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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第一百零四十八課 出生之前不能選擇父母但出生之后可以選

    安各很少想起自己的父母, 大多數時候,她直接當那兩個人不?存在?。

    ……連“丈夫去世”這種事她都能拿出“沒必要在乎死人”的理由,說服自己?把他拋之腦后享受生活……

    安各甚至不?會感到羞愧, “你死之后我會快樂地好好活”, 這話?她對著洛安本人也說過很?多遍, 也做好了承受他對自己的失望與反感。

    ……但他為什么會一臉燦爛地贊同這種言論呢,一副“你能這么想就太?好了”的表情?……

    果然?, 她那時就該察覺到,對象的人生觀也沒有正常到哪里去。

    對洛安尚且如此, 對那兩個沒有才?能、遠見、自知?之明或半點?利用價值的人,安各就更冷漠了。

    報復他們還要浪費她的時間?與金錢呢,無視就是對那些人性價比最大化的方案。

    區區垃圾父母罷了,有什么好刻意在?意的。

    這個世界上?不?是誰都能這么幸運擁有一雙好父母的, 她只?是有點?倒霉,出生時踩中了小概率事件而已。

    踩中了就中了吧,哪怕頂著糟糕的概率出生, 之后的人生也不?能變成一部復仇劇啊,如果真要把自己?雛鳥時期遭遇的糟糕事情?糟糕人一個個暗暗記在?心里、再挨個報復回?去, 她根本就沒時間?過自己?的生活。

    厭惡?怨恨?似乎是沒有的,畢竟, 強烈的負面?情?感, 也建立在?正面?情?感的基礎上?……

    有愛, 才?會有恨。

    “對父親的孺慕”“對母親的依賴”, 這種東西, 從?誕生起就沒有過。

    記事起她第一次學會“父親母親”這個詞是從?仆人口中, 對著鏡子,看服侍自己?的人略嫌棄地拿著粉撲涂抹她脖子上?的淤痕, 嫌棄地嘟噥“身為父母也不?知?道為我們這些仆人多考慮些嗎,萬一被懷疑是我們掐的這個月的獎金就沒了”。

    安各遠在?明白“父親母親”意味著什么之前,就習慣了他們輪番過來試圖掐死自己?的事實。

    安各遠在?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有穿得漂漂亮亮的小女孩牽著父母手喊爸爸媽媽之前,就習慣了揮拳錘向親生父親的臉。

    ……挨打當然?要反抗咯,她起初想進地下拳館也不?是為了發展興趣愛好。

    打不?過的時候要像豹子那樣拼命逃跑,打得過的時候要想豹子那樣重重揮出利爪。

    ——被名?為【父親】的家伙摁在?地上?打時,又瞥見【母親】憐憫地袖手旁觀時,她就有了這樣的覺悟。

    哦,非要說的話?,她其實也是被“家暴”過的?

    但也不?算吧,“家暴”只?是施暴者宣泄自己?無能狂怒的情?緒,可父親打她母親掐她……

    是真的為了殺死她。安各看得清楚。

    ……他們想殺她,也正常,安各仔細想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兩個嬌生慣養的人,一場大家長壓迫下的政治聯姻,互相把彼此視為枷鎖也互相折磨,折磨久了卻也產生了一點?點?的感情?……然?后,把徹底修復關系、重獲家族地位的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

    誕下嫡系的第一個子嗣后本以為能揚眉吐氣,結婚成家的男人能順利接過長輩的權柄,誕下子嗣的女人完成聯姻任務后就可以奔向自由……結果呢,卻發現后者是個“闖空門的野鬼”,所以連帶著也被家族所厭棄。

    因為她是個野鬼啊,是他們眼中的天煞孤星,把這種臟東西帶進家族的人,安老太?太?當然?不?樂意讓他們處境愉快了。

    安家香火繁盛,兩個指望從?長輩指縫里求富貴自由的年輕人,折磨他們不?會損害任何人的利益。

    哪怕是和她這個小小年紀的“野鬼”比,安各的父母也更好欺負。

    安各能抱著老太?太?的腿咬出血,能對著祖祠大罵她是老不?死咒她早死早超生,他們能嗎,敢嗎?

    柿子當然?要挑軟的捏,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所以安各的父母趁她弱小時屢次試圖殺了她,又在?她學會揮拳、擁有婚約后完全無視了她,在?她面?前成了嘴巴被針線縫住的啞巴。

    所以安老太?太?每次被安各氣得兩眼發黑后,也會去找她的父母,責罵、教訓、用各種各樣的手段懲罰他們。

    是你們生出來的禍胎,是你們造孽帶進來的野鬼,跪下,磕頭,休想拿走安家半分權利。

    ——這也是安各如今能這么灑脫地無視他們存在?的原因。

    哪怕她不?動?手,他們也足夠慘了。

    安老太?太?一直、一直、一直暗暗折磨著他們,安各這些年來給她帶去的怨氣,安老太?太?完全發泄在?了她的父母上?。

    所以安各樂意冷眼旁觀,當他們的求救與嘶喊不?存在?。

    反正那位大家長不?至于真正弄死兒子和兒媳,也不?會少你們吃吃喝喝,閑來無事罵幾句跪幾下做做規矩罷了,有什么難忍的哦?

    不?就是給人當狗嘛。

    在?老太?太?的安排下結婚生孩子拿股份拿地位時樂意,怎么現在?就覺得服從?老太?太?安排痛苦得不?像話?啦?

    ……嗤。

    安各移動?指尖,輕輕把它點?在?了男人憤怒的臉上?。

    平心而論,即便上?了年紀,這也是個帥氣男人。

    只?是多年來自暴自棄,沉迷酒色財氣……

    又被老太?太?壓著,不?得不?拿出“血親”的身份,隔空用那些玄學的小手段詛咒她……然?后被反噬成了這幅枯槁模樣。

    笑死人了。

    安各咧嘴,猛地動?手,拔掉了他一把頭發。

    “哎喲,父親,怎么沒力氣起來打我了?”

    男人呼哧呼哧地喘著氣,青筋直冒,眼球幾乎要瞪出眶外。

    他臉上?的神情?只?有極致的憤怒,與隔壁床滿臉幽怨的女人對比,男人要有骨氣得多。

    也愚蠢得多。

    那個女人還指望用“母愛”重新喚回?她的孩子得到榮華富貴呢,你卻依舊把殺意和厭惡擺在?臉上?,真覺得我仍然?是那個連逃跑也跑不?快的小奶娃?

