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吵架
李卿云小心托著衛焱的腦袋, 將他擱在自己腿上，然后握著靈石開始打坐修煉。
等回到煊城，凈園的桌子上又堆了幾摞冊子。
衛焱對衛家的事沒那么上心了, 他隨手指派幾個人, 把事情分下去處理了。
他想歇一歇，好好陪陪李卿云。
晚上，倆人弄完，衛焱抱著李卿云親。
忽而，他挑眉道：“嘖！我這次不夠賣力嗎？你難得有勁兒回應我。”
以前都是他單方面親李卿云，李卿云睡得不省人事, 今個倒好，他進李卿云嘴里時, 李卿云勾纏著他不讓離開。
李卿云垂下眼, 摟住他的脖子，把腿也纏在他腰上。
衛焱擰起眉頭, 心里一沉，輕聲問：“云云，怎么了？”
李卿云默了默，才小聲道：“映月秘境要開了, 我想去。”
衛焱立刻冷聲道：“我不同意。”
“衛焱~”李卿云湊上去親他。
衛焱一把推開他，扯過被子捂在頭上：“撒嬌也沒用，我不讓你去。”
映月秘境在南境, 是一個大型秘境，內里的天材地寶繁多, 數量多到難以想象, 比起天啟秘境有過之而無不及。
映月秘境一百二十年一開，每次持續四個月。
還有一個月就到年下了, 這個時候衛焱根本就走不開。
如果他將事情都拋下選擇進入秘境，長達四個月的時間，沒有他坐鎮，東南的所有籌謀可能會有暴露和崩盤的風險。
他不敢賭，也賭不起。
“李卿云，我現在沒辦法跟你一塊進秘境。”
“我知道。”
衛焱笑了一聲，隨即平靜道：“你不是在問我的意見，你是在通知我。”
李卿云沒作聲。
衛焱掀開被子盯著他：“你明知道我去不了，但你還是堅持要去，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次再出意外，就像天啟秘境那樣，我去哪找你呢。”
“不會的，那種只是很偶然的事情。”李卿云緩聲解釋，“我現在比之前的修為高了很多，有自保的能力，而且，你給了我那么多護身法器，不會出事的。”
“不會出事。”衛焱淡淡重復一遍，然后猛地拔高音量，怒喝道，“你當你是誰啊！你說不出事就不出事嗎！”
他翻身坐起，手指點在李卿云胸前，厲聲道：“你這傷口才好了幾年，這么快就忘了！”
李卿云抿著嘴，抬眼看向他。
衛焱看著他臉上的委屈，內心無動于衷，甚至有想掐死他的沖動。
“你一點都不為我考慮，李卿云，我討厭你。”衛焱起身就走，突然腰上一緊，他直接掰開那雙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剛走兩步，衛焱的眼淚洶涌而出，淚痕登時爬了滿臉。
是他自作多情、自以為是，李卿云根本就沒有他以為的那么喜歡他，壓根就沒有那么心疼他。
有天啟秘境那樣的前車之鑒，他還是堅持拋下自己要去。
四個月，說走就走，他一點都不想自己。
怪不得這幾天這么乖，甚至告假陪他，原來是盤算著這件事，當他是什么！
是狗嗎！打一棍子再給個甜棗！
他每天忙得要死，做那些自己完全不喜歡的事，強行擠出時間，就是想晚上能跟他多待會兒。
可他倒好，四個月，輕描淡寫的就要離開。
他們攏共一天才見那么點時間，現在要拋下他走四個月，還不知道能不能按時回來。
從上次龍吟秘境他就看出來了，修為在李卿云心里才是最重要的，他根本就比不上！
比不上！比不上！！！比不上！！！！！！
衛焱縮在榻上，無聲地流著眼淚。
身后傳來腳步聲。
衛焱翻身趴著，將臉悶在臂彎。
李卿云爬上榻，伏在他背上，將腦袋埋在他肩上，輕聲道：“衛焱，我有些冷。”
衛焱咬著牙不吭聲。
“衛焱，你這次弄完還沒給我穿衣服，我真的有些冷。”李卿云的語氣帶著一些委屈。
衛焱聞言一僵。
李卿云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你摸摸，我是光著的。”
衛焱掙開手不理他，心里冷嗤一聲。
現在又沒弄，用不著封靈脈，他一個元嬰期大圓滿修士，不懼暑熱寒冷。
冷什么冷！裝模做樣！
突然，李卿云眼前一黑，兜頭落下來一件狐裘，他伸手撥到一邊。
“我不要這個，我想要你抱我。”
衛焱壓低聲音掩蓋哭腔，粗聲道：“不抱！不穿你就冷著！”
他現在非常討厭李卿云，他不想抱一個討厭的人。
李卿云沉默了。
衛焱攥緊了手。
李卿云在他腰上擰了一下，直接上手扳他的肩膀，沒費什么力氣，很輕易地就將他翻過來。
衛焱保持側躺的姿勢不動。
李卿云挪過去躺在他身邊，拉扯他的手臂。
衛焱身子一歪正正倒在李卿云身上，將他壓得嚴嚴實實。
李卿云很快就暖了起來，周圍的空氣都是熱乎乎的。
衛焱冷著臉，等著李卿云跟他認錯。
結果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聽見他開口，又過了一會兒，耳邊響起了清淺均勻的呼吸聲。
李卿云睡著了，還睡得很熟。
衛焱當即大怒，心里的火蹭一下竄上來了，手伸到李卿云臉上就要掐醒他。
試了幾次，沒下去手。
算了，今晚是他要狠了，讓這討厭鬼睡會兒吧。
翌日清晨。
李卿云睡醒了，他往被子下縮了縮，抬腿壓在衛焱身上。
被窩里暖烘烘的，床上的褥子喧軟，讓他都不想起床了。
突然，他的腿被推開了，緊接著一道冷淡的聲音響起。
“起開！別挨著我！”
他笑了起來，湊過去摟衛焱的脖子，軟聲喊他：“衛焱~我就想挨著你。”
衛焱躺著沒動，冷聲問：“映月秘境還去嗎？”
“……”李卿云沉默幾息，輕聲道，“衛焱，我想去。”
映月秘境這次是正常開啟，不會出意外的，而且他有能力自保。
最關鍵的是，他現在離化神期只差一線，這次的秘境就是他的契機，他不想錯過。
沒剩多少時間了，他的修為還是太低，就算是化神期也還是太弱了。
可他沒辦法，他真的已經拼盡全力了，修為不可能一蹴而就。
衛焱給他的那些天材地寶，以他現在的修為吸收不了太多，還剩下很多。
如果他能進入化神期，丹田和識海會強悍很多，到時候他可以全部吸收這些東西，那種修行速度會遠超平時的數倍。
衛焱閉了閉眼，平靜道：“好，我知道了。”
他掀開被子起身，穿衣收拾自己。
李卿云躺著沒動。
平時他們倆都是一塊起床的，出門時，經常都是衛焱抱著他走，偶爾，也會手拉手走到巷子口。
衛焱離開了。
李卿云抬手搭在額上。
溫度一點點降下來，空氣中泛著涼意。
“主子，你……”衛大瞬間止聲，心中驚疑不定，這是怎么了？
主子陰寒著一張臉，眉目滿是戾氣。
他不敢湊上去了。
衛焱抬眼瞥他：“說。”
衛大立在不遠處，快速道：“衛燦把第一批靈石弄出來了，問您現下要不要運往東南。”
衛焱蹙起眉心：“這點小事還問我！自己處理！”
“是。”衛大喏喏一聲。
靈石數量龐大無比，需要用乾坤須彌芥，一個芥子，最起碼要四匹風靈馬才能拉動。
衛燦裝了五輛車輦，他看著眼下這情形，心里止不住地發愁。
這太扎眼了！
到了城門口，仙盟衛肯定會盤查過問。
這些事都是私下瞞著尊主做的，萬一在他這露餡了，衛焱豈不是要一劍砍死他。
他站在原地，等衛大的回信。
不多時，來了一人。
衛六簡短道：“跟我走。”
衛燦命人跟上，轉過小巷，眼瞅著就要走到南城門口，他再也忍不住了。
這么大咧咧地過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他上前一把拽住衛六，急切道：“不能再走了，少主那邊還沒發話，咱們得去請一道手令啊！”
到時候出了事，省得衛焱問責。
衛六避開他的手，輕車熟路地走到城門口，亮起玉牌。
當值的一看是李執事的令牌，立刻閃身避開。
衛六收起玉牌，示意衛燦跟上。
半個時辰前，南城門換防，當值的仙盟衛全是李卿云的手下。
等出了城門，衛六將玉牌交給衛燦，交代幾句就離開了。
衛燦盯著他的背影，心中腹誹，不早說，害他白擔心一場！
轉眼，他又笑了起來，從今以后，他就算是衛焱的心腹了。
自從他跟著衛焱做事，他一個旁支的比那些主支的都得臉，假以時日，他說不得另有一番造化。
“散了吧，范千令、龐千令留下。”李卿云開口道。
“是，執事。”
李卿云將冊子和玉牌遞給范少輝：“下月初，我要進映月秘境，你暫時接任我的職位，南門那邊你要仔細遮掩，不要出岔子。”
“好，你放心吧。”范少輝接過。
李卿云看向龐曉臨：“你修為比他低一點，這次你進秘境，記得做好準備，有什么缺漏去慕云閣拿。”
“知道了！”龐曉臨沒忍住，嘿嘿笑了起來，“謝謝執事！”
李卿云嗯了一聲：“去做事吧。”
“好嘞！”
其余幾位千令見他倆出來，眼底均流露出羨慕。
也是沒轍，誰讓人家押對寶了呢！
當初，那李卿云還是個名不經傳的小隊長時，這倆人就跟著他做事，結果李卿云接二連三地升遷，這倆人也跟著水漲船高。
那時還鄙夷他們自降身份，跟在一個毫無背景的毛頭小子后面，誰成想李卿云背后竟然靠著衛焱！
唉！真是時也、命也！
估計等李卿云從秘境回來，不僅能在修為上晉階，這職位估計也要高升了。
龐曉臨和范少輝出來后，臉色喜色全消，一副謙恭、沉穩的模樣。
他們現在是李卿云的左膀右臂，扎眼得很，還是低調些吧，別讓人尋著錯處去指摘李卿云。
不過，在仙盟，也沒人有這個膽子。
等走到無人處，龐曉臨朝范少輝擠眉弄眼，抿嘴笑了起來。
范少輝雖面上不顯喜色，但心底暗暗激動起來，等執事從秘境回來，他說不得也要往上升了。
跟著一個有能力的上峰就是好！
“主子。”
衛無塵垂頭嗯了一聲，等了一會兒不見天樞再開口，擰眉朝他看去：“說。”
天樞猶豫幾瞬，才道：“少爺和李卿云生氣了。”
衛無塵沒當回事，冷嗤一聲：“他倆能生什么氣。”
“真生氣了，這兩日散值，少爺沒來接李卿云。”天樞頓了頓，又道，“而且，少爺晚上沒回紅楓巷，他自己在凈園睡了兩晚。”
第152章 妥協
有一點天樞沒說, 這是衛大傳出來的話，讓他側面打聽一下，是不是主子在中間使壞了。
衛無塵手上一滯, 復又執筆書寫：“隨他們折騰。”
天樞抬眼去覷他的神色。
雖說他經常跟在主子身邊, 但也不是隨時都在，主子要是背地里做些什么，他也不知道。
衛無塵一抬眼，瞧見他的神情，不由得蹙眉，冷聲道：“關我什么事！說不定是他倆自己膩煩了想分開。”
天樞抿著嘴沒吭聲, 看來不是主子從中作梗。
衛無塵啪的將筆一擱，冷冷道：“你這么上心他倆的事, 去認他們當主子吧！”
“啊？”天樞茫然, 委屈道，“主子, 不是你讓我留心他倆的嗎？”
衛無塵沉默了，將冊子一摔：“出去！”
“知道了。”天樞悻然地轉身離開了。
“慢著。”衛無塵叫住他，吩咐道，“去問問為什么吵架, 瞎鬧什么，凈讓人看笑話。”
“…………”天樞的表情一言難盡，“主子, 就他倆的脾氣，你覺得我能問出來嗎？”
衛無塵再次沉默了。
“算了, 不管他們。”衛無塵道, “你去準備一下，下月初啟程去南境, 我要親眼看著咱們的人進入映月秘境。”
“是。”天樞領命離開。
步履走得飛快，但腳步聲幾不可聞。
凈園上下，鴉雀無聲。
衛三低聲說完，把手里的冊子塞給衛大：“你上吧，我先走了。”
現在的主子，他是一步不敢往上湊。
“哎！”衛大低喝一聲，看著跑遠的身影無比頭疼。
一個兩個的都把事交給他，嘶！
他將東西整理好，打算去正堂向主子匯報，突然，眼睛一亮。
救星來了！！！
“李公子！您來啦！”衛大帶著滿臉笑意，忙不迭地迎上去。
李卿云點頭：“衛焱在屋里嗎？”
“在！”衛大將冊子一股腦都遞給他，“您帶過去給主子吧，我手里突然有急事要處理。”
“好。”李卿云接過，抬腳往里走。
衛大美滋滋地離開了。
衛焱聽見腳步聲，眉頭剛皺起，登時又散了，沒幾息，眉頭又重新皺起。
他側目瞥了李卿云一眼，眼神冷淡，沒什么情緒。
李卿云將東西放下，抬腿要跨坐在他身上，被推開了。
衛焱神色冷漠，一言不發。
“衛焱，我困了，想睡覺。”李卿云扯著他袖子晃了晃。
衛焱冷嗤一聲，他在凈園待了三天兩夜，李卿云一次都沒來看過他，原來他在李卿云心里這么不重要。
李卿云摁了摁眉心，滿身倦意，他這幾日不眠不休，終于把事情料理完了，這才有時間陪衛焱。
離去映月秘境還有四天，他打算一直陪著衛焱。
見衛焱不理他，李卿云也沒再堅持，他矮身坐在衛焱腳邊，趴在榻沿睡了過去。
衛焱不以為意，做這副可憐樣子給誰看，家里沒有床嗎？榻上不能睡嗎？
搞得好像自己虐待他一樣！
衛焱沒打算搭理他，他都不心疼自己，自己為什么要心疼他。
他拿過冊子翻看，時不時執筆書寫。
太陽西斜，屋里的視線暗淡下去。
衛焱瞇了瞇眼，還是看不清字跡，他煩得不行，將筆一撂。
此時，腿上傳來一聲輕哼。
李卿云枕在衛焱腿上睡得很舒服，暖烘烘的，他伸手抱緊衛焱的腰，腦袋在他腿上蹭了蹭。
衛焱心煩得不行，手掌抵在他額頭將人往外推。
瞎蹭什么！
李卿云用臉頰蹭了蹭，仰頭看著衛焱，輕聲道：“我給你親親好不好？”
衛焱沒吭聲，伸手蓋住他的臉。
煩人精！
李卿云推開衛焱的手，翻身下榻，跪在衛焱腿.間，去扯他的腰帶。
“李卿云，你是在作踐自己，還是在作踐我，你把我當什么了？”衛焱平靜地問道。
