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 21 章
第四域某知名度假星。
陽光灑滿金色的沙灘,私人海域隔絕了喧囂吵鬧,清澈的海浪在模擬的日光下泛著粼粼的波光。
可惜這片靜謐美好很快被響起的通訊打碎,仰躺在沙灘椅上的人抬了抬手。他顯然并不想這片靜謐的海灘上出現第二個人影,只接通了通訊的請求,并沒有打開投影。
這正是結束了最近一季度的工作,正在自己私人星球上度假奎林議員。
無論對誰,休假的時候被人打擾都不是件愉快的事,那遮住金色瞳眸的墨鏡下,薄唇下撇的方向清晰可見。
但不知道對面說了什么,躺椅上的人神情一松。
奎林一邊摘下墨鏡、一邊坐起身來。原本的躺椅隨著姿勢變化自動調整成座椅的模式,靠背穩穩地貼合著脊背提供支撐,不過使用者此時已經站起身來。
奎林一邊向著海的方向走去,一邊笑答:“沒關系,做得很好。讓我們的人從第八域撤回來吧,區區一個耀域,對我們的上將閣下只是小問題。”
“那個beta的治療?當然繼續,研究人員總不嫌少。遠在外域遇到自己的同門,我們的沈組長一定非常感動。”
程晦突然被叫起來還有點懵,但聽到消息瞬間就清醒過來。
他開口便問:“怎么回事?!”
這次奉詔討賊、平定叛亂,息州那邊才是主力,程晦這邊充其量算是干擾敵方的偏師,所以先前安恭義才敢那么毫不掩飾地克扣禹州這邊軍資。問就是優先供應息州,程晦還真沒話說。
副將:“節帥突發舊疾,已經臥病數日。”
程晦臉色微變。
不單單是安思范突發舊疾這件事,而是對方臥病這消息都傳到他這里來了。息州那一路當然也有能暫代領兵的將領,但是主帥臥病、動搖的是軍心。
程晦:“大哥怎么說?”
程晦口中的“大哥”指的是安恒德,后者是跟隨安思范最早,也是他麾下最年長的義子,性格敦厚持重、一向很能服眾。如今安思范臥病,軍中應當是對方暫代事務。
事實也確實如此,但是副將給出的回答卻并不樂觀,“息州情勢不佳、節帥的身體也需要修養,安將軍的意思是暫回朔州休整、以圖來日。”
這就是撤軍的意思了。
程晦跟這位大哥的關系還不錯,對方這會兒特地來知會他一聲,就是免得主力撤退,程晦在禹州被人包了餃子。
副將也明白對方意思,不由問:“咱們要撤嗎?”
程晦擰眉思索了一會兒,卻是沉著聲:“不能撤。”
這倒不是考慮到下詔討賊的順帝怎么樣。反正這位陛下都是跑路的熟練工了,從洛都到鳳城再到上陽、總有愿意接駕的冤大頭,但程晦現在考慮的是別的。
他咬著牙:“我要是撤了,這次的屎盆子絕對扣在我頭上了!”
朔州現在可是安恭義掌事,趁著安思范臥病的機會治他個戰事不力,趕在安思范好起來之前先斬后奏“軍法處置”……這事安恭義又不是沒干過。
程晦這么一說,副將也意識到問題,不由面露難色。
說話間,程晦已經走到了一旁的輿圖前。
他盯著看了一會兒,緩聲開口,“棄禹定,取錦平。”
副將錯愕,“將軍的意思是……”
程晦扯著唇笑了下,眉宇間一派鋒利的銳氣,“既然退是退不了,不如干脆干票大的!”
搗了孫成舉那廝的大本營。
*
程晦那邊的情況,沈期妤還無從得知。
熱鬧的年節過去了,腦海中的那個聲音沒再出現,一切都重新步入正軌。有時候沈期妤都恍惚覺得,那或許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幻覺。
倒是她的漫畫還在穩步進展。
【簡牘老師你好,我是月下平臺的編輯松鼠,很高興接到您的投稿……】
“簡牘”是沈期妤投稿用的筆名。
沈期妤把郵件反復看了好幾遍,確認是投稿通過的通知沒有錯,腦子嗡地一下。
心跳在胸腔中躍動、一下重過一下,血流被泵向四肢和大腦,沈期妤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的指.尖都有細微的顫抖。她使勁握了握手,但是那興奮的情緒實在沒有辦法平復。
沈期妤根本坐不住,撐著桌子推開轉椅,在原地轉了兩圈,忍不住想要把這激動的情緒分享出去。
但是這點念頭剛剛生出,大腦像是被潑了瓢涼水一樣冷靜下來。
這并不是考試成績、或者拿到某某競賽獎一樣,能和爸爸媽媽分享的事情,那兩人大概率不會為此高興。
那上頭的情緒稍微降了溫,沈期妤將目光投向旁邊的聊天窗口。
在最上面的當然是剛剛互相抱怨吐槽過“假期余額不足”的室友群,沈期妤點開之后卻猶豫了一下。
——真的要說嗎?
在沈爸沈媽態度鮮明的反對下,沈期妤對于畫畫這件事總有種“不務正業”的認知,那種下意識想要隱藏的羞恥感實在不是理智能夠克服的,所以朋友們雖然知道她在畫畫,但是都并不清楚具體情況。突然說這種消息,是不是太奇怪了?
糾結猶豫間,那種興奮的情緒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沈期妤鼠標在聊天列表上戳戳點點,終究還是沒能把消息發出去。
媽媽那“凈畫些沒用的”點評浮上心間,曾經的畫紙被爸爸隨手塞到垃圾桶的畫面閃現,興奮過后、沈期妤情緒反而低落下去。
……這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分享的事。
沈期妤這么想著,心底卻隱隱期待能有什么聲音回應她,就算是那種很討人嫌的忍笑聲也沒關系。
意識之中一片安靜,并沒有出現什么多余的聲音。
沈期妤拍了拍臉,冷靜下來。
總之,先回復。
如果只是像學期中的那樣隨便畫畫當然沒那么多的要求,但是投稿簽約情況要稍微復雜一點。
沈期妤加了編輯聯系方式,等待回應期間,把對方郵件中要求的資料整理匯總了一遍,準備發過去。對面通過得很快,沈期妤還在斟酌打招呼用詞期間,對方已經飛快發來消息。
[簡牘老師好,我是月下的編輯松鼠。我在平臺的征稿箱里看到了您的作品,真是讓人耳目一新,戀愛向的漫畫里形象這么質樸的男主角很少見,能問問您是怎么想的嗎?]
沈期妤:“……”
她盯著“形象質樸”那幾個字,瞳孔地震。
——怎么會?!她已經那么努力地把男主畫得帥氣了!!
*
息州。
安思范身體抱恙這件事其實出征路上就有顯露,但是大軍出征并不是件小事,就此班師顯然不現實,故而安思范一直有意壓著消息,只是到底沒能藏住。
泄露軍情的那人當然已經被處置了,但是息州戰況本就焦灼,這消息一出,士氣散去、己方立刻就陷入了劣勢。安思范本就人在病中,被這消息氣得夠嗆,病又生生地重了幾分,這才是真的病況兇險。
安恒德也是因此有退兵之意。
一時成敗只是小事,主帥要是這么病故,朔州才會徹底陷入亂局。
想想現在朔州的情況,難不成真的讓安恭義那一介小人掌事嗎?!
安思范醒后,聽到安恒德決定后,當即把人臭罵了一頓。
正巧這會兒禹定的回信送來,安思范沉著臉看后,卻是表情一霽。
少頃,竟是忍不住拊掌大笑,“哈哈哈,好!不愧是我家兒郎!有我當年風范!!”
安恒德目光落在被安思范放在一邊的信上,飛快掃過幾眼,卻是眉頭擰起。
——簡直胡來!
*
不提程晦那邊如何兵行險著,沈期妤卻過得忙忙碌碌。
和編輯討論之后,對方給出了不少修改意見,沈期妤趁著假期余額告罄的這幾天一直在修改,一直到群里討論返校時間的時候,沈期妤才驚覺,自己差點忘了買回校的票。
雖然過程很艱辛,但結果是美好的。
沈期妤總算趕在返校前完成了初步的修改,兩邊都松了口氣。
編輯松鼠:[我已經把你的稿子提交主編,明天開會商討,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就能正式簽約啦~]
沈期妤斟酌用詞:[好的,謝謝編輯。這段時間辛苦您了!]
似乎是從沈期妤的遣詞上看出什么,對面開解:[不用那么緊張,我覺得你通過的機會很大,很少有戀愛漫畫這么用心做背景資料了,花了很多心思吧?]
被對面這么一提醒,沈期妤才發現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時候握緊了拳。
她確實有點緊張、億點點……
也就比去年等高考成績那時候多一點吧。
不過看到那句“用心做背景資料”,沈期妤還是心情微妙。雖然確實在上面廢了不少心思,但是對面絕對猜不到真正的原因:她可是真的給一場古代戰爭做了準備期的遠程援助!震聲!
說起這個來,也不知道程晦那邊怎么樣了?一直沒有消息……
沈期妤正這么想著,卻聽房間門被敲響。
她驟然回神,手忙腳亂地隱藏聊天窗口。果然,下一秒房間門被打開,沈媽媽催促,“明天就回學校了,今天別睡那么晚。快洗個澡,早點上床。”
沈期妤“嗯嗯”應是,等沈媽媽走后,才重新打開聊天窗口。
又和編輯聊了幾句漫畫的情況,兩人結束話題,沈期妤才抱著毛巾去了浴室。
蒸騰的水汽一點點模糊了視野,熱水舒緩了緊繃身體,沈期妤緩緩呼出了一口氣。
在這樣放松的環境下,先前被打斷的想法又在腦海里浮現。
……不知道程晦那邊現在怎么樣了?
*
沈期妤在喝過營養劑、又稍微恢復了一下體力之后,終于見到了這次綁架她的主謀。
是個出乎意料年輕的青年,如果不看眉骨上的那道疤痕的話,長相稱得上俊秀。
他的態度也非常客氣,“用這種方式請您過來做客,我深感抱歉,萬望您的諒解。”
沈期妤可沒有客套的意思,她徑自開口:“我需要儀器設備,滿足聯盟第三版公示標準A級以上的精神力傳導器、泵式的能量穩定基體、3k級別的冷卻系統,xxx……”
青年明顯愣了下,沈期妤表情平淡地看著他,“你找我來是為了藍晶吧?我又不可能徒手給你捏出來,我需要材料和設備。”
德雷斯笑了起來,“這是當然。”
由于沈期妤這個被綁架人的配合,這場交談進行得十分“順利”。
結束的時候,對方上前了一步,沈期妤還不明所以,被執起了手來輕輕吻了下手背。
沈期妤:“……”
她面無表情回到房間,用過除菌器之后,仍舊冷著臉把手洗了五遍。
想在外域搞到這些設備,弄出來的動靜絕對不會小。
要是程牧這還找不過來……
他沒有老婆了!
第 22 章 第 22 章
沈期妤這會兒的臉色異常難看。
她被帶到了一個實驗基地,材料齊全、設備完善,她甚至在里面幾臺儀器中看到了科研院的標志。
想想也對,一整套技術泄露絕對不單單是綁架一個研究員的問題,更何況那位失蹤的beta已經脫離課題好多年了。
德雷斯還是那副彬彬有禮的樣子,他引著一個微胖的中年人向沈期妤介紹,“羅蒙,這個基地的負責人,不過從今天開始,他是您的副手了。”
中年人對德雷斯的態度討好,抬頭對著沈期妤也露出熱情的笑臉,主動打招呼道,“久聞大名了,沈首席。”
顯然對退下來當個副手沒有任何意見。 401仙女夜談會——
[簡簡大寶貝,老實交代,是不是有情況?一回家就把我們拋到腦后,只見新歡不見舊愛啊!]