    粗暴、霸道、沉默又冷酷。

    ……所以我才?討厭那些“極具男人氣概的男人”啊,安各想,估計是小時候被這樣的父親打了太?多次吧。

    每當你攥緊拳頭,每當你一言不?吭地走近我揚起手掌……

    安各撕下他的頭發,又握拳,直接砸了下去。

    “父親。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你走近我時,從?未給我帶來恐懼。

    疼痛、暴力,只?驅使我更想把拳頭揮回?你的鼻梁上?,讓你嘗到更粗暴疼痛的東西。

    誰讓我也是你的女兒呢?

    “嘭”地一聲,遠超常人勁力的拳頭重重砸下,錘在?男人的枕邊,整張病床都發出了不?詳的尖叫聲。

    檢測儀里的心臟線路瞬間?攀升,男人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一絲驚恐。

    安各緩緩收回?有些發紅的手,松松指節。

    那是成年人棱角分明的手。并非三四歲小孩的手。

    “看來你終于明白了?”安各再次抓住他的頭發,也不?管那旁邊是不?是還有一塊正在?流血的頭皮,“你,父親,快死了,而我正在?進行臨終關懷。對一個快死的人做什么都很?容易,所以態度好點?,知?道嗎?”

    “……”

    是這樣。

    瀕臨死亡、躺在?病床上?的他,什么都沒有了。

    即使這是安家大宅,即使老太?太?就躺在?幾米之外,即使周圍站著許許多多曾與他同仇敵愾、一起仇視這個野鬼的“長輩”……

    沒人愿意發出聲響,打擾安各的行為。

    安老太?太?一死,再沒人敢與安各叫板了。

    或許,哪怕是安各此時直接把他掐死在?床上?,那幫慣會趨炎附勢的人也會幫她埋尸吧……

    “接下來,我問,你答,搖頭或點?頭,懂嗎?”

    “……”

    他點?了點?頭。

    “是你們要殺我,還是老不?死的要殺我?”

    搖頭。

    “哦,老不?死的逼著你們兩個殺我……是玄學界里的什么詛咒嗎?必須有血親,所以才?用了你們?”

    點?頭。

    “因為沒殺我成功,你們三個都被反噬了?”

    點?頭。

    ……目前為止,基本也符合她的調查與推測。

    安各只?是在?確認信息,她又摸索著問了幾個問題,直到檢測儀里的心電圖聲越來越微弱,男人的動?作也越來越慢。

    最終,他連點?頭搖頭都做不?出,只?能眨動?眼睛。

    憤怒暴起的青筋也落了下去。

    安各愣了一下。

    她見到男人臉上?的驚恐逐漸轉化為絕望,慢慢的,化作一片灰白。

    ……嘁。

    這就完了?嚇一嚇就徹底喪失斗志了?已經完全放棄準備等死了?

    她心里沒有得意,沒有快樂,只?有茫然?。

    很?小很?小的時候,一直渴望著把拳頭砸回?去,暗暗想過哪怕拼著這條命也要打死的家伙……

    也就這樣而已。

    安各突然?產生了一點?莫名?的情?緒。

    這種情?緒令她很?想立刻揪過這個男人的衣領把他從?病床上?拽起來,給他打幾針激發生命力的激素,再結結實實揍他一頓。

    你這是什么意思?強橫對了我一輩子,如今卻要向我展示這茍延殘喘的畫面?,指望我可憐你嗎?

    “媽媽?我跟曾祖母告別過了……媽媽,我要跟爺爺奶奶說話?嗎?”

    ……算了。

    沒必要和無聊的垃圾繼續計較。

    她總不?能帶壞孩子。

    安各踢開凳子直接站起,又牽過了安洛洛:“說一句就行了,說完了媽媽帶你去祖祠。”

    “哦……爺爺奶奶早死早超生!再見啦!”

    “……”

    話?說究竟是誰教女兒的,臨終關懷時開開心心說這種話?。

    安各心情?復雜,但瞥見父親在?呼吸罩下變化的臉色后,她突然?就開心了不?少。

    “洛洛的臨終關懷說得真妙,洛洛的告別語特別棒。”

    “謝謝媽媽——我們可以去祖祠了嗎,我不?想呆在?這里了,一大股臭味和消毒水味混在?一起,好討厭——”

    “哈哈,好……”

    男人灰敗的眼睛慢慢合攏,但另一邊,女人躺著的病床,突然?劇烈搖晃起來。

    “安各——!”

    沒有記憶里那么尖利,也沒有那么連貫,喊這話?時夾雜著不?斷的咳嗽聲,她氣若游絲,聲如蚊蠅,似乎要把最后吊著的那點?活氣也咳到吐出來。

    但安各的表情?立刻就落了下去。比剛才?呆在?男人病床前、出拳威脅他的臉色還要難看。

    安洛洛小朋友抬頭:“媽媽?”

    那張病床顫著聲說:“安各……到媽媽這里來……求你……”

    嘖。

    安各松開牽著安洛洛的手:“去外面?的走廊等媽媽吧,洛洛,媽媽很?快就過來。”

    “那媽媽你要快一點?啊,”天真的小孩完全沒被病房中的氣氛影響,她只?是抱怨道,“這里越來越臭了,媽媽你呆久了也會變臭的……”

    “放心,很?快。”

    的確很?快,安各只?希望對著那個男人的臉揮拳,但她從?來不?愿在?女人面?前久留。

    “安各……求求你……救救媽媽……”

    媽媽。

    因為她總愛可憐巴巴地自稱這個詞,哪怕親眼見她被父親打出耳鳴。

    安各面?無表情?地走近病床,只?對那個滿臉希翼的女人,留下了一句話?。

    “如果是必須要血親參與才?能進行的詛咒,重要部分不?是那個男人,這個計劃有你才?能成功吧?”

    女人的臉色也飛快灰敗下去。

    “媽媽真的沒想害過你……是老太?婆逼媽媽……”

    你沒想啊。

    可你不?是每一次都沒錯過嗎。

    對著這個女人,她連憤怒的精力都沒有了。

    安各只?是冷漠地說:“哦。”

    然?后她轉身離開,大步走向等在?走廊上?的女兒。

    “……安各!你回?來,你回?來,你已經是個當母親的人了,你怎么就不?懂媽媽的心呢,安各——”

    “嘭”一聲,是安各砸上?了廂房的門。

    吵死了。

    第152章 第一百零四十九課 從未有過的東西失去之后也會有點難過

    安洛洛小朋友在門口等了兩分鐘, 就見?媽媽走?出來,伸手牽她離開?。

    這也太快了吧,安洛洛小?朋友嗅著從木頭門縫里飄出的那股臭味, 又眨眨茶色的眼睛, 對媽媽說:“奶奶他們還要過好幾個小?時才能死掉呢, 我們現在就走?嗎?”

