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 31 章
因為匆忙行事,宋沃是還是借著先前“恒日”軍火販子的任務,強行申請的搜查令。
申請是下來了,但是問題也多。和他最切身相關的一點,要是程牧那邊行動失敗了,聯盟這邊又證據不足,那光這次強行搜查的把柄,就足夠他被奎林家族給摁死了。
宋沃只能在心底祈禱,頂頭上司千萬得給點力啊。
他當然相信他們親愛的上將大人,但是他上司這次帶的都是一群什么人啊?!說是新兵蛋子都抬舉他們了,那就是一幫臨時拼起來的草臺班子!
宋沃就這么憂心忡忡地下了星艦。 程晦醒了之后,就召人來詢問了火器的事。
他那會兒沒有問下去不代表不感興趣,只是看那小姑娘畫的鎧甲就知道,在火器的事上,對方的了解恐怕相當有限。
與其為了些不知真假的內容逼問人以至鬧僵,不如先讓人放下戒備。
畢竟他對那個世界真的挺好奇的……
程晦這邊,被臨時叫來的匠造官不明所以。
聽了上首的要求,他遲疑出聲,“將軍是想要一批火箭?需要多少?軍中的油所剩不多,能做出來的數目有限。”
程晦搖頭,“不,不是火箭。”
他皺著眉回憶棉甲的樣式,甲胄的一大部分都是布料,顯然防御的并非明火,可那東西既然以“火器”命名,說明跟火脫不了關系。
他頓了一下,開口描述了棉甲的大致構造,又問:“和火有關的,什么武器能被它防住?”
匠造官被問得啞然,倒是旁邊的親衛若有所思開口,“將軍是說霹靂球嗎?”
程晦一愣。
那親衛緊接著卻自行否認了,“不、不是……那東西動靜雖大,傷人卻不行,用來驚馬倒是差不多。”
那親衛這么說著,程晦一臉若有所思。
少頃,他開口,“眼下軍中有這東西嗎?拿一個給我看看。”
不待匠造官回答,外面有人匆匆進來。
來人趕得很急,甚至都沒看見旁邊站著的匠造官,對著上方拱了拱手,就飛快開口道:“朔州的軍資送過來了,將軍、您快去看看罷。”
說是“軍資送到”,但來人這滿臉糾結的表情可不像是得到補給的樣子。
程晦意識到什么,猝然起身,沉聲:“朔州那邊如今是誰在掌事?”
那人遲疑了一下,低聲,“……是安都校。”
程晦的表情冷下。
朔州都校,安恭義,本名烏施勒,朔方節度使安思范的義子。恰巧,程晦在后者麾下效力,雖未改姓,但也稱安思范一聲“義父”。但在這種義父義子都是森嚴上下級關系情況下,程晦和安恭義之間可沒有什么兄友弟恭。
硬要說的話,兩人之間還有不少過節。
程晦匆匆趕到送來的軍資處。
押送士卒還在卸貨,看起來倒是糧草物資豐盈有余,任誰都挑不出什么錯處。但是程晦沉著表情查了半天,黑著臉問:“甲呢?”
押送官后退了半步,才吭哧著出聲,“安都校說,節帥如今強攻息州,正是需要軍資的時候,甲胄先緊著那邊用。程將軍少年英才、驍勇善戰,想來不需要這些累贅的外物。”
程晦沒忍住,啐了一句臟話。
在程晦殺氣騰騰的逼視下,押送官神情越發恐懼,但不得不硬著頭皮接著,“安都校說,請將軍在歲末前克定懷義鎮,取下禹州全境,與節帥成呼應之勢,令錦平自請出降。”
程晦剛想破口大罵,就聽那人接著,“這也是節帥的意思。”
程晦:“……”
他被迫把要出口的話咽下去。
——義父真是越發老糊涂了!
*
沈期妤感覺到,這次程晦過來時心情不好。
還挺明顯的,畢竟多數情況下,對方的情緒都是昂揚向上的。
雖然在心煩的時候還有另一個人在旁邊攪亂思緒,實在煩躁程度加倍,但是這種心底仿佛堵塞什么一樣的沉悶情緒也讓人胸口發悶。
沈期妤遲疑了一下,還是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程晦顯然沒有多談的意思,只簡單地回了句,[沒什么。]
沈期妤沒再追問。
她其實發現了,對方看起來似乎大大咧咧,但實際戒備警惕心其實很高。明明好像嘴巴一直不閑著在喋喋不休,但是沈期妤現在回想,她對于這人的了解其實僅限于那天交換名字時對方主動透露的信息。
說實話,這種稍顯冰涼的邊界感反倒讓沈期妤松了口氣。
她其實很不擅長應對太熱情.人,總有種不知如何回應的緊繃。
既然對方不想說,沈期妤也沒再問下去,她繼續擰著眉對著眼前的圖畫思索。
她還是不能接受!