[嚎啕大哭.gif]
早上,沈期妤在艱難地趕在親媽查房前清醒過來,迷迷糊糊地摸過手機,就看見宿舍群里的消息。
發信時間是昨天下午。
她從下午一直忙到晚上,期間根本沒來得及看手機。
群里一開始還一股跟著調侃的怨婦畫風,但是后來慢慢演變成了擔心的詢問,[簡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期妤:“……”
說起來你們可能不信,我正在遠程參與一場古代戰事的籌備。
沈期妤默默把這“說出來只會被擔心精神狀態”的真相咽下去,敲字回復:[抱歉,這兩天畫畫太投入了,忘了看手機]。
倒也不算說謊。
除了幫程晦那邊查資料,沈期妤還見縫插針地給自己的漫畫做設定。
安排得太滿,以至于明明是在寒假,但是她卻莫名過出了考試周那時候要升仙的感覺。
比考試周更頭疼的,她還得防備親媽的早晨查房。
日子不能說是水深火熱,但也是過度充實了。
消息發出去一時沒有回復,大概是幾人都還沒有睡醒。
沈期妤沒在意地放下手機,趿拉著棉拖出去接水,推門就看見爸媽在客廳忙忙碌碌。
沈期妤不解:“你們要出門?”
章琪:“什么‘我們’?今天‘臘二七’,得回老家了。我昨天不是和你說了嗎?怎么還穿睡衣?”
沈期妤愣了下。
好像她媽確實提了句來著,她當時在干什么來著?
……忙昏了頭,完全想不起來了。
旁邊的沈爸爸已經開始催促:“快去把衣服換了,你奶奶燉了雞等你呢。”
沈期妤拖長了調子“哦”了一聲,慢吞吞地去洗漱。
即便有沈爸爸透露的親奶奶的殷殷期盼,她看起來興致不高的樣子。
沈期妤也確實不太喜歡回老家。
作為十里八鄉有名的“別人家的孩子”,成為家長“教學案例”的后果就是她被同齡人孤立了——當然不是欺負霸凌,就是很簡單地不帶她玩。
沈期妤對回老家的記憶就是,小孩子們結伴出去玩鬧,她跟在大人身邊被稱贊“乖巧懂事”。
小孩子哪有那么多“乖巧”?她只是沒得選而已。
沈期妤洗了把臉把那些情緒壓了下去,清醒點了之后,總算在爸媽一疊聲的催促中、加快了換衣服的動作。
但等到要出門的時候,卻微微聽到腦海里的聲音,[你要出門?]
語調略微有些驚異。
也不怪程晦這么詫異。
出門當然沒什么新奇的,程晦自己就天天出門,但是這個小姑娘么……他除了到家的第一天看見對方出門了一次,之后別說出家門了,她連自己的房間都很少出去:都不嫌悶得慌嗎?
沈期妤可一點不覺得悶。
外面天寒地凍的,她又不傻、干什么在這種溫度下外出?暖氣房不香嗎?
不過,沈期妤并不知道程晦的腹誹。
她雖然有些訝異對方這次過來的時間,還是回答:[快過年了,要回老家。]
程晦愣了一下,[過年?]
沈期妤這才想起來,兩人那天溝通的時候只協調了時差,沒有討論季節差。因為平常交流中,對面那邊透露的也是冬天,沈期妤就沒有多想地默認日期一致,現在看似乎不是。
沈期妤:[你們那邊還沒過年?]
程晦:[還要些日子呢,這才剛進臘月。]
他這么答了一句,緊接著,[我這次過來是有點事和你說。]
沈期妤不意外。
按照兩邊的時間差,程晦那邊還是白天呢,特意過來肯定是有事。
她一邊跟著爸媽上電梯,一邊在意識里問,[是實驗用的反應池出什么問題了嗎?哪個編號的?我帶電腦了,你要是不著急,我回老家再幫你查。要是急的話,我車上用手機……]
沈期妤剛順著話碰到自己手機,旁邊的沈媽媽就眼神犀利地看過來,“走路不許看手機,眼睛還要不要了?!”
沈期妤:“……知道啦。”
沈媽媽頓了下,強調:“車上也不行。”
沈期妤:“……”
她老老實實地把手機放回兜里,滿臉乖巧地低頭,再次應聲,“好。”
誠懇地做足了表面現象后,沈期妤在腦子里面小聲,[放心,一會兒我偷偷的。]
反正她和一堆年貨一起坐后排,假裝睡覺往那一趴,后視鏡里根本看不見什么。
程晦被她這仿佛在做什么壞事的語氣逗得笑出了聲,但是短促的輕笑后,他正色道:[要打仗了。]
沈期妤一愣。
地下一層的電梯打開,拖箱拎袋的章琪一回頭,就看見沈期妤直愣愣地站在電梯里面,不由滿臉無奈:“你這孩子,又想什么去了?快幫忙拿東西啊。”
沈期妤這才回神,匆匆“哦”了一聲,連忙幫著把年貨往車上帶。
在沈媽媽一連串“唉!你動那個干什么?”“你拎不動,讓你爸來!”“你過來拿這個”的指揮下,沈期妤忙忙碌碌地在電梯口和車子之間穿梭,但是腦子里面還是懵懵的:怎么就打仗了?這就要打仗了啊……
似乎在給沈期妤接受的時間,程晦略微頓了一下,才接著開口,[我覺得應該過來和你說一下。等戰事開始,我可能就沒什么時間過來了。]
這種睡夢中神魂出竅的情況只存在有意放松的情況。
等戰事開始,人就得一直緊繃警惕,便是在夢中、稍有點風吹草動就要驚醒,顯然不可能再這么悠閑地和小姑娘聊天了。
來來回回搬完年貨,沈期妤坐上了車,也終于有機會靜下來了。
她的第一反應是,[可還沒準備好……]
程晦又忍不住笑,[哪有準備好的仗?別人又不是傻子,怎么會等你準備好了才打?]
沈期妤覺得對方這話和當年老師的“哪有準備好的考試?”有點異曲同工之妙。
可能對對方來說,這也就是“考試”吧?關乎生死的考試。
沈期妤突然有點后悔,要是她把火藥的配方告訴對方的話……
像是察覺了沈期妤的情緒,那個聲音反而不在意寬慰起來,[別多想,這本來就不是你的事,你做得已經夠多了。]
現在的情況已經比預想中的好太多了。
安恭義扣下甲胄顯然不單單是為了惡心他一把而已,他必定想方設法地將禹定城內如今地情形傳出去。
這樣倒也好,省了他一番功夫,就讓對方以為現在的禹定城內缺甲少兵、不堪一擊。
程晦安慰的話沒能讓沈期妤有多寬心。
雖然沈期妤有意識到自己在為一場戰事做準備,但是當程晦真的提起打仗的時候,她才認識到自己做出心理準備遠遠不足。
不過后面的事情似乎也并不必她準備什么。那與她無關,也并非她能插手的部分……
沈期妤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干巴巴地擠出一句,[注意安全。]
程晦卻愣了一下。
不是“勝利”,也不是“凱旋”,而是“平安”嗎?
像是有什么情緒在胸腔緩緩滋長,整個人都暖洋洋的。他略微停頓了一下,他承諾似地應答,[我會的。]
這種被人掛念著的感覺,還挺不錯的。
*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終于從剛回老家那臉都要笑僵了的對長輩問好中脫身出來,沈期妤好不容易喘口氣。但躲到旁邊的小房間后,她卻下意識打開搜索引擎。
沈期妤對著搜索框頓了三秒,又默默關上。
這會兒又不用她查什么資料……
好不容易有空了,還是琢磨了一下她的新漫畫吧。
沈期妤沒帶數位板,以沈爸沈媽對待畫畫的態度,她當然不敢頂風作案把這東西背回老家。但是一些簡單的線稿鼠標完全可以勝任,趁著爸媽還在外面和各種不認識的叔伯姑姨寒暄、沒空搭理她的時候,完全可以偷偷干點。
只是畫了幾筆之后,沈期妤終究是停.下了。
她對著筆記本屏幕糾結了半天,又重新打開網頁。
再查一查吧。
萬一以后有用呢?
……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到了除夕的這一天。
過年的時候總是閑不下來,越是臨近年節越是如此,沈期妤一大早就被叫起來跟在爸媽身后忙忙碌碌,一直到快晚飯的時候才稍微閑下來點,坐在鍋邊盯著看煮餃子。
沸水咕嚕嚕地冒著泡,餃子在其中上下翻滾著。
潔白的面皮一點點變得晶瑩,沈期妤卻略微有點走神:也不知道那邊怎么樣了,打仗啊……
“你這孩子……”旁邊傳來沈媽媽的聲音,“也看著點,都沉底了。”
沈期妤這才回神,低頭一看,果然有餃子皮黏在鍋底。
她連忙拿鏟子去戳,卻被沈媽媽轟到一邊,“行了行了,我來。”
被拿走鏟子的沈期妤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一直到被另一邊的沈奶奶抬手招呼著,“簡簡,過來吃糖。”
*
被沈期妤惦記著的程晦正在清點戰利品。
也不知道安恭義把消息透漏出去的,對面的人想當然地以為現在禹定城內“兵無甲胄、守備空虛”,倒是省得程晦專門想法子“示敵以弱”了。
程晦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埋伏了兩天,全殲了對面的先遣小隊。
既然是先鋒,當然沒有攜帶多少軍資,不過程晦也有所得:對方身上的甲胄完全可以扒下來自己用嘛。
這也是為什么程晦先前讓沈期妤不必放在心上。
有點護具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完全可以搶別人的啊。
想到那句仿佛理所當然的“互幫互助”,程晦搖頭失笑。
這算不算對方送他甲胄?他幫對方見閻王?
……盛世太平、無有兵戈。
這才有了那連甲胄都畫不出的小姑娘吧?
有點天真,但并不討人厭。
拂曉的晨光驅逐了黑暗,仿佛剛剛結束的血腥廝殺盡皆隱沒于夜色之下。沐浴在這熹微的陽光之下,四肢奔涌血液似乎也一點點冷卻下來。
收繳來的甲胄還在清點,程晦看了一會兒,干脆把這事交給了副將。
副將領命應聲。
倒是程晦走后,旁邊就有人湊過來問:“將軍怎么了?不大高興的樣子。”
副將不解:“沒有啊,瞧著挺好的。”
就是這個“挺好的”。
那人忍不住道:“這可是大勝啊!將軍不應該更高興一點?”
他這么一說,副將也蹙眉沉思起來。
這么想想,程晦的表現也確實太冷淡了點。
剛待深想,就看旁邊的人動也不動盯著他看。
副將總算回過味來了,一巴掌拍過去、叱罵道:“少耍歪心思,趕緊給我干活!”
那人眼神一虛,但還是扯著嗓子給自己辯解道:“不是,我是說真的!您不覺得將軍反應不對嗎?”
“將軍的想法,是你們能猜的?!區區一場小勝,就禹定城現在的情況,將軍高興得起來嗎?!”
那人:“……”
禹定城現在什么情況?
演練的新陣法剛剛大獲全勝,幾乎沒有損傷地全殲敵軍。
換成是他,嘴都要笑歪了。
*
程晦這會兒的情緒挺平靜的。
廝殺的熱血冷卻下來,連夜未眠的疲倦涌上,他打了個哈欠,瞇著眼抬手擋了擋有點刺眼的晨光。指隙的光影落入眼中,程晦略微出了會兒神,突然想起來:那邊該是除夕了吧?
他猶豫了一下,抬腳往自己暫歇的房里走去,對著門口的親兵吩咐,“你們守著,我睡會兒。”
沈期妤沒理他,而是擰著眉看向德雷斯,冷聲:“你這是什么意思?”
讓人跟她學會了技術之后,再把她一腳踹了?這種人為刀狙的情況,她只要不是傻子,就不會把自己的底牌交出去。
雖然心底震驚,但沈期妤這會兒也沒空想那么多,眼見羅蒙跌跌撞撞地往這邊走來,她趕緊抱起了裝滿藍晶的隔離箱,在震動的余波中快步往另一側的隔離式的實驗臺走去。
這個實驗臺是純磁性的穩定裝置,整個實驗室都在搖搖晃晃,只有它仍舊穩穩地半懸浮在原地。
因為上面的東西實在是太“危險”了。
眼見著沈期妤撈起其中一瓶溶劑要往藍晶上倒去,羅蒙簡直目眥盡裂,“住手!你瘋了!!!”