李卿云頓住了，他仰頭看著衛焱，認真道：“我只是想讓你開心。”
“你不去映月秘境，我就開心。”
李卿云抿著嘴，沒再說話。
沉默幾息。
衛焱掐著他的腰把人抱在腿上，隨即熱燙的手掌罩住他的膝蓋。
李卿云急促眨了眨眼，他掙動腿，跨坐在衛焱身上，跟他貼得很緊。
衛焱下意識摟住他的腰撫摸，摩挲幾下后，他反應過來就停了下手。
李卿云緊緊摟著他的脖子，臉埋在他肩上。
衛焱斥道：“別抱這么緊，你要勒死我啊！”
李卿云不松手，反而又摟緊一些。
衛焱抿了抿嘴，將要翹起的嘴角壓下，然后點亮燭火，開始批閱冊子。
堂中很安靜，沒人開口說話。
榻上只鋪了一層薄毯子，有些硬。
衛焱托抱著李卿云站起來，在榻上鋪了兩床厚褥子，他伸手按了按，還算軟和。
隨后，他又在李卿云腿上摸了摸，冷聲問：“剛才硌著腿了嗎？”
“沒有。”李卿云搖頭。
衛焱沒再讓他跨坐，而是將他擺弄成側坐的姿勢，左臂從他的肩頸一直攬到腰，右手繼續握著筆書寫。
他看到一處擰起眉心，忽而，他察覺到自己又在無意識地撫摸李卿云的腰，登時，他暗罵一聲。
真沒出息！
當晚，衛焱冷著臉回家睡了，不過，他沒有抱著李卿云睡，而是倆人一人一個被窩。
但早上醒來時，倆人又纏抱在一起。
對此，衛焱覺得是李卿云硬擠進他懷里的。
這樣別扭擰巴的日子一連過了幾天。
清晨，倆人早早醒了，誰也沒有睡意。
李卿云勾著衛焱的腿磨蹭，含著他的喉結輕輕舔著。
衛焱無動于衷，一個時辰后，他懷里的這人就要拋下他離開了。
僵持片刻。
李卿云輕聲喊：“衛焱。”
“你還是要去映月秘境嗎？”衛焱抬手遮住眼睛，平靜地問。
李卿云低頭親在他手背上：“衛焱，我真的想去，等我從秘境回來，就能成為化神期修士了。”
衛焱偏過頭埋在枕頭上，他知道李卿云在元嬰大圓滿上停滯久了，遲遲沒有進階，李卿云應該是著急了。
他想，他好像不能阻攔了。
兀的。
衛焱自嘲一笑，他也阻攔不了。
這幾日他心里有怨氣，鬧脾氣不搭理李卿云，李卿云會哄他，各種親近他，可是李卿云一直不松口，還是堅持要去，自己的傷心、難過、不舍都留不住李卿云。
就像現在，李卿云一絲。不掛地纏在他身上，嘴里說著軟話哄他，可他一會兒就要拋下自己離開了。
一股怒火陡然翻騰起來，燒得他理智全無。
衛焱掀開被子猛地坐起，他伸手握在李卿云脖頸上，暗沉的視線緊盯著他。
這一刻，衛焱幡然醒悟，他想，是他錯了。
他不該這么縱著李卿云，把他慣得心都野了，就應該給他腳上栓個鏈子，把人鎖在床上，整日讓他光著身子，到時候看他還能去哪！
李卿云抬眼看著衛焱，伸手搭在他小臂上，輕聲道：“我有些冷。”
衛焱瞇起眼睛，冰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李卿云抿了抿嘴，垂下了眼簾。
突然，他腰上傳來一股極大的拉拽力道。
衛焱猛地摟緊他的腰身，狠狠咬在他脖子上，頓時，嘴里彌漫著腥甜。
一道暗啞低沉的嗓音在李卿云耳邊響起：“看顧好自己，不要受傷。”
“好，我知道了。”李卿云在他鬢角親了一下。
衛焱抱著他起來，一件件給他穿衣裳，蹲下身給他穿襪子穿鞋，然后抱著他洗漱，最后將人擱在腿上，慢慢給他梳頭發。
把人收拾整齊后，他將一個乾坤袋塞在李卿云手里：“拿好。”
李卿云接過，打開看了半晌，里頭的東西一應俱全，比上次去天啟秘境帶的還多。
光八品的丹藥就有七瓶，高級符箓都是成摞堆放的，地階法器足有五件。
這幾天倆人形影不離，一刻都沒分開過，這些東西應該是衛焱在凈園那兩日準備的。
衛焱將李卿云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端詳一遍，才把人擱在地上。
他捧著李卿云的臉，深深凝視著他，在他唇上貼了片刻，然后在他肩上推了一把。
“好了，你走吧，我不想送你，等你出來我去接你。”
李卿云揚著下巴親在衛焱眉心。
他沒說我走了，直接轉身離開了。
屋門大敞，冷風刮了進來，屋里那股淺淡的香味很快被吹散。
衛焱雙手捂臉，背對門口僵直站著。
李卿云真的好狠心啊！他就這么不讓李卿云留戀嗎！
等到屋里味道散盡后，衛焱突然爆發了。
他抄起花瓶狠狠砸在地上，抬腳猛地踹在桌子上。
噼里啪啦！碎裂聲不絕于耳！
衛焱扯過李卿云的寢衣，用力撕扯，寂靜中響起一道道布帛的撕裂聲，還有嗬嗬的粗喘聲。
做完這一切，衛焱還不解氣，他瞥見還未收拾的凌亂床榻，心里怒火中燒。
往后的四個月，只有他一個人睡在這張床上。
他五指一攥，飛虹劍被握在手里，他提著劍正要砍上去。
突然。
身后響起了清淺的腳步聲。
衛焱眼中的深紫在剎那間褪去，他猛地轉身。
就見李卿云站在門口，靜靜看著他。
衛焱身子一顫，他猝然回過神來，手抖得握不住劍。
當啷一聲！
飛虹劍掉落在地上。
李卿云好似沒看見這一片狼藉，平靜的眼神柔柔注視著衛焱。
他一步步朝衛焱走過去，淺笑一瞬：“我不去了。”
剛走出門口，他就后悔了，走到巷子口時，他轉身了。
算了，衛焱都這么不高興了，不去也罷，他做這些都是想更好的保護衛焱，能跟衛焱長久的待在一起，如今好像舍本逐末了。
他伸手抱住衛焱，十分眷戀的語氣：“我也舍不得你。”
衛焱登時癱軟在地上，他像是被抽去神魂一般，呆愣地歪著腦袋看李卿云，眼中無意識地落淚。
“乖，不哭了。”李卿云俯身跪下，將衛焱攬在懷里，輕輕給他擦眼淚。
衛焱扁了扁嘴，摟著李卿云的脖子放聲大哭。
李卿云將他打橫抱起，倆人一起倒在床上：“衛焱，我沒睡好，很困，你抱著我睡會兒吧。”
“……好…好……”衛焱止住哭聲，小聲抽噎道。
很快，李卿云安心睡了過去。
衛焱輕輕撫摸他的臉，心想，李卿云好喜歡他啊！李卿云還是很心疼他！
喜悅無法自抑，衛焱無聲笑了起來，視線一轉，他瞥見地上被撕成碎片的寢衣，心里猛地一顫。
他立刻躲進被窩里，扯開李卿云的里衣，緊緊埋在他胸口。
李卿云輕哼一聲，伸手摟住胸前的腦袋。
不知過去多久，李卿云從沉睡中醒來，耳畔繚繞著濕燙的吐息。
衛焱還睡著。
李卿云緩緩睜開眼，視線清晰的瞬間，他怔住了。
這不是家里的帷帳。
第153章 活祖宗！
他們這是在云輦上。
李卿云側頭去看衛焱, 只見他悶頭趴著，露出一小半側臉。
“……唔……嘶！”衛焱嘟囔兩聲，換了個姿勢, 手腳并用緊緊扒著李卿云。
李卿云小聲問：“睡醒了嗎？”
“沒有, 好困。”衛焱在他肩窩蹭著，小聲咕噥，“到南境還得一兩天，再陪我睡會兒。”
李卿云抿了抿嘴，輕聲道：“可是我現在想親你。”
衛焱稍稍抬起身看他，眨了兩下眼, 又趴回他肩上，悶聲道：“沒帶那東西, 弄不了。”
李卿云：“……”
李卿云：“我只是單純想親你。”
“哦, 我不單純。”衛焱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你一親我, 我就想要你。”
“……”李卿云頓覺語噎，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第一次什么都沒有，不也弄了一夜。”
衛焱聽完, 頓時困意全消。
他心里掙扎起來，面上猶豫的神色十分明顯，無比糾結地撅嘴看著李卿云。
李卿云馬上就要進秘境了, 這時候要他，萬一累著他怎么辦。
“唉……”李卿云嘆了一聲, 開口道, “衛焱，我沒有你想的那么柔弱。”
衛焱心里盤算著時間, 想了想，他道：“那我們弄一天，然后你再歇兩天，推遲一天進秘境，行嗎？”
“……行。”
衛焱笑了起來，托起他的下巴，含著他的嘴唇舍忝吻，咕噥道：“我先親親，然后再慢慢揉開，你別著急。”
李卿云哽了一下：“……我沒有著急。”
他本來只是想單純親親衛焱的臉。
衛焱不理他，把手指伸進他嘴里。
李卿云只好順從。
…………
咚！
李卿云嘶了一聲，腦袋撞在床頭上了。
衛焱這么用力干嘛！
他正要張嘴，就聽見衛焱急急的聲音。
“云云，撞疼了嗎？啊？說話啊！寶貝兒疼不疼？”
李卿云抬手搭在額上：“……不疼。”
衛焱懊惱道：“這張床做短了，回去我就換了它。”
“乖，咱們不躺著了，我抱你起來。”
李卿云隨著衛焱起身，任由他掌控自己。
也不知道過去過久，李卿云撐不住了，他緩緩眨動著眼睛，睡了過去。
等他一覺睡醒，發現衛焱還在。
他本來想忍著，可是腿實在有些酸，于是，他推了推衛焱的腦袋：“你先出去，我動動腿。”
“好。”衛焱退出來，他坐起身，握著李卿云的腿按摩，“抻著腿筋了？”
李卿云嗯了一聲，就衛焱掰得那么狠，不抻著才怪。
衛焱自責了一會兒，確實是他不好。
要狠了。
但是轉念一想，他又理直氣壯起來，李卿云一下要走四個月，這一點也不過分。
李卿云闔著眼昏昏欲睡，衛焱按得太舒服了。
衛焱將他的腿按完，又撈過他的手腕按摩。
過了一會兒，他湊到李卿云耳邊，低低道：“困了？”
李卿云輕嗯一聲。
衛焱抿了抿嘴：“我還想進去，我們抱著睡好不好？”
“好。”李卿云抬手摟住他的脖子。
衛焱心里一喜，開心地摟抱著他睡了過去。
時辰一到。
衛焱將懷里的李卿云擱下，輕撫他的眉眼：“要好好的，到時候我來接你。”
李卿云認真道：“好。”
衛焱在他肩后推了一把：“去吧，我看著你進去。”
“我走了。”李卿云朝衛焱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衛焱沉默站著，看著李卿云的背影消失在秘境入口。
他止不住地手抖，緩了片刻，他捻動手指。
一位合體期修士出現在他身邊：“主子。”
衛焱嗯了一聲，將一塊定位玉牌遞給他：“跟好李卿云，他沒事，你才能活。”
“是。”
衛焱心里驚惶一片，他將視線從入口處移開，極力穩住顫抖的嗓音：“衛大，扶著我。”
他腿軟得厲害，快站不住了。
衛大見主子強撐著佯裝鎮定，不免心疼，低低道：“主子，你這又是何必呢？”
李公子都已經回去了，又讓主子親手送過來了。
衛焱沒說話。
他心里清楚，李卿云想去秘境，只是因為心疼他，所以放棄了。
可他也心疼李卿云啊！
他那么喜歡李卿云，總不能到頭來，他卻成為了李卿云的絆腳石。
說來說去，還是他無能，如果他夠強，能把李卿云安然地護在羽翼下，那么李卿云就不會這么急迫地想提升修為了。
緩了又緩。
衛焱穩定住情緒，他推開衛大，冷靜道：“不回煊城了，直接去東南，我親自坐鎮。”
他想再快一點。
衛大道：“是。”
衛焱邊走邊下命令：“把煊城的人手再撥過去三分之一。”
“另外，準備好東西，十日后，我去芳回城拜訪司徒家主。”
“是。”
接下來的時日，衛焱專心料理東南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
忙碌中，對李卿云的思念都被壓在了心底，但是偶爾會撲騰出來，劇烈地翻滾。
一個月轉瞬即逝，家宴當晚，他靜坐片刻，露了個臉就離開了。
唐絡瑤看著他淡漠到近乎冰冷的神情，嘆了一聲。
衛焱站在家門口，猶豫很久，他還是沒敢推開門。
又站了一會兒，他離開了。
這不是他的家了，李卿云不在，這只是一座狹小、簡陋的院子。
剩下的三個月，他過得不知年月，偶爾，他心里會生起一絲慶幸，還好他有很多事情要忙，有時候會累到沒精力想李卿云。
“李卿云！”
一道驚訝的聲音響起。
李卿云收劍，循聲望去。
“是我啊！我的天吶！沒想到在這碰見你了！”季爽從地上爬起來，笑得十分開心。
剛才他被一頭五階妖獸追攆，力有不逮，沒成想，李卿云從天而降，一劍了結這妖獸。
“你都是元嬰大圓滿了！！！”季爽忍不住驚嘆，他才金丹中期。
李卿云嗯了一聲。
季爽走上前，笑道：“前面有一根千年的靈燭藤，結了好多果子，可惜有一群五階的幽月狼，我自己打不過，你要是想要，我們可以一起去。”
靈燭果價格不菲，沒摘到屬實心有不甘。
“好。”李卿云點頭。
季爽走在前面領路，他道：“你放心，我帶的有飛行法器，咱們要是打不過，逃跑還是沒問題的。”
李卿云不置可否。
倆人御劍半刻鐘，來到靈燭藤前。
十幾頭五階幽月狼，狠厲的眸光緊盯著他們，每頭狼幾乎都有一人高。
季爽突然覺得高估自己了，他想打退堂鼓，別把李卿云給拉下水了。
“咱們還是走……”
李卿云朝著狼群，揚手就是一劍。
凄厲的嚎叫聲沖天而起，幾乎要震破耳朵。
季爽腿都抖了，李卿云這么勇嗎？
李卿云朝他瞥去一眼：“去摘果子，狼□□給我。”
“啊？哎！哎！”季爽心下大驚，伸出去的手落了空，李卿云的身影頓時淹沒在狼群里。
他咬了咬牙，握緊法器，正打算沖上去救人。
忽見，李卿云站在狼堆里，身影翻飛，劍光交錯，招招殺機盡現，頃刻間殺了個人仰馬翻。
我去！
他呆住了。
李卿云一邊殺，一邊將狼群引開，見季爽還站著，忍不住擰眉，要是衛焱在，現在果子都摘完了。
他揚聲道：“去摘！”
“啊？好，我這就去！”季爽忙不迭跑過去摘果子。
接下來的半個月，季爽簡直是冰火兩重天，痛苦與幸福并存。
幸福的是，他跟著李卿云那簡直是大殺四方，妖獸、靈草那是手到擒來。