    媽媽低頭看她,神色有些莫名。

    “說不了話睜不開?眼睛, 意識已?經完全?昏迷了,留在旁邊等著也沒用, 所以媽咪先帶著你去其他地方……等他們徹底死了,媽咪還要回來,安排葬禮和遺產之類的事。”

    安洛洛立刻快樂舉手:“那我可以今晚在媽媽的祖祠里過夜嗎?我想要那張媽咪小?時候睡過的小?床!然后然后,如果爺爺奶奶和祖母他們死掉了, 我也要留下來參加葬禮吧?明天可以不上學嗎媽咪?”

    “……”

    不是第一次察覺到,她的女兒?,看待生死的態度, 實在是太風輕云淡、與眾不同了。

    她描述那幾個血親長輩即將死亡的感覺,就像是單純打量一只標有“幾年幾月幾日?幾時某某將死”的掛鐘, 然后帶著“我能夠準確讀出鐘表哦”的驕傲說出來。

    這是孩童獨有的天真無?邪嗎?

    可這個年紀的孩子?,洛洛又這么?聰明, 早該知?事……

    她明明也從未避諱過死亡教育, “你爸早死了而且是媽咪把他燒成一盒子?灰為首都土地肥沃度做貢獻哦”, 安各以前很常說。

    可洛洛寶貝的態度……

    “哦好的”“知?道了”, 沒有好奇, 沒有驚恐, 司空見?慣般點點頭。

    以前安各認為這是因為她對“死亡”還沒有深刻認識,但現在再仔細想想……

    就像是, 她對生死的好奇心、恐懼心,早已?被其他人?挨個滿足過,又仔細教導,得到了格外詳實的答案。

    “洛洛寶貝,你怎么?知?道他們要過幾個小?時才能去世?”安各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女兒?的臉頰,“而且這種歡快的表情最?好收斂一下哦,雖然媽咪覺得你的態度很棒,但被其他人?知?道你面對奶奶他們去世的消息第一反應是‘不用上學’,那些垃圾會更看不慣你的。”

    女兒?沒有回答她的第一個問題,只是抓住了她的手,露出一個傻兮兮的笑。

    “沒關系啦,媽媽,”她輕快道,“因為我是你的女兒?,他們本?來就看不慣我,所以說什么?都可以啊。”

    不管是“不能在木走?廊上跑來跑去”“和長輩打招呼時不能笑嘻嘻”還是“要叫對稱呼行好禮”,這棟老宅子?里制定?的一切規矩,安洛洛從未在意過。

    她又不是安家的小?孩,她是爸爸媽媽家的小?孩,遵守“飯前洗手”“一天吃糖不過量”這樣的規矩就行啦。

    安各頓住了。

    “……誰教你的?”

    陳舊的木頭走?廊上,高高掛起的紙燈籠一搖一晃,隔著窗欞,廂房里集聚的人?影們交頭接耳,視線似乎要穿透紙窗,窺探到離開?的安各所做的一切。

    但安各轉身背對那些打量與揣測,只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女兒?,神情在燈籠朦朧的光線下模糊不清。

    “對這些人?的態度,對生死的理解,這些東西,誰教你的,洛洛?”

    當然是爸爸啦。

    可安洛洛小?朋友莫名不太敢說出這個答案。

    或許是紙燈籠被風晃得太厲害,她突然,破天荒地,從媽媽身上感受到了類似爸爸的“威嚴”。

    于?是安洛洛搖了搖媽媽的手。

    “媽咪,”她小?心翼翼,“你不要生爸爸的氣。”

    ……好家伙,這回復雖然不是直接回答,卻?也基本?等于?把真實答案甩她臉上了。

    安各閉了閉眼,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頭疼,該生氣,還是該欣慰。

    頭疼女兒?真的是一只貨真價實易被套話的傻白甜,沒繼承自己半點心機;

    生氣對象真的偷偷瞞著自己不知?道跟女兒?教育了什么?鬼東西,她明明不想讓女兒?被安家這些垃圾貨影響;

    欣慰……

    安洛洛擁有這樣奇異的生死觀,又能這么?豁達冷漠地看待安家人?,她竟然還覺得,他教育得挺好。

    因為女兒?比她心硬多了,她將來肯定?也不會容易受傷。

    小?孩子?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甚至很容易注意到一些大人?注意不到的東西……

    是啊,不能欺瞞,只能引導。

    哪怕她仔細遮掩,回老宅時總下意識把女兒?往想要拼命討好她的那些年輕人?中間塞,安洛洛也敏銳看穿了這個家對媽媽的抵觸,然后給出了她自己的回應。

    他們不歡迎她和媽媽,那她也不歡迎他們,爺爺也好奶奶也好,幾小?時之后即將死掉,也沒有自己“明天不上學”重要。

    這不符合普通的“善良”。

    但……

    “洛洛寶貝,”安各牽著她,慢慢離開?走?廊,“你這樣很好,媽媽也贊同你這么?想,但以后在外面,你要懂得遮掩一下……”

    安洛洛發現媽媽誤會了:“我很尊敬爺爺奶奶和祖母他們的,媽媽,我沒有刻意討厭他們啊。”

    “早死早超生是祝福,”她認認真真地仰頭看向媽媽:“爸爸說的,能夠干干凈凈沒有牽掛的死去,是最?幸福的結局了。”

    ……是嗎?她還真是發自內心尊敬長輩啊?

    “洛洛為什么?會尊敬他們?媽媽沒教過你要把那些人?當作長輩吧?”

    “長輩就是長輩,”安洛洛想了想,“爸爸說他們身為長輩卻?能不要臉地放下身段娛樂媽媽和我,這叫……彩衣娛親?所以是值得尊敬的長輩。某天如果站在他們的病床前,我們一定?要懷著真誠的心情祝他們早點死掉。”

    安各:“……”

    很好,原來她壓根沒什么?冷酷無?情人?間清醒的思想高度,洛洛寶貝就是單純被她爸忽悠瘸了。

    安各再次意識到了女兒?的傻白甜程度。她復雜的情緒蕩然無?存,只剩下了恨鐵不成鋼。

    媽咪的小?寶貝啊,你怎么?就這么?傻呢,被你爸忽悠得團團轉也發現不了啊??

    媽咪我好歹能支棱起來撕他幾層馬甲,你呢,你只知?道在他忽悠下傻樂!

    “媽咪,起風了,外面有點冷啊,我們走?快點吧。”

    安洛洛加快腳步,目露期待:“剛才我等在外面時,爸爸發消息來,說拜托人?去拿了車后備箱里的保溫袋,飯團和奶茶已?經在祖祠的爐子?里熱上啦……快快快,媽媽,我們去搞點夜宵吃!”