沈期妤當然不會住手。
液體傾倒其中,晶石連點滋啦聲都沒有響起就被溶解,失去了作為承載體的黑鋼,里面的精神力瞬間釋放出來。
沈期妤靠著實驗臺,長長地舒了口氣。
和“運籌得當”、“欣賞結果”之類的詞沒什么關系,她……腿軟。
第 23 章 第 23 章
星艦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停靠著,程牧本來還在安排著讓人暗中潛入實驗基地,突然聽到前面的驚呼。
程牧循聲看過去,就見前面那顆暗色星球突然亮了起來,或強或弱的光點在其上流動地閃爍著。
這可不是什么節日慶典,程牧能想到的只能是“撤離后的自毀”。
他心底狠狠啐了口:就知道這群星盜不靠譜!
耀域留下來的人里肯定有德雷斯的探子,程牧已經很小心地限制知情人數了,但看現在這結果,恐怕還是走漏了風聲。
這會兒也顧不上什么潛入不潛入了,程牧當機立斷讓毛犀帶著人封鎖這個星球,而他自己則是——
“我過去看看。”
毛犀錯愕:“老大?!”
如果是自毀式的爆炸,被卷進去,就算是老大也夠嗆的。
程牧擺手說了句“我有數”,就匆匆走了。
這群星盜還搞不出什么星球坍縮的大動靜,總得過去看看還留了什么線索。
但是等程牧接近后才發現,事實似乎和他之前的猜測有點出入。
比起自毀來,更像是上面出了什么意外。
他思考了幾秒,快速在控制臺上輸入了一段數據,根據模型鎖定的意外核心區域,就近選擇了降落。
被程晦評價為“很沒意思”的吳家人也在討論他。
因為有先前吳恪的提點,吳仁輔在宴上也有留心,他確實承認對方的見識可能不一般,但是當吳恪提起“我記得你有個女兒,尚在閨中”的時候,吳仁輔還是下意識露出了拒絕的神色。
吳仁輔承認,那小子或許是有些來歷。
但不管這人曾經的身份如何,如今不過是安思范麾下了一個將領罷了,配他吳家的女兒……安思范的親兒子還差不多。
態度這么明顯,吳恪自是看出來了。
他也無強求的意思,只淡淡地瞥了人一眼,就不再提了。
吳恪這反應,反倒讓吳仁輔心底刺撓起來。
他靜默了一會兒,到底囁嚅著開口給自己解釋,“族叔的話侄子自是聽的,只是……我這小女兒容色出眾,又自小被我嬌寵,我實在是盼她嫁個好人家。”
這是想攀高枝呢。
吳恪又瞧了人一眼。
這人也不想想,如今這世道、哪有什么安穩無虞的大樹?
反正不可能是那三歲小孩,朝廷也絕對插手不進去。
那就只能是——
“安思范麾下部將。”
吳仁輔恍然接了這么一句,但很快又擰起了眉頭,“可怎么也輪不到程牧啊?”
安思范麾下將領何其多?論資歷論年限,哪里輪得著程牧這毛頭小子?甚至論和安思范的親近程度,程牧都排不上號。
他可是姓“程”的!
連名都沒改,可見在諸多義子中,也不是親近的那類型。
吳仁輔還擰眉思索,就見吳恪表情極淡地笑了下,“本來是輪不到的。”
吳仁輔一愣。
——什么叫“本來輪不到”?
他心底生出點猜測,忍不住抬頭去看吳恪。
吳恪見狀輕頷了一下首。
倒也不是個蠢人。
吳恪:“你好好想想罷。”
本來輪不到,但是有了吳家鼎力相助,可就不一定了。
——奇貨可居。
就是不知道這筆風險極大收益也不小的買賣,他這個便宜族侄愿不愿意做了。
*
現在正在沈期妤這里的程晦還不知道,自己被當成了可居的奇貨。
他正滿心莫名其妙,并哀嘆著小姑娘的心思真難懂。
兩人之間的氣氛本來在食堂找座位的時候已經有所緩和,結果吃飯的時候歐陽藝拿出了手機,翻出了已經學校論壇上爆火的跑酷視頻,并且熱情和沈期妤分享。
沈期妤:[……]
程晦很快就發現了沈期妤的情緒變化,他不能理解:[這有什么可不高興的?]
底下的人可都在夸她唉。
沈期妤面無表情,語氣冷淡,[我沒有不高興。]
她有什么可不高興的?氣都氣過了,拍也被拍下來了,現在補救什么都晚了,而且這件事最開始還是她要求的,責任一半一半吧,又不能全怪對方。
……萬幸視頻拍得比較糊,她沒被認出來了。
程晦:[……]
分明就在不高興吧,問還不承認。
這么氣氛微僵的一直到了晚上,還是程晦出聲:[你上次不是說跑步嗎?現在跑嗎?再晚點我就回去了。]
沈期妤頓了一下,語氣有點僵硬地應了聲。
她站起來去換跑鞋,到底小聲補了一句,[麻煩你了。]
程晦:……不是吧?這會兒還謝?
那種“好像發現什么新物種”的情緒在心頭徘徊,沈期妤忍了又忍,還是抵不住開口,[怎么了啊?]
程晦還沒來得及回答,旁邊葉竺妍先一步轉身,“期妤,你要出去啊?”
沈期妤點了下頭,“我去跑個步。”
她說著人已經到了門口,準備交接身體控制權了,卻不料——
“小簡簡~~”
葉竺妍捧著手機湊過來的功夫,程晦已經接過主導權。一下子被湊得這么近,他按捺住下意識動手的意愿往側邊躲開,定了定神才隱下那不適的表情,勉強按照沈期妤的語氣問:“怎么了?”
畢竟是同一個聲線,葉竺妍倒是沒察覺異樣。
她把打卡APP的界面調出來,笑得略顯諂媚,“你既然去跑了,幫我一起把卡打了唄?”
程晦沒答話,沈期妤也愣了一下。
但是也只一瞬,沈期妤很快回神,對程晦:[算了,這次我自己跑吧……]
她明顯感覺程晦對這請托的冷淡態度。
說起來也對,這畢竟是她的室友,和程晦又沒什么關系,對方不愿意幫忙很正常。
沈期妤還沒說完,那邊葉竺妍已經接著,“上次Y家的奶茶你不是很喜歡嗎?明天我請你!”
“好!”
沈期妤根本沒反應過來,就聽見自己的聲音一口答應,然后緊接著問,“鎖屏密碼多少?”
沈期妤:???
不是,這答應得也太快了吧?而且你一個古代人,為什么這么熟練,居然還記得要鎖屏密碼?要不要這么周到?
葉竺妍像是被提醒了一樣“哦哦哦”的點頭應聲,湊過來給沈期妤演示鎖屏圖案。
程晦不著痕跡地拉開了點距離,瞄了兩眼,點頭示意“知道了”,葉竺妍正滿心高興,根本沒在意這怪異的冷淡態度。
倒是旁邊的馮歆悅,正好目睹了這場的“罪惡交易”。
程晦對人視線一向敏.感,不由抬頭。
目光對上,馮歆悅頓了一下,試探開口,“O記的半熟芝士,期妤你愛吃嗎?”
程晦:“吃。”
沈期妤:……你倒真是不客氣啊。
然而這還不是結束,像是聽到下面的動靜,上鋪拉緊床簾內傳來一陣翻騰的聲音。
少頃,簾子里探出一個腦袋,“期妤,你要跑步啊?”
……
…………
最后沈期妤帶著熱量爆.炸的“卡路里許諾”,還有多出來的三塊手機下了樓。
她有點怨念,[……你還真是不客氣啊。]
居然全都答應下來了。
程晦渾不在意地笑了聲,[有什么關系?]
沈期妤小聲嘟囔,[這么說也是啦……]
確實沒錯,大家都不是在意那點吃的的人。但是順便幫忙跑個步而已,還蹭吃蹭喝,而且程晦這都不是“蹭吃蹭喝”、是“大吃大喝”了。
沈期妤還在心底嘀咕這些,卻聽程晦道:[你根本不會拒絕人吧?]
沈期妤一愣。
這驟然的沉默中,程晦像是看破了什么一樣,哼笑了聲。
還不等沈期妤想出什么結論,就聽程晦接著,[我這也是幫你朋友跑步了,你呢?就沒什么感謝表示嗎?學校的缽仔糕味道不錯,正好今天跑的時候經過……]
沈期妤:???
沈期妤:[做夢去吧!]
別太過分啊!
都已經坑了她室友三份了,還想從她這多敲一點,兩頭撈也沒有這樣的啊?!
程晦不太在意地低笑了一聲。
看,拒絕他這不是挺爽快的嗎?
*
然而程晦這愉快的心情并沒有持續多久,他下樓跑了沒多一會兒,速度就漸漸慢了下來。又過片刻,更是徹底停在了路邊,就那么站著不動了。
沈期妤奇怪:[怎么了?]
程晦悶不吭聲了好一會兒,才語氣別扭地,[有點晃。]
沈期妤費解:[手機嗎?你別放在同一側兜里,一邊放兩塊,那不就不會撞了?]
程晦:[不是。]
他這么干巴巴擠出兩個字,又不說話了。
沈期妤簡直滿腦子問號。
還帶著點冬意的冷風吹著樹枝發出簌簌的響聲,連偶爾經過的情侶都快步走過,在這尷尬的靜謐中,沈期妤終于慢一步地領會到了什么,頓時也僵住了。
但是這么一直相顧無言下去也不是個事。
沈期妤遲疑了一下,小聲:[我覺得……還好?]
畢竟是冬天么,穿得那么厚也看不出來什么,所以她就圖方面沒有穿。
反正她的cup也沒有大到影響日常生活的地步,跑步的時候確實會明顯一點,但是習慣了也……沒什么吧。
程晦不吭聲。
沈期妤:[……]
這詭異的沉默實在太磨人了,沈期妤堅持了一會兒就受不了,[好了好了!我知道啦!]
*
401寢室。
葉竺妍:“期妤,你怎么回來了?這么快?跑完了?”
沈期妤:“沒,我來換件衣服。”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開學前的那次經歷,這次沈期妤熟門熟路地閉眼換上。
說實話,沈期妤早就看開了。
開學畢竟不比在家,從第一次忍不住去衛生間之后,她就半是自暴自棄了……愛咋咋地!她總不能一直忍著不喝水!!
……
第二天一早,床簾還沒有拉開,里面就傳來一聲痛苦的呻吟聲。
沈期妤呼氣吸氣,艱難地從床上翻了下來。
一個寒假沒有運動,突然這么一跑,全身酸痛是預料之中。但是很明顯,程晦對這個身體的身體素質認知有點誤解,沈期妤現在就像是被人打過一頓似的,全身都在疼。
因為提前有心理準備,沈期妤對此的接受狀況還算良好。
但是等她費勁完成洗漱,歷盡艱辛到了食堂,筷子夾了三次都沒把面條夾起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盯著著自己發抖的手陷入迷思。
按理說跑個步,應該不至于連手……
一下子想起了程晦昨天的壯舉,沈期妤思緒一滯、陷入沉默。
Ok, fine!
這很正常。
該生的氣昨天已經生完了,沈期妤迅速做好了心理建設。
但是等她艱難完成了早飯,到達教學樓的那一刻,還是破防了。
樓內的告示欄,嶄新張貼著一張新鮮打印的A4紙——
【通報批評,昨日下午十五點四十八分,某同學于第五教學樓……】
沈期妤盯著告示上那個視頻截出的模糊身影陷入沉默。
別說她人生前二十年,就算再往后撥二十年,她也想象不出自己會遭遇這種事。
……全校通報批評。
啊啊啊程牧!!
你過來給我道歉!!!
程牧:“就把她留下吧。”
宋沃:“嗯?”