鎧甲考據是考據了,但沈期妤還是沒辦法就這么讓自己的男主角變成一個憨憨。
拜托!這可是戀愛漫畫!!
這種男主形象就完全變成搞笑番了啊!
沈期妤努力設計動作,試圖讓男主顯得帥氣一點。
程晦不想在“夢中”還想那些糟心事,這會兒也順著沈期妤的視線看過去,試圖轉移注意力。
他觀察了一陣子,總算明白沈期妤在干什么了,不由出聲,[做不到的。]
沈期妤:[嗯?]
程晦:[穿著全甲,做不出這樣的動作。你以為這身有多重?]
五六十斤的東西往身上一穿,他都嫌悶的晃。雖說一般性的行軍跋涉不受影響,但要像這小姑娘畫的那樣、飛身騰躍間空中滯留……他敬對方是條漢子。
沈期妤頓了一下。
下一秒,她堅定開口,[眾所周知,牛頓管不到漫畫世界。]
程晦困惑地“啊?”了一聲,[牛頓?那什么人?還是神仙?是你們這里的武神?]
沈期妤痛苦地閉了閉眼。
為什么啊?!她就想畫個戀愛小甜餅而已!!
她最終還是表情糾結地再次打開搜索引擎,鍵入關鍵詞。
#有什么材料輕便的鎧甲嗎?#
大棉襖二棉褲不行!!
……
[等等!停一下,剛才那個、再仔細看看!]
沈期妤正查著資料,突然被程晦叫停。
她愣了一下,把光標往回拖了一段,映入眼簾的是一副藤盔藤甲。
沈期妤沉默地盯著那圖看了三秒,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絕對不行!!]
她并不是對鎧甲材料有什么偏見,但是——
男主角變成一個憨憨都難以忍受了,難道還要變成一個充滿田園氣息的質樸憨憨嗎?!
這可是戀愛漫畫啊!
悲痛.jpg
程晦倒是很快開口,[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那邊的情況簡單地解說了一遍。
程晦拿下禹定是靠的輕兵突襲,誰料到押后的軍資會出這種事。
不過他也沒和沈期妤說這背后復雜的情況,只簡單地說了自己那邊缺甲的現狀。
[正面戰場毫無防護等同于送死。我想試試,要是藤甲可用,也不失為一個臨時應急之法。]
沈期妤微怔,她沒想到程晦那邊會是這種情況。
說實話,沒什么實感。這距離她的生活實在太遙遠了,遠得連想象都只能是影視劇里一個模糊的剪影。
不過她還是開口,[你等等,我查一下藤甲的制法。]
程晦:[多謝。]
用詞簡短,但語氣居然頗為鄭重。
沈期妤有點不好意思,[……這沒什么的。]
畢竟對她來說,只是動動手指的事。
腦中傳來一聲短促的輕笑。
明明聲音是直接在意識里響起來的,但是耳中的鼓膜卻像是有所感應,帶出了微微的癢意。
沈期妤不由想起了自己最開始的想法。
這人聲音還挺好聽的。
*
雖然有沈期妤主動幫忙查資料,但是得到的結果卻并不樂觀。
藤甲輕便且防御力上佳,優勢如此明顯的鎧甲卻早早退出歷史舞臺,顯然有其致命的缺陷。原因之一便是制作困難,制作流程動輒以年計算。
感受著心底沉沉墜下的情緒,沈期妤也覺得不太舒服。
她想了想,開口,[如果是盾牌呢?]
程晦:[嗯?]
沈期妤:[我小時候在老家見過,會有婆婆用有點像藤蔓的枝條編筐,如果只是編織圓形的盾牌的話,比那還簡單點。而且盾牌不像鎧甲有那么多的彎折處,對材料的要求也更低……]
她這么說著,卻聽見程晦突然笑起來。
沈期妤被笑得莫名,[你笑什么?]
她猜或許是和上次鎧甲差不多的情況,她的提議哪里又有問題了,不由帶出些氣惱。
卻不料對方很快答,[沒什么,是我傻了。]
明明有這么簡便快捷的方法,大概是這幾日一直在想甲胄的事,腦子一時沒轉過來。
總之——
[多謝你了。這次若是禹州能定,算你一功!]