    安各:“……”

    什么?破爛東西。

    所以出門?前你給我塞那一堆食物是已?經知?道了我要去安家奔喪?而且你什么?時候在老宅里認識人?了?你在老宅里認識的人?怎么?越過我的車輛防盜設施取了保溫袋?又是怎么?跑進祖祠里燒爐子?的?原來你提前幾小?時就預測到我們倆在郊區老宅這邊會受凍受餓吹冷風啊?那還裝著一副“賢良淑德送你離家出走?”的模樣?

    ……算計完女兒?算計我,天天演戲忽悠別人?很有意思是嗎?

    ——數十分鐘后,安各看著祖祠地板上架起的小?煤爐,又看著那自動攪拌的湯勺,再看看旁邊憑空飛起又被拆開?包裝紙的飯團。

    安各:“……”

    他豹豹的,徹底不演了是吧。

    這家伙的熟人?真的是鬼啊??現在完全?不裝了??

    “小?各呀,我不是鬼,”半空中有個嬌滴滴的嗓子?開?口了:“我是你太太太太……奶奶呀,你看,我的牌牌就放在那里,我是守護安家的祖靈之一。”

    安各:“……”

    “不要用這種看鬼的眼神瞪著人?家嘛,又粗俗又不禮貌,我怎么?會是鬼那種臟東西,”嬌滴滴的祖靈失落道,“再這么?看奶奶,奶奶就要哭啦。”

    安各:“……”

    一旁的安洛洛小?朋友適應良好——在她眼中,也沒有驚悚地“自動攪拌勺”“半空拆飯團”,她清晰完整地看見?了拿著小?團扇的太太太太太……奶奶,一下一下地攪著爐子?上加熱的奶茶,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媽媽。

    還有旁邊一大堆蠢蠢欲動的爺爺奶奶們,大家都縮在旁邊,亮晶晶地瞅著媽媽,仿佛一群穿著旅游紀念衫的人?類觀賞被圈養的國寶大熊貓。

    畢竟媽媽以前來祖祠從未和他們互動過,但這一次爸爸直接跟太太太……奶奶說“能不能請您幫我再加熱一下那些食物,在她面前加熱也沒事”。

    太太太……太奶奶高興壞了,這無?異于?“可以正式接觸安各”的信號,從來只是搖著小?團扇搓麻將的嬌小?姐立刻擼起袖子?,哪怕奶茶只需要往爐子?上一放就能自動熱起,她依舊找了根湯勺,賣力地攪動起來。

    安各……安各望著眼前那根在奶鍋里刷存在感的湯勺,深吸一口氣。

    “您……今年貴庚?”

    “死了三百多年呢,”對方更嬌羞了,“人?家還小?。”

    安各:“……”

    嗯,還小?。

    聽聲音就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小?個豹豹球啊!!

    她記憶力好,雖然以前不敬鬼神也不敬祖宗,但從小?她待在祖祠里睡覺的時間遠超待在自己臥室里的時間,對著祖祠磕頭抄經書的時間也遠超……

    總之,祖祠里供奉著幾個牌位、牌位上的姓名歲數與年代,安各早就爛熟于?心。

    她說不定?是整個安家最?了解祖祠的人?了,比安老太太還熟悉。

    年紀輕的嬌小?姐,三百多年前去世,如果沒記錯的話……

    “您是……14歲患病離世的安秀禾奶奶?”

    秀禾奶奶立刻發出一聲怪叫,安各瞬間被拉回了自己青春年少不懂事時看明星脫衣服時發出的雞叫里。

    “你認識我哦?”奶奶雞叫聲比她還響亮:“小?各一下就把我名字報出來了呀呀呀呀!我一直一直看著你——超級崇拜你的——原來你也知?道我——啊啊啊——”

    安各:“……”

    哦,原來同是追星少女。

    這令豹牙疼的相似度她突然升起一些不詳的預感。

    “敢問您和我丈夫是怎么?認識的?”

    秀禾奶奶:“呀~”

    ……很好,這蕩漾的怪叫。

    安各眼皮狂跳。

    “因為他長得好好看哦,”秀禾奶奶蕩漾道,“滿二十歲時上門?拜訪安家想見?你一面,那時我就相中了,當時你不是正好在國外讀書不肯嫁嘛,我就跟他說,你不愿意完成封建包辦婚姻,但我可以我樂意,我會代表安家聯姻……”

    安各:“……”

    “雖然他那時拒絕啦,”秀禾奶奶繼續蕩漾,“但之后為了見?你一面來找過我幾次,和你結婚后每次回安家都會抽空陪我打麻將呢!他真養眼……不不,我是說真好!”

    安各:“……”

    二十歲的老婆?

    專程上門?拜訪?

    安各沉默良久,在安洛洛小?朋友的“媽媽媽媽奶茶熱好了沒”背景音中,終于?動了。

    她把熱好的奶茶“咕嘟嘟”倒進安洛洛的杯子?里,又“窸窸窣窣”打開?他給她打包的塑料袋,拿出尚有余溫的飯團……

    然后“嘭”地一下把手里熱好的飯團扔到了地上。

    秀禾奶奶:“?”

    安洛洛習以為常地吹吹奶茶上的熱氣:“媽媽,干嘛呢,被爸爸氣到也不可以玩食物,回去把食物投擲到爸爸臉上就好啦。”

    安各:“……”

    在女兒?的教導下,安各默默撿起了地上的飯團,剝開?沾了灰的包裝紙。

    然后,“啊嗚”一口。

    她惡狠狠地、仿佛把飯團當成某人?的代餐似的,異常用力地咬下了裹滿白糖與油條碎的黑米團。

    ……就算這是她最?喜歡的飯團做法她也要狠狠地咬!就算里面的油條碎一嘗就是他本?人?專門?做好后又切碎的新?鮮油條!她狠狠地咬!絕不動容!

    【兩小?時后】

    安各狠狠地代餐狂咬終究還是沒得到效果,怒氣隨著入口的溫暖食物逐漸扁下去,逐漸膨脹起來的只有她的肚子?。

    雖然見?那些人?很生氣也很累人?,但吃過晚飯后又塞了兩個飯團一杯奶茶小?半盒山楂糕,即使是她也有點撐了。

    ……話說他是不是故意把她往胖了養啊?明明這人?裝死時她已?經把胃口變小?了,最?近食量卻?又開?始遞增!