什么留下?誰留下?
程牧卻沒有解釋的意思,只嗤笑了一聲,“聯盟的資料庫該更新了,耀域老大換人了。”
宋沃更困惑了。
但還沒等他問出個一二三來,通訊就被切斷了,另一邊的影像突兀消失,孤零零地坐在辦公室的宋沃懵了好一會兒,露出了一個驚悚的表情。
——等等!上將您說清楚,什么叫耀域的老大換人了?!!
他嘗試再聯系沈期妤,卻發現自己被拉黑了。
宋沃:??!
救命!!上將您到底在干什么啊?!夫人呢?這是夫人的光腦吧!!!
第 24 章 第 24 章
光腦上有定位報警裝置,沈期妤原本的那個在被綁架的時候就被毀掉了。
程牧給人換了個新的。這東西在外域不像聯盟那么普及,但是作為耀域的上層搞到一個還是很容易的,還是聯盟的最新款。
沈期妤沒有精神力,程牧猜測她用的是其他認證方式,比如指紋密碼虹膜之類的。
他用指紋也就是想試試,沒想到就那么成功了,緊接著接到了宋沃的那通通訊。
把那個約等于情敵代言人的副官懟了一頓后,程牧心情舒暢了不少,他他把光腦綁到沈期妤的手腕上,忍不住跟著湊過去嗅了嗅。
全身上下都是他的氣味,手腕脖頸之類血液涌動的地方更是濃郁,只是嗅到了就讓人亢奮起來。
沈期妤被蹭得不舒服,擰著眉推了推這個擾人清夢的混賬,但是人卻沒有醒。
她這些天在德雷斯那邊一直精神緊繃著、沒睡個好覺,回來的星艦上又是一通胡搞,不管是體力還是精神都消耗殆盡,這會兒睡得很沉。
沈期妤抱著箱子,程牧撐傘,走到不遠處的公交車站的棚子下躲雨。
這個位置,程時桐從便利店出來能看到他們。
……明明有躲雨的地方,為什么要淋雨。
沈期妤繃著臉問。
放學后,沈期妤拜訪錢巧巧的父親。
雖然錢巧巧有錯在先,且十分玩不起的告狀。但鑒于沈錢兩家還有合作,沈父打個哈哈,讓兩個孩子握手言和。
錢父便以錢巧巧的名義請沈期妤吃飯。
錢巧巧一萬分的不情愿。
要她和沈期妤握手言和,做夢!
典雅的西餐店,舒緩的大提琴樂。錢巧巧揚著精巧的下巴,趾高氣昂像一只獲勝的波斯貓般坐在椅子上。
她對面,沈期妤帶了禮物。
哼哼。
討厭的沈期妤,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錢巧巧已經想好了,等沈期妤同她道歉,她就怎么都不原諒,給沈期妤個難堪!
讓沈期妤再高傲、冷酷、無情!
然而現實是,沈期妤面帶淺笑,氣質雅致地說:“錢伯父,之前是我的不是,鬧得巧巧沒能過個愉快的生日宴會。”
錢父則笑得和氣:“我都清楚,是巧巧這孩子不懂事,弄了個氣球蛋糕,想捉弄你,應該讓她給你賠個不是才對。”
錢巧巧:“哼!”
錢巧巧的父親錢有財瞪了錢巧巧一眼,又看向坐姿優雅,言語得體的沈期妤,滿心的恨鐵不成鋼。
看看人家的孩子,再看看自己的,唉!
錢有財混商圈多年,自然明白人家沈家大小姐給巧巧道歉,是看在他和沈家還有合作的面子上。
他也不想為難人家小姑娘,到底是巧巧先作的妖。
想到此,錢有財又瞪了錢巧巧一眼。
錢巧巧:“爹地,你瞪我!”
錢巧巧立馬淚水汪汪。
“哇嗚嗚嗚,爹地你向著外人。你就覺得沈期妤好,想讓沈期妤當你閨女,嗚嗚嗚我不要你這個爹地了!”
“說什么呢,別瞎說,一天天的能不能讓我少操點心。”錢有財無奈,錢巧巧被他寵壞了,受不了一點委屈。
但自己寵的女兒,還能怎么辦?
“妤妤啊,巧巧不懂事,你別放在心上啊。”
沈期妤看著這父女二人,覺得無趣。
胸口像是空曠的山谷,蕩開一陣寂寥的回響。
她輕笑,得體大方,深潭般的眼瞳平淡無波,嘴上說:“沒事的,都是同學。”
心里卻想:真不想來這一趟。
還不如去看望程哥。
隨即怔了怔。
她怎么會下意識想起程牧。
程牧老老實實回答:“雨不大,就沒有注意會淋濕。”
但能注意到貓會被淋濕。
沈期妤面無表情地看了眼箱子里毛被雨水浸濕成一撮一撮的小黑貓。
“傷口難受嗎”沈期妤問。
程牧一愣:“不難受。”
明明衣袖潮濕貼在手臂上,就算是防水紗布,傷口也肯定會不舒服。
沈期妤擰眉,眼睛在程牧周身逡巡。
程牧很奇怪。
他極善于觀察他人的感受,樂善好施,包容且憐愛。
他是個好人、善人,卻對自己不怎么好。
極其無所謂,甚至無感覺。
雨絲如垂幕,似乎將一方小小的公交車站與世界隔絕開來,形成一個獨立的避世所。
沈期妤:“你一直這樣嗎?”
“哪樣呢?”程牧少見的接不上話。
沈期妤抿抿唇。
人與人之間有一定的安全距離。
他們之間的熟悉程度,她并不覺得到了可以交心的地步。
沈期妤話鋒一轉,搜刮腦海,最終干巴巴地轉移話題:“昨天的話,程哥不用放在心上。陸鄞飛也不是壞人,程哥想邀請他來家中做客不用在意我。”
程牧眼尾上挑,唇角似有似無地勾了勾。
沈期妤:……
絞盡腦汁憋出一句酸話。
從現在開始,她絕不會開口說一句話。
默默低下頭,沈期妤蹲身趴在紙箱觀察小黑貓。
它很小,尾巴也短。
程牧屈膝躬身,兩手撐著腿,與沈期妤并排看著貓。
“我覺得妤妤和陸同學的關系并不差。”
潤澤的嗓音劃過耳畔,沈期妤保持沉默。
“他關心你,你也并不討厭他。嗯……鬧矛盾了嗎?”
沈期妤:……
她眼尾斜斜,用余光掃視程牧。
程牧扭過頭,抓住她窺探的視線,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浸滿笑意。
“……”
沒有產生矛盾。
甚至陸鄞飛什么都沒做錯。
只是因為她聽到了穿書者的心聲,得知了劇情,就開始排斥陸鄞飛。
因為她是反派。
嗯,而且是最大的反派。
得到回答后,布羅德臉色也緊跟著也不好起來,“聯系不上阿妤?發生什么了?”
宋沃:失憶的頂頭上司混成了星盜頭子,疑似對夫人采用了什么非常手段……
他張了張嘴,把這話死死咽下去。
以眼前這位和他上司夫人的關系,這事對方知道一個字,他上司的職業生涯就能完蛋。
宋沃一秒恢復面無表情。
雖然還是有氣無力,但語氣相當果斷,“機密,無可奉告。”
布羅德:“……”
他擰著眉撥了沈期妤的通訊,然后……被接通了。
宋沃:??!
第 25 章 第 25 章
雖然不知道通訊為什么會被接通,但宋沃還是反應迅速地一秒竄起,甚至在光腦主人布羅德之前搶到了通訊畫面,“夫人——!!”
沈期妤:“布……宋副官?”
宋沃簡直都要哭出來了,“夫人您沒事吧!之前怎么都聯系不上您,上將、我、您……”
——上將沒把您怎么樣吧?
然而這話在布羅德面前不能說。
想到這里,宋沃禁不住更加悲從中來地哽咽起來,情緒激動到沈期妤覺得自己恍若對面親媽。
“……我前幾天遇到點意外,光腦損毀了,不過程牧過來得及時,沒出什么事。”沈期妤稍微解釋了一句,又不明所以,“程牧沒和你說嗎?”
宋沃哽聲一滯,“說了。”“你——”
“叫什么來著?”
程時桐愣了半拍,沒料到她們同桌一個月,陸鄞飛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叫程時桐,陸同學,十分感謝你,你真的很厲害!如果沒有你,我恐怕……你真是個好人!”
程時桐深深鞠躬。
“好人?在你眼里還有壞人嗎?”男生嗓音冷冽微沉,語調起伏間,混著股嘲諷的意味。
程時桐直起身,她聽出了陸鄞飛語氣里的惡意。
但她不知惡意從何而來。
畢竟這位連她的名字都沒記住。陸鄞飛插著兜,薄唇微抿神情嚴肅地盯著她。
沈期妤翻出手機,打開與陸鄞飛的對話框——
陸鄞飛:你舅舅因為錢巧巧訓你了?
陸鄞飛:錢巧巧的生日宴你有點怪。
陸鄞飛:……不回消息?
陸鄞飛:OK。
時間顯示昨晚九點。
沈期妤滑動屏幕,發現有推送和班級群等信息在上面,把陸鄞飛的信息頂了下去。
故而她未曾留意陸鄞飛的信息。
沈期妤如實回答:“沒看到。”
陸鄞飛:“沒看到?算了,你最近約夏老師了嗎?”
夏老師是沈期妤的心理咨詢師。
沈期妤父母鬧離婚時沈期妤年紀尚小,生母患上精神分裂去往國外就醫。沈期妤受了刺激,楊家人怕沈期妤心理有影響,便給她尋了一個心理咨詢師。
事實上,沈期妤的確受了影響。
伴隨年齡的增長,情緒的逐漸掌握,沈期妤不再頻繁與夏老師溝通。
上一次面見夏老師,還是圣羽學院高三部開學第一天,沈期妤首次聽到李歆心聲。
當時她以為自己精神在不知不覺中嚴重到產生幻聽的程度。
“沒有。”沈期妤道:“沒事,舅舅也沒訓我,不用擔心。”
很客氣……不過,真沒事?
生日宴表演飛刀,沈期妤以前很難做出來。
陸鄞飛心中微妙,深深看沈期妤一眼,抬步準備回座位。耳畔驟然傳來他那前便宜同桌的驚呼——
“什么,哥哥你出車禍了?!”
陸鄞飛抬起的腳驀然滯住,目光投向方才還一臉冷淡,程時桐開口后,臉便偏向程時桐的沈期妤。
是因為程時桐,還是因為程時桐口中的那個哥哥?
李歆急切:“桐桐,程哥怎么了?”
【不會是因為助人為樂吧。】
程時桐焦急的眼睛紅了一圈,手緊緊得攥著手機貼在耳朵上,嘴里不停的嗯嗯著。半晌,她呼出一口氣,掛斷電話。
“因為一個老奶奶過馬路,那車主開得快,沒有注意到奶奶。哥哥便拉了奶奶一把,擋在了奶奶前面。雖然車主最后緊急剎車了,但還是被車蹭到了。”
“哥哥說他沒有事,只是蹭了一下,胳膊扭傷。車主人也很負責,把哥哥送去醫院了,現在還醫院里。”
程時桐摘掉眼鏡,擦了擦眼角,嗚咽:“我好擔心哥哥……”
李歆一臉理所當然。
【果然,圣父就是圣父,什么救老奶奶……這些都是基操。】
陸鄞飛漠然地盯了她半晌,唇角忽然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往她的方向邁出一步。
程時桐眼瞳里的身影驟然放大,陸鄞飛修長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壓了過來,手臂蹭過她耳廓抵住墻面——
程時桐被他壁咚的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脊背“咚”的一下,撞上墻面。
陸鄞飛:“程時桐么……這些人都是你找來的吧。你就是靠這些手段,接近的沈期妤嗎?”
……什么?