沈期妤:[……哦。]
她剛剛涌上來的惱意一斷,心底覺得怪怪的。
這莫名的參與感,仿佛在玩什么線上爭霸游戲一樣。現在的“任務”大概是【平定禹州·戰前準備】?
沈期妤搖了搖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趕出腦海。
——什么任務不任務的?她根本連地圖主線都不知道。
沈期妤頓了一下,遲疑著開口,[甲胄方面,我再查一查。]
程晦倒是很寬心,倒是反過來讓沈期妤不必太焦慮。
[暫時夠用了,你以為全甲有多難得?像你畫的那種全甲將士,已是精銳中的精銳,能有千余人,便足夠……]
程晦頓了一下,把后面的話咽了下去,自然而然地轉了話題。
沈期妤倒是沒注意那點異樣的停頓,在腦海里喋喋不休的背景音中,她緩緩地將視線投到自己的男主角身上。
對啊,她為什么要讓男主角穿全套甲胄?
作為一個戀愛漫畫的男主角,他的安全重要嗎?
一點也不。
——重要的明明是帥!!
而且戰損明明是嘶哈點。
赤著上半身、卸下所有防備出現在女主面前,任由心上人柔軟的手指觸碰傷口周圍的肌膚,忍痛的悶哼聲自喉間溢出……
隨著腦海中張力的畫面一點點清晰,沈期妤心跳也隨著加快。在微微急促的呼吸中,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拿起了旁邊的筆。
程晦不知道什么時候止了聲。
那股怪異情緒在心間蔓延,他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太奇怪了啊!
至于所謂“‘恒日’余黨”,德雷斯那一伙人不就很合適嗎?
奎林表情嘆息,手上卻毫不猶豫地對自己的肩膀開了一槍,同時表情誠摯,“作為聯盟公民,我非常感激在遭遇星盜伏擊時,您對我的保護。”
宋沃狼狽躲過“星盜”攻擊,忍不住咒罵一聲:“……操!”
第 32 章 第 32 章
沈期妤非常感謝這個世界大多數和鎖相關的東西都是用的精神力認證,就連手銬也不例外。
她把打開的拷環扔到一邊,用左手輔助著晃了一圈快沒有知覺的右腕,這才慢慢地扶著橫桿站起來。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沈期妤已經能夠非常平靜地繞過那躺了一地的星盜,快步走到控制臺前。
[……嗯?]
程晦過來的時候,沈期妤正在和全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餃子。
雖然很難用語言給出形容,但是對自己身體里突然多出一個意識,沈期妤還是能察覺到的,她有點意外于對方會這時候過來,走神間被硌到了牙,這才有了程晦這一聲疑惑。
沈期妤:[你怎么來了?]
她一邊問著,一邊把嘴里的那枚棗核吐出來。
按照這邊的習俗,大年夜這天的餃子餡里會藏著彩蛋——硬幣、大棗和花生——無論吃到什么,都寓意來年的好運。
程晦:[正好有空,就過來看看。]
沈期妤還沒來得及再問,沈奶奶已經笑著出聲,“今年是簡簡中了頭彩啊。”
沈期妤忙抬頭,沖著老人家笑了笑,“奶奶你也吃。”
她這么說著,用筷子撥了一個餃子過去。說是吃到什么餡的全憑運氣,但是畢竟餡料里藏著東西,有時候能透過餃子皮透出一點顏色的差異來,雖說不是次次都準,但是幾率也會大一點——研究怎么增加概率,也一度是沈期妤的童年樂趣。
沈奶奶高高興興地接了孫女的心意,卻沒急著吃,而是笑瞇瞇地盯著沈期妤看。
沈期妤被看得有點微妙的不安。
果然,沈奶奶接著開口,“簡簡啊,你什么時候給奶奶帶一個回來啊?”
沈期妤:果然。
就比如說這會兒,沈奶奶這么說著,略微不滿的目光就落在沈爸爸沈媽媽身上。
老太太一直覺得聰明乖巧的大孫女到現在還連一次戀愛都沒有談過,一定是沈爸沈媽管得太嚴的緣故。
無辜受難的沈爸沈媽還沒說話,倒是沈期妤腦子里的聲音響起來,[帶什么回來?]
沈期妤:這又有你什么事啊?!
格外熟悉的無力感浮上來,沈期妤沒搭理程晦,而是對著沈奶奶說,“奶奶,我還早呢,不著急。”
沈奶奶對此很有異議,“怎么不急?再晚就都是人家挑剩下的了!”