    明知?道她來給垃圾奔喪,也不多表示幾句,只給她塞了一堆吃的喝的……

    好吧,這種時候啊嗚啊嗚吃東西,也的確比交談有用得多。

    吃完后安各帶著安洛洛去消食,具體內容是讓女兒?騎在自己脖子?上,大搖大擺在老宅里繞了一圈,又闖進一片哭聲的病房里,大搖大擺地扯走?了老太太掛在秘密口袋里的鑰匙。

    秘密鑰匙的存在是她和秀禾奶奶套話時打聽出來的,據說那可以打開?老太太臥室里的密室,里面藏著不少安家的秘辛。

    ……至于?那幫要哭不哭、醞釀情緒等著號喪的人?見?她闖進來后直接扯開?老太太衣服又離開?,會是什么?反應……

    安各懶得管。

    三個人?還在吊著那口氣昏迷呢,他們就高高低低準備哭喪了,難道還要跟她講孝道嗎。

    她收好那柄鑰匙,又顛著騎在肩膀上的女兒?,溜溜達達在大宅里繞了第二圈,繼續消食。

    順便去老太太密室里轉了一圈,發現里面重要的資料全?都搬空了,看來是提前明白自己時日?無?多、死了之后這宅子?會完全?落進她手里,所以轉移走?了那些她會感興趣的東西。

    安各特意丟下老婆獨自回這里見?這幫糟心人?,當然不是單純為了“緬懷童年”“給父母送終”,她主要還是奔著安老太太守的那些秘密來的。

    安老太太已?經算是在她這里存在感最?高的“童年相關人?”了,即使她站在如今的地位與高度,那老不死的也還是安家這個千年大族的掌權人?,手里還握著不少她也無?法探尋的秘密,這是安各一定?要到手的。

    譬如,她當年,究竟如何搭上了無?歸境的洛家?

    那么?多的豪富拼了命也要擠進玄學界的圈子?求長生,看看郭氏的那位就知?道了,以他的身份與驕傲,甘愿陪在16號旁邊做男寵也要討好她……

    安老太太當年一出手,卻?直接給她和洛安訂下了婚約。

    如果她的推測沒出錯的話,無?歸境洛家,在玄學界內的地位,只會比16號背后所謂的“古家”更高。

    否則16號不會用那么?陰損的手段貶低他,如果是個毫無?背景的人?,她動用家族勢力就能直接碾壓。

    將洛安和白影重合在一起后,安各結合自己曾發現的那些疑點,能推測出的東西就更多了。

    如果背景神秘的洛梓琪和洛安是親姐弟,而白斗笠曾提及的“除了姐姐全?家死光”屬實……

    那他們兩個,就是無?歸境洛家這一代唯二的掌權人?。

    看洛梓琪對洛安的態度,他絕不是無?足輕重的旁支,嫡系的可能性很大。

    以安老太太的心氣,也不太可能巴結一個洛家的旁支……

    安各曾花了十幾年憎恨那老不死,她也非常了解她,老不死對規矩、玄術、長生不老的追求異常貪婪,看似慈眉善目實則錙銖必較,從不肯做賠本?買賣。

    能讓她彎下手段,幾乎“賣女求榮”般獻上嫡孫女也要巴結的人?……

    安各甚至認為,洛安被訂婚時曾是洛家的“家主備選”。

    不過洛安明確告訴過她洛梓琪才是“村長”,那他肯定?不是現任當家,而且,根據16號提及的那些背景,他如今獨自在某個凋敝師門?行動,被裴岑今這個姓裴的非血親認作弟弟的話……

    大概率是早就退出那個家族了。

    僅憑16號一面之詞還不能下定?論,安各如今對洛安和洛梓琪在玄學界的評價只有一些模糊的猜測,但大家族內部的爭權,發生什么?皆有可能。

    而且,不是她看不起老婆……

    那個破爛性格,那些自閉習慣,周圍陌生人?數量超過三就仿佛與世隔絕鉆進角落里……他無?論如何也不適合當掌權者的。

    大概是和平讓渡吧,畢竟洛梓琪和他的關系至今還挺平和,當年大概沒有為了爭位子?撕破臉。

    所以,小?時候她訂婚一次又因為“對方失去繼承權”取消,那時,無?歸境洛家的繼承權爭奪戰便結束了。

    之后重新?訂回來,應該就是洛梓琪作為家主主導,和安老太太再次達成了協議。

    秀禾奶奶說洛安二十歲時曾來安家試著拜訪過她,那應該也是默默接受了家主安排過來的婚約,沒有抵觸情緒。

    ……唔。

    洛梓琪。

    安老太太之后,她應該是個關鍵人?物。

    但琪琪美女的嘴很嚴,她這么?多年旁敲側擊也沒弄到多少信息,還次次被誤導……

    而且,如果事實真如我推導,琪琪美女那個性格,也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一個陌生女孩的婚約強加給自己的嫡系親弟弟吧?

    她不是那種封建大家長。

    也就是說,我身上還有一些我所不知?道的東西,價值高昂,以至于?洛梓琪哪怕剝奪弟弟“自由戀愛”的可能也要他和我成婚,以至于?安老太太下了狠手要在綠山拍賣時殺死我,以至于?玄學界里的某個“強大組織”次次對我動手,逼得洛安哪怕暴露一些隱藏多年的秘密也要現身保護我……

    現在為我招來殺身之禍,出生起就在我身上,安老太太隱瞞我的秘密,洛梓琪訂下婚約想讓洛安得到的東西……

    是天煞孤星的命格?還是過硬的八字?

    那些滿嘴胡言的道士們,最?看重的成婚條件也就是這些吧,命格、八字……又或者體質?

    她就快想到了,還差最?后一點,最?后……

    “媽咪,”騎在她肩膀上的女兒?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你站在這里念念有詞好久了……我困啦。”

    信息還是不全?。

    牽一發動全?身,她以前不愿意傷筋動骨把老太太搞下去,之前調查安家的動作也不方便……

    嘖,原本?以為動身來這一趟,就能榨干凈老不死手里最?后那點底牌呢。

    可她偏偏提前轉移走?了那些資料……

    不對。

    手里能打開?老太太密室的鑰匙是祖祠里的安秀禾提點她,才能找到。

    而安秀禾是洛安發短信來通知?,讓她正式在自己面前露臉自我介紹。

    這把鑰匙……

    是老婆親自遞給她的線索。

    無?論是做便當、委托安秀禾熱奶茶、透露老太太的秘密……

    她不需要想那么?復雜,這些事,只暗示一個結果。

    他在告訴她,他知?道一切。

    因為他答應了她不再隱瞞。

    所以,如果她真的想好了、放平心態去接觸祖祠里的非科學存在,就可以直接去詢問他了。

    ……唉。

    安各把手里的鑰匙放好,帶著肩膀上再次開?始打哈欠的女兒?,慢慢往回走?。

    說是在算計她……費盡力氣安排這一切,也不過是小?心翼翼的試探。

    【你真的準備好了嗎】,他想表達的只有這個吧。

    所以才會放她帶著女兒?獨自回安家……因為他不敢親自跟過來,見?證她的回答。

    他只敢給她空間與時間,讓她想清楚了,再自己回去,用行動作出回答。

    安各嘀咕一聲:“真破爛。”

    心眼比毛多,膽子?比針小?。

    “媽媽?”