痛苦的是，李卿云幾乎不休息，他也一刻都不得閑，天天刨尸體、扒內丹，干得都是臟活，他感覺身上的血氣都快腌入味了。
眼下，李卿云又沖在前面殺妖獸去了。
他都不好意思了，李卿云在前面拼命，他坐享其成。
瞅準時機，他湊上去補了一刀，等他將妖獸尸體拆解完，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叫苦道：“不成了，咱歇會吧。”
三天了，就歇了一個時辰。
李卿云甩了甩有些發抖的右手，掀袍席地而坐。
季爽喘勻氣，隨口問道：“你怎么這么拼命啊？這都賺多少靈石了，要養家糊口啊？”
李卿云嗯了一聲。
嗯……嗯？
季爽瞪大眼睛，他本來是隨意調侃，哪成想竟然蒙對了。
他震驚道：“你成家了？”
李卿云點頭。
季爽見狀了然，揶揄道：“怪不得這么拼命，你莫不是找了個嬌貴的小娘子？”
李卿云笑了一下：“他是很金貴，但不嬌氣。”
季爽嘶了一聲，天吶，他真好奇李卿云的夫人是誰。
這得是多好的姑娘啊！
能讓李卿云提起來就滿眼笑意，他跟李卿云同窗多年，印象里哪見他笑過啊。
歇了兩刻鐘，李卿云又站起來了。
季爽心里嘆息，這么粗的大腿，他是抱不上了。
他實在是筋疲力盡，再跟下去，吃不消了。
他掏出乾坤袋，把這些日子所得的東西分成兩份，將其中的八成遞給李卿云，笑道：“就此別過吧，我得歇歇了。”
李卿云點頭：“好。”
“對了，你在煊城的仙盟會，那你跟衛焱有聯系嗎？”季爽想起一茬，以前在學宮，他們倆關系挺好的。
李卿云笑了起來：“有。”
“那就好。”季爽開口道，“你不是那的人，難免被人擠兌，有衛焱在，想必也沒人敢給你穿小鞋。”
李卿云嗯了一聲：“衛焱很好，對我也很好。”
“哎喲！”季爽嘖嘖嘆道，擺擺手，“知道你們關系好，別夸了，你走吧，我再歇會兒。”
李卿云頜首，轉身離開了。
他將身上的藤蔓如數泄出，尋找靈力濃郁的地方。
這是個難得的好機會，他想多賺些靈石，想再快一點。
李卿云身后不遠處，一位玄衣男子正緊張地看著他。
玄衣男子忍不住腹誹，主子找的這個男夫人，也是個活祖宗！
一個元嬰期去挑戰七階的妖獸……
要不是主子給他帶的法器多，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眼瞅著秘境都要開了，這人還在那一個勁兒地殺妖獸，四個月來，那是根本不閑著啊！
搜羅那么多東西，乾坤袋都要盛不下了吧！
不行，不能再由著他了，萬一耽誤了時間沒按時出秘境，他的下場……
李卿云猛地折身，堪堪避過了雷火豹的利爪，他立刻將護身法器拋出，撐著劍喘息。
他打不過這頭雷火豹，但是他又舍不得離開，這妖獸的內丹非常契合衛焱。
緩了片刻，他握緊劍柄，打算再沖上去試試。
突然，一道極為絢爛的劍光劃過，裹挾著合體期的威壓。
雷火豹登時身首異處。
李卿云抿了抿嘴，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劍，久久未動。
第154章 化神
玄衣男子正打算現身, 催促李卿云離開了。
忽地，李卿云動了。
他上前剖出雷火豹的內丹，又將它的爪子砍下, 這可是煉器的好材料。
玄衣男子面露欣慰, 終于要走了，結果他一口氣沒喘勻，李卿云又折回去了。
李卿云找出一個大號的寒玉盒，切下了雷火豹的后腿肉擱進去，想著回去給衛焱烤了吃。
走了沒幾步。
……李卿云又折回去了。
這可是七階妖獸，丟在這太可惜了。
他將乾坤袋里的東西騰挪開, 空出來一個荷包，把雷火豹裝進去了。
秘境的入口開了, 一瞬間, 無數道身影魚貫而出。
秘境外的半空中，四只火鳳拉著一架巨大的云輦浮在空中, 火鳳赤紅的羽毛在陽光的映照下無比耀眼，在數以千記的靈舟寶船中脫穎而出，分外奪目。
衛焱擰起眉心：“你不去坐自己的鸞架，跑我這來干什么？”
衛無塵瞥他一眼：“太扎眼了。”
火鳳云輦已經夠惹眼了, 他再來一架，把盟主的風頭都蓋下去了。
衛焱聞言挑眉：“您還怕他啊？”
“沒有一擊即中的把握，就要學會斂藏鋒芒, 謀定而后動。”衛無塵語氣冷然。
衛焱笑了起來：“爹，我知道了。”
他已經學得差不多了。
李卿云一趕到秘境入口, 絲毫沒有猶豫, 他把護身法器一股腦全用上，搶在第一批出去了。
人群中, 衛焱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穿著一襲灰衫的人，他命令云輦立刻落地。
衛焱端的神色沉穩，但是步伐中透著幾分急切，他大步朝李卿云走過去。
豈料剛走幾步，李卿云瞬間出現在他面前。
“衛焱！”李卿云笑得很開心，張開手臂直接撲向他。
衛焱連忙伸手接住他，急急問：“受傷了嗎？累不累？”
“沒受傷，不累。”
此地人太多，密密麻麻的視線都落在云輦前，衛焱壓下不舍，將懷里的人推開，在他肩上握了握，跟他并肩往云輦上走。
衛焱低低道：“等回家了再抱，我爹在上面呢。”
“好。”李卿云克制心底的喜悅，將臉上的笑意斂去。
結果倆人剛踏進輦內，一股混雜、磅礴的靈力四泄開來。
李卿云要渡劫了。
衛焱冷靜道：“立刻啟程。”
這里各方勢力都有，魚龍混雜，他和他爹本身就處在漩渦中心，李卿云以這個年紀躋身化神期修士，太點眼了，難保沒人動歪心思。
云輦飛馳而去，衛焱命令道：“衛大，帶人去五十里外的小蒼山，仔仔細細地清出一片地方。”
“是。”
衛焱在李卿云肩上推了一把，緩聲道：“我先去安排一下，你安心打坐調理。”
李卿云點頭：“好，我知道了。”
“這是提前就預備好的，里頭什么都有，專門給你渡劫用的，你放心，不用怕。”他把一個荷包塞進李卿云手里，轉身走到外間。
李卿云眨了眨眼，說好。
天樞朝衛無塵看去，傳音道：“主子，咱們不幫襯點嗎？”
衛無塵放下茶杯，先瞥了他一眼，又朝衛焱看去。
衛焱有條不紊地一道道下命令，神情沉著穩重，考慮得仔細周全，毫無紕漏。
衛無塵淡聲道：“用不著。”
天樞一想也是，便沒再作聲。
李卿云就地盤坐，調理丹田內紛雜混亂的內息。
衛無塵抬手一揮，在他身上布下一道結界，沉聲道：“意守丹田，凝神歸一，將體內所有靈力如數灌入元嬰。”
李卿云闔著眼沒說話，只朝著他的方向微微頜首。
片刻后。
李卿云體內的靈力再也壓制不住，云輦外，烏云卷積，狂風大作。
衛焱走過去，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李卿云，去渡劫吧。”
“好。”李卿云睜開眼，沖他笑了笑。
整個小蒼山被衛焱的人層層把控，毫不夸張地說，連只鳥都飛不進來。
轟隆——
第一道天雷降下。
化神期雷劫非同小可，威力巨大，連山頭都能轟平。
因此，衛焱只站在數里外遙遙看著。
李卿云應對得很從容，前九道天雷絲毫不見狼狽。
衛焱內心有緊張、有擔憂，但是并不算強烈，因為無論李卿云渡劫成功與否，他都有辦法給李卿云兜底。
身側的衛無塵見他如此神態，倒是有些詫異，開口道：“你倒是沉得住氣。”
他還以為衛焱會是一副六神無主、慌里慌張的樣子。
衛焱朝他投去一眼，語氣沒什么情緒：“李卿云很厲害，化神期的雷劫對他而言只是個開始。”
衛無塵沉默了，確實如此。
他看出來李卿云天資極佳，但他沒想到李卿云能到這種程度，這種修煉速度實在是太驚人了。
劫云散去后，一股化神期的威壓滌蕩在山間。
衛焱心里一松，朝李卿云走過去，他攥了攥手，只在李卿云肩上握了一把：“回家吧。”
“好。”李卿云抬眼一瞧，“衛尊主呢？”
衛焱隨口道：“他坐自己的鸞架走了。”
“好，知道了。”
天樞納悶道：“主子，為什么又讓鸞架飛回來啊，咱們直接跟少爺一塊回去不就行了。”
衛無塵瞥他一眼，沒作聲。
“咳，明白了。”天樞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他們現在湊過去是挺討人嫌的。
云輦里一片寂靜。
倆人進了里間，就面對面站著，一時都怔住沒動。
一個低頭，一個仰頭，靜靜看著對方。
沉默良久，衛焱抬起手，輕輕在李卿云臉蛋上蹭了一下。
軟的，溫的。
李卿云伸手抱住衛焱的腰，腦袋枕在他肩上，輕聲道：“我想你。”
衛焱低嗯一聲，抱著李卿云來到床上。
這是一張極大的床，幾乎占了半室之地。
“累壞了吧，我抱著你睡會兒。”衛焱跟他貼了貼額頭。
李卿云趴在衛焱懷里，說好。
一時，屋里靜默無言，只有兩道交纏在一起的呼吸聲隱約可聞。
回到煊城后，倆人在家里待了一旬才出門，一次歇了個夠。
即使李卿云能力出眾，修為高深，但他畢竟年輕，資歷淺。
因此他若是想升任令尹，只能去煊城以外的城池，否則只能待在煊城繼續做執事。
“衛尊主，我想去樺城。”李卿云頜首道。
衛無塵聽完，第一反應就是：“衛焱同意了？”
李卿云點頭：“他攔不住我。”
衛無塵怔了一下，他擱下筆，頓了頓，才開口道：“你也不必急于一時，最多五六年，煊城的令尹我另有他用，屆時，可由你補上。”
李卿云搖頭：“我不想等。”
衛無塵又怔住了。
不是已經和好嗎。
他問道：“你們還生著氣呢？”
李卿云垂著頭，并未作聲。
衛無塵沒再出言，眼底浮起一絲冷意，不論他們生氣與否，李卿云這舉動就是只顧著自己高升，全然將衛焱撇下了。
明明這一幕是他想看到的，可是此刻，他心里卻莫名覺得不痛快。
他淡聲道：“你去辦調令吧，五天后，即可前去樺城上任。”
“是。”李卿云離開了。
……
“天樞。”衛無塵問道，“李卿云出城門了嗎？”
天樞點頭：“辰時初出去的。”
衛無塵嗯了一聲，冷然道：“找人盯著他，別讓他生出旁的心思。”
“啊？主子，這可能不太好做。”天樞訕訕道，“李卿云背著少爺出的城門，倆人一塊坐云輦走的，估計到了樺城也是形影不離。”
衛無塵一時眼神極為復雜：“……”
他冷嗤一聲，語氣帶了些許怒氣：“到底是年輕，沒個定性，瞎折騰什么！”
云輦里。
李卿云坐在桌前處理公務，衛焱抱著他的腰歪在他身上。
不多時，李卿云將事情處理完，在他腿上拍了拍：“來，我抱抱。”
“好。”衛焱笑著撲進他懷里。
李卿云摸著他的臉，緩緩道：“困了？”
衛焱撅嘴，嗯了一聲。
李卿云親了親他的嘴唇，輕聲道：“乖，我抱著你呢，睡吧。”
倆人到了樺城之后，又買了一處院子落腳。
李卿云現在職位高了，要忙活的瑣事少了，他從煊城的仙盟衛帶出來不少手下，個個頂用，因此他現在的空閑時間多了不少。
衛焱那邊也閑下來不少，現在離得近了，乘坐云輦用不了一天，就能將東南所有的城池巡察一遍。
一切事項都有章程可循，前面基礎都已經打牢了，他現在也不必時刻盯著，手中的權力慢慢也都分散下去了。
這一年，衛焱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樺城這邊，有時候，煊城那邊有棘手的事，他就趕過去處理，每次李卿云都跟在他身邊。
年節的時候，倆人照常回衛家吃飯。
對衛焱久居樺城的事，衛無塵沒什么態度。
倆人每天在一起的時間很多，不過，打坐修煉的時間占了大頭。
李卿云收劍，靜靜看著不遠處的衛焱。
衛焱快要結嬰了。
時至深秋，涼風蕭瑟。
衛大走進堂中，抬眼看向衛焱，語氣猶疑：“主子，李公子從他自己帳上支了一筆靈石。”
這些年，李公子改良的丹方、陣圖等等，都賣得很好，而且均價格不菲，因此主子單獨給他留的賬冊上積攢了一大筆靈石。
衛焱抬起頭，擰眉看著他沒作聲。
衛大垂下頭，低聲道：“前前后后，李公子共支走五筆靈石，前四次都是一千萬下品靈石，數目不算大，因此底下人來報時，我并未向您稟明。”
“但是，這次李公子一下子支走了五億下品靈石，現在他賬面上幾乎快空了。”
衛焱問：“靈石給他了嗎？”
“給了。”衛大點頭。
衛焱嗯了一聲：“知道了。”
衛大猶豫片刻，試探道：“這么大一筆靈石，主子您知道——”
“那是李卿云的錢！”衛焱直接打斷他，“以后這種事不要再跟我說了，他要什么給什么，他那賬上不夠了，就從我私庫里拿。”
“是。”衛大退下了。
午后。
衛焱把李卿云從床上抱下來：“走，帶你去個地方。”
“好。”
衛焱牽著他的手，在上品靈脈里走著：“前不久剛開出來的，給你了。”
李卿云眼睛都瞪大了，他震驚地看著眼前這副景象。
他從來沒見過這么多的靈石，靈氣已經濃郁到凝成實質了。
“衛焱！”李卿云的語氣很激動，“我想在這里修煉！”
衛焱應下了：“行，你做主。”
李卿云又道：“我想裝走點靈石。”
“都行，隨你。”衛焱牽著他慢慢走著，“等會兒我把芥子小屋放出來，咱們就先住在這兒，等你膩了再離開。”
李卿云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他摟著衛焱的脖子，開心道：“那我很快就能進階了！”
衛焱以前給他的東西已經全用了，他的修為直接升到了化神中期，后來，衛焱又給他找了好多天材地寶。
李卿云閉上眼打坐，不久，眼睛復又睜開，他問：“你不打坐嗎？”
“不了，我有些事要處理。”衛焱摸了摸他的臉，“乖，你安心修煉吧。”
“好。”李卿云重新閉上眼。