沈期妤:……
看得出來,沈奶奶是大清早去菜市場搶新鮮菜的精明老太太了。
這種時候,還是沈爸爸挺身而出、拯救了不知道該怎么應對的沈期妤,“媽!簡簡還小呢。再說這種事哪有什么剩下不剩下的?那都是看緣分。”
沈奶奶對此嗤之以鼻。
她再次以“自己當年是怎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擊、手到擒來拿下沈爺爺”為案例教育沈期妤:看見潛力股就要果斷拿下、猶豫不決只能便宜別人!
沈期妤:“……”
她嘴角抽了抽,但是面上很聽話的連連點頭。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環境,沒必要非和那個時代走過來的老太太爭個高低。
倒是程晦終于反應過來了,[你要議親了?]
拔高的語調略帶驚異。
沈期妤:[……]
她奶奶那里還是談個戀愛,到程晦這邊就直接成了結婚。
進展是不是太快了點啊?!
她深感無力地解釋:[你別聽我奶奶說,她老人家那會兒的情況不一樣,我還早著呢。]
程晦停頓了一下,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煞有其事地開口,[確實,這種事急不來。得仔細相看。]
話聽起來什么問題,但沈期妤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這仿佛過來人的長輩語氣是鬧哪樣啊?他自己就年紀不大吧?
雖然心里別扭,但是沈期妤還是回答了一下,[就是,我才十八呢。]
明明是一個剛剛脫離早戀的年紀,為什么過出了被催婚的苦?
程晦卻驀地沉默了。
隔了好一會兒,沈期妤才聽到對方出聲,[……十八?]
語氣滿是遲疑猶豫。
沈期妤:?
怎么了嘛?
感受著心底那股遲疑中混雜著震驚、震驚中還帶著點不信的情緒,沈期妤完全摸不著頭腦。她連回答的語氣都沒那么確定了,[過了今天晚上,就十九了。]
程晦:[……]
沈期妤:[怎么了啊?!]
有話就說出來,這樣好奇怪。
章琪余光一直注意著女兒的動作,見她筷子一頓,就了然開口,“吃飽了?”
沈期妤還沒回過神來,下意識“嗯”了聲。
反應過來之后,連忙抓著碗搖頭,“沒呢,還沒有。”
腦海里同時傳來程晦的聲音,難得顯得吞吞.吐吐的,[我以為、你……還小呢……]
沈期妤:[嗯?]
十八歲難道很大嗎?
沈期妤對自己的認知產生了一點懷疑。
程晦卻以為沈期妤是在追問,猶豫了一下,開口:[不到及笄。]
沈期妤計算了下“及笄”的年紀,表情一下子微妙起來。
[……初中生啊。]
程晦不太明白這個“初中生”的代指,但是實際情況大概比沈期妤以為還更小一點。
他覺得這不能怪他。
實在是沈期妤平常在家的時候,她爹娘對她的態度……
程晦剛這么想著,就聽那邊沈奶奶滿是欣慰的開口,“簡簡出去一趟,果然長大了,吃飯都不用人哄了。”
還不待沈期妤回什么,程晦就先“喏”一聲。
一切盡在不言中。
吃飯還要人哄著。
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沈期妤:[……]
她沉默三秒,惱羞成怒地,[你讓初中生給你查資料吧!!]
被戳中痛腳的沈期妤單方面拉黑了程晦,后者在意識里“喂、喂”了好幾聲,只得到了一句格外冷漠的,[哼!]
初中生才不陪聊!
程晦:?
怎么又生氣了?他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嗎?
*
曾經風靡的春晚都快成了時代的眼淚了,但是因為沈奶奶的堅持,家里還放著它當背景音。
往年是當背景音的,但是這一次因為冷戰的緣故,沈期妤連手機都不想拿出來、假裝認真地看春晚。
但緊接著,沈期妤就發現,自己是“假裝認真”,身體里的另一個人是真的很認真。
沈期妤:“……”
更生氣了啊!
她起來就要走開。
剛剛有動作,就聽沈奶奶開口,“簡簡這就回房間了啊?”
沈期妤愣了一下。
老太太有些渾濁的眼睛落了過來,話中帶著不太明顯的挽留意味。
沈期妤偏頭往旁邊看了看,爸媽都在各自低頭看著手機,要么給同事給朋友編輯拜年消息、要么忙里偷閑刷會兒短視頻,似乎沒注意到這邊的對話。認真看電視屏幕的只有奶奶一個,也或許奶奶也沒有認真再看。
沈期妤突然有點明白,奶奶并不是堅持看春晚,而是想要有人陪著她一起看春晚……就像是爺爺還在的時候一樣。
沈期妤頓了一下,解釋,“沒,我去倒杯水。”
沈奶奶一下子笑了,“哎呀,我來我來。簡簡就喝水?餃子湯要不要啊?”
