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她一點都不擔心宇智波斑會崩潰,他的意志極其堅定,完全是那種不撞南墻不回頭的類型,就算撞了,也未必會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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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白無故挨上一頓胖揍,甭管換作誰心理都不會好受。
千手柱間這一頓安慰不但沒能讓老頭子心里好受點,反而起了反作用。
老爺子一把拽過前者遞過來的手帕,捂著被砸腫的臉轉過身去,大有一輩子不理會這三個王八蛋的架勢。
海風推開層疊翻滾的波浪,天際回蕩開亙古不變的潮音。
洶涌的海水迎面撞上漆黑嶙峋的礁石,漫天飛濺的浪花像極了破碎的白玉。
千手柱間后退了幾步,一面給老頭子留下了思考冷靜的空間,一面跑到手動控制雞掰貓的宇智波斑身邊,壓低聲音,狗狗祟祟地說起了悄悄話。
“這誰啊?”
千手柱間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從頭到尾,老人的出現毫無征兆,上來就精準踩中了宇智波斑的雷點,姑且不提前面兩點,單單是對方有別于尋常人的長相就不得不讓人留意。
宇智波斑用眼角的余光冷冷地瞥了一眼前方的老頭子,說話的語氣也是冷冷的,“你問問,我問誰去。”
“我還以為你們認識?”千手柱間眨眨眼睛,露出了詫異的目光來。
宇智波斑的眉頭直接擰了起來,看著千手柱間的眼睛,滿臉的狐疑,“你為什么會這么覺得?”
“不認識的話,你為什么會這么討厭他?”千手柱間更加疑惑了。
千手柱間的話一落,宇智波斑頓了頓,緊接著他目光詫異地瞥了瞥蹲在沙子里不說話的老頭子,又看看千手柱間,就差把“有嗎”這句話掛在臉上。
“有,”千手柱間一本正經地點頭,看看被宇智波斑手動控制起來的雞掰貓,又看看手里的黑色錫杖,“奈奈要不打他,就是你了。”
簡單來說,這老頭一定會挨揍。
宇智波斑和宇智波神奈兩個人之中,高低會有個人沖上去揍他。
這個老頭子從出現到向宇智波斑發起對話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千手柱間敏銳地察覺到宇智波斑情緒的變化,憎恨談不上,排斥的態度肉眼可見的明顯,尤其是對方開口說宇智波斑是他兒子的時候,后者的拳頭差點就能掄到他臉上去。
以千手柱間對宇智波斑的了解,后者不會無緣無故對一個認識不到五分鐘的陌生人抱以如此濃烈的排斥感情,以宇智波斑為人的驕傲和矜持,老頭被無視才是正常的事情,鮮少有人能遭到他如此直白的討厭與排斥。
宇智波斑討厭揍這老頭的原由姑且不提,那么問題又來了。
兩個人同時看著捏著黑色錫杖的雞掰貓,兩雙眼睛里同時露出思索的神色來。
被兩個人同時關注的宇智波雞掰貓兩只貓爪子里還捏著從老爺子那邊抄過來的黑色錫杖,被宇智波斑托著兩個胳肢窩舉在半空中,見他倆瞧過來,離地的雙腳還跟著晃了晃,藍汪汪的貓兒眼眨了眨。
這副人畜無害的模樣讓人想到拆完家還一臉無辜表情的貍花貓,拆家的力度有多大,她的表情就有多無辜。
宇智波斑胳肢窩把人舉在半空中看了半晌,而后把人放到了沙地里。
“站好。”
站在沙地里的雞掰貓雙手捏著黑色的錫杖,乖乖并攏雙腿,挺直腰板。
“你為什么要揍那老頭?”宇智波斑開口。
“他說我不是人。”宇智波神奈行云流水地開始惡人先告狀。
宇智波斑:“……”
千手柱間:“……”
兩個老男人聞言又看了看那邊蹲著不說話的老頭子,又轉回頭來看看這邊的雞掰貓,后者的眼睛瞪得圓溜,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
千手柱間:“……這么說起來,好像是那個老人家不對。”
千手柱間說話的聲音不大,卻恰好是能讓不遠處的老頭聽到的音量,他的話音一落,老頭立馬從沙子里站起身來,三只眼睛同時看過來,恰好對上了千手柱間的目光。
饒是忍者之神也沒能想到,這把年紀的老頭居然耳明目聰到如此地步。
“我從未見識過你這樣的存在。”老人深紫色的眼眸里溢出冰冷的目光來,“所以我不能斷定你到底是什么。”
“但唯一可以確認的是,你已經不能說是人類了。”老人開口,“雖然你的這具身體里流著我子孫的血。”
老頭子的話一落音,宇智波神奈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瞧瞧千手柱間又看看宇智波斑,就差把‘你聽你聽,他就是在說我壞話’了寫在臉上。
“她是不是人關你什么事情?”