衛焱靜靜看著他，心里又安定下來。
他再修煉的話，修為就壓不住了，撐不過多久就能結嬰。
還不到時候，他現在沒有十足的把握，再等等吧。
一年又過了大半，衛焱忽然發覺，他們已經從凡界回來十年了。
日落前，他將手頭的事處理完，往家里走。
那個城池已經完全建成了，天罡混元陣也在啟用中，城內的一切都井然有序。
就是城池的名字還沒定，他不知道該叫什么好。
“回來了？”李卿云正在擇菜。
衛焱嗯了一聲：“你選一個。”
李卿云朝他手上看去，兩個紙團，雖然不解，他還是挑了一個。
第155章 結嬰
“打開看看。”衛焱朝他挑眉。
李卿云展開紙團, 照著字跡念出來：“云焱。”
他問：“什么意思？”
衛焱隨意道：“以后這座城就叫云焱城。”
李卿云：“……”
他拿過另一個紙團，展開翻看。
【焱云】
“……”李卿云忍不住蹙眉：“這么隨意？”
“不然呢，自己家要那么麻煩干嘛。”衛焱捏起他的下巴, 湊在唇上親了一下, “想吃面條嗎？我去搟。”
“想吃。”李卿云笑了一瞬，“我還想喝點酒。”
“今兒興致這么好。”衛焱揉了揉他的臉，“好，都依你。”
飯間，衛焱只喝兩杯就停了，李卿云一連喝了五杯還未盡興。
衛焱有些詫異, 他扳過李卿云的下巴，盯著他的眼睛：“你有事瞞我。”
“嗯, 是有。”李卿云笑了起來, “夜里再告訴你。”
衛焱這下是真有些驚住了，他很少見李卿云這么存不住氣的時候。
“乖寶貝兒, 現在不能說嗎？”他摩挲李卿云的嘴唇，低聲詢問。
說實話，他很怕待會從這張嘴里說出他接受不了話，別不是李卿云又要去哪吧。
最近沒什么大型秘境要開啊。
李卿云在他指腹上舔了舔：“不能, 等一等好不好？”
“好，我等。”衛焱抱緊他的腰。
浴房里。
李卿云的臉頰像抹了一層胭脂，嘴唇艷紅得晃眼, 眼神也迷離起來。
“衛焱，好了吧, 我累了。”李卿云的語氣很輕。
他眼皮都快睜不開了, 又喝了酒，身上實在沒什么力氣。
衛焱沒作聲, 還能說話，證明還是不夠累。
“衛焱~”輕軟的語氣，拖著點尾音。
又撒嬌！
衛焱盯了他一瞬，俯身抱起他：“好了，這就去睡覺。”
躺進被窩快有兩刻鐘了，衛焱抬手遮住眼，身邊這人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刻都不得閑，在他肩上蹭來蹭去，還咬他。
咬人倒是使點勁兒啊！
又麻又癢的，勾得他火都出來了，恨不得摁住這煩人精再來幾次。
“嘖！沒完了是吧！”衛焱下意識吞咽，喉結上下滾動，那抹濕軟的觸感還停留在上面。
他伸出捂住李卿云的嘴，心里不耐極了，太黏人了，跟平常完全不同。
他不知道這張嘴里等會兒會說出什么。
李卿云還在笑，眼睛彎彎的，趴在他身上不停地磨蹭。
衛焱耐不住了，抬手在他屁股上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
身上這人終于安靜下來，李卿云彎起的眼睛逐漸拉平，他的聲音含糊不清。
“有些疼。”
“該！忍著！”衛焱冷著臉不理他，看著他那張臉就心煩意亂，索性張開手掌蓋在他臉上。
李卿云推開他的手，要從他身上下去。
衛焱一把扣住他的后腦勺，將人摁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緊緊箍住他的腰。
李卿云咕噥道：“別揉了，你的手好燙。”
“……”衛焱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沒好氣道，“你不是說疼嗎！”
“其實不疼，騙你的。”李卿云笑了起來，抱著他的脖子親在他嘴上。
衛焱重新遮住眼睛，真想狠狠扇他！
過了午夜。
李卿云趴在衛焱身上，支起手臂，垂眸看著他，笑著說：“衛焱，生辰喜樂。”
“知道了。”衛焱抬了抬下巴，很快上面落下一個親吻，他道，“我的生辰禮備好，明天我要穿。”
“好。”
今年他的生辰禮是一雙李卿云親手做的襪子。
衛焱又道：“明年再給我做身寢衣吧，然后按照這些年的順序，再重復一遍。”
“好。”李卿云笑了笑，語氣稍微停頓幾息，他道，“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衛焱垂下眼，低嗯一聲。
李卿云道：“我以前陸陸續續攢了很多材料，也一直在攢靈石，但是一直沒攢夠，我就從帳上拿了一些，又從你給我的靈脈里裝走了兩個乾坤袋的靈石。”
衛焱默默聽著，手臂緊緊箍在他腰上。
李卿云摸了摸他的臉：“前兩天，我去婺城沒讓你跟著，我知道你不開心，但我是想給你個驚喜。”
說到這，李卿云不大好意思地抿了抿嘴，他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衛焱怔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立刻抬眼看向李卿云，急急問：“什么驚喜？”
李卿云親在他唇上，攬著他的脖子起來，然后將房間內的所有燭火都點亮。
他抬手一揮，一個狹長的黑色錦盒出現在他手里。
李卿云突然有些緊張，他攥了攥手，把錦盒呈在衛焱眼前。
“衛焱，這是我一直想送你的東西。”
衛焱猜出來了，他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無法抑制的激動。
李卿云見他一直沒有動作，輕聲道：“打開看看吧。”
衛焱先撈過李卿云的腰將人擱在懷里，然后才接過錦盒，他上手的第一感覺就是很重。
錦盒很沉。
衛焱伸手在李卿云腰上狠狠搓了一把，手上的顫抖才稍微好了一些，他小心地打開錦盒。
果不其然，他猜對了。
錦盒里盛放著一把通體玄黑的長刀，他輕輕摸了一下。
地階巔峰。
刀身狹長，直刃，尾端微彎，劃出一道流暢的弧度。
衛焱握住刀柄，將它從盒中拿起。
在燭火的映照下，刀刃漾映一片暗紅。
衛焱內心激蕩不已，他迫不及待地拉著李卿云走到院中。
李卿云抬手布下結界：“試吧，我看著呢。”
衛焱踏進結界，試探地揮了一下。
刀聲凜冽，吟鳴不止。
衛焱沉浸在試刀中，他以前都是用劍，從未用過刀，但此刻，他揮刀時自然流暢，如臂使指，沒有任何生疏，完全用不上磨合。
因為這是一把為他量身打造的刀。
李卿云站在結界外，靜靜看著衛焱。
最初，這把刀在李卿云心里只有個雛形，具體的的圖紙是這他十幾年來一點點改出來的，一應設計全然貼合衛焱的習慣。
鍛刀需要的所有材料都是他親手挑選的，最終交由巧慧大師鍛造，用地焰火足足淬煉了三個月。
過了兩刻鐘，衛焱才剎住，他收刀奔向李卿云。
李卿云笑著接住他，攬著他的腰問：“喜歡嗎？”
“喜歡！超喜歡！僅次于李卿云的喜歡！”
衛焱直接將刀納入丹田，成為了他的本命法器。
早些年，他就已經心知肚明，他確實用劍一般，飛虹劍只是用慣了，但與他本身并不契合。
因此，即使他已經是金丹大圓滿修為，但他依舊沒有本命法器。
“云云~~這把刀的樣式好獨特啊，我以前從來沒見過這種。”衛焱靠在床頭，笑得合不攏嘴，一直撫摸著手里的刀。
李卿云躺著昏昏欲睡，他緩緩道：“因為這是在劍的基礎上改出來的。”
衛焱心里甜蜜得難以言喻，他記得很清楚，他和李卿云還沒正式在一起的時候，李卿云就已經開始看兵器式樣的書了，原來都是為了他啊！
真是的！李卿云怎么這么喜歡他啊！
衛焱低下頭親他的嘴唇，大聲道：“李卿云，說話！”
“我特別特別喜歡衛焱，最喜歡衛焱。”李卿云的語氣很認真。
“乖，睡吧。”衛焱把劍收入丹田，輕撫他的眉眼。
李卿云睡得很熟。
衛焱沒什么睡意，就靜靜盯著他看，用手指虛虛描摹他的面容，偶爾，湊上去親他的嘴唇。
漸漸的，困意泛了上來，衛焱湊到他耳邊，低聲喃喃：“李卿云，我愛你。”
寒冬已至，冷風凌冽。
衛焱握著焚熾刀，悍然迎上李卿云的綠水劍。
兩把地階法器相撞，瞬間爆發出巨大的靈力波動，將演武場的結界都震得四下晃動。
衛焱往后退了兩步，笑道：“行了，你別陪我練了，去打坐吧。”
“好。”李卿云收劍，他抬頭，隨意朝天際投去一眼，然后進入靈脈修煉。
衛焱沒錯過他那一眼，李卿云離飛升只是時間問題，他已經是化神后期修為，修煉速度令人咋舌。
默了幾瞬。
衛焱斂息調理，將全部靈力強行灌入金丹，緩了片刻，才勉強壓下要結嬰的躁動。
回家的路上，倆人并肩走著。
待衛焱將事情料理完后，他帶著李卿云去了城外的山上。
此時，衛焱沒有再壓制體內洶涌澎拜的靈力，他放開金丹的桎梏，霎時間，金丹在他丹田內轟的一下炸開。
頭頂的太陽被烏云遮住，天色很快暗淡下來，天雷轟然落下。
咔嚓——
李卿云立在遠處，忍不住蹙眉，他瞧著衛焱這次的雷劫不太對勁，太過聲勢浩大，總覺得比他當初的天雷要粗壯不少。
還剩兩道天雷，衛焱握刀的手止不住地顫抖，他快站不穩了，咬牙強撐著沒倒下。
緩了幾息，他慢慢扭頭，背對著李卿云，將嘴邊溢出來的血漬擦凈，快速揮手抹去地上的暗紅。
最后一道天雷降下，衛焱再難堅持，身子晃了一下，登時，他重重跌跪在地上。
四體百骸翻滾著針扎般的疼痛，感覺渾身的骨頭和血液像是被烈焰焚燒一樣，疼得他直不起腰來。
劫云緩緩散去。
自天邊落下一股精純的靈力，如春風般拂過衛焱，頓時他身體一輕，疼痛全無。
他內視丹田，元嬰大成。
渡劫成功了。
他剛緩了一口氣，腰身瞬間被人抱住。
“沒事吧。”李卿云攬著他起來，隨即彎下腰，在他腿上摸了摸，“磕疼了嗎？”
語氣里透著明顯的心疼和擔憂。
衛焱撅著嘴，不大開心地說：“好疼，你回去給我吹吹。”
李卿云聞言松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衛焱見他蹙起的眉頭散開，心里也松快下來，他故意用黏糊的嗓音說話：“你背我吧，好不好~”
“好。”李卿云哪有不應的。
倆人往前走了幾步，李卿云問了一句。
“你這次的雷劫好像重了一些。”
第156章 結嬰宴
衛焱語氣平靜, 口吻隨意：“可能是我修為壓久了。”
他伸手在李卿云面前打了個響指：“喏，快看！”
李卿云的注意力被岔開，他抬眼去看, 配合道：“看見了, 元嬰期的火瞧著是比金丹期的漂亮。”
衛焱張嘴去咬他的耳垂，不悅道：“你什么意思！嫌我以前的火不好看！”
“……”李卿云瞬間語噎，只嘖了一聲。
衛焱沒再不依不饒，伏在他背上睡著了。
李卿云將他往上托了托，不緊不慢地背著他回家。
又到年下。
衛焱和李卿云回到了煊城，他們在紅楓巷歇了一晚, 第二天晌午去衛家吃飯。
“少主，李公子。”衛家眾人紛紛朝二人見禮。
衛焱嗯了一聲, 微微頜首。
倆人坐下不久, 衛無塵和唐絡瑤來了。
“你結嬰了。”衛無塵淡聲道。
衛焱將一筷子櫻桃肉擱在李卿云碗里，隨口應了一聲：“嗯。”
衛無塵看著他, 開口道：“這段時日你就留在煊城，你的院子秋英日日收拾，在家住吧。”
衛焱一聽他這命令的語氣，心里登時竄起一股火來, 他擰起眉頭，啪的一聲將筷子擱下，正要開口。
突然, 他的小腿被勾了一下。
李卿云拿起筷子夾菜，不著痕跡地用胳膊拐他。
衛焱一頓, 眉心的郁氣散去一些, 他壓下心底的火氣，平靜道：“不了, 樺城那邊我還有事要忙，下午就走，這院子您還是自個住吧。”
衛無塵瞥了他一眼，并未繼續這個話題，開口道：“一個月后，給你辦結嬰宴。”
他說話時用了一縷靈力，因此院里的所有人都聽見了這句話。
衛月生暗嘆一聲，衛焱躲不過去了。
衛家的子孫，大多等到結嬰就要開始準備婚事了。
他也臨近結嬰，這半年，他娘一直在暗暗打探他的口風。
唐絡瑤垂眸端坐，始終未發一言。
家宴結束后，衛焱和李卿云當即就乘坐云輦，離開了煊城。
衛無塵并未阻攔。
三日后，全界的各大世家宗門都收到了的衛家的請柬，有一事值得注意，落款處增添了唐絡瑤的名字。
明眼人都看出來了，衛家夫婦是打算借著這次結嬰宴給衛焱定親。
衛焱翻看請柬瞧了一眼，然后隨手扔到一邊，吩咐道：“做好準備，咱們趁這個機會大賺一筆。”
“……”衛大看著他欲言又止。
少爺可真行！這時候還不忘惦記著賺錢。
“衛四。”衛焱朝下首瞥去。
衛四頜首：“噬靈蠱即刻能用，主子放心，屬下已經做好一應準備。”
“好。”衛焱慢慢捻動手指，眼底凝起戾氣。
結嬰宴一點點臨近。
衛家后院矗立著一座巨大的宮殿，是天階法器扶光。
秋英領著一群侍女在大殿中穿梭，特地為女眷們又單獨添置了一份糕點和甜酪。
天樞的眉頭皺得死緊，他在發愁座次排布。
“主子，怎么安置李卿云的位子啊？”
按以往的家宴來說，李卿云肯定要坐在衛焱身邊，但這次是要給衛焱選妻，而且盟主及四位尊主都會蒞臨，這么多外人在，李卿云再坐在衛焱身邊就不太合適了。
衛無塵聞言，握著筆沒再書寫。
沉默片刻后。
他道：“我和夫人分開坐，讓她帶著那倆，還有無萱母子同坐，此外，再添上衛燦母子。”
“老五家的女兒衛煙也到該嫁人的時候了，讓她也去。”
天樞依然皺緊眉頭：“可這一桌子都是衛家人，李卿云一個外人還是顯眼啊。”