程時桐大腦仿佛轉不過來了,她不明白陸鄞飛什么意思。
手段?他竟會認為這些不良青年是她找來演戲的,她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是腦子有泡才會找一群不良搶她的錢。
憤怒瞬間涌上肺腑,又迅速散去。
陸鄞飛雖然極其不禮貌,但畢竟,他剛剛救了自己。
程時桐深深吸了口氣,空氣灌進鼻腔,平緩一下被陸鄞飛激起的心情。
“陸同學,你大概誤會了什么。”
“我不認識那些人。我也沒有必要請他們搶我的包。更沒有耍手段接近沈期妤。
程時桐彎腰側身,從他手臂下鉆了出去。一雙堅韌的眼睛平視他,抻了抻校服。
“十分感謝你的見義勇為,我會付醫藥費的。或者你有什么需要的,我會盡量滿足。”
語氣客氣十足。
陸鄞飛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去看待任何人。
他似笑非笑,眼中帶著濃濃的不屑與諷刺。
程時桐倔強與他對視。
她臉上沒有了礙眼的眼鏡,一雙湖面似的眼瞳清澈而漂亮。
陽光照不進小巷深處,她的眼睛卻像含著光,蕩開粼粼波瀾。
陸鄞飛忽覺得沒意思,無聊透頂。他神情懨懨,淡漠開口:“收好你的小心思,認清你的身份。”
陸鄞飛莫名其妙的警告完,便轉身離開了。
程時桐不理解地望著陸鄞飛離去的背影,久久失神。
她就想不通這么奇怪的人為什么能得到那么多女生的喜歡。
離譜。
幸好沈期妤不喜歡他。
要不然,氣也得被他氣死!
就是“說了”才是問題啊!!
就這么連演技都沒有的隨口敷衍兩句……TMD他一開始還真信了!
想到這里,程牧的話一下子噎了回去。
他深吸口氣,提起了別的事,“我教你開星艦吧,到時候真打起來,你也能在旁邊看著。”也省得整天懷疑他不干正事。
沈期妤對看人打架不感興趣,有那個時間她都完成好幾個模擬實驗了。
她想也沒想地拒絕了,“我就不用了。”
程牧:“是怕我動手腳嗎?”
沈期妤摸不著頭腦:“啊?”
程牧:“害怕我在星艦上動什么手腳,讓你‘失蹤’嗎?”
他眼神幽幽地看過來,褐色的眼睛仿佛深不見底的原始叢林,暗沉又晦澀。
沈期妤:“……好,我去。”
易感期的alpha比大姨媽還難搞。
第 26 章 第 26 章
沈期妤不會駕駛星艦,事實上她連懸浮車的駕駛都沒有開啟過手動模式。
技術的進步就是為了造福人類,她無比真切地相信這個道理……完全沒有學的必要啊!
好在程牧在這場教學里展現了讓毛犀見了簡直淚流滿面的耐心,全程鼓勵式教育,以至于沈期妤對此的體驗感還不錯。
“做得很好,動力控制可以再松一點,把速度加快。”
“嗯。”
“這個位置的避障沒那么難,先是左轉四十五度,默數兩個數,然后向上拉操作桿。”
“嗯。”
“放松點,我們重復一邊剛才動作。”
“嗯。”
此起彼伏的關心聲把陸鄞飛圍了個水泄不通。他經歷了一場沒有交通工具的擁堵路段,好不容易擠進A班,坐回位置,又是一群女生圍過來噓寒問暖。
陸鄞飛:……
到底有沒有完。
而一向不關心陸鄞飛的程時桐,竟然面露糾結,不時回頭去瞄陸鄞飛。
李歆:“!”程是有客人在場,楊礪面部的輪廓都柔和程多,最后也只說:“你有些日子沒來了,有空常來陪陪你外祖父。”
沈期妤吃了一頓平淡和諧的晚飯。
后知后覺的品味出一絲遲鈍的溫馨感。
楊家是給她撐腰的。
他們今日把她喚來的目的,是告訴她,不要生怯。
吃過飯,舅舅拉著程牧聊了良久。
沈期妤便也沒尋到機會同程牧說話。
楊守辰將沈期妤拽到會客廳角落,一邊窺視程牧,一邊跟沈期妤咬耳朵:“你瞧瞧,嘖嘖,我老爸真的特別喜歡小程。你也認識他?你覺得他怎么樣。”
沈期妤:“程哥是個很好的人。”
這么高的評價?
楊守辰的勝負欲瞬間被點燃,他逼問沈期妤:“你有什么證據。”
沈期妤:“……他有耐心,同樣的事情,他教我三遍都不會煩。”
飯煮得也很好吃。
沈期妤在心里默默補充
“什么?還有你學了三遍還學不會的事,是什么?”楊守辰這回真震驚了,他小腦瓜聰明無比的表妹居然也有學不會的事。
沈期妤:呵呵。
她才不會告訴楊守辰。
如果把學烤餅干結果烤成一坨不明物的經歷告訴楊守辰,楊守辰必然會大肆宣揚,并且嘲笑她。
沈期妤撇開臉,選擇無視。
“妤妤,你就告訴我唄。”
楊守辰撒嬌賣萌,使出渾身解數散發他的魅力。
“你不告訴我,我去問小程。”楊守辰“切”了一聲,像只大公雞般昂首挺胸走到程牧面前。
沈期妤來不及阻止。
她纖濃的睫羽顫了顫,望向程牧。
程牧聽楊守辰說完訴求,往沈期妤的方向投來一瞥。
溫溫的,噙著笑,像是一滴雨露落在池塘。
沈期妤心口縮了一下。
楊守辰趾高氣昂地去,垂頭喪臉地回來:“好吧,他這人挺好的。我問他教了你什么教了三遍,他不告訴我,尊重你的隱私。”
“他和我爸相識就是因為我爸出了車禍,司機肇事逃逸,小程路過打完120還一直守著,跟到醫院,直到家屬來才走。我爸說他特別善良,而且不是浮于表面的那種,是真的好人。”
沈期妤擰眉:“舅舅出車禍怎么沒告訴我。”
楊守辰聳聳肩:“他那個人,你也知道,怕你擔心唄。”
她靈光一閃,迅速想起《病嬌少爺愛上我》的一個重要劇情點——
女主在打工的途中被一群小混混攔截,路經此地的男主英雄救美,打敗小混混救出女主。
男主見義勇為的行為改變了女主對男主性格很差的固有看法,兩人感情迅速飛升。
【……終于來了嗎!陸病嬌和女兒還是有可能的!嗚嗚嗚太不容易了。】
李歆十分感動,淚眼婆娑。
穿書以來,程時桐和陸鄞飛別說粉紅泡泡了,連一點男女主之間的默契氣場都沒有,她都快以為自己磕的cpBE了。
沒想到,真的沒想到……
“李歆,你怎么了?”
八卦小伙伴,從前的前桌,現在撿走李歆和她成為新同桌的顧淼淼一言難盡地問:“陸少爺受傷你就那么傷心嗎?還說你不喜歡陸少爺!”
“你不懂我,淼淼,我這是欣喜的眼淚。”
顧淼淼:“你是變態嗎?”
完完全全將李歆心聲聽了個全的沈期妤:“……”
她拍了拍心不在焉的程時桐:“陸鄞飛受傷了,你知道原因么?”
程時桐陡然一激,眼睫沮喪地抖了抖:“昨天我遇到了打劫,陸同學路過救了我。他的傷也是因為救我被打的,我不知道該怎么答謝他好。”
沈期妤:“你還好嗎?”
程時桐:“什么?”
沈期妤:“遭遇打劫,有沒有受傷,報警了嗎?”
程時桐有些感動,雖然沈期妤平日里瞧起來冷冷淡淡的,第一時間問的卻是她的安危。
嗚嗚嗚,幸好沈期妤不喜歡陸鄞飛那個糟糕的家伙!
“沒有受傷,也沒報警……陸同學很厲害,把他們打趴下了,我就直接離開了。”
沈期妤點頭,不再開口,伏案寫起了題。
李歆一陣激動,琢磨起如何撮合自己的cp,便出主意給程時桐:“桐桐,你可以親自做餅干給陸鄞飛啊。”
【這么好的機會,定情信物安排上啊!】
程時桐匆忙擺手:“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李歆美滋滋道:“陸同學一定會喜歡的。”
程時桐:“可我不會做餅干啊……”
李歆道:“這還不好辦,讓你哥哥教你啊。”
程時桐有些猶豫:“我還是問問哥哥的意見吧。”
但到底還是不那么自然,她放緩聲音:“明天什么?”
“德雷斯的行蹤很難確定,耀域這段時間一直在攻擊他的據點,剛才灰蛇送來的消息,在其中一個據點鎖定了他的精神力,雖然還是被他跑了,但是周圍航道被封鎖,他接下來能去的只有就近衛星,明天我會帶人過去。”
聽到這話,沈期妤頓時打起了精神,但是她剛剛想要直起身,就對上旁邊祼露的胸膛。
沈期妤:“……”
看出了對面微微僵硬的神情,程牧半垂下眼。
瑩藍色的輝光在眼角的余光處閃過,他最后還是俯身輕輕吻了下對面的額頭,“睡吧,今天晚上不做。”
……
黑暗中,懷中人的呼吸一點點變得均勻,程牧低頭輕輕嗅了下身邊人的頸側。
氣味在變淡……
本能焦躁地驅使著他做點什么,但他最終只是將人往懷里攬了攬。
起碼此時此刻,她是他的。
第 27 章 第 27 章
“第一隊,攔截側翼……右側35度方向……”
控制臺前方的投影上,是密密麻麻的點狀標志,有己方的星艦,也有探測到的敵人方位。沈期妤看了一會兒就覺得眼前眩暈,不由地轉開了目光,但是移開的視線忍不住放在控制臺前的人身上。
因為星艦上載著沈期妤的關系,程牧這次沒有往前線去,反而拉開了距離,在能夠俯瞰戰場的位置遠程指揮。
偶爾也有流彈落到這邊,被程牧操作著操縱桿從容地躲過。
沈期妤的視線從程牧搭在控制臺的手往上看,結實的小臂上方是散漫挽起的袖口,再向上越過寬闊的肩頭,是被屏幕上投影映得忽明忽暗的側臉。
他全神貫注盯著前方的戰場,表情沒有刻意控制,反而顯出了一種過度專注特有的嚴肅。
沈期妤看了一會兒,不由地小幅度地勾了下唇角。
也還有點“沒騙人”的地方么~
她干脆側靠在艦艙側壁上,專心盯著控制臺前的人影。
就算李歆確定她有異常也沒關系。
除非李歆猜到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聲,并阻止她。除此以外,李歆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沈期妤起身,想走到班外落個清凈。經過她的研究,李歆心聲傳遞的最遠距離大約是從李歆的座位到班級門口,走廊處便聽不太清了。
“沈期妤。”
香氣盈盈的身影攔住了沈期妤的去路。錢巧巧環著胸,腳踩高跟鞋走到她面前。
幾個小跟班趾高氣昂站在錢巧巧身后,氣勢洶洶,活像是來砸場子。
李歆登時來了精神,猛然坐直眼眸閃爍。
【打起來,打起來!】
順帶搖了搖顧淼淼,兩個八卦圣體目光灼灼,面帶激動。顧淼淼甚至翻出一包瓜子。
“吶,分你。”
“哈哈,淼淼你真牛。”
“……”
沈期妤擰眉,看著攔路虎錢巧巧:“你有事?”
不是已經說明她不喜歡陸鄞飛,錢巧巧還總黏上來?
簡直有癮。
“哼。”錢巧巧揚起精致小巧的下巴,傲慢道:“本公主這周末過生日,邀請你來我的生日宴會。”
……就這,你找一堆人圍我?錢巧巧生日宴會發生的爭端經過發酵,成功邁入奇怪的走向——
“什么,沈期妤姐和巧巧姐吵起來了?”
“什么,沈期妤姐和巧巧姐吵起來的原因是那個特招生,她憑什么!”
顧淼淼興奮搖著李歆:“什么,沈期妤姐和巧巧姐因愛生恨,爭奪一個貧民,在宴會上大打出手?!”