“要~”
“……”
“……”
沈期妤發現,春晚似乎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無聊,特別是一邊看,一邊聽著奶奶講“過去怎么樣怎么樣”恍惚有種穿越時光隧道,回到了好多年前的感覺。
等春節的倒計時響起,對著手機忙忙碌碌的沈爸沈媽也抽出些空閑,抬起頭來。
“媽過年好!”/“媽過年好!”
“奶奶過年好!”
沈奶奶笑得臉上的皺紋都深了許多,“都好、都好!”
又拿出了給沈期妤的壓歲紅包。
沈期妤又和爸媽問了好。
得到紅包x2(手機轉賬版)。
忙碌完這一系列年節慣例后,沈期妤抬頭往外看。
窗外有煙花騰空,在黑暗中綻起了明亮的焰色,短暫的盛放后又倏忽墜落,但很快就有下一個接上。
沈期妤頓了一下,到底在心底小聲說了句,[過年好。]
[過年好!]
程晦本來看著那煙花若有所思,但聽到沈期妤的話后,立刻回神。
他回得很快,緊接著又接上,[你不生氣了?]
沈期妤被噎了一下。
怎么仿佛她很小肚雞腸的樣子?明明是這個人太討人嫌了吧?!
大過年的,沈期妤決定不和這人一般計較了,她寬宏大量地把事情翻了篇,總算有機會問起對面的戰事情況。
但看程晦這還有閑心過來招人嫌的樣子,情況應該挺好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程晦態度輕松地表示一切順利。
還不等沈期妤再仔細問問,就聽見旁邊就傳來一陣音量很大的夕陽紅音樂,是沈奶奶的手機。
老年人對這種智能設備不太熟悉,沈奶奶用一種讓沈期妤看著都擔心的力道狠戳了幾下手機屏幕,納悶:“簡簡你過來看看,怎么不出聲啊?也看不見人。”
沈期妤湊了過去。
程晦已經被沈期妤解釋過手機的用途,但這還是第一次實際看到視頻電話。
開啟狀態的前置攝像拍攝到了少女清麗面孔,扎高的丸子頭旁邊是兩個映著新年喜慶氛圍的紅色絨球,幾縷碎發順著額角的弧度落在鬢邊,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
程晦還沒看清,就見那畫面驟然縮小到一邊,主屏幕上出現了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的臉。
沈期妤熟門熟路地問好:“姑姑過年好!”
沈奶奶的手機都是默認設置,估計老太太剛才接視頻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把揚聲器給關了、又把自己這邊的視頻切換成了主畫面,這才有了“不出聲”“也看不見人”的說法。
對面的沈姑姑一臉驚喜,“是簡簡啊!過年好~這孩子、越大越漂亮了,果然是大城市養人,昕昕、昕昕快過來看你姐,我可跟你說……”
沈期妤眼皮一跳,“姑!奶奶等著和你說話呢。”
她要是劉昕昕,簡直恨死這個表姐了。沈姑姑簡直在不遺余力地破壞她的人際關系。
程晦目光落在右下角縮小顯示的畫面上。
少女原本輕輕彎起的杏眼瞪圓,嘴唇也略微抿起,整個人都顯出些緊繃的神態。
他低聲:[確實……]
挺漂亮的。
[什么?]
終于把手機遞還給沈奶奶、大松口氣的沈期妤模糊聽到點聲音,不由問了一句。
程晦驟然回神,[沒什么。]
沈期妤:明顯有什么吧!
還不等她追問清楚,那道意識驟然中斷。
程晦離開了。
沈期妤:?
她愣了一下,回神才意識到:也差不多。程晦可在這兒看了一整個春晚,他那邊是大白天的,又不是睡覺的點,什么時候離開都很正常。
只是沈期妤抬手摸了摸有點癢的嗓子,心下納悶。
奇怪,剛才說話太大聲了嗎?
*
程晦是被人叫醒的。
副將全不見先前清點戰利品時的輕松,滿臉肅容。
一見程晦睜眼,他就立刻開口道:“將軍,息州出事了!”