頓了頓，他接著說：“退一步說，就算桌子上全是外姓，可只要李卿云坐在少爺身邊，就一定會引起揣測。”
能坐在衛家少主身邊的人肯定不是泛泛之輩，有心人一定會打聽，數年來，衛焱和李卿云多次出席宴會，他們的關系根本就遮不住。
而且請柬一經發出，就有不少人來煊城打探情況，私下怎么樣都不算出格，但是將事情擺到明面上性質就不一樣了。
衛無塵擱下筆，淡聲道：“那就任由他們揣測，正好趁機篩掉一批人。”
省得娶進來那些不容人的，屆時鬧得家宅不寧。
天樞明白過來，答道：“是，我這就去安排。”
他轉過身，不得不說，心里也悄悄松了一口氣。
少爺不像上次結丹宴那般好拿捏了，這次要是讓他倆分開坐，他都不敢想少爺會是什么反應。
日頭逐漸向南移，陽光變得明烈。
衛焱捧著李卿云的臉，在他嘴上親了一口：“走吧。”
“等等。”李卿云拽住他的手，驚愕道，“你就穿這身衣服去？”
語氣里帶著明晃晃的不可置信。
“是啊！”衛焱笑了起來，他愛惜地摸了摸衣襟，這是前年李卿云送給他的生辰禮，一針一線都是李卿云親手做的，他平常都舍不得穿。
李卿云冷聲道：“不行，去換，穿那身秋英送過來的禮服。”
這件衣服他做的時候想的是以舒適為主，選的料子并不華貴，也沒什么繡樣暗紋，就是一件很簡樸的衣服。
衛焱蹙起眉，開口拒絕：“我不換。”
語氣十分堅決。
李卿云緩和了語氣，拉著他的手說：“這是你的結嬰宴，哪能這么衣著隨便。”
“我不喜歡聽你這么說。”衛焱甩開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這一點都不隨便，這件衣服對他而言是很珍貴的東西。
李卿云忍不住嘆氣，又湊上去拉他的手，輕聲道：“衛焱，你聽我說，我知道你——”
“李卿云，你要是再說出我不喜歡聽的話，我就生氣了。”衛焱盯著他，視線沉沉。
“好好，我不說了。”李卿云抬手撫開衛焱緊皺的眉頭，軟聲哄他，“不換就不換吧，別生氣。”
衛焱冷哼一聲，低頭咬在他唇上。
“嘶！”李卿云下意識往后仰頭。
“不準躲！”衛焱伸手扣在他腦后，強行將人扳過來，掐著他的下頜又咬了一口。
李卿云抿了抿嘴，舔在自己唇面上，感受到了幾處齒印，還好不深。
突然！
他腰上一緊，緊接著雙腳離地，一陣天旋地轉，他被衛焱摁在了榻上，急切、熱.燙的舌.頭沖進他嘴里肆意翻攪，后頸上的摩挲力道越來越重。
衛焱撂開他的衣擺，隨意揉搓那兩瓣。
眼看就要剎不住了，李卿云連忙別開臉，捂住衛焱的嘴，急急道：“先停下，晚上再親，馬上就到時間了。”
衛焱撥開他的手，自顧自低頭親下去。
“衛焱！”李卿云喊了一聲。
“不親就不親。”衛焱心里有些委屈，李卿云很久都沒兇過他了。
李卿云無奈嘆了一聲，軟了幾分語氣：“好了，去給我找身衣服換上，都讓你弄皺了。”
衛焱聞言，心虛一瞬，伸手拉他起來，抱著他去挑衣服，然后動手給他換上。
“先別走！”他拽住李卿云的手腕，挑出一塊玉露膏，仔細地涂抹在他嘴唇上。
衛焱一會兒用嘴吹風，一會兒用手扇風。
李卿云閉眼站著，心里忍不住嘆氣。
等了片刻，確認李卿云的嘴巴沒有異樣后，倆人朝衛家走去。
大殿內，賓客如云，衣香鬢影，暗香浮動。
四下坐著許多身著鮮亮衣裳的閨閣姑娘，隱約能聽見嬌俏的歡笑聲。
衛焱和李卿云并肩朝殿內走去。
天樞瞧見他們立刻迎上去，引著他們去安排好的座次上。
臨走時，他特意打量了一眼這倆人的神色。
好吧，什么也看不出來。
一桌人，唐絡瑤不開口，衛焱也懶得說話，其余人就更不吭聲了。
沉默許久。
衛無萱心里無奈嘆氣，她臉上掛起笑容，緩聲道：“孩子們都別拘著了，去走走看看吧。”
這次宴會的氣氛比較輕松，大殿內不少人在來回走著，長輩們都領著自家孩子與人結交攀談，這是個難得的好機會，萬一碰上合眼緣的，孩子的婚事就成了。
衛焱呷了口茶，笑道：“姑姑說的是，哥你快去看看吧。”
“……”衛月生抬手扶額，狠狠瞪了他一眼。
衛焱臉上的笑容更盛了。
衛月生起身離開，他雖然不愿意去，但是也不想違逆母親的意思。
等他一走，衛燦和衛煙也走了。
桌上就剩下衛焱和李卿云兩個小輩，唐絡瑤朝衛焱看去。
衛焱當沒瞧見。
他在桌上掃了一眼，這才發現不對勁，招手喊秋英過來。
“少爺，您有什么吩咐？”
衛焱指了指衛煙的位置，問道：“為什么她們身前都有甜酪？”
秋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走上前，低聲道：“那是只給女眷準備的，我這就去給李公子單獨備一份。”
“誰安排的，吃個甜酪還要分男女。”衛焱嗤了一聲，語帶譏諷，“還是說衛家供不起了？”
秋英哽住了，這話怎么接。
唐絡瑤適時開口：“給男客也上一份。”
“是。”秋英頜首。
衛焱吩咐道：“他那碗多放桂花，再加一勺酒釀圓子。”
說完，他推了推李卿云的手肘，問道：“蜂蜜要嗎？”
李卿云搖頭：“不要，太甜了。”
“行。”衛焱抬手。
秋英領命離去。
這一幕落在不少人眼里，一些本想往那桌湊的人，見狀踟躕起來。
但總有人不在意，利益遠比親情重要。
柳夫人帶著家里的三個適齡姑娘，朝那邊走去。
她捻起手帕抿了抿嘴角，借著低頭的瞬間，快速朝她們投去一眼，示意她們站在衛焱身邊。
“衛夫人，多年未見，近來可好？”柳夫人笑得分外親切。
唐絡瑤端坐不動，只微微側頭，輕嗯一聲。
第157章 選妻
柳夫人見狀, 頓覺難堪，臉上笑意一僵，隨即心中惱怒起來。
就算衛無塵是仙盟尊主, 可她柳家也是北境的一流世家, 豈能任唐絡瑤如此輕視！
哼！
她心里冷嗤一聲，她都沒嫌棄衛焱跟個男人攪和到一起，唐絡瑤倒還看不上她了！
余光里，見衛焱都沒往她家姑娘身上瞧去一眼，心里更來氣了。
“衛夫人，那就不打攪您了。”柳夫人扯出笑意應付一句, 帶著姑娘們走了。
唐絡瑤垂眸，遮住眼底的輕蔑。
柳家將女兒都調教成待價而沽的商品, 家世地位全是靠裙帶關系堆起來的, 這種人家也配和她兒子結親！
沒過多久，陸續又有人湊上來。
其中有位姑娘差點碰到衛焱的袖子, 衛焱厭煩極了，心里登時竄出一股火來，他站起來拉著李卿云就走。
李卿云只好邁大步子跟上去，他嘴里的甜酪都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呢。
衛焱掃視一圈, 朝著右前方走過去。
司徒玉珩和衛月生正躲在柱子后面，見這倆人來了，忍不住頭疼。
“快走！別過來！”司徒玉珩嫌棄地擺手。
衛焱抬腳踢他：“往里去去, 站不下了。”
四個人擠在一個小角落里，衛焱把手中的碗遞給李卿云：“繼續吃吧, 不夠我再讓人給你上。”
“……”李卿云無奈接過。
見他嘴邊沾了點甜酪, 衛焱下意識掏出帕子要給他擦嘴，手伸到他臉前時, 又硬生生止住了，接著衛焱手肘一拐，將帕子扔在他懷里。
“自己擦擦嘴。”
司徒玉珩和衛月生對視一眼，得了，還是他們走吧。
很快，角落里變得寬敞起來。
衛焱瞧著李卿云一臉平靜淡然的樣子，心里止不住地生悶氣。
他抬腳踢在李卿云小腿上，低聲問：“你知道那些人想干什么嗎？”
“知道。”李卿云咽下嘴里的甜酪，淡淡道，“她們想嫁給你。”
衛焱聽見他這語氣，又踢了他一腳：“你不生氣啊？”
“我為什么要生氣？”李卿云詫異道，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
衛焱狠狠剜了他一眼，扭過頭不去看他。
“你喜歡的是我，又不是她們，而且你也不會娶她們。”李卿云的語氣依舊淡然，但不難從中聽出篤定和自信。
衛焱翹了翹嘴角，回頭看他，哼道：“你知道就好，我就只要你一個。”
突然，李卿云伸手捂住他的嘴，同時快速單手掐訣。
衛焱見狀，眼神沉了下去。
幾息后，李卿云撤下手，解釋道：“沒事了，剛剛有神識掃過。”
氣息是合體期，還好這人收了力道，否則他攔不住。
衛焱嗯了一聲，語氣沒什么情緒：“走吧。”
倆人剛走出幾步，天樞迎了上來：“少爺，主子喊你過去。”
衛焱心里煩躁起來，反正也要撕破臉了，他道：“我不去。”
語氣堅決。
天樞一頓，朝李卿云看去，示意他勸勸。
李卿云錯開眼神，只垂首看著手中的碗。
天樞一見李卿云這樣，也知道少爺是鐵了心不去，遂轉身離開。
下半場宴會，衛焱清凈不少。
就只來了一撥人，沒討著好，很快就又離開了。
等到宴會結束，眾人紛紛往外走。
軒轅嘉敏扯住自家父親的袖子，撒嬌道：“爹，衛焱越長越好看了，我想嫁給他。”
“松手！”軒轅坤靈冷喝一聲，怒目橫眉道，“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我絕對不可能讓你嫁給衛焱。”
軒轅嘉敏根本不怕，她一把推開軒轅坤靈的手臂，大聲喊道：“我就要嫁給衛焱！”
“你個傻子！你沒看見他身邊那個男人啊！”軒轅坤靈氣得不行，伸手將自家女兒推進靈舟的艙室內。
軒轅嘉敏知道衛焱喜歡那個男人，但她毫不在意：“那又怎么了，一個男人而已，又生不了孩子，過不了多久就膩了。”
“再說了，爹你不是還娶了好幾個姬妾嗎？”
軒轅坤靈聽完，氣得要死，指著她的手都有些哆嗦。
他娶的再多，那也都是女人，跟衛焱能一樣嗎？
來煊城之前，他多少也動過心思，想著衛焱品貌上佳，算得上是良配，正好也能拉攏衛無塵，倆家結為親家倒也不失為是一樁好事，便找人提前打探了一番。
得知那些消息后，他動搖了。
衛焱身邊那男人他有印象，當初是金丹大比的魁首，天資非凡，如今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化神后期修為。
衛焱和他在數十年前就同進同出，如今仍是這般，可見衛焱的專一。
而且，衛焱父母高堂俱在，能為了他搬離衛家，開府另住，足可見衛焱對他的鐘情。
直到來到煊城后，軒轅坤靈仍是猶豫不決，嘉敏到底是他的親生女兒，怕她嫁過去受冷待，但是與衛家聯姻確實是件好事。
可等他見到今日席間的場景時，他就徹底絕了這個念頭。
他原本想著，衛焱即使再喜歡這個李卿云，最多也是私下養著，并不會威脅到女兒的地位。
其實，衛焱的私情并不重要，即使他婚后再納幾房妾也算不上什么，只要女兒把衛家少奶奶的位子坐穩，這些都不妨事。
最關鍵的態度還在衛無塵身上，他萬萬沒想到衛無塵能如此放任！
李卿云現如今在樺城任令尹一職，衛無塵明知自己的兒子和他有私情，卻仍是讓他身居高位，由此可見衛無塵對這人的看重。
就算這里面有衛焱的手筆，可那天樞的態度總做不了假，天樞身為衛無塵麾下第一人，卻對李卿云如此恭敬，這問題就大了。
今日這場結嬰宴，雖未明說，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是為了給衛焱選妻。
可這種場合，李卿云的位置卻能和衛焱挨著，又與衛夫人同坐一桌，這分明就是少夫人的做派！
屆時，女兒嫁過去，既不得夫婿喜歡，又不得長輩支持，就是白給他衛家生孩子！
更何況，衛焱對自己的外家都毫不留情，自己的女兒又不得他歡心，那他軒轅家更是撈不著什么好！
看著自家女兒氣沖沖的樣子，軒轅坤靈緩了緩語氣，將其中的利害關系說給她聽。
末了，他語重心長道：“那人不是普通的佞幸之流，你討不著好，衛焱實非良配，聽爹的話，咱換個人，等回家，我給你找一溜好看的男人，可著你挑。”
軒轅嘉敏不以為意：“有爹你給我撐腰，那人還不是任我拿捏，等我生下孩子，以后衛家就是我的。”
等衛焱接替衛無塵的位置，那她既是盟主的女兒，又是尊主夫人，屆時，她就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誰也不能越到她前頭！
而她的孩子就是下一任衛家家主，只要把孩子養得聽話些，對她言聽計從，到那時，她要什么沒有！
“別做夢了！”軒轅坤靈斷然拒絕，“我不會讓你嫁給衛焱的，死心吧！”
說完，他揮手將女兒關在屋里，吩咐靈舟即刻啟程，省得留在煊城讓女兒鬧出什么幺蛾子。
宴會上的賓客散得差不多了，衛焱帶著李卿云往外走。
衛無塵擋在他們身前：“衛焱，跟我過來。”
“行。”衛焱答應得很干脆，他在李卿云肩上拍了拍，“你先回家等我。”
“好。”李卿云離開了。
父子二人來到書房，衛無塵遞給他一本玉碟：“你在里面選一個，這兩年就完婚。”
衛焱接過來掃了一遍，不禁笑了起來：“嘖！咱衛家是要倒臺了嗎？這就是你挑的衛家少夫人？”
家世一個比一個低，衛焱有些納悶，他爹不是一向心氣高嗎？
衛無塵冷聲道：“你還有臉說！”
那些家世相當的人家，一看衛焱那情形，紛紛都止了心思，誰也不想把自家女兒往火坑里推。
湊上來的那些人，多是心術不正想拿女兒做交易的，他和唐絡瑤都看不上。
還能怎么挑！
衛焱并未作聲，他隨手將玉碟扔在桌子上。
衛無塵和緩了語氣：“這些姑娘，我和你娘都仔細查過了，雖然家世低了一些，但都端莊賢惠、通情達理，為人也十分大度，對你……對李卿云來說都是好事。”