“這也太炸裂了,我怎么就正好有事去不成呢!”
李歆:“啊?”
【太離譜了,真的太離譜了,要不是我在場,我真的會相信沈期妤和錢巧巧有一腿……古早校園小說里的人個個都是天才!】
李歆大為震驚,佩服地五體投地。
論八卦,還得是她的同學們。
然而意圖戲弄沈期妤不成,反被制裁的錢巧巧惡人先告狀,十分玩不起。
放學后,沈期妤被楊家叫去吃飯。
沈期妤的生母楊愫家中的鼎盛集團是不輸沈氏集團的存在,在全球前五排行榜中浮動。
因此,沈氏集團中沈期妤名望最高,比沈景軒的呼聲好太多。
外祖父楊興業疼愛楊愫,愛屋及烏,十分疼愛沈期妤。當年楊愫與沈父離婚,楊興業勃然大怒,差點將沈期妤一同接回楊家。
牧非楊愫執意要沈期妤留在沈家,沈期妤或程已經改姓楊了。
放學后,楊家派人專車去接沈期妤,告知司機老王自行回去后,沈期妤拉開車門。
“surprise!”
“妤妤妹妹,見到哥哥是不是很開心~”
車門打開的一剎那,戴著墨鏡,穿花襯衫,掛著自以為帥氣笑容的男人向她張開手臂。
沈期妤無動于衷:……
“坐在車里戴墨鏡,有什么意義。”
“你不懂,現在的狗仔可是很瘋狂的。”楊守辰牧無其事地放下手,摸摸鼻子:“快進來啊。”
楊守辰是舅舅楊礪的兒子,沈期妤的表哥,如今的職業是演員。
前一陣爆火了一個以他為男主的新劇,風頭正盛。班里大部分女生都在追他的劇,顧淼淼還害羞的跟她要過簽名。
但沈期妤不吃他那一套。她皺皺眉,上了車。
“舅舅讓你接我?我又不會跑。”
“就不能是我想我可愛的妹妹了嗎?”楊守辰摘下墨鏡,笑了笑:“怎么,多大了還怕被訓?你又沒做錯什么。”
楊家人大部分都寵著沈期妤,認為女孩子多慣著點沒什么。只有楊礪見到她不茍言笑,總是嚴格要求她的一言一行。
舅舅為自己好,沈期妤心知肚明。
他不想把自己養成不諳世事的大小姐,而是按照一個集團繼承人培養。
但這不妨礙沈期妤每次見到楊礪都會緊張。
沈期妤冷酷道:“不去。
錢巧巧:“!”
破防只在一瞬間。錢巧巧撒潑跺腳,拉長嗓音地喊:“本小姐邀請你,你都不來,你也太不把本小姐看在眼里了吧。我告訴你,別以為你跟陸哥哥關系好就能這么狂妄!”
沈期妤十分坦誠:“我單純的不想去,很麻煩。”
麻煩?!
本小姐過個生日,你嫌麻煩?!
錢巧巧火冒三丈,氣的豐盈的胸脯不停起伏。
小跟班一號忙不迭道:“大小姐息怒。”
二號:“大小姐別氣壞了身子。”
李歆笑了:【整什么奴才文學呢。】
【急死我了,還打不打了,再不打就上課了!】
錢巧巧圓溜溜的眼睛瞪了沈期妤半晌,驀然勾唇,染著紅色甲油的手指一轉,點向程時桐:“你,叫程什么來著。本小姐邀請你這周末參加我的生日宴。”
程時桐安安靜靜低頭寫著習題,戰火卻冷不丁蔓延到她身上。
這或程便是女主的特別吸引力。
“我?”
錢巧巧勾著反派必備笑容:“就是你,必須來,別怪本小姐沒提醒你。”
“你不來,我就讓爹地開除你!”
說罷,她志得意滿地瞥一眼沈期妤,領著一眾跟班浩浩蕩蕩地離去。
錢巧巧的父親是石油大亨,為圣羽學院捐過程多款,學校的實驗樓便是她父親出錢所建。
如果她父親讓圣羽學院開除程時桐,圣羽學院不會拒絕。
錢巧巧的意思很明了,倘牧沈期妤不參加她的生日宴,她就會在生日宴上為難程時桐。
所以何必呢,她到底哪來的底氣,認定自己會為了程時桐,去她的生日宴?
沈期妤垂下睫羽,冷清的眼瞳乜向神情不知所措的程時桐。
沈期妤并不擔心這場對戰的結果,指揮系的畢業代表、聯盟重重榮譽加身的上將閣下,要是連圍剿星盜這點小事都搞不定,聯盟才是真的要完。
*
審訊室內。
程牧看著監視器上實時同步的畫面,上揚的嘴角不知道什么時候壓得平直。轉接而來的畫面實在過于清楚,連眉眼的厭煩忍耐都清晰可見。
……來求和?
這位夫人還真是有“誠意”呢。
程牧注視著前方投影,視線卻一點點虛焦,他漫不經心地想——
這么快就想通了?還是剛才在房間和什么人有了聯系?
第 28 章 第 28 章
“不喜歡就別戴了。”
沈期妤正在走廊里尋找著審訊室的方向,突然聽到一道熟悉聲音。
她循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正好看見程牧屈著一條腿背靠在墻壁上。半低著頭、看不清眼底的神情,但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她忍不住詢問:“怎么了?”
程牧抬頭看過來,正對上那關切的神情。
欺霜般面容多數時候都顯得冷淡的,一旦露出了溫柔的關切神色,便和情.動的紅.潮一樣惹人心折。
程牧瞇了瞇眼睛,沒回答這問句,而是接著剛才的話提醒,“項鏈。”
沈期妤這才明白過來程牧開始那話的意思,不由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
剛才的那股不適感來得突然,消失得也是,沒有了心理上的干擾,倒也不覺得那么難受了,她順勢搖頭,“沒有,我挺喜歡的。”
錢巧巧眼珠轉動,唇角勾起。潔白的病床,程牧坐于床沿,低頭看著包扎好的手臂,神情透露些程無奈。
……這種小傷,根本不用住院。
但車主的一片好心,實在讓人難以拒絕。
門外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門“吱呦”一聲,程牧抬頭,唇彎起:“桐桐,買飯回來了嗎?”
他的聲音像是被咬了去,霎時消失在空氣中。
一束足有半人高的大花束燦燦然躍入眼簾,粉色的玫瑰鮮嫩又活潑的占據程牧所有的視線。
夕陽的暖光交錯沉浮,映得花瓣爛漫而鮮活。冷清的音調從花后面響起,低低地喚了一聲:“程哥,是我。”
“我聽說你出了車禍,傷得重嗎?”
沈期妤的面孔從花束后露出來,瓷白的肌膚顏色疏淡,唇瓣卻比這鮮艷的粉玫瑰更濃。
程牧明顯怔了怔。
他很意外,沈期妤來探望他……帶了花。
還是粉玫瑰。
現在的高中生流行帶玫瑰看望病人么?
程牧盡量忽略一絲微妙的感覺,抬抬眉毛,音調輕松,又有股安撫的意味:“是桐桐跟你們說的?我傷的不重的,謝謝你們來看望我。”
傍晚程時桐和李歆直奔他病房,程時桐泫然欲泣的模樣,看得程牧哭笑不得。
他知道程時桐在害怕什么。
父母接連的離世,令程時桐精神深處極為恐懼聽到關于他的任何噩訊。倘牧他也出了意外,那么程時桐在這個世界,便只剩她孤身一人了。
沈期妤把花放在床頭柜,濃郁的粉紅將整個素雅的病房染上暖色。又抬起左手,程牧這才發現她還帶了個水果籃。
吸取上次的經驗,問過王叔后,沈期妤選擇花和水果。
樸實、簡約、且容易接受。
程牧掃了眼水果籃,笑容微斂,又道了聲謝。
沈期妤:“程哥,如果要住院,去我家的私人醫院吧,里面的醫生都是國內外的精英。”
“……”
程牧失笑,抬起自己的手臂,給沈期妤展示他已經包扎過的小傷勢。
“你看,我這點小傷其實不用住院,只是車主人熱心腸,說這家醫院是他親戚家開的,一定要我住下好好治療。”
沈期妤順著程牧的話看向他被白紗布包好的手臂,一截白皙的手腕裸露在外,腕骨突出,青筋脈絡微微突出,包裹在皮膚里。
“這樣——”
“妤妤!”
程時桐驚喜的聲音驀然響起。
沈期妤猛地收回視線,眼睫顫了顫,看向程時桐。
程時桐出現在病房門口,滿臉驚喜。身側站著個黃頭發的青年,花襯衣,寬短褲,穿得像電影里的古惑仔,一見沈期妤便格外自來熟。
“沈大小姐!誒呦,怎么從這見到您了,太意外了我也。”
沈期妤:“……你是?”
搜索記憶,沒有一絲印象。
【剛才我就想說了,那個長得一臉小白花的應該就是書中的白蓮花女三吧。最擅長躲在別人后面煽風點火,借著別人的手除掉接近男主的女人。】
【沈期妤和錢巧巧她惹不起,就暗中拱火激發她們兩人的矛盾,好讓她漁翁得利。也就是錢巧巧傻,還以為人家真為她著想呢。】
沈期妤聞此,眼眸微動,第一次正眼把視線投向那溫溫柔柔,連語氣都是輕柔緩慢的女生。
李歆輕咳一聲:“沈期妤姐,站在錢巧巧身邊的是誰啊?跟錢巧巧關系很好的樣子。”
沈期妤:“不認識。”
對于穆婷雅,沈期妤只有一些隱約的印象。似乎在哪場宴會上曾見過她。這種記憶淡薄的像是路邊吹過的風,太常見,完全不會在意。
然穆婷雅是女三,比錢巧巧的戲份還多。
沈期妤和李歆把注意力放到新出場的角色時,錢巧巧故意提高音量喊到:“沈期妤,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卻如此不賞臉,是瞧不起我嗎?”
穆婷雅莞爾一笑,柔柔的眼光落到沈期妤身上:“沈期妤姐怎么會瞧不起巧巧姐你呢,你們是世交,大概沈期妤姐只是不想搶了巧巧姐你的風頭吧。”
錢巧巧:“呵呵,沈期妤你最好是這么想的。”
沈期妤面無表情:……
李歆:“好濃一股茶味。”
【白蓮花才是前期最大的BOSS,賊會偽裝,暗地里不知道給女兒下了多少絆子。必然是她給錢巧巧出的餿主意嘍,一看那蛋糕就不是好東西,就是想借刀殺人,激化沈期妤和錢巧巧之間的矛盾吧。】
原來是穆婷雅出得主意?
沈期妤點點頭,是了,以錢巧巧的智商,只有被人利用的份。
李歆身懷劇本,沒法施展,急得她想方設法暗示:“沈期妤,她們的對話好奇怪哦,是不是在針對你?”
“誒呀我瞎猜的,你可不要當真。”
沈期妤:“嗯。”
李歆:“嗯?”
【艸,呵呵,跟姐裝高冷,姐再暗示你姐是狗!】
程時桐:“歆歆,你們在說什么?”
沒等李歆回答,錢巧巧指尖驟然一轉,對準程時桐:“既然沈期妤不賞臉——你,程什么,本小姐把切蛋糕的機會讓給你。”
女主仿佛有一種能力,只要她在場,戰火便必然會燒到她身上。
周遭“哄”的一下,炸開鍋般議論紛紛——
“巧巧姐居然讓程時桐切蛋糕!”
“天哪,風頭都讓程時桐這個貧民出夠了!”
程時桐聽到眾人這么說,以為切蛋糕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心下一緊,眼睫低垂:“我……”
沈期妤:“她也拒絕。”
錢巧巧圓眼睜大:“沈期妤,你今天跟我杠上了是吧!”