程牧低了低頭,湊近了那柔軟的耳垂,聲音帶著和吐息一樣的潮熱意味,“想**你。”
沈期妤:“……”
從剛才起就飄飄蕩蕩的心緒終于落到了實處,她花了一秒時間去思考,這到底是因為易感期,還是這人本來就是個流氓。
看著漸漸被暈紅浸染的耳垂,程牧低低笑了一聲。
但是這點曖昩的氣氛終止于看見皓白腕間那一道刺目的灼傷。
他磨了下后槽牙,表情也跟著冷戾下去。
……德雷斯!直接解決果然還是太便宜他了。
第 33 章 第 33 章
雖然中途幾經波折,但是總歸是拿到了正確的坐標。
程牧幾個人的目的倒還沒變,在聯盟的人趕到前毀掉核心數據,當即往坐標方位趕去。
毛犀接過了星艦的控制權,旁邊的庫茲爾忍不住擔憂地看了程牧一眼,但見后者若無其事的態度,終究閉上了嘴。
距離目的地逐漸接近,星艦上的人各自挑選了昏迷中的對象,拿著一個像是掃描設備的東西靠近,錄入對方的面孔身體數據,稍微操作了幾下,就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樣子。
見沈期妤多看了好幾眼,像是好奇的樣子,程牧解釋:“聯盟給的光學偽裝設備,挺好用的。但沒特別培訓過,遇到熟人就會被拆穿。”
人不單單是靠長相區別的,走路姿勢、習慣性表情、常用小動作全都是線索,冒充起來可沒那么簡單。
也因為這個,一眾星盜都默契地挑了和自己體型相近的對象。
畢竟光學偽裝只是在自身之外套一層幻覺,實際的人還是那個人,體型沒有變,相差太多很容易被拆穿。
毛犀因為還在操作著星艦,是最后過去的,還留著的都是挑剩下。
她看看被老大“不小心”踩斷了一條腿的德雷斯、又看看一旁兩米多的壯漢,遲疑的目光落到程牧身上。
A大,女生宿舍三棟401。
“親愛的,一個月沒見,想死我了!”
歐陽藝說著,就要抱過來。
沈期妤當然也很想念對方。
她這一個寒假過得跌宕起伏、再回學校都恍若隔世,看見幾位室友當然也倍感思念。
不過她實在沒辦法表現得像歐陽藝一樣外放。
性格使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過了“久別重逢”的窗口期——沈期妤是比報到日早了半天返校,而歐陽藝因為家里的一些意外請假了兩天半,卡著開課的時間到校——差了近三天,再有什么離別之情也冷卻下來了。
但畢竟是許久不見的好友,沈期妤還是很配合地做出了回應擁抱的姿勢。
變故發生在將要抱上的一瞬間,沈期妤察覺異樣后還沒怎么反應過來,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個矮身,從對方的臂彎下繞過,后退半步,牢牢抓住了對方的手臂。
察覺到手腕上意圖扭轉的動作,沈期妤心底一突,她終于反應過來,腦內簡直驚聲尖叫地叫了“停!”,崩潰質問,[你干什么啊?!!]
程晦也回神,[抱歉,順手……]
他一過來就看見一個不認識的女人貼過來,可不就是順手嗎?
沈期妤噎了一下,就在她滿腦門子官司想著怎么解釋現在的狀況,卻見歐陽藝半點都沒察覺有什么不對,甚至還眼睛一亮地“嚯”了聲,“不錯啊!你這個寒假練過啊?”
沈期妤:“……”
多虧歐陽藝是個缺心眼(無貶義)。
她松了口氣,含糊答:“學了一點點。”
歐陽藝還想接著追問,寢室門被推開。
馮歆悅拎著水壺進來,看見里面的場景一愣,“歐陽?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到。”歐陽藝示意了一下自己還沒放下的行程箱,準備故技重施,給馮歆悅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卻被寢室長冷漠無情地躲開了。
馮歆悅:“你快看看你的課表吧?被刷下去多少課?”
歐陽藝一臉so sad的表情讓開,到底老老實實放下行程箱,拿出筆記本電腦登錄教務網。
幾分鐘后,她發出一聲慘叫,“啊!我的籃球課!”
正巧這會兒401的最后一位成員也回來。
葉竺妍一邊推門進,一邊問:“什么籃球課?歐陽你籃球課選上了?”