家世低，好拿捏，到時候也能容下李卿云，省得夫妻不和，整日吵鬧。
衛焱笑了一聲，他明白他爹的意思，這是同意他和李卿云在一起了，但是，他爹還是覺得他和李卿云上不得臺面。
“爹，你死了這條心吧，別說是娶妻，我連妾都不納，我早就跟您說過，我這輩子就是斷子絕孫的命。”
“你——”衛無塵氣得哽了一下，隨即他怒喝道，“你別不知好歹，得寸進尺，我已經退一步了，你還想怎么樣！”
衛焱聞言，神情冷然：“退一步的是我，這就話應該問你吧，是你非要管到我頭上。”
“衛焱，我是你爹！我這都是為了你好！”衛無塵指著玉碟道，“這些人只要你挑一個娶進門，等生下孩子后，你和李卿云愛怎么樣就怎樣，我絕對不會多說一個字！”
衛焱聽完，突然很想笑，他偏頭看著他爹：“就像當初你和我娘那樣，生下我后，倆人各忙各的，等個十幾二十年，再養出來個我這樣的孽障。”
“是這樣嗎？爹！”
衛無塵聞言，臉色一僵。
衛焱冷眼瞥他：“爹，這種有損陰德的事，您自己做就行了，別帶上我。”
“衛焱！”衛無塵氣得手都在抖，他緩了緩，壓下心底的怒氣，開口道，“我再問你最后一遍，你到底娶不娶妻？”
衛焱也耐心告罄：“我最后再回答你一次，除了李卿云，我誰都不要。”
“好好…好！”衛無塵氣極反笑，冷嗤道，“這就由不得你了，你不娶也得娶，兩個月后就完婚，這段時間你哪都別想去！”
衛焱神色未變，一臉平靜：“你做不了我的主。”
“是嗎？”衛無塵面帶不屑，語氣譏諷，“真以為你長個幾歲，搬出去住兩年，手底下養了一批人，就覺得自己翅膀硬了？”
“天真！愚蠢！愚不可及！”
衛焱緘默，并未出言反駁。
衛無塵揮手將玉碟掃到他腳下，厲聲道：“現在就選！”
衛焱眉梢微挑，抬腳將玉碟踏為齏粉。
“冥頑不靈！”
簡短的話語卻蘊含著無上的威嚴，衛無塵手掌下壓，一股磅礴的合體期威壓盈滿書房，空氣驟然變得沉重，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讓人不敢有絲毫的違抗之心。
衛焱站得挺拔，神情閑適，甚至他還慢悠悠地理了理袖子。
第158章 逆子！
衛無塵見狀一怔, 這不可能！衛焱怎么可能絲毫不受影響！
“爹，您耍完威風了嗎？”衛焱笑問，他今天可是帶足了東西。
衛無塵反應過來, 瞬間怒不可遏, 嚴厲叱責：“衛焱！你竟敢用法器對付你爹！”
“嘖！”衛焱語氣嘲弄，“您是怎么能大言不慚地說出這句話，是您先朝兒子動手的。”
“我是你爹！我管教你天經地義！”衛無塵冷聲呵斥，“真以為你帶個地階法器就能擋住我了？可笑！”
衛焱沒吭聲，他知道他擋不住他爹，他爹手里不止一件天階法器。
不過, 那又怎么樣呢。
他數著時間，一息、兩息……
一道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緊接著屋門被直接推開。
“主子！”語氣聽上去十分慌亂, 天樞又喊了一聲，“主子, 出事……”
聲音戛然而止，天樞惶然地看著衛焱，一時驚疑不定。
衛無塵見狀擰眉：“慌什么，慢慢說。”
天樞覷了一眼衛焱, 又朝衛無塵看了一眼，抿著嘴沒吭聲。
“怕他做什么！說！”衛無塵絲毫沒把衛焱放在眼里。
天樞吞咽一下，艱難道：“您這幾十年派往東南的三十一人, 此刻都在西苑，半個時辰前, 被……被衛大丟進來的。”
“我得到消息后, 本來想立刻向您匯報，但是我被拖住了, 家中的鋪子、作坊接連來報，說有三分之一的人停工，家里的各項生意直接罷業了。”
“而且，有兩位合體期的客卿轉投了少爺，此外……”
天樞低聲地回稟著衛焱這些年做下的事，衛無塵越聽越心驚，他的兒子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了這么多事，而他卻懵然不知。
天樞一連說了兩刻鐘，才把事情匯報完。
衛無塵攥緊手，語氣淡然：“知道了，下去吧。”
“是。”天樞立刻轉身離開，將屋門重新合上。
衛無塵看向一臉平靜的衛焱，火氣再也無法抑制，怒喝道：“逆子！”
衛焱置若罔聞，神色如常。
衛無塵閃身移到他身邊，揚手就要打他。
衛焱不躲不避，沒什么表情地看著他，問道：“你有什么資格打我？”
衛無塵大發雷霆：“就憑我是你爹！你能做到這些，都是因為你是我的兒子，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
“沒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話音落地，掌風也隨之落下，巴掌擦著衛焱的鼻尖劃過。
衛焱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拂開他爹揮來的巴掌。
“這些話是說給你自己聽的吧，你跟我有區別嗎？”衛焱垂眸俯視衛無塵。
“你之所以能當上家主，榮登尊主之位，理直氣壯地在我面前說出這番話，不也是因為你是奶奶的兒子、是爺爺唯一的嫡子。”
“你今天擁有的這一切，也是因為你踩在了爺爺的肩上，當初你將爺爺趕到別院的時候，心里有想過這番話嗎？”
衛無塵臉色一僵，抬起的手臂仿若重逾千斤。
“爹，我這個兒子當得比您孝順多了，我只是自己另辟一處，這個祖宅您就一直自己住著吧。”
衛無塵勉力維持著淡然的語氣：“你以為憑你折騰的這些事，就能反抗我嗎？”
“當然不能。”衛焱坦誠道，“但是，你也不能輕而易舉地拿捏我。”
他爹真要對他下手，他不會坐以待斃，即使他不敵，但是重創他爹完全沒問題。
屆時，兩方魚死網破，消耗的是衛家的勢力和氣數。
衛焱好心勸道：“爹，您才是衛家的家主，您得為大局著想啊。”
“逆子！””衛無塵聞言暴怒，“給我滾！”
衛焱心平氣和地掀開衣擺跪下，連磕了三個頭。
“爹，我走了。”
衛無塵扶著桌子，緩慢坐下。
突然，他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衛無塵掩面大笑。
他的兒子終于長成了他期待的樣子，可是……
衛無塵彎下腰，低頭垂眼，沉默良久。
太陽漸漸西下，日薄西山之際，遠處的山峰被染上一層淡金色的余暉。
衛焱抬眼遠眺。
他沒做停留，徑直朝大門口走去。
一陣腳步聲響起，踏腳有些重。
李卿云臉上綻開了笑容。
衛焱快走了幾步：“你怎么在這站著呢？不是讓你先回家嗎？”
“我想等你一塊回去。”李卿云靜靜看著他。
衛焱一時沒作聲，他明白，李卿云是怕他出不來了。
“以后都沒事了，走吧，咱回家。”他在李卿云肩上攬了一下，帶著他朝紅楓巷走。
晚間，衛焱抱著李卿云慢慢拍打，低低道：“乖，你先睡，我去處理件事。”
“好。”李卿云松開圈在他脖子上的手臂。
衛焱沒走，直到李卿云睡熟后，他才離開。
踏出巷子口，衛四迎上來：“主子，都準備好了。”
衛焱嗯了一聲，抬腳往謝家別院走。
“尊主！尊主！出事了！”一道驚惶的聲音響起。
謝謝宗行擰眉，不悅地訓斥：“慌什么，沒規矩。”
“尊主，別院被人圍住了，光合體期的威壓就有五道，化神期的太多太雜了，根本數不過來啊！”
“放肆！”謝宗行一聽，瞬間勃然大怒，他堂堂仙盟尊主，竟被人圍了院子，這傳出去豈不是顏面掃地！
好你個衛無塵！
他早就知道衛無塵狼子野心，沒成想他先拿自己開刀了，哼！休想！
謝宗行揮手將桌子上的東西砸在地上，他走到院中，怒喊道：“讓衛無塵過來見我，我倒要看看他要做什么！”
“謝伯父惱什么呢？聽著好大的火氣。”
謝宗行瞇著瞧著前方夜色中的人，一副閑庭信步的樣子，好似走在自家后院一般。
他嗤笑一聲：“原來是賢侄啊！你爹呢？”
衛焱走到近前，淡聲道：“跟我爹無關，謝伯父稍等片刻。”
話音落地，衛四領命離開。
霎時間，數道驚呼聲回蕩在別院里。
“砰！”
一聲巨響，屋門直接被踹倒在地。
“你是誰啊！”一道尖銳的女聲響起，“瞎了你的狗眼，敢沖撞本夫人。”
她正騎在謝風蕭身上高興呢，卻不料有人突然闖了進來，她趕緊扯過被子裹在身上：“你個狗東西，等會兒我就讓人剜了你的眼珠子。”
謝風蕭撿起外袍披在身上，無端被人擾了興致，他頓時怒不可遏，揚手用力一揮，滿含殺氣的靈力直沖來人的面門。
他非要弄死這個狗雜碎！
衛四徑直走著，不躲不避。
謝風蕭的靈力在他面前不堪一擊，不過一息，靈力消弭。
衛四走上前，直接將謝風蕭從床上拽下來，動作十分粗暴。
謝風蕭修為不敵，衣不蔽體地滾在地上，被人拖拽著往前走。
“放開我！滾開！來人吶！快來人！”謝風蕭驚惶大喊，“大伯！大伯！有人害我！”
謝宗行見狀目呲欲裂，當即就要瞬移，前往解救謝風蕭。
他剛掐訣，陡然間，一股合體期威壓落在他身上。
他冷嗤一聲：“憑你也想拿住我！”
他可是合體期大圓滿修為，只差一線就能成為渡劫期修士！
還沒等他動作，又有兩道合體期威壓降下。
謝宗行一時頓住，他這次來煊城并未帶太多人手。
當下，世間的渡劫期和大乘期大多都在閉關，他想著僅憑修為，自己就可以縱橫全界，更何況他還是謝家的家主，是仙盟的尊主。
沒成想，這次栽在一個小輩手里。
他自己離開倒是不成問題，但謝家別院的這么多人怎么辦。
“老爺！”
“爹！”
“大伯！”
“……”
一聲聲驚慌失措的喊叫聲，聽得謝宗行暴跳如雷。
他怒斥道：“衛焱！你別太放肆！雖說這是煊城，可腳下是我謝家的地盤。”
衛焱恍若未聞，他徑直走向正堂，命令道：“把謝風蕭提進來。”
“是，主子。”衛四拖著謝風蕭跟上他的步子。
謝風蕭一見衛焱，心中一沉，他伸手拽住謝宗行的衣擺，哭喊道：“大伯，大伯，你救救我啊！你就眼睜睜看著別人這么對我嗎？我可是你親侄子啊！”
謝宗行強忍著怒氣，沉聲安撫他：“你先忍耐片刻，大伯這就給你做主。”
一行人到了正堂，衛焱徑直坐在左上首。
謝宗行見狀，不由得心生怒氣，這不知所謂的小子！
就算是他爹衛無塵來了，也得稱他一聲兄長，何況他一個小輩，竟妄圖壓在他頭上！
謝宗行氣得咬牙切齒，真是奇恥大辱！
衛焱在桌子上敲了兩下，笑道：“謝伯父您也坐，別我坐您站著啊！”
謝宗行忍了又忍，勉強維持住風度和體面，他冷嗤一聲，坐在右側，譏諷道：“你還沒接你爹的位子呢，就這么大排場，年紀輕輕的，也不怕折了壽數。”
衛焱置之不理，他臉上神情未變，轉了話鋒：“謝伯父，我今日來并非是跟您過不去，我只是要帶走謝風蕭。”
謝宗行聞言擰眉：“你要帶走風蕭做什么？”
“我不跟他走！我不——嗚嗚……”
李英甫走上前，用一根粗麻繩直接勒住了謝風蕭的嘴，手法跟勒畜牲一樣。
“你這是做什么！”謝宗行下意識起身，想上前阻攔。
衛焱遞給他一本玉碟：“謝伯父別著急，您先看看這個。”
謝宗行看了看謝風蕭，又看向玉碟，他猶豫幾息，還是坐下了。
他接過玉碟翻看，心中掀起軒然大波，驚愕道：“你從哪知道的？”
這是中州流巖山脈的地形圖，非常詳細，上面有一處菱形標記，代表這里有靈脈，可流巖山脈數千年來都由軒轅家掌控，靈脈無論放在哪個家族都是絕密的存在，衛焱是怎么得知的。
“這就不勞您費心了，您只說想不想要。”衛焱語氣淡然。
謝宗行壓下心底的驚詫，攥緊手中玉碟：“賢侄說什么胡話呢，我謝家一向敬重軒轅盟主，從未生過旁的心思。”
衛焱聞言挑眉，眼底生出輕蔑和鄙夷，這老東西跟他裝什么呢！
他笑了起來，言語間全是敬佩和贊嘆：“三十七年前，謝家剛開出一條極品靈脈，就讓您拱手送給軒轅家，謝伯父，您可真是闊氣啊！”
謝宗行聽完，再也維持不住冷靜，他的眼角控制不住地抽搐起來。
一想到這件事，他的心都在滴血，還有那種無能為力的屈辱感！
當時，軒轅家的老祖稱自己即將突破大乘中期，亟需靈石補充靈力，便要強行進入他家的靈脈修煉。
他當然不肯，可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謝家的大乘老祖，在百年前受的暗傷遲遲未愈，幾乎沒有出關的可能，對這一消息，他一直嚴防死守，整個謝家只有他一人知道。
屆時，若他不肯，軒轅老祖定會前來相逼，若自家老祖閉門不出，勢必讓人輕看，還會引來無數揣測。
萬一老祖的傷勢泄露出去，對謝家來說，那將是致命的打擊。
因此，他只能面上堆笑，向軒轅家表忠心，恭恭敬敬地將軒轅老祖迎進自家的靈脈。
軒轅老祖在靈脈里一待就是三十年，等他離開后，靈脈幾乎被消耗殆盡，只剩些許殘存的靈氣。
衛焱打量著謝宗行那扭曲的面容，不由得挑眉，老東西裝不下去了。
短暫沉默后，他拿出另一個玉碟，晃了兩下：“除了你手中的那條靈脈，這本玉碟上還標注了兩條，其中一條是極品靈脈，只不過——”
謝宗行聽得心里一抖。
衛焱故意停頓幾息，然后才接著說：“只不過，比起你家之前那條，小了一半不止，謝伯父還是吃著虧呢！”
這當真是錐心之言！
謝宗行氣得手都抖了，他緩了又緩，用輕蔑的口吻質疑：“可笑！大言不慚！”
“軒轅一脈，那是何等家世，這種絕密之事，豈是你一個毛頭小子能夠探知的！”
衛焱懶得跟他打機鋒，直接道：“謝家以煉器起家，在煉器這方面，你謝家可以說是傲視群雄，世上近四成的地階法器皆出自你謝家。”