    “哦,沒什么?。我在罵你爸,他大概率是不會來接我們倆了。”

    “……哈欠,能不能明天罵啊,我們在大宅里轉了好久啦……”

    “走?走?,回去睡覺。”

    安各把女兒?帶回祖祠里,一番洗漱后放進那張屬于?自己的小?床里,又替她掖了掖被子?。

    安洛洛瞬間就睡著了,誰讓睡前媽媽帶著她在大宅里溜達了三圈消食,直接晃悠到晚上十點。

    安·原本?還想找女兒?聊聊復雜心事·各:“……”

    沒心沒肺的傻白甜。

    她躺到安洛洛身邊,望著女兒?的小?臉不禁酸澀想道:我怎么?就不能是個沒腦子?的傻白甜呢。

    我要是能真傻,就不用想那么?多,就不用費勁和破爛老婆斗智斗勇,傻乎乎在他的千層手抓餅般的套路里樂就是了,反正他也不會害她……

    話說她至今也依舊在他的某些套路里傻樂吧,那些不涉及正事的小?手段,誰知?道他會施展多少,她可是一個看見?第一只扣子?被解開?就被動搖的家伙……

    【但我想見?你。真正的你。】

    據說是玄學界最?為強大的天師,聽她一句夸獎,就臉紅了個透。

    ……哪里強大啦,16號是不是誆我的,那樣子?明明就又可愛又傻的。

    腦子?或許是挺好用的,性格也的確有差勁的地方,但被她錘被她掐被她罵從不反抗啊,怎么?看怎么?乖……

    安各想象不出。

    拿著法器威風凜凜劈開?整座地下拍賣場的男人?,為什么?能輕描淡寫地把珍貴的法器遞給她,任由她戳壞,又露出一個靦腆的微笑呢。

    ……和曾把“強橫”“暴力”貫徹到底的那個男人?,父親,完全?不一樣。

    “鐺——鐺——”

    巨大的銅鑼聲響起。

    胡思亂想、完全?沒睡著的安各飛快坐起,第一反應就是堵住女兒?的耳朵——

    “我,我在這邊看著洛洛吧,也施過隔音的結界了。”

    小?房間門?口突然響起秀禾奶奶的聲音:“你快去,鑼聲響了兩下,是你父母去世了。”

    ……哦。

    畢竟還是安家的祖靈,肯定?無?法想象“父母死之后懶得奔喪”的家伙吧……

    安各不想在這個天真的奶奶面前表現出自己對長輩的厭惡反感,她低著頭草草點了點,便穿鞋往病房那邊去。

    走?到半路時,銅鑼又響了一下,這次估計是安老太太。

    ……全?死了啊。

    安各踩著鞋,吧嗒吧嗒地走?進病房里,掠過那些大聲嚎哭的親戚旁支。

    她冷漠地掃了一眼病房里的三具尸體。

    “我會派人?主持葬禮。”她平靜地說,“葬禮之后分配遺產。”

    身后高低起伏的逼真哭聲一頓,立刻就沖著她哭得更逼真了。

    安各還甚至還聽見?了“我可憐的小?姑娘哦”這樣的嚎哭。

    ……說的好像她跟他們很親似的。

    草草交代完,又見?過早就等在一旁的律師與殯葬人?員,商量一個大致的章程后,安各就從病房里離開?。

    哭聲太鬧了,喊她可憐裝著很心疼她的人?也太多,待在里面心煩。

    不過,幾分鐘出去就回來,讓祖祠里那些先輩見?了,也不好解釋吧……

    安各默默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攝像頭,確認自己眼眶半點沒紅。

    ……這樣回去見?長輩,肯定?說不過去。

    她退出攝像頭,又劃劃屏幕。

    爸媽死了,是不是應該發個朋友圈慶賀啊。

    可手指卻?停在了通訊錄,最?前方的號碼上,靜靜停了許久。

    ……算了,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半,他應該上床睡覺了。

    安各關上手機,低著頭,腳步一深一淺的,在空蕩蕩的大宅里繼續晃悠。

    不想去假哭遍地的地方被垃圾包圍,也不能去真心關愛自己的長輩身邊被噓寒問暖。

    鐵石心腸真的很不討喜,她有自知?之明。

    女兒?還在睡覺,明天早上她就開?車回去,然后……

    “豹豹。”

    安各頓住腳步。

    她抬起低著的腦袋。

    不知?何時她已?經走?向大門?口,而洛安正站在門?外邊。

    他的眼神很安靜,穿了一件黑風衣,頭發有點濕濕的,不知?道站了多久,才沾了入夜后的露水。

    安各:“……”

    他是不是有病啊,等在門?口,偏偏不知?道進來找她。

    但安各張開?嘴巴,跟他說話時,卻?吐出的是——

    “我爸爸媽媽死了。”

    洛安眨眨眼,沒有憐憫也沒有唏噓,神情和此時的她一樣平靜。

    他們面對面站著,就像一對鐵石心腸的破爛鏡子?。

    但鏡子?之一主動開?口了,他甚至向她伸出了手。

    “嗯,我來接你和洛洛回家。”

    “……”

    “跟我回家嗎?”

    “……”

    安各沒說好。

    但她動動胳膊,沉默地伸出去,牽住了他的手。

    牽得很緊,很緊。

    邊角各有崎嶇的破鏡子?便緊緊圓在一起。

    第153章 第一百零五十課 不管是睡覺休息還是工作委托都想待在一起

    明明已經過了立夏, 入夜之后,卻還是很冷。

    ……首都的夏天總是相對其他地區更加溫涼的,要想真?正熱起來, 還要等到大半個月后。

    凌晨一點整, 洛安關閉花灑。

    稍微擦了擦頭發?, 他便換上了襯衣——

    成鬼后的好處之一,洗完澡之后再?也不用?感受“渾身濕透迎接冷空氣”“吹干長發?要花數十分鐘”這種麻煩又折磨的事, 就連“洗澡”本身也不過是他偽裝成活人的表演,如有必要, 一套凈塵術能解決一切。