宇智波斑目光幽幽地看著這個老頭子,大有對方再開口說宇智波神奈一個字,他當場就能把拳頭掄到他臉上去。
涌動的海水表面拉出一條白色的線來,浩浩蕩蕩地朝沙灘這邊涌過來。
寬松的衣袍在海風里鼓脹起來,呼呼作響。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大家不妨先把事情搞清楚后再決定要不要打。”千手柱間不得不在雙方之間打起了圓場。
千手柱間的話一落音,宇智波神奈的聲音響了起來,并且字正腔圓,擲地有聲,“這老頭不是人。”
千手柱間:“……”
這非得罵回去是吧。
“我的確不是人。”
千手柱間剛想要說“先不要人身攻擊”的時候,就聽見老頭子干脆利落地承認自己不是人的事情。
千手柱間看看老頭子長角的腦袋,一時間沒能剎住自己的嘴,直接把心里話禿嚕出來,“……您剛才是被打到了腦袋嗎?”
“我的名字是羽衣。”
宇智波神奈非常配合地松開手,懶洋洋地看著那支錫杖飛了出去,哐當一聲戳進了沙地里,連綴的錫環撞擊,奏出清脆的金屬嗡鳴。
“也是世人所稱的「六道仙人」。”
千手柱間:“……原來真的不是人啊。”
是仙人欸。
宇智波斑:“……”
宇智波斑抱著胳膊,并沒有因為對方表明身份而產生絲毫的敬畏之心,“為什么說我是你的兒子?”
傳說之所以是傳說,是因為活在人的心目中,可以被人隨意地想象描摹,敬畏也不過是被人描摹出來的結果罷了,當傳說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反而沒有了必要。
——他要早知道六道仙人是這副德行,那塊石碑早就被丟進南賀川的河水里了。
老人垂下手臂,黑色的錫杖在海水表面一點,波瀾像是盛開的花苞一樣在海水表面擴散開來,倒映出的卻不是宇智波斑自己的倒影,而是一張陌生的臉。
宇智波斑的眉梢擰了起來。
“你是我的兒子,因陀羅的查克拉傳世。”六道仙人開口。
既然如此,那就不難解釋為什么這個老頭莫名其妙在他身上傾注的感情了。
老人講述了一個故事,一個被埋葬在漫長歲月里的故事,故事的前半段和他們之前看到的東西差不多,吃掉查克拉果實的女神,反叛母親的兄弟。
兄弟二人之中的兄長生下了繼承他力量的兩個兒子,兩個兒子被女神的第三個兒子離間,反目成仇,他們的后代延續了祖先的意志,在漫長的歲月里用刀劍對準彼此,他們的查克拉輾轉在不同的后代上,一代又一代繼承怨懟和仇恨。
“我很清楚,你們不是因陀羅和阿修羅。”六道仙人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干癟的嘴唇嗡動著開口,“但你們身上有著同樣的查克拉。”
他的思緒穿過翻涌的歲月,綿延到久遠的另一端,時間帶不走的感情悄無聲息地泛濫開來,對兒子的思念越發濃烈。
“不可否認我是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六道仙人開口。
沒能早點意識到長子的異樣,也沒能提早把藏在陰溝里的老鼠逮出來。
死人無法像活人一樣生活,這是世間萬物的鐵律。
六道仙人偏頭,目光穿過沙灘,看向那片繁茂的森林。
在他原本的設想之中,當兩個轉生者與十尾同時出現的時候,他的查克拉才會被喚醒,與轉生者在意識深處交流,如今卻以具象化的形式出現。
這么說來,很難不懷疑具象化實現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人。
老人垂眼,目光落在了蹲在沙地上的某人,對方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掏出了一把小木鏟,就著潮濕的沙子,旁若無人地堆起了沙堡。
老頭子說的事情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兩個成年人聽得聚精會神,這人居然趁著大伙不注意,理直氣壯地在現場堆起了沙堡,堆得還有模有樣的,層層疊疊的天守閣被她處理得栩栩如生。