話沒說完,對上了后者怨念的眼神。
葉竺妍:“……”
好吧,她知道了。
“不過說起籃球課來,我記得……”
葉竺妍像是想起什么來,這么說著,將目光轉向沈期妤,沈期妤回了個苦笑。
選課真是一門玄學。想上的人被刷下去,用來保底的偏偏中選了。
沈期妤對籃球的了解,僅限于球飛過來的時候抱頭蹲下……也不知道期末考的時候怎么辦。
歐陽藝倒是很快調整好心情,對著沈期妤大包大攬,“放心,到時候我教你。”
沈期妤:“謝謝啦。”
說實話,她不抱什么希望。要是這種事教能教會的話,她也不至于四肢不協調這么多年了。
腦海里的聲音適時開口,[什么籃球課?]
是程晦的詢問。
沈期妤不知道程晦這幾天是怎么過的,但這確實是上次之后對方第一次過來。又因為一開始的驚險,沈期妤都沒有閑心尷尬,等回過神來,好像就把那事揭過去了。
沈期妤暗自松了口氣,但是關于這個問題。
她想了想,開口,[等到時候上課,你就知道了。]
畢竟現在她來科普,也只能干巴巴地給出“用手拍的球”這五個字簡介,嗯……或許還可以加上一句“競技體育”。
*
錦平城內。
雖已入夜,但節度使府邸仍舊燈火通明。
孫成舉敗逃,如今占據節帥府的自然是程晦帶來的人。
趙敦益和杜彥之一同入內,就看程晦半撐著腦袋,頭往下一點一點的,兩人腳步一頓,都不約而同的放輕了動靜。
雖說入城第一日程晦一副“萬事不管、老子睡覺要緊”的態度,但接下幾日卻是為城中情況很廢了一番心神,連睡覺都是淺眠假寐。
趙敦益雖是心里嘀咕“這位到底什么時候轉性了”,但到底有點歉意。
他還以為對方那天睡醒后“城中諸事繁雜”的指責是沒事找茬,結果這人居然真的很上心。
連杜彥之都有所改觀,覺得自己當日是以貌取人了。
也因為這個緣故,兩人這會兒雖有事來稟,但是瞧見程晦現在的樣子,卻都沒有出聲。
兩人對視一眼,正待輕手輕腳地退出去,卻見那邊程晦一下子沒撐住,臉擦著手臂跌到桌面上。
這一下子磕得可不輕,“咚”的一聲響后,趙敦益不自覺地閉了下眼,但是睜眼再看,那邊人居然沒醒。
趙敦益:“……”
這可真是睡死過去了。
杜彥之搖頭失笑,“將軍這幾日甚是辛苦,也該歇歇了。”
趙敦益欲言又止。
他倒不是說程晦不辛苦,但是這明顯不正常啊!要是沒有節帥接應,程晦為錦平城費這么大心思他還信,但問題是現在有大軍當底氣,他吃飽了撐的給自己找麻煩?
杜彥之不知道趙敦益的腹誹,他這幾日對程晦的印象不錯,看人就帶了點看自家子侄晚輩的態度,甚至還多關心了一句,“將軍這么睡,恐怕醒來要不舒坦,不如把人挪到榻上?”
趙敦益總算回神,卻是搖頭,“不用了,他不習慣人近身。”
別看人睡得這么死,他要是湊過去,程晦分分鐘動手。他可不去討那個嫌。
杜彥之聽后,倒也沒強求。
畢竟若論親疏,這位副將對程晦的了解可比他多多了。
兩人低聲商量了下吳家的帖子,他們也是為這事來的。
對面接連兩次遞帖子,這會兒再拒那就是下面子了。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這次對面是主動示好。
杜彥之想了想,做主道:“先應下罷。若是將軍無暇分身,我代將軍去就是。”
……
程晦這一覺雖說睡得渾身酸疼、但到底恢復了精神。
心情不錯之下,聽聞吳家的邀約也沒發什么牢騷,還不等杜彥之解釋什么,他就很干脆地一口應下。
杜彥之一愣。
他想想那日程晦的態度,自行給人找了原因解釋,想來是長途奔襲、太過疲累,以至于精神不佳,煩于應付……
年輕人嘛,一時脾氣也可以理解。
*
程晦那邊被微妙濾鏡的事連他本人都不知情,沈期妤自然無從得知。隨著開學上課,沈期妤生活也漸漸跟著新學期的課表步入正軌。
不過畢竟假期剛過,大家的心還都飛在外面。剛一到周末,401的幾人相約就一塊兒去了附近的商廈。
雖然以幾個學生的購買力,也買不了什么東西,但是逛街重點就在一個“逛”字么~
說是一塊兒逛街,大家的興趣到底不一樣,在陪著葉竺妍狠試了一番衣服之后,幾人又到了歐陽藝很感興趣的電子產品店。其他幾人對此的興趣只能說是一般,又因為先前陪著逛衣服確實廢了不少精力,體力最廢沈期妤率先宣告退出。
她跟歐陽藝打了個招呼,表示自己去一邊的奶茶店等著。
歐陽藝習以為常地揮揮手,另外幾人也都習慣,倒是腦子里的那個聲音頗感遺憾,[再看看嘛~]
沈期妤:[……]
合著不是你受累。
大概這無聲吐槽被聽見了,對面很爽快,[那就讓我來。]
沈期妤頓了一下,[不、不用。]
就程晦上次那反應,她擔心自己室友的人身安全。
程晦還想說什么,隨著沈期妤的奶茶到手,他一下子安靜下來。
隱約猜到原因沈期妤噎了一下:這是不是也太好哄了?