    反正死去之后不會體驗皮膚刮痧的痛感。

    ……但,即便去掉“清潔”的功能,淋浴本身也是很舒服的事。

    除非必要,洛安從不用?凈塵術, 尤其?是剛浸滿了一整夜寒冷的死氣。

    陰煞長久停在即將辦喪事的某家門口?,就像做漢堡時特地蓋在肉餅上一起煎的芝士片……

    里面的人越接近死亡,外面的鬼便越自?在。

    理論?上, 這對陰煞是極好的增益,連著姻緣線的活人那頭如果有血親去世, 他能完全吸收那些魂魄的死氣與怨氣——

    當然,如果能把連著姻緣線的本人弄死效果最好, 具體操作參考鬼胎。

    ……但洛安還不至于把安家那幾個人的魂魄當補品吃, 那玩意很臟, 輕易吞掉活人的魂魄也會給他添上不必要的因果, 洛安不能墮落。

    他是一位有職業操守的天師, 只想捉住那幾個家伙死后余留的殘魂, 徹底搜魂翻出他們生前布下詛咒企圖謀害他妻子的全過程。

    把鑰匙交給安各之前,他就去過了安家那間密室, 也沒搜到安老太那些文件的下落。

    思?前想后,最高效率的調查法,只能是這個了……

    但他剛答應妻子要坦誠,采取這樣的行動?,不能隱瞞。

    可總不能在她喪父喪母后立刻通知她“那什么,為了調查需要,其?實我已?經把你爸你媽你奶奶離體后的殘魂抓起來了,準備把它們當蘇打餅干‘咔嚓’敲碎,然后在餅干沫子里搜線索”。

    ……不行吧,怎么想都不能這么干。

    這可不是“我和你爸媽掉水里你先救誰”問題,這是“我要把你爸媽全部敲碎你有意見嗎”的通知。

    再?怎么厭惡長輩,她也不會對這種事點頭微笑表示贊同?吧,畢竟她是個很善良很心?軟的好人。

    ……不能瞞著她,所以不能立刻動?手敲碎那些殘魂,洛安只好退而求其?次,選擇了相對溫吞的方式。

    等在門口?的時候,他慢慢的,一點點的,把自?己當作浸泡在水缸里的海綿,吸取了那幾片殘魂的死氣與怨氣。

    作為陰煞,緩慢浸入死氣如同?喝小雞燉蘑菇。

    可作為最近逐漸轉化為活人狀態的純陰之體,待在首都倒春寒的深夜室外站著轉化死氣,感受著安家祖宅里那幽幽的送魂風,他……

    他冷。

    要凍死了。

    ……不對,已?經死了,他應該是快凍活了……

    他需要熱水澡,就像漢堡需要加芝士。

    當然了,更好的保暖裝備是妻子本人的陽氣。

    ……但他總不能對剛死了爹媽身心?俱疲的妻子提議“今晚能不能滾滾床單讓我暖和一下”。

    直系親屬過世,伴侶陪著服喪期,這是對她整個家族的尊重,也是基本常識。

    洛安掐訣弄干了頭發?,穿好衣服,又拿擦布仔細抹去了浴室鏡子上那些因為熱水而升騰的水霧。

    擦完后,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被?熱水熏熱的臉頰。

    狀態越來越鮮活,他也越來越怕冷,真?不知是好是壞。

    ……實在不想回到以前冬天時的狀態啊,怕冷怕得連基本的人設都不要了……只有緊緊黏著她才不會隨時感覺到被?凍死……一旦她撇下自?己去工作,就委屈得像個兩百多斤的智障,腦子里全是“她想讓我凍死在家里變成一塊望妻石”……

    洛安實在不想變回那個熱戀期的智障。

    他吃夠了腦補過頭的苦,要不是曾經的自?己那么習慣在情緒糟糕時過度腦補,如今的他也不會被?撕了馬甲。

    ……而且男人這么怕冷一點也不帥氣!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那么一句“帥氣”的夸獎,她從未這么夸過他,那可是堪稱千載難逢的“強大”夸獎啊——他絕對不要回到那個抱著熱水袋和暖寶寶縮在毛毯里仿佛抱不到她就會冷哭的智障狀態!!

    遲早要徹底抹消這些過度畏寒的黑歷史……復活時一定要把純陰體質的負面一并解決了。

    洛安忿忿地打掃完浴室,又打開水龍頭,在熱水下搓了好一會兒手,確認手心?溫度恢復正常了,這才開門出去。

    之前領她們回家時已?經很晚,他用?熱水取暖的時間也長,洛安之前特意選了離臥室最遠的那間浴室,確保水聲不會吵醒家里的任何一個人。

    當然了,這個點洛洛肯定不會醒,她的生物鐘異常優秀,但豹豹……

    “喲,終于回來了?”

    洛安閉了閉眼。不是無奈,單純是被?刺了一下眼睛。

    ……和漆黑的走廊不同?,臥室內吸頂燈氛圍燈讀書燈床頭燈全部打開,豹豹正坐在這燈火通明的最中心?——那張大床上,架著腿,仿佛一位即將扔令牌上狗頭鍘的判官。

    她的目光比全開的燈光更強烈。

    “我還以為你洗個澡洗去了世界盡頭。”

    “……”

    好吧,他就知道。

    洛安關上房門,又摸索墻面,關了那些過于強烈的燈。

    只剩下床頭兩側的讀書燈亮著,護眼頻率的柔光,讓她身上審訊般的氣勢弱多了。

    “已?經凌晨了,豹豹,”他還是試著勸了勸,“早點睡覺不好嗎。”

    “不好,我一直在想……”

    “我已?經答應你會坦誠,那就不會因為這一時半會的睡眠時間更改決定。”

    安各冷酷地揚了揚手里的東西。

    洛安這才看清,她氣勢洶洶攥在手里的……

    是一支吹風機。

    “我一直在想,”妻子慢慢重復,“等你洗完澡回來,我可以幫你吹吹頭發?。”

    她明明連她自?己的頭發?都懶得用?吹風機,她這是要干什么。

    洛安并沒有升起感動?的心?情,洛安迅速警惕起來,并回憶起女?兒曾被?她一時興起扎頭發?時扯下的頭毛……

    嗯,他覺得這大概是她新發?明的某種懲罰措施。

    “謝謝,”不過面上依舊禮貌地表示了感動?,“我不知道你想幫忙,頭發?已?經吹干了,下次有機會一定拜托你。”

    安各:“……”

    嘁。

    安各把手里的吹風機往旁邊一扔:“算了,反正吹頭發?也只是我臨時想到的借口?。你過來。”

    洛安走過去:“怎么……”是睡不著嗎?還在想著葬禮的事?要聊聊?

    妻子一把扯開他扣好的扣子:“不聊天,你躺下,安靜點。”

    “……”

    這是什么強迫良家婦女?的臺詞。

    洛安……心?情復雜地阻止了她的手:“豹豹。”

    豹豹很不快樂地亂扒拉:“誰洗完澡之后把衣服穿這么嚴實啊?淋浴完只能裹著一條浴巾出來你懂不懂啊?結婚這么多年了能不能有點情趣?”

    “……豹豹,我不懂。”

    洛安再?次擋住她的襲擊:“別這樣,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安各瞪他,“我大晚上在臥室里等了將近一個小時等你慢吞吞洗完澡回來,就為了把你推倒扒衣服,你說我怎么了?這個時候欲拒還迎一點也不合適,你再?不識趣我就找別人啊!”