老人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她恰好處理完了房頂的細節,轉手將手里的小鏟子捅進了地里。
“是你把我喚醒的吧。”
潮濕的海浪撲上來,壓塌了宇智波神奈堆好沒多久的天守閣,海水退回大海,留下一片殘橫斷柱。
蹲在沙地里的宇智波神奈表情里露出了惋惜的意味來,片刻的時間過去后,她拍了拍手,拍掉了手心里沾上的沙子,而后慢悠悠地站起身來。
“在你原本就設置好的條件的前提下,再用追溯和通靈的手段,足以讓一個靈魂重新出現。”宇智波神奈搓了搓指腹,“不過這個也是有風險的。”
距離越是相近的地方,越是容易招過來,畢竟這個世間的查克拉源于同一處,如果沒把六道仙人召喚出來,就是把他住月亮上的老媽給弄出來。
這原本就是平安時代陰陽師用來追溯靈魂的術式,通靈出來的對象概率跟抽卡差不多,越是老練的術師,通靈出來的靈魂越是準確。
“不過好在你提前將條件設置得很具體,十尾的殘骸,加上兩個轉生者的查克拉。”宇智波神奈說,“如此一來,就準確了很多。”
六道仙人語塞了一會兒,而后眼神復雜地開口,“你實在是太大膽了。”
但凡出現差錯,他媽就得下來毀滅世界。
雷之國往東是大片的海域,而這片海域原本是塊面積龐大的陸地,幾千年前,六道仙人和他的兄弟在這片陸地的南部和卯之女神打了起來,地面上的戰斗造成陸地水平面下沉,隔開大海和陸地的山脈被擊穿,海水灌了進來,淹沒了這片陸地,再加上大部分的巖石被「地爆天星」拋上天空,用作組合成封印輝夜姬的月亮的材料,陸地下沉的更加厲害,這一帶徹底成為了一片海域。
由于這一帶與戰場的距離十分相近,里面留存了十尾的殘骸,早期的時間里,六道仙人和信徒奔走在世界各地,除去為尾獸找尋歸宿,也是為了清理這些殘骸。
最初的時候,它僅僅只是一小部分,很容易被人遺忘,在千年的時間里,繁殖成了熱帶雨林一樣的規模。
原本居住在這一帶的人被它拖進了地底下吃得精光,它的進食方式不同于普通的進食方式,被它吃掉的人最后會變成跟類似植物的活體,常年脫離本體,讓它忘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只能依靠完全體殘留下來的記憶,在身體內部形成了一個類似「生得領域」的空間,不斷重復這些記憶。
而那些綠毛蘿卜頭就是演繹那些記憶的演員,像是齒輪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在身體內部重復這段記憶,試圖回想起全部的過去,回歸本體,在漫長的時間里形成了幾乎本能一樣的循環。
既然是查克拉的源頭,又繁殖到了這個規模,那么施展尋常的術式都會變成它的養分。
“不能就這么放著不管。”千手柱間得出了結論,“看來保險起見,最好用封印術。”
宇智波斑并沒有立馬回復他的話,而是偏頭往宇智波神奈的身上看過去。
“所以你想讓我知道的就是這個老頭子說的事情嗎?”
“差不多。”宇智波神奈想了想,往六道仙人的方向一指,一本正經地向宇智波斑提議,“如果你覺得不解氣,我可以把這老頭和那東西一起炸上天。”
六道仙人:“……”
千手柱間:“……”
多大仇啊?!
宇智波神奈的表情正經得要命,不像是在敲科打諢,倒像是在認真建議,大有宇智波斑一聲令下,她就把六道仙人和十尾殘骸一起炸上天。
海水起落的聲音此起彼伏,這片海岸安靜得可怕。
宇智波斑靜靜地看著她,好一會兒過去后,才慢慢地開口,“不必了。”
正當千手柱間在心里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又聽見了宇智波斑的聲音。
“有空我會自己去嘗試。”
千手柱間:“……”
嘗試什么?嘗試把六道仙人炸上天?!