幾分鐘后,同樣精力條見底的葉竺妍也過來了。
兩人各自捧著一杯奶茶刷手機,沈期妤走著神構思著自己的漫畫分鏡,葉竺妍不知道是在水群還是和誰聊天,打字速度溜到飛起。
過了一會兒,對面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沈期妤抬頭:“怎么了?”
葉竺妍:“咱們學校的運動打卡出新規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手機遞過來。
不過大家把對策搞得這么明目張膽,新的政策也下來:手機定位、APP記錄。
大家不是不愛跑操場嗎?行啊,地點自由選擇,記得打開GPS定位位置、上傳打卡照片。
沈期妤看完之后,整個人都不好了。
救命!學校要不要這么搞人心態啊!!
程晦不能理解:[不就跑個步,至于嗎?]
沈期妤肯定:[很至于!]
她寧愿考試周再加三門硬課,也不想再測一遍體測。不行就是不行!微分數論逼急了可以做出來,但是十二分鐘跑真的要命!
程晦想了想,[我可以幫你。]
[嗯?]
沈期妤愣了下,但是回神之后,卻是語氣遲疑,[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程晦倒是很不在意,[就是跑步吧?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是也幫我了嗎?]
像是想起什么,他又笑,[你說的、‘互幫互助’?]
尾音帶著點輕哼的上挑語調,語氣是不帶惡意的調侃。
沈期妤耳朵有點燙。自己的話被這么重復,讓人莫名不好意思起來。
她原本捧著杯子的指尖不自覺繞上耳朵邊的頭發,又輕輕碰了碰發紅的耳朵,小聲,[謝謝啦。]
程晦真沒覺得這是什么大事,不過沈期妤這態度么。
感受這對方那略微不自在的情緒,他只思索了一瞬,就趁機開口,[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的話……]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
三分鐘后,葉竺妍看著捧著明顯大一號紙杯坐回來的沈期妤,滿臉問號,“你又買了杯新的?還是大杯?這家奶茶這么好喝嗎……全糖?!”
無意瞄到上面標簽的葉竺妍簡直震驚了。
沈期妤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含糊其辭地“嗯”了聲。
本來只是為表感謝,再買一杯的,但是因為買的過程中某人一直嗶嗶賴賴,最后就變成了這結果。
葉竺妍對著自己杯子喝了一口,滿臉嚴肅、似乎在仔細品味。
過了一會兒,她抬頭,“確實挺好喝的,奶味很濃,茶味兒也很正,甜點應該味道更好。你等著,我也去再買一杯!”
沈期妤:“……”倒也不必。
腦子里那聲音趁機:[你看,我就說兩杯沒什么的,你朋友都要兩杯。不如——]
不等那個“不如”說完,沈期妤已經面無表情地一口拒絕,[不可能!]
今日份的奶茶攝入超標了啊!
這家伙懂不懂什么叫適可而止?!
沈期妤愣了下,原本如海浪般翻涌不休的情緒像是一下子撞到了礁壁,撞擊掀起的水霧讓她腦子一下子降了溫,種種細節浮現在腦海里。
比如說對方“倒下”時恰到好處的時機和力道,比如說那雖然“虛弱”但吐字清晰、中氣很足的話,再比如說——
沈期妤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那條被拆下藍晶的流銀項鏈被他勾在指間,流淌的銀色金屬一圈圈纏上她的無名指,有的互相融合、有的交錯著構成紋理的痕跡……他居然還有閑心在上面搞點設計。
沈期妤都快氣笑了。
之前的士兵已經喘著氣跑了回來,見這邊的情況,連忙上前想要幫忙搭把手。
沈期妤半是歉意半是謝意地沖著對方搖搖頭。
她拍了拍程牧的肩膀,就著剛才那點笑放緩了語氣,“自己進去。”別逼她把人扔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