謝宗行聽完，心里并沒有得意，反而隱隱不安起來。
衛焱接著說：“近五十年來，謝家造出來的地階法器，數量持續減少，總共就造出四件，可是近五年，謝家卻一口氣造出三件地階法器。”
衛焱抬眼瞥他：“謝伯父，您說這是為什么呢？”
謝宗行心中大驚，愕然看向衛焱：“那人背后的主子是你！”
但凡鍛造地階法器，都要用到金焰石，但是金焰石存世量極少，當初，他謝家恰巧開出一條金焰石的礦脈，借此成為了煉器大宗。
可是礦脈經過數百年的消耗，余量稀少，他一直在找尋新的金焰石來源，可惜只能獲得零零碎碎的，始終成不了氣候。
直到五年前，攬珍閣突然拍出一批金焰石，成色極好，他當即著人拍下，幾番打探后，終于得知拍賣人的身份。
他親自與那人商談，以極高的價格買走了他手中的金焰石，五年來，兩方一直保持著合作。
這幾年，謝家鍛造地階法器所用的金焰石皆來源于此人。
若是金焰石供不上了，那……
思及此，他緊緊盯著衛焱。
“謝伯父猜得不錯。”衛焱笑著頜首：“現如今，世上只有我能拿出這么多的金焰石。”
這是當初他命人在天啟秘境的浮玉山脈中采出來的，足足裝滿了十個乾坤袋。
謝宗行垂眸沉思，不過幾息，他隱在袖中的右手猛地一攥，憐憫地看了謝風蕭一眼。
他原以為衛焱只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年輕小子，即使有幾分能力，但也還稚嫩，有待磋磨。
是他小看了衛焱。
衛焱先禮后兵，先是拋出軒轅家的靈脈，以利誘之，后以金焰石威脅，軟硬兼施，恩威并重，正好拿捏了謝家的命門。
看來衛焱是做足了準備，此行非要拿下謝風蕭不可。
謝風蕭看懂了謝宗行的眼神，他開始瘋狂掙扎，滿眼哀求地看著謝宗行。
謝宗行移開視線，他面露不忍，痛心疾首道：“風蕭自幼被他爹驕縱慣了，寵得他無法無天，如今得罪了賢侄，我也不好徇私為他開脫，但望賢侄留他一命。”
道貌岸然的老匹夫！
衛焱扯了扯嘴角，隱去心里的鄙夷：“這個您放心，我不會讓他死的。”
語氣聽上去平淡，但是他看向謝風蕭的眼神卻陰鷙冰冷。
謝風蕭不停地掙扎，他絕對不能落在衛焱手里：“嗚嗚嗚……伯……”
謝宗行將兩個玉碟收在袖中，起身與衛焱寒暄幾句，然后離開正堂，自始至終，他沒再朝謝風蕭看去一眼。
第159章 游歷
謝風蕭停止掙扎, 滿心絕望，他被放棄了。
很快，別院安靜下來, 謝宗行帶著謝家其他人乘坐飛舟離開了。
整個別院只剩衛焱的人。
衛焱敲了敲桌子。
李英甫松開勒在謝風蕭嘴里的麻繩。
謝風蕭一得了自由, 立即破口大罵，反正衛焱也不會饒了他，他如今是謝家的棄子，沒人會來救他了。
“你個狗雜——”
罵聲戛然而止。
砰！
一聲巨響過后，響起骨頭碎裂的咔嚓聲。
衛焱重重一腳踹在謝風蕭胸口，謝風蕭被踹飛丈遠, 左胸凹出一個明顯的塌陷。
謝風蕭仰躺在地上嗬嗬粗喘，事已至此, 他根本就沒什么可顧忌的。
“哈哈哈……衛焱, 你以為自己算個什么東西，你不過是憑著家世才能拿捏我！”
“如果你不是衛無塵的兒子, 今天你連這座院子的大門都進不來，仗勢欺人的貨色，還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就算你殺了我又能怎么樣, 我死都不會服你！”
僅憑修為，衛焱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仗勢欺人？“衛焱聞言好笑，“你不是這種貨色嗎？”
“當初在天啟秘境, 你不就是仗著自己的修為和家世，橫行無忌, 對我和李卿云痛下殺手, 如今位置顛倒，你又不服了？”
謝風蕭大喊道：“我當時并不知道那人是你, 而且，我沒對你下殺手！”
他沒說謊，他將衛焱打飛的時候，并沒有認出來衛焱。
當時秘境入口太多人了，他急著出去，那些人不長眼非要擋他的路，那他只能將人殺了。
一個個下等的低階修士還妄想擋在他前面，殺他們都嫌臟了自己的靈劍。
那時的情況刻不容緩，他來不及多想，將人打飛之后才忽覺不對，一個普通的筑基修士怎么可能手持地階靈劍。
他認得那把劍，那是他謝家鍛造的，當初作為節禮送給了衛無塵。
可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他的本命靈劍已經貫穿了衛焱的同伴，隨即他沒做停留，立刻轉身飛出了秘境。
待他從秘境出來后，一直膽顫心驚，生怕衛焱找他算賬。
可是他等了數月，一直沒等到任何風吹草動，不僅心里一松。
但，終究沒逃過。
衛焱冷嗤一聲：“沒認出我，所以才對我下手，你不正是仗勢欺人、見風使舵的貨色！”
謝風蕭聞言，面色變得極為難堪。
衛焱懶得多費口舌，他站起身抖了抖衣擺，命令道：“把他的劍拿出來。”
謝風蕭大驚失色，拿劍？怎么拿？他的劍在丹田里，與他血脈、神魂相連。
李英甫走上近前。
謝風蕭見狀，驚惶到極致，他大聲尖叫起來，慌亂地在地上滾爬。
“衛焱，你直接殺了我吧！你殺了我！”
衛焱置若罔聞，神色冷漠地俯視他。
李英甫一腳踩在謝風蕭脖子上，制住他的掙扎，隨即剖開他的丹田，強行斷開人與劍的聯系，然后將他的本命靈劍掏出來。
“啊！”
被活生生破開丹田取劍，神魂會遭到嚴重反噬，這種劇痛沒人能承受得了，謝風蕭直接疼得昏死過去。
衛焱面不改色地看著這一切，命令道：“弄醒他。”
“是。”李英甫拿著劍斬斷了謝風蕭的一根手指，接著踩在斷口處用腳掌碾磨。
尖銳的疼痛迫使謝風蕭從昏迷中醒來，他虛弱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洞開的丹田時不時灌進去涼風，寒意幾乎滲入骨髓。
他哀求地看向衛焱，氣虛道：“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求求你，放過我吧。”
衛焱瞇了瞇眼，這才哪到哪！
“用他那把劍。”衛焱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平靜的語氣卻令人膽寒，“剮了他。”
謝風蕭無力地掙扎，他艱難地撐著手臂朝門口爬過去，劇烈的疼痛使他腦子昏沉起來，幻想著自己還能逃走。
衛焱抬腳走過去，裹挾著殺氣的寒意隨之蔓延。
一聲！一聲！
仿佛索命的厲鬼煞神在一步步靠近，謝風蕭止不住地尖叫，全身劇烈痙攣，他匍匐在地上恍若一灘爛泥。
衛焱走到他近前停下腳步：“放心，我不會殺你，我會給你喂下噬靈蠱，然后好好養著你，以后就算是我死了，你也會一直活著。”
謝風蕭聽見聲音愣住了，他怔怔地抬起頭，幾息后，他的瞳孔驟然一縮。
驚恐萬狀，色若死灰。
“不要，求求你，求求你！求……啊……啊！”
瀕死前絕望的尖叫原來這么刺耳，衛焱想起來李卿云那次……
他好像哭得比這還難聽。
利刃一道道劃開皮肉，哭喊聲漸漸弱不可聞，滿堂的血腥味，濃重得令人作嘔。
“軒轅家靈脈的事跟我爹說一聲，讓他去處理。”衛焱吩咐一聲就離開了，李卿云還在家等著他呢。
“是，主子。”
走出別院的一剎那，衛焱并沒有大仇得報、如釋重負的感覺。
因為他知道，無論他怎么折磨謝風蕭，一切也都挽回不了，他真真切切地看著李卿云死在了他眼前。
胸口的破洞愈合了，可心里的裂痕永遠都沒辦法縫補了。
回到紅楓巷后，衛焱仔仔細細洗了個澡，清去了滿身的血氣。
他掀開被子躺在李卿云身邊，在他伸手的同時，李卿云也朝他懷里湊過來。
“回來了。”李卿云聲音很輕。
衛焱嗯了一聲，在他額頭親了親：“乖，我抱著你呢，安心睡吧。”
兩道心跳聲纏在一起，密不可分。
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柩照進屋內，驅除了籠罩在倆人身上的晦暗。
天亮了。
倆人乘坐云輦回到了云焱城，回到了他們的家。
回到云焱城幾個月了，衛焱總有些提不起勁兒來，他怔愣地看著案桌上的公文發呆。
腦海里想起了從前的事，他好像一直在忙著各種事情，身上總有東西壓著他，迫使他不斷向前跑。
如今他終于自由了，他想停下來歇歇。
沉默良久。
衛焱將手邊的公文推到一側，起身離開了。
聽見腳步聲后，李卿云訝然地抬起頭，隨后不自覺地露出笑意：“你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
衛焱上前抱著他的腰，埋在他肩上：“我有些累了，想歇會兒。”
李卿聞言云結束打坐，伸手將衛焱抱在懷里，輕聲道：“那我哄你睡覺好不好？”
“好。”衛焱聲音低低的，流露出幾分委屈。
他和李卿云相識已有十八載，相戀十四載，可他總覺得跟李卿云在一起的時間很少。
李卿云聽了忍不住心疼，索性直接打橫抱起他：“乖，咱們去床上睡，想睡多久都行。”
衛焱悶悶道：“你會一直在嗎？”
李卿云捏了捏他的臉頰，笑道：“說什么傻話，我當然會在。”
衛焱小小哼了一聲，扯開他的里衣，埋在他胸口，把人抱得很緊。
李卿云摟著他輕輕拍打。
接下來的幾個月，衛焱不斷將手中的權力下放，李卿云也徹底閑了下來。
幾乎是衛焱走到哪，李卿云跟到哪。
“咳！”衛焱清了清嗓子，看向身側的人，撅起了嘴巴，“你現在怎么這么黏人啊！”
李卿云笑了起來，仰頭看著他：“你不喜歡嗎？”
衛焱別開眼不看他，垂頭擺弄他的手指，低低道：“那你自己的事怎么辦？”
李卿云詫異道：“我哪有什么事？”
衛焱用了點力氣去捏他的手指頭，嘟囔道：“你說呢，如今你都是仙盟的令尹了。”
李卿云挪了一步，湊到他臉前去親他的嘴唇：“我已經安排好了，那些事用不著我去做了。”
他進仙盟，是想手里有權力不受人轄制，也想能幫到衛焱，可現在一切都安定下來了，衛焱遠比他想象的更強大，很多事，他不用再做了。
他只想好好陪著衛焱，他知道衛焱這些日子總悶悶不樂。
衛焱將腦袋轉過來一點，斜眼瞥他。
李卿云抱住他的腰：“衛焱，以后我就跟天樞一樣，天天跟著你，好不好？”
“當然不好！”衛焱立刻大聲反駁，“你怎么能跟天樞一樣，你是我的道侶！”
李卿云：“……”
嘖，衛焱這怎么抓的重點！
衛焱撅著個嘴，滿臉不高興。
李卿云覺得好笑，他咳了一聲，嗓音軟了幾分：“夫君，我想天天跟著你，好不好？”
“哼！”衛焱緊抿著嘴唇，克制即將泄出的笑意，“這還差不多。”
李卿云攬著他的腰走到榻邊坐下，將人抱在懷里，問道：“現在開心了嗎？”
衛焱扯開他衣領，埋在他肩窩，甕聲甕氣道：“晚上弄的時候，你還喊我好不好？”
“好~”李卿云笑了起來，親了親他泛紅的耳朵尖，“都聽你的，你想聽什么我就叫什么。”
衛焱沒忍住，嘿嘿笑了起來，連帶著李卿云的身體都在晃。
臨近年下時，衛焱安排好手頭的事，帶著李卿云離開了東洲。
北境的巫神山上，此時會有冰魄幽蘭盛放，他想和李卿云一起去看看。
這一走就是兩年。
云焱城的各項事宜都在有序運轉，實在有拿不準的，衛大會用通靈玉聯系衛焱，不過有時候幾個月都找不到人。
得，主子又進秘境了。
衛大嘆了口氣，還是他們自己商量著來吧。
“主子，晶元秘境要開了，少爺該回來了。”天樞低聲回稟著。
自少爺結嬰宴后，已經過去五年了，每逢家宴，主子和夫人都在等，可少爺一直都沒出現，甚至主子都查不到少爺的行蹤。
這些年，少爺和李卿云總是四處游歷，行蹤飄忽不定，倆人經常進秘境，一待就是幾個月，誰也聯系不上。
衛無塵只嗯了一聲，沒有多言。
噗嗤一聲！
是利刃穿透血肉的聲音。
衛焱握住刀柄，抬腳一踹，那人飛出去老遠。
他嫌棄地看著刀身，嘟囔道：“云云，給我弄干凈，我看著不舒服。”
“好。”李卿云立刻在焚熾上施了個濯塵術。
衛焱臉上的嫌棄瞬間一掃而空，他拉著李卿云的手，走上前去查看那人的身體，果不其然，臉上顯露著暗金色的魔紋。
“嘖！又是魔族！”
李卿云聞言也擰起了眉心，這十年來，大大小小的秘境，他們共進入十九次，其中有八次撞上了魔族，在外游歷時，也曾三次撞見過魔族。
“衛焱，這不太對勁。”
兩族內什么寶貝都有，且不拘種族使用，因此在人族和魔族中，有些人、魔會越界進入彼此的地盤，這種情況一直以來都有發生，但是近五年，魔族出沒的次數未免太過頻繁。
衛焱嗯了一聲：“三年前，我曾讓衛大調查過，魔族在十二年前新上任了一名魔君，說是魔族百年不世出的天才，這位魔君行事詭譎，讓人捉摸不透。”
“他的修煉速度極快，完全超出正常修士的修煉速度，簡直令人瞠目結舌，魔族那邊不少人懷疑他是用了旁的手段，有猜測他是受到了反噬，想來我們這邊尋找天材地寶解困。”
李卿云聽完點了點頭：“知道了。”
衛焱摸著他的臉，把人抱在懷里，輕聲安撫道：“乖，不怕啊，沒事的，我已經吩咐下去了，這事我爹知道，中州那邊也知情，放心吧。”
整個東洲凡是六品以上并且有相關功效的丹藥和藥材都嚴格管控，查清來人底細后才準售賣，而且東南與魔界接壤的城池也都布下了護城大陣。