怎么說呢,好歹宇智波斑沒有選擇立馬嘗試。
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宇智波斑更是肉眼可見地看這老頭子不順眼了,頭也不回地離開,把千手柱間和六道仙人丟在了原地,宇智波神奈噔噔噔地追了上去。
被摯友拋在原地的千手柱間和六道仙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認真地提議,“要不……您在斑面前少說話吧,他真的會打你的。”
老頭子現在算是個幽靈,就算宇智波斑沒有能干掉幽靈的能力,但宇智波神奈決計是有的,自己干不掉,可以放雞掰貓干掉他。
六道仙人:“……”
被海水浸濕后的沙子厚實綿軟,鞋底踩在上面沙沙作響。
宇智波斑現在的心情說不上好,甚至能說得上是糟糕,中間還夾雜了點煩躁,于是他找了塊光滑點的石頭翻了上去,盤腿坐在上面,尋思著吹吹風安靜下來。
嶙峋的怪石堆積在海岸,最高的那塊石頭像是海岸堆砌起來的燈塔,在一眾奇形怪狀的石頭里,高聳得鶴立雞群。
風聲在耳畔呼啦了沒多久,青年睜開眼皮,眼珠往下一轉,瞧見了在底下探頭探腦的雞掰貓。
宇智波斑的手指動了動,而后伸手往下一拉,提著雞掰貓的后頸皮就把人拎了上來,放在了盤起的兩條腿中間,還伸手在她腦袋上摸啊摸,手法跟擼貓似的,把她的頭發揉得亂七八糟。
“在你心里,我是有多脆弱?”宇智波斑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還好?”宇智波神奈眨巴眨巴眼睛。
老實說,她一點都不擔心宇智波斑會崩潰,他的意志極其堅定,完全是那種不撞南墻不回頭的類型,就算撞了,也未必會回頭。
負面情緒未必沒有,但他總能抓住問題的重點,撇下多余的東西,朝著目的地前進,一個方式不行那就去找另外的方式,沉湎于過去和負面情緒,對他來說是極其懦弱與不堪的。
宇智波斑干脆利落地開口,聲音有些沙啞,“等一下就回去。”
據說擼貓是一種能平復心情的好方式。
這里沒有貓,但有個貓里貓氣的小姑娘,拿過來擼一下也未嘗不可。
雖然已經忘記了是哪里聽來的,但這個說法的確沒有錯。
潮濕寒涼的海風吹得人頭腦清醒,連帶著盤踞的雜念也跟著被壓了下去。
等宇智波斑的心情重新平復下來后,宇智波神奈的頭發已經亂七八糟了,細軟的頭發翹得到處都是。
宇智波斑少見地產生了點愧疚,于是耐心地給她理順了被弄亂的頭發,指縫穿過發絲,那頭素白的頭發呈現出絲綢一樣柔軟順滑的質感來。
宇智波斑垂下眼眸,“你的頭發不是自然白的。”
宇智波神奈晃了晃腳尖,“不小心弄白了。”
回答得模棱兩可,但總歸大差不差。
宇智波斑選擇性地沒有多問,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翻身跳下了巖石,“走了。”
宇智波神奈趴在巖石上往下看,朝他眨巴眼睛,“那你在下面接住我。”
她沒能下面傳來回答的聲音就跳了下去,底下的人下意識地伸出手。
素白的頭發在墜落的時候揚了起來,落下來的人輕盈得像只貓,無論是偏小的骨架,還是瘦削的身體。
千手柱間繞著海岸巡視了一圈,沒有發現有人再進入這片地帶,宇智波神奈留在身上的結界還在起作用,感知不到查克拉的「神樹」殘骸也沒有再活躍的意思。
繞了海岸一圈回來后,千手柱間遠遠地看到宇智波斑在往這邊過來,他托著小姑娘的膝彎,宇智波神奈像只貓兒一樣掛在他的肩膀上。
眼瞧著宇智波斑的心情似乎已經平靜下來,姑且是沒有要把六道仙人炸上天的意思了,千手柱間松了一口氣。
還沒等他把這口氣松完,宇智波斑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那個老頭呢?”
宇智波斑環視了一周都沒看到要找的人。
千手柱間:“……去查看「神樹」殘骸的狀態了。”
小動物的直覺告訴千手柱間,宇智波斑的心理狀態果然還是不太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