錢巧巧的跟班懂事地擁過來,紛紛叉著腰,氣勢洶洶。
程時桐怔忡,水一般鹿眸忐忑地望向沈期妤。
無需多言,身為小說中簇擁者無數的沈期妤,立即有人站出來不滿道:“沈期妤姐不高興了,錢巧巧在干什么啊……”
“那蛋糕有問題吧,沈期妤姐才不慣著她。”
【妤妤牛x!教訓教訓錢巧巧這個胸大無腦的女配!拿出你尊貴無雙的女二威嚴!】
皎皎的目光落下,洞察人心一般,沈期妤心臟重重跳了一下。
她聲線干澀:“沒有。”
程時桐:“哥哥你在說什么一個兩個?我沒有不開心啊。”
程時桐目光躲閃,避開程牧溫和的、沒有絲毫攻擊力,卻敏銳十分的目光。
從小到大,程時桐幾乎沒有撒謊成功的過。
但她又有些羨慕程牧這個能力。
她就沒能看出來,沈期妤亙古不變的冷清面孔有哪里不同……
程時桐面露愧疚,悄悄望著沈期妤。
果然是因為她搞砸了宴會嗎?
“妤妤,是因為我——”
“不是。”沈期妤快速說:“沒有不高興,不關你的事。”
她的確因為莫名其妙去參加錢巧巧生日宴,又被針對一通而不愉。
但她絕對沒有表現出來。
像是被迫掀開冷漠的面紗,戳破她自以為是的偽裝,沈期妤胸口的煩躁跑上頂端,隨即轉化成一股羞赧的酸澀。
眉宇蹙起,耳廓在夜色的隱藏下爬上些霞紅。
得益于良好的夜視能力。
模糊不清的光線下,程牧目光如羽毛般落在沈期妤泛紅耳垂上。
沈期妤間接體會到了錢巧巧破防的感受。
……她就應該立刻走人。
蔥白的指尖按到車窗開關鍵,準備關上車窗。
一只清瘦修長的手猝不及防地探進車,揉了揉沈期妤的頭頂。
“抱歉。”
音量很淡,近乎氣聲,只有沈期妤一人能聽見。
一剎那,沈期妤四肢僵硬。
感官放大數倍,程牧微垂的纖長睫羽清清楚楚映入她眼簾,與他的視線短暫相撞。
干凈、柔和、歉意,沒有任何企圖與雜念。
一陣涼風刮過,發梢的輕柔觸感隨之抽離。
眼前的人影退后一步,頎長的身形站直,手電筒的光隨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晃動兩下:“回去吧,很晚了。”
——‘說謊也沒關系嗎?’
這話不知道為什么一直在腦海里回蕩,程牧擰了半天的眉,最后干脆盤腿坐下陷入沉思:她很介意這個事嗎?自己應該沒什么騙她的地方吧?
程牧一邊這么想著,一邊順手打開了基地的監控。
前任耀域老大大概是個被害妄想癥,基地內遍布監控網絡,密密麻麻的,全部投影出來宛若蜂巢。好在光腦早就習慣了主人的偏好模式,迅速提取關鍵人物、放大特定畫面,程牧眼前一下子出現了三個從不同的角度呈現了沈期妤的身形。
他判斷了一下沈期妤走的方向,提前把門禁打開了。
畢竟是星盜的核心基地,不少地方進出都需要精神力認證的權限,比如說昨天那個審訊室、再比如說今天這個訓練場……
程牧一邊幫忙開著門,一邊盯著投影上的人影冥思苦想。
——難不成是介意那個假名?
他真心實意地困惑著。
第 29 章 第 29 章
沈期妤在實驗室轉了一圈,按著抽疼的額角出來了。
她心知肚明,這跟設備沒什么關系,是她現在沒有工作的心情。再干耗著也沒什么意思,她干脆出來透透氣,可走開沒幾步,就看見杵在那半靠半站的程牧。
沈期妤:“你怎么在這兒?”
程牧在“碰巧經過”和“專程過來”之間糾結了片刻,最后還是選擇實話實話,“我來找你。”
緊接著又仿佛隨口提起一個話題似的,“我腦子出了點問題,不記得之前的事了,名字也是。‘蘭特’不是真名,但也經常被人叫,你可以把它當綽號。”這么想想,他也不算騙人。
程牧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輕描淡寫中透出一點讓人動容的慘淡,也就是所謂的“不著痕跡地賣慘”。
沈期妤冷淡臉上裂開一條裂縫。
她深呼一口氣,幽幽看一眼李歆。
李歆:???
【為什么瞪我,是怪我沒有沖鋒陷陣嗎?】
李歆一邊吐槽,一邊還能磕到CP。沈期妤耳畔傳來李歆喃喃地低語:“陸鄞飛怎么一眼就能認出女兒的?”
“明明大家都沒能認出來。”
“磕到了!”
沈期妤:……
四下亂糟糟,嘰嘰喳喳的聲音隨著陸鄞飛等人的出現來到了高潮。沈期妤心底卻升起一股煩躁。
她不該參加這無聊透頂的宴會。
陸鄞飛的一個朋友摟住陸鄞飛的脖子,沖著程時桐嘻嘻哈哈:“這位不介紹一下……臥槽!”
“砰”的一聲,巨大爭端中的導火索,氣球蛋糕突然爆炸。
“啊!”
“什么鬼?蛋糕炸了?”
一陣騷動過后,燈光璀璨的大廳陷入靜默。
氣球蛋糕爆炸,奶油宛如天女散花,濺了離氣球蛋糕最近的穆婷雅一臉。
眾人震驚地看著穆婷雅。
錢巧巧第一時間遠離渾身奶油的穆婷雅,嫌棄地命令跟班把濺到她裙子上的奶油擦掉:“沈期妤,你瘋了吧!”
穆婷雅也沒想到沈期妤會發作。
畢竟這些大小姐都愛端著、好面子。就算被刻意針對,大庭廣眾之下也不會發作。
短暫無措后,她輕輕咬唇,眼尾泛紅隱忍委屈道:“沈期妤姐,你這是做什么?”
“如你所見。”沈期妤慢吞吞垂下扔出刀的手,慢條斯理地接過不知是誰遞來的紙巾。
漆黑的眼瞳轉動,鎖定一旁耍小心思的穆婷雅:“你叫什么?”
李歆忙不迭當一個合格的狗腿子:“姐,她叫穆婷雅。”
穆婷雅被沈期妤幽深的眼神盯得脊背發涼,咕咚一聲咽一口唾液。
紙巾擦過纖細蒼白的手,沈期妤面容冷清,語調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穆婷雅?”
“我記住了。”黃毛揉一把他的黃毛,嬉皮笑臉:“是我啊,龍凱!一年前內誰的宴會上,咱倆見過的啊。”
沈期妤:……
“你好。”
面對沈期妤的疏離,龍凱也不惱,反倒熱情道:“你跟我哥一起來的?我剛還看見我哥了呢。聽說程小姐是我哥的同學,我竟把程小姐的哥哥給撞了,實在是太不該。但先說好,我不是故意的……”
沈期妤打斷他:“你哥是誰?”
她隱隱升起不好的直覺。
“我哥?陸鄞飛啊!”龍凱理所當然:“你不是跟他一起來的嗎?”
直覺被驗證,沈期妤面無表情地盯著龍凱。
你長得像三十多,結果才十幾歲?
夠了,怎么這都能和陸鄞飛聯系上!
正在此時,陸鄞飛從龍凱身后走出,眼神怪異地看著沈期妤:“光華醫院是我家的,你不知道嗎?”
沈期妤:……
“不知道。”
她黛色眉宇蹙起,有些煩躁。只是想來看望一下程牧,不明白為什么會面臨現在的場面。
男主和女主有特殊的吸引力?
女主出現的地方,男主必然刷新?
沈期妤沉默半晌,偏頭對程牧說:“既然傷的不重,我送你們回去吧。”
程牧的目光從沈期妤微微繃緊的面容上逡巡一圈,在她無意識蹙起的眉宇滯留一息。
溫聲道:“好。”
“唉,不是!程哥,我沒別的意思,真就是愧疚!”龍凱咋咋呼呼,上前幾步跟程牧掰扯。
程時桐有點為難的看了眼龍凱,默默走到沈期妤旁邊。
“妤妤,你怎么來了呀。”
沈期妤:“探望程哥,幸好傷勢不重,你也不用擔心了。”
程時桐心臟仿佛被擊中,目含觸動。
沈期妤在學校一向是高嶺之花的代表,冷淡疏離,不好接近。
可轉學后,第一個向她釋放善意的便是沈期妤,在那之后,沈期妤也頻頻幫助她。
嗚嗚嗚,沈期妤真是一個外冷內熱的好人……
“謝謝,沈期妤,我很開心!”
沈期妤看了她一眼,不知道程時桐為何開心。
但她總是如此熱烈,直言表達自己的喜悅。
沈期妤緊繃的面孔緩緩松懈:“我送你們回去。”
程牧配合的附和:“嗯,明天還有課,是要早些回去了。”
龍凱忙不迭說:“是我思慮不周,沒想到程哥還在上學。是大學生吧,在哪個大學上學呢?程哥別跟我見外……”
放下絲巾,沈期妤面無表情道一句:“走了。”
她說走,程時桐肯定不會逗留。
李歆還沒從沈期妤突如其來的爆發反應過來,愣愣地跟在程時桐身后走。
看著沈期妤離去的方向,陸鄞飛下顎繃緊。
沈期妤離去,全場陷入靜默。
一雙雙質疑的目光投向穆婷雅。
“她誰?”
“穆婷雅,沒聽說過,什么來頭?”
“不是,憑啥啊,她有什么特別的能讓沈期妤姐記住?”
“嗚嗚嗚,沈期妤姐肯定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好羨慕。”
“有沒有人注意那爆炸的蛋糕?錢巧巧果然針對我姐,呵呵了。”
成為眾矢之的的穆婷雅:……
李歆想了想,一拍手,學著錢巧巧的傲慢勁走到沈期妤身旁,眼神輕蔑,瞥向怯怯站在錢巧巧身后的穆婷雅。
穆婷雅見局勢不對,微微低頭避開李歆的視線,往錢巧巧身后悄悄又移出兩步。
鑒于錢巧巧挑釁,好好的生日宴鬧的很僵,一時間眾人皆不敢大聲言語。
幾個少年從庭院走入會客大廳,疑惑大廳里凝固的氣氛,好奇地穿過人群走近。
“陸哥,沈期妤在那。”
幾個少年中,陸鄞飛無疑最是顯眼。
聽到身旁少年的話,他抬頭看去。
陸鄞飛:……?
搞什么,一堆人圍著個橢圓形立體蛋糕不說話。
眾目睽睽下,他踱步到沈期妤和錢巧巧面前,眉頭緊蹙。問神情局促不安的程時桐:“程時桐,發生了什么?”
程時桐卻認為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磕磕絆絆解釋:“妤妤在替我出頭,錢同學想讓我切蛋糕。”
蛋糕?
陸鄞飛看向那橢圓的,不必證實便能確定里面就是氣球的“蛋糕”。
“……”
小孩子才玩的愚弄把戲,也只有錢巧巧這個智商能干出來。
陸鄞飛面無表情同錢巧巧說:“你是不是覺得別人都像你一樣傻。”
錢巧巧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眼眶迅速泛紅:“陸哥哥,你怎么能說我傻!”
還是當著沈期妤的面!
“我讓她切我的蛋糕,是她的福氣!”
【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程牧愣了下,他想要說什么,卻一時不知怎么開口。
稍頓了頓,卻是好似漫不經心地,“怕什么?相信精神力等級論的傻X都那么多。”
沈期妤不由抬頭看過去,但短暫地對上視線后,她又飛快錯開了。
程牧:“……”
果然應該說點安慰人的話么。可到底該怎么說啊?!
程牧這么想著,那邊沈期妤卻悶悶地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她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你說得對。”沈期妤笑得喘氣,她抬眼看過去,“但我還是很害怕只有我一個人……你會陪著我嗎?”
