魔氣，修為也會提升一大截，可是終生都無法再進階，已無緣大道。
隨著時間的推移，入魔修士的性情會發生變化，會變得殘暴、嗜殺，逐漸失去理智，造下諸多業障，到最后會變得六親不認。
因此，修真界一旦發現有修士入魔，立即就會將其關押起來，不過很多人等不到關押那一步，就因為負隅頑抗而被當場處死。
李卿云垂著頭坐在地上，他周圍擺滿了凌亂的書籍，幾乎要將他那單薄的身影淹沒其中。
不知過去多久。
李卿云抬起頭，他揉了揉干澀的眼睛，起身往外走。
沒關系的，只要人還活著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