李卿云朝衛焱笑了笑，他并沒有害怕，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孱弱的孩童了。
“我感覺到靈力波動了，咱們過去看看是什么好東西。”衛焱牽著李卿云的手繼續往前走。
李卿云說好。
芳草萋萋，落英繽紛，一陣清風打著旋從二人身邊拂過。
“云云，咱們走吧，秘境要開了。”衛焱把李卿云從被窩里抱出來，給他穿衣服。
李卿云低嗯一聲：“好。”
衛焱在他臉上摸了摸，昨晚弄狠了，現在還沒醒過神來呢。
李卿云困得睜不開眼，他懶懶地抬起胳膊圈住衛焱的脖子。
衛焱把他收拾好后，背著他朝秘境入口走：“云云，你屁股又長肉了，腰身也胖了一圈。”
李卿云摟緊衛焱的脖子：“都是你養得好。”
衛焱聞言翹了翹嘴角，捉住他的手腕，親了親他的手背：“以后會更好。”
“知道了。”李卿云低笑兩聲，不一會兒，趴在他背上又睡了過去。
衛焱穩穩背著李卿云往前走，心里滿足極了。
他現在再也不懼怕秘境，只要和李卿云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死就死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好喜歡這種只有他和李卿云兩個人的生活啊，李卿云現在被他養得嬌氣起來，總是依賴、需要他。
好開心！
第160章 不安
到了秘境入口, 李卿云從衛焱身上下來，握住他的手，帶他朝入口處去。
倆人是最先出秘境的人, 因為李卿云是合體期修為, 整個秘境里，沒有任何人的修為能高過他。
李卿云摟著衛焱躺在秋千里，笑道：“你快進階了。”
衛焱縮在他懷里，聲音有些悶：“又要遭雷劈了。”
李卿云聞言一怔，隨即笑了起來：“那怎么辦啊，誰讓你這么厲害, 修為漲得這么快。”
衛焱有了本命法器，身上的重擔一卸, 整個人都輕快起來, 每日修煉的時間幾乎多了一倍，這幾年修為突飛猛進, 如今已經是元嬰大圓滿修為。
沉默幾瞬。
衛焱埋在李卿云肩窩沒吭聲。
這十年，倆人四處游歷，大多是他沖在前面殺敵，不僅殺了很多妖獸, 人也殺了不少。
因為總有人把他們當成肥羊，想宰一把，李卿云氣息內斂, 一般人察覺不出他的具體修為，而他只是元嬰期, 所有總有不長眼的找上來。
他殺得越多, 修為漲得越快。
“怎么了？”李卿云摸著他的臉問。
“沒怎么，就是在想接下來去哪。”衛焱咬在他脖子上, 叼起一塊軟肉用牙齒碾磨。
李卿云聞言詫異：“不是說好了，咱們要回家看看嗎？”
“哦，忘了。”衛焱嘟囔一聲，“昨晚只顧著弄你了。”
李卿云：“……”
衛焱翻身壓在他身上，跟他緊緊貼著臉。
李卿云心里嘆氣，自從他倆離開東洲外出游歷，衛焱眉眼間的戾氣散去不少，以前的那些小性子慢慢又養回來一些。
但是近幾年，衛焱時不時就會流露出眼下這種情緒，他隱隱感覺出來，那種情緒是不安。
他不明白衛焱在不安什么，他想問，可是那種情緒轉瞬即逝，就好像是他的錯覺，沒等他張嘴，衛焱又在談論其他的事。
最初，他試探地問出了口，衛焱說，怕倆人進秘境出意外。
他選擇了相信。
“云云，咱家院子里的桂花酒都放好幾年了，回去我想喝。”衛焱咕噥道。
李卿云默了默，然后摟著他坐起來，捧著他的臉，認真看著他：“衛焱，你有什么不高興的可以跟我說。”
衛焱立刻反駁：“我沒有不高興，我和你在一起天天都很開心。”
李卿云抿了抿嘴，將聲音放低幾分：“可是，你有時候會低落，雖然那種情緒很淡，但是我能感覺出來。”
衛焱垂著頭沒吭聲。
李卿云輕輕抬起他的下巴，湊到他嘴上碰了碰，輕喊他的名字。
“衛焱。”
衛焱伸手抱住他的腰，將額頭抵在他肩上。
李卿云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答。
算了，不想說就不說吧。
“李卿云，你抱抱我。”
“好。”李卿云照做。
“抱緊一點。”
“好。”
“再抱緊點好不好？”
“好。”李卿云扯開兩人的衣服，將衛焱納入懷中。
肌膚緊貼，身體相纏。
到了云焱城外，李卿云收好劍，在衛焱腰后攬了一下：“走吧，回家。”
倆人并肩走出一段距離后，衛焱停下了。
李卿云走出兩步，見他沒跟上來，便扭頭問他：“怎么了？”
衛焱沒看他的眼睛，垂下頭，低聲問：“李卿云，如果我追不上你，怎么辦？”
他從來沒有懈怠過修煉，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可是跟李卿云的差距卻越拉越大。
李卿云一時沒聽明白他的意思，便沉默著沒有作聲。
一股卑劣涌上心頭，衛焱覺得很難堪，但他還是自私地開口了，低低道：“我以后會更努力修煉，你可以等等我嗎？”
李卿云已經是合體中期修為，而他才元嬰大圓滿，整整隔了兩個大境界，以后，倆人的差距會拉得更大。
照他們目前的修煉速度來看，等李卿云飛升了，他還要修煉很久很久才能追得上，少則五十年，多則上百年。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等到那時，他不知道李卿云是不是還在等著他。
而且，如果他沒辦法飛升怎么辦，那他就再也見不到李卿云了。
“衛焱，抬頭看我。”李卿云開口道。
衛焱頓了頓，聽話照做。
李卿云平靜道：“衛焱，我不會在原地等你。”
衛焱只怔了一瞬，急忙道：“我就是隨口一說，不是真讓你等我，我會更努力的，真的，你相信我，我一定——”
“衛焱。”李卿云打斷他的話，然后走到他身邊，“我不會在原地等你，我會回頭找你，就像現在，你在原地等我就好。”
衛焱低頭扣著手指，緘默不語。
李卿云伸手抱住他的腰：“衛焱，你要相信我，我永遠都不會拋下你。”
衛焱低聲道：“可你修煉的速度很快，我跟不上，等你飛升了，我…我……我可能沒……沒辦法……”
衛焱越說越艱澀，他不能這么自私，他不想成為李卿云的絆腳石，讓李卿云在這么大的事上去遷就他。
李卿云捧起他的臉，失落道：“衛焱，你這么說，我很難過，為什么你會覺得我會拋下你獨自選擇飛升呢？是我不夠喜歡你嗎？還是你不相信我喜歡你？”
“別難過，都怪我，我不說了，我不說了好不好？”衛焱低頭去親他的臉。
李卿云躲開了。
衛焱頓時慌了，他迅速把人鎖在懷里，急忙道：“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再也不說了！”
李卿云問：“那你相信我喜歡你嗎？”
衛焱委屈道：“我沒有不相信，我知道你喜歡我，可這不是一回事。”
“是一回事。”李卿云回抱他，承諾道，“衛焱，我很愛你，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衛焱埋在他肩上哭了起來，啪嗒啪嗒地掉著眼淚，哭聲聽起來委屈極了。
“可是……我…我想要你好……我不想拖累……拖累你……我不要成為你的絆腳石！”
李卿云伸手給他擦眼淚，只問了一句：“咱倆換一下，你會拋下我選擇飛升嗎？”
“當然不會！”衛焱說得斬釘截鐵，哽咽一下，他繼續說，“我肯定會一直等著你。”
李卿云靜靜看著他沒說話，這是他第一次在衛焱哭的時候不想哄他。
被衛焱氣的！
倆人對視片刻，衛焱回過神來，立刻湊過去親他的嘴，討好道：“我錯了，別生氣好不好？”
李卿云推開他，徑直往前走。
衛焱顧不上擦眼淚，淚眼婆娑地看著他的背影，立刻拔腿追上去。
李卿云一個眼神也沒給他。
“云云，我錯了，我再也不說了。”衛焱哭著跟在他身邊，伸手去扯他的袖子，“云云，我……我……”
抽噎劇烈起來。
李卿云立刻轉身將他摟在懷里，輕聲哄他：“別急，慢慢呼吸，乖，先小口呼氣。”
“不生氣好不好？”衛焱跟他貼著額頭，小聲囁喏，“要不你打我兩下，別生氣了。”
李卿云冷哼一聲。
衛焱翹了翹嘴角，他知道李卿云舍不得打他。
李卿云在他臉上擰了一下，衛焱瞇眼笑了起來。
很歡暢的笑容。
李卿云心里松了口氣，以后，衛焱應該不會再時不時低落和不安了。
他將衛焱臉上的淚痕拭凈：“走吧，我背你回去。”
“好~”衛焱伏在他背上，湊到他耳邊小聲地說，“李卿云，我也很愛你。”
李卿云嗯了一聲：“我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衛焱愛他。
衛焱嘿嘿笑了起來，湊過去親他的耳垂。
知道歸知道，但李卿云著實氣不過，他別開臉，淡淡說了句：“我從來沒懷疑過你，我知道你永遠都不會拋下我。”
衛焱頓時一哽，笑容僵在臉上，隨即死皮賴臉地湊過去親他：“云~云~你別跟我一般見識，我錯了，你跟我這種人計較什么啊！”
李卿云沒吭聲。
衛焱伸手戳了戳他的臉蛋：“嘿嘿！我看見你笑了，嘴角翹得好高！”
“起開！”李卿云斥責道。
“不要！”衛焱伸手摟住他脖子，跟他緊緊貼著臉，“我好愛李卿云，我不要離開他！就算他打死我，我也不會起開的！”
李卿云沒忍住，笑出了聲。
衛焱撅著嘴：“寶貝兒，親親我！”
李卿云偏頭在他嘴上親了一下。
衛焱哈哈大笑起來，一連在他臉蛋上嘬了好多口。
李卿云由著他去，背著人慢慢往前走。
倆人回到云焱城后，忙活了好一陣，畢竟他們有兩年多沒回來了。
“主子，這是司徒家送過來的請柬。”衛大將請柬呈上，“李公子那邊的請柬已經送過去了。”
衛焱接過來翻看，原來是阿珩的那個小叔修成正果了。
“備份厚禮。”
衛大頜首：“是。”
晚間，漆黑的夜幕上繁星點點。
浴房里，霧氣彌漫，衛焱抱著李卿云親，將第二回的弄進去。
李卿云不受控地哆嗦一下。
衛焱在他腰上慢慢摩挲，緩了片刻，抱著他清洗，不大高興地嘟囔：“剛弄進去一會兒，又要弄出來。”
他想，要是能一直留著就好了，他想李卿云天天帶著他的東西。
李卿云抬手搭在額上，懶得理他。
衛焱小聲哼了一下。
李卿云去擰他的嘴，氣道：“那你要怎么辦，是找東西給我堵上，還是我直接咽進去。”
衛焱聽完，竟然認真思索起來，片刻后，他失落地撇嘴：“還是算了。”
堵上李卿云會不舒服，咽進去該嗆著了，都不好。
李卿云嘖了一聲，抬腳踹在他肩上，扯著寢衣披在身上，起身往外走。
剛走兩步，身體驟然騰空。
衛焱不悅道：“干什么呢！誰讓你私自走路的！都說了我抱你，一點都不聽話！”
李卿云閉上眼不吭聲，任由他抱。
躺進被窩里后，衛焱壓在他身上，在他臉上慢慢地啄吻。
“今天剩下的先欠著，等以后有空了再補上。”
“好。”李卿云敷衍地應聲，他困了，明天還要早起。
過了一會兒，他伸手按住衛焱的腦袋：“別親了，睡覺。”
衛焱哼哼道：“那你親親我！”
李卿云攬著他的脖子，在他嘴上慢慢舔吻：“乖，睡吧。”
“好~”衛焱窩在他懷里安靜下來。
李卿云把人抱緊，感受著身邊的灼熱，漸漸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天還未亮，衛焱將倆人收拾好，抱著李卿云踏上了云輦。
李卿云在衛焱懷里睡得很熟，衛焱一直低頭靜靜看著他。
這么多年了，還是看不夠。
到了芳回城后，衛焱掐著李卿云的腰把人擱在地上，仔細理著他的衣服。
“好了，走吧。”
李卿云嗯了一聲。
司徒玉珩和他爹站在門口迎客，臉都快笑僵了。
突然，他眼睛一亮，救星來了！
“衛城主、李令尹，快請進！我帶你們入席！”司徒玉珩笑呵呵地迎上前。
衛焱沖他扯了扯嘴角，隨即頜首道：“世叔。”
司徒伯盈笑得和藹：“好，我現在走不開，你們跟這小子進去吧。”
司徒玉珩忙不迭地扯著倆人離開，他終于解脫了。
此時，一道疑問響起：“不是都稱衛尊主嗎？怎么叫起了城主。”
有人小聲解釋道：“這位是云焱城的城主衛焱，是衛尊主的兒子。”
如今衛焱掌管東南十七城，新建的云焱城，其規模與繁華程度可比肩煊城。
最初，大家都稱他衛少主，只有東南那邊稱衛焱為城主，慢慢的，隨著東南越來越繁華，交易量大幅增加之后，這個稱呼在全東洲也都叫開了。
“阿焱吶！你還知道回來，前倆月你鉆哪個犄角旮旯去了，我兒子的滿月酒你都沒來，虧你還是當叔叔的！”司徒玉珩一邊走一邊抱怨。
衛焱遞給他一個荷包：“我哪知道你兒子早產，當時在秘境呢。”
“嘁！”司徒玉珩撇著嘴接過荷包翻看，臉上的不高興散了一些，“這還差不多！”
這份禮一看就是用心準備的。
李卿云遞給他一個玉符：“這是我自己做的護身符，里頭存了我的三道劍氣。”
司徒玉珩聞言，眼睛都睜大了，他笑吟吟地接過來：“哎呀！這東西好，趕明再給我夫人做一個。”
李卿云點頭：“好。”
衛焱冷哼一聲。
司徒玉珩斜眼呲他：“怎么？只許你疼卿云，我疼我夫人就不許了！你當初可沒少從我這給卿云要東西。”
衛焱咳了兩聲，催促道：“趕緊走，都快開宴了。”
司徒玉珩橫他一眼，放了他一馬，哼道：“急什么，你爹還沒到呢！”
他帶著倆人往前走，這倆人的座次是他安排，當時，他爹想把他倆安排到主桌，跟衛伯父、衛伯母同坐，他沒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