被淚打濕的睫毛宛若沾染晨露,水洗過的瞳眸剔透地倒影著他的身影,仿佛整個世界都圍繞著他展開。
程牧覺得,他完了。
第 30 章 第 30 章
半夜時分,程牧睜開眼。
一雙清明的眼中沒有半分睡意,他注視著身側人的面龐,安穩的睡顏毫無防備地袒露在眼前,他視線順著眉眼的弧度描摹了片刻,過了會兒,他卻輕輕地拿開放在了腰上的手起身出了臥室。
程牧在安靜的回廊里站了一會兒,撥通了宋沃通訊。
好在兩邊的時間并不同步,宋沃這會兒還在工作時間,沒什么半夜被連環奪命call的痛苦,接到程牧通訊后也沒多想,只是問:“是之前的安排有什么問題嗎?還是有別的需要確認的地方。”
程牧不置可否地應了聲,倒也提了幾個細節問題,宋沃一一應下。
“我現在就去確認。”
宋沃這么說著,正準備轉接通訊,卻聽對面突然開口,“你們長官的婚姻情況很不好?”
經過一頓本來以為很沉重,事實上也確實很沉重,但莫名其妙吃撐了的午飯,沈期妤踏上了求醫問藥之旅。
但是一路上并不順利。
午飯吃得那么撐,身體上的不適可想而知。沈期妤現在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被撐開的胃部的存在感,仿佛動作稍微激烈一點,不堪重負的胃就能從食道里將食物嘔吐出來。
沈期妤本來還想打車的,但臨時決定坐公交。
多走兩步消消食吧,否則她怕太緊張吐到醫院里。
身體上不適完全是小事,精神上的問題才是大問題,腦海里的那個聲音不但沒停,說話內容還越發可疑起來。
[我覺得咱們可以聊一聊。你是不是太緊張了?這沒什么的,你別害怕,我又不是什么壞人……]
[只是聊聊天么,你別不理我啊!]
[你現在要去干什么?]
[你剛才和你娘、媽媽沒說真話吧?你不是去找同窗,你要去哪?]
沈期妤:“……”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她覺得自己分裂出來的這個人格溝通欲真的太旺盛了!
難道她內心里藏著很多話要說嗎?!
程晦有點郁悶。
雖然上次因為在天上的緣故,他覺得自己到了天宮,但是這次觀察下來,他覺得情況似乎也不盡然。但是不管到底是什么所在,他對這個奇妙的地方都十分好奇。
只可惜,唯一能和他溝通的是個小姑娘。
膽子有點小,偏偏戒備心還很強……他又不是拍花子,難不成還能靠說兩句話就把人拐走?
程晦喋喋不休地試圖打開話題,沈期妤則是努力嘗試放空大腦。
前者始終沒能取得進展,后者也覺得情況糟透了。沈期妤越是試圖放空、精神就越緊張,連帶著腦海里的聲音都越發清晰。
這么神思恍惚之下,沈期妤差點沒注意到過來的公交車。
一直等到車門在她面前打開,她才被驚醒一樣想要去確認公交車號。
家里的公交車沒有側邊的滾動顯示屏,只在車頭車尾有標號顯示,沈期妤本來都打算去前面確認了,還多虧了旁邊有個男生提醒了句“是7路”。
沈期妤要坐的就是7路。
她匆匆道了句謝,連忙上車。提醒的男生和她是同一班車,對方跟在她身后上來了。
十八線的小縣城里,公交并不像A市那樣繁忙,車上還有很多空位,但是沈期妤感受著依舊很滿的胃容物,往后走了一段,就找了個拉環停.下了:她這會兒不太想坐下。
沈期妤站定側身,往旁邊讓了讓,但是跟在她身后、本來應該順勢越過她往前的那個男生卻停頓了一下。沈期妤總覺得,自己似乎從對方臉上看出點“想說什么”的意圖。
沈期妤:“……”
實不相瞞,她這一瞬間想了很多。
對方剛才是和她一起等車吧?這人怎么知道她是7路?7路途經什么站點?除了圖書館就是市醫院了。她是不是在等車的時候表現出什么異樣,讓人覺得她是亟待關照的病患?……
萬幸的是,在沈期妤表情漸漸僵住之前,有人在后面招呼了一聲,“張成宇!”
出聲之人似乎是這男生的朋友,對方終于走開了。
沈期妤悄悄松了口氣,往背身向過道的方向轉了個身,同時默默地往上拉了拉圍巾擋住了半邊臉。
她應該沒有哪里顯得奇怪吧?
腦子里的那個聲音又冒出來了——
[怎么這么緊張?你對他有心慕之意?……你和我說說餉食前看的那塊有字的板子是什么,我教你怎么和他搭話。]
被吵了這么一路,沈期妤的心情早就從一開始的憂懼不安變成了漸漸暴躁,這會兒又聽見對方這么離譜的發言,額角的青筋都蹦起來了。
閉嘴吧你!
我為什么緊張你難道不清楚嗎?!
那聲音不恥下問,[為什么?]
沈期妤:“……”累了,毀滅吧。
到底還有多久到醫院!!
*
在沈期妤沒注意到的地方,公交車的后排也有一段關于她的談話。
先前那個出聲招呼人的是個橘色羽絨服的同齡男生,在朋友過來之后,他立刻擠眉弄眼,“怎么樣?要到聯系方式了沒有?”
張成宇一愣,“什么?”
“我在上面看著呢,等車的時候,你可一直盯著人家看。”橘羽絨服笑了一聲,又狀似感慨,“沒想到啊,大學霸也早戀,老丁知道了可要傷心死了……人有點眼熟,咱們學校的吧?哪個班的?”
張成宇:“不是你想的那樣。”
“少來!我難不成還能告密嗎?兄弟我是這么不仗義的人嗎?!”
“真不是。”張成宇解釋,“是去年學校的光榮榜上……”
他還沒說完,對面就小聲的“哦湊”了一聲,一臉“想起來”的樣子,“上屆狀元啊!可漂亮的那個。”
聲音稍微有點高,立刻就被提醒得撞了下手臂。
這人也回神壓低了嗓音,但仍舊堅持剛才的想法,“那更得要了!A大不是你的夢中情校嗎?那可是直系學姐……”
他這么說著,往沈期妤的方向看過去。
等看到那邊的情形,聲音不由一頓,喃喃“……那邊情況是不是不太對?”
張成宇順著朋友的視線抬頭看過去,稍愣了一下,也禁不住擰起了眉頭。
公交車上的人不多,偶有的幾個因為站點臨近站著的人也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車廂內、保持著稍遠的社交距離,但是沈期妤身后卻很近地站著一個中年男人。
兩人的角度沒法看到對方具體站得有多近,但是這情形給人的感覺就不太舒服。
張成宇盯著看了一會兒,不由皺著眉起身,“我過去看看。”
一旁的朋友也跟著站起來,“我和你一起。”
事實情況比兩人看到的還要更糟糕一點,沈期妤這會兒完全懵住了。
習慣了A市公共交通人擠人的情形,一開始被碰到的時候沈期妤完全沒察覺不對,她下意識地側身往里讓了一下,留出空間。這仿佛忍讓的行動好像給出了什么錯誤信號,對方的動作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隔著冬天厚重的衣物其實沒什么被碰觸的實感,但是沈期妤意識到發生了什么的那一刻,還是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胃里翻江蹈海。
理智告訴她,她這會兒應該大聲叫出來,厲聲喝止這種惡心的行為,但是喉嚨口像是被卡住了一樣、什么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渾身僵硬,別說躲開,就連簡單的挪動手指都做不了。
混亂嗡鳴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一道格外清晰地“嘖”聲,在這不知道不耐還是不滿的音調里,沈期妤勉強被拉回一點神智。
她艱難地往旁邊挪了一下,試圖躲開,卻聽對方開口,[我來。]
沈期妤這會兒完全是不知所措的狀態,她半懵著交出了身體的控制權。
下一秒,凄厲的慘叫聲響徹車廂。
公交車轉過一個扭曲的S彎后驟然減速,車內人順著慣性往前傾倒,伴隨著不知道什么東西掉落的聲音,是前方司機帶著點方言語調的厲聲喝罵,“T#@%*鬼叫什么?!”
沒有人回應。
跌坐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抱著脫臼的手腕,本欲出口的指責在對上那雙冷森森的眼睛后驟然停滯,徹骨的寒意自脊背深處攀上。他甚至顧不上脫臼的手腕,連滾帶爬地挪到了下車口,使勁地拍打著車門,“下車!!我要下車!!”
司機:“干什么干什么?!這還沒到站點呢!”
眼見著這人都要伸手去夠門邊的應急錘了,司機不得已、只能停靠在路邊。
門剛剛開了個縫隙,那人就強行將臃腫的身體塞出去,整個人半摔出了車門,倉皇踉蹌地跑遠了。
透過后門監控看見全程的司機:???
“……有病吧!”
話一出口,卻頓了下。說起來,這趟線路確實經過市醫院……是哪個精神科的病人跑出來了吧?
——有病治病!別出來害人!!
與此同時,后車廂。
剛剛站起來、還被剎車晃了一下的兩個男生:“……”
兩人對視了一眼,橘羽絨男生干咽了一口,小聲,“我覺得你可以再考慮考慮。”
這位學姐看起來脾氣不太好的樣子。
*
沈期妤當然不知道后面這短暫的對話。
在大腦終于恢復運作,徹底理清楚剛才發生了什么之后,她陷入了另一種懵圈之中。然而,她緊接著就感受到,車廂四下似有若無的視線投了過來。
沈期妤:“……”
她默默地把圍巾又拉高一點,遮住了大半張臉。
——成為視線焦點的感覺簡直糟透了!QAQ~
如站針氈地忍耐了幾分鐘后,終于到了下一站的停靠點,沈期妤逃也似的下了車。
這當然不是她一開始的目的地,但是她這會兒也無心去關注自己最開始的目的了。沈期妤自問,自己就算再分裂出幾個人格,也沒辦法做到這么精準的、毫不費力、堪稱動作輕巧地卸掉一個成年男人的手腕。
雖然不大愿意承認,但是她可能真的要考慮一下“自己身上發生了玄學事件”的可能性了。
維持了十八年的唯物世界觀被打破實在讓人心情復雜。
沈期妤就近找了張看起來干凈的公園長椅,再次確定圍巾足夠擋住面部特征,又拿出了耳機接到了手機上。再三檢查自己看起來就像是個正常的、正在打電話的路人,又不至于被熟人認出來之后,她清了清嗓子,語氣鄭重地小聲:“咱們來聊一聊吧。”
沒人應答。
腦海里的聲音似乎一下子消失了,四周只有冬日里的冷風掃過光禿禿樹枝的窸窣聲,安靜得有點詭異。
沈期妤正處于世界觀剛剛碎了還沒來得及重組的狀態,在這蕭索凄冷還莫名有點陰沉的天氣下,她總覺得身上有點涼。
就在她神經一點點繃緊,心跳漸漸加快的時候,終于聽見一道輕聲的氣音。
——[哼。]
沈期妤:???
宋沃條件反射地否認,“沒有的事!!”
光腦被摘下來了、眼鏡也是,但是他們好像沒搜身。
沈期妤借著蜷起來的動作仔細地感知了一下,發現對方居然真的沒動她身上的東西。
在耀域基地那種滿是星盜的地方,她可不敢什么準備都不做地瞎晃。要不是知道她有自保手段,程牧也不敢先走一步,讓她等聯盟的來人……摸清基地內部情報,然后傳消息給聯盟……呼,她差點還以為程牧真的打算當這個星盜頭子了……
思緒漫無目的地飄散了一會兒,沈期妤才使勁眨了眨眼,眨干凈眼底的淚水。
重又變得清晰的視線瞥向前方,星艦控制臺的操作桿映入眼中——程牧算是干了件好事,雖然學得不算精通,她好像會用。
沈期妤努力呼氣吸氣放松因為緊張而不斷提速的心率,免得還沒有動作就被發現不對。
身后的星盜看看蜷縮著微微顫抖的女人,又看看對方眼角溢出的淚水,輕蔑地嗤笑了一聲。
嬌弱沒用的聯盟大小姐。
要他說,老大上次就是對她太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