    “……”

    越來越像差勁流氓強迫婦女?的臺詞了。

    洛安又好氣又好笑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別鬧,說實話。”

    “我怎么鬧了我——”

    “裝裝就行了,不要變本加厲,你要是還想著用?‘找別人’這種胡話刺激我,我就跟你演寧死不從哭天搶地自?證清白了,你猜我們倆誰更小心?眼更能賭氣。”

    “……”

    不跟她裝傻的破爛,“你的小心?思?我一清二?楚”這種潛臺詞真?煩人。

    安各輕哼一聲,松開了手,又扭了扭。

    “我就是要做。你干嘛又拒絕我。”

    “一小時前我準備去洗澡的時候,你還在手機上確認入殮師發?來的尸體定妝照,”洛安想了想,“你還說你惡心?想吐,讓我去給你倒了一杯蜂蜜水……你確定你現在想做?”

    “……”

    安各臉色臭臭的,但她終于松動?下來,噗通一聲倒在了旁邊的枕頭里。

    她悶悶道:“一小時前沒興趣,剛才看你洗完澡回來的畫面就有了興趣,不行嗎。”

    “行,當然行……”

    老婆摸了摸她的頭:“可你明天一整天都要準備葬禮,今晚先休息吧。等你出了喪期……”

    安各拔高聲音:“你還指望我替那幾個垃圾服喪?在你心?里封建規矩就這么重要?”

    洛安眨眨眼,立刻改口?:“我只是下意識認為有喪期,抱歉,沒有指揮你的意思?。那明天你別參加葬禮了,我們在家吃烤肉?晚上放煙花?然后周五我工作請假帶你去酒店開房?”

    “……”

    哼。

    “這還差不多,”安各悶在枕頭里說:“我不要周五做,我明天晚上吃完烤肉就要做。”

    “行,你開心?就好。”

    “……”

    目的達成了,條件全被?滿足,安各再?找不到話頭。

    房間里漸漸變得安靜,許久后,床上響起窸窣的摩擦聲。

    是洛安慢吞吞起來,挪過旁邊的被?子,把她一點點卷進了里面。

    安各:“……我可不是壽司餡啊。”

    “知道。”

    她默默地被?卷進了被?窩里,然后,一片漆黑中,感受到整卷被?移動?、摟住、擁抱。

    不用?直接面對面,不用?仔細分析表情,也不用?費心?偽裝。

    沒人能看見你……是這樣嗎。

    安各輕輕在被?子卷里呼出一口?氣,臉上凍起來的東西終于也放松了,她的眉毛忍不住皺在一起。

    沒有眼淚,但那是快哭的表情。

    洛安不需要掀開被?子也能猜到。

    “別難過了,豹豹。”

    “……我沒有因為他們的死難過。”

    “我知道。”

    “我沒有恨過他們。”

    “我知道。”

    “我只是有一點點……很煩人的感覺……”

    “我知道。”

    “……我討厭我還殘留著那種感覺。”

    “我知道。”

    “……”

    安各閉上眼又睜開,感受眼眶深處最后一點點煩人的酸澀,終于散開了。

    她默默隔著被?子摸索到他心?臟的位置,又埋下臉,小聲道:

    “剛才對不起。我不該故意那么說你的,我又沖你發?脾氣了。”

    “我知道。”

    “你不是個沒情趣的人。你很浪漫的。”

    “我知……”

    老婆溫柔平靜地應和卻突然頓住。

    半晌,他“啊”了一聲。

    “是嗎?我哪里有情趣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評價挺對的。”

    “……譬如現在,你在用?很溫柔的方式安慰我的無理取鬧,這點很浪漫。”

    “我只是把你卷在被?子里,用?防止洛洛吐奶的方式拍你的背而已?,豹豹,這是科學的安撫手法,和浪漫無關。”

    “……”

    安各閉上眼睛,最后一縷難過蕩然無存。

    ……為什么啊!你這個時候跟我提洛洛吐奶干嘛!氣氛這么好,你這個時候就應該慢慢把手往下掀開被?子,然后說著“不難過了吧那我們來運動?運動?”的臺詞鉆進來!!

    “老婆,你知道嗎,”她麻木道,“為了我們的未來,從現在起,我要求你每個月審閱一部流行電視劇,吸取經驗……”

    “叮鈴鈴——”

    有點奇怪的鈴鐺聲響起。

    老婆立刻打斷了她的話:“豹豹,抱歉,那是我手機上的工作提示鈴。”

    “……哦,那你忙。”

    老婆沒再?回應,他一把推開了她的被?子卷,起身去接電話,沒有半點留戀。

    安各:“……”

    安各在被?子里默默扭動?,掙出黑暗,望向天花板,又望向老婆……

    老婆沒注意到她,老婆背對她壓低聲音在講電話,而且一邊講一邊從床上坐了起來,拉開床頭柜抽屜,拿出紙筆寫寫畫畫。

    安各:“……”

    啊,這是什么感覺。

    比剛才更煩人的感覺。

    ……原來被?專注工作的對象晾在一邊是這種感覺啊。

    好·煩。

    安各默默蹬腳踹開了被?子,又默默蹬腿踹掉了自?己腳上的襪子。

    她等了一分鐘。

    老婆沒有回頭幫她穿襪子,老婆依舊在講電話,同?時在破紙上寫寫畫畫。

    ……煩。

    安各的嘴巴越抿越緊,即將從水平線變成兩頭彎下的拱橋時,洛安才掛了電話。

    其?實不長,也就三四分鐘而已?。

    安各迅速上揚嘴角:“沒事了嗎,那過來吧,我想你抱著我睡覺……”

    “抱歉,”老婆急匆匆地抓過紙筆,又奔向衣柜:“工作上有點事,我要出去一趟……你一個人先睡吧。”

    “……”

    煩!!!

    安各超級不高興,但理智令她不甘不愿地“哦”了一聲。

    而洛安立刻就從這聲“哦”中讀出了什么。

    他穿外套的動?作頓了頓,回頭,有些猶豫地看著她的眼睛。

    “或者,豹豹……如果你還不困,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安各一愣,立刻彈簧般蹦下了床,露出格外燦爛的笑臉。

    “好的好的我沒問題!”

    第154章 第一百零五十一課 在外蹲點時除了紅豆面包和牛奶也可以吃

    終于, 終于。

    被老婆親自帶去接觸他的工作了。

    究竟是什么樣的呢?

    偵探的部分其實不算對她說謊,他在?調查那個?要害她的組織,這如果能?靠單純的武力推進, 他就不會整整七年隱姓埋名?。

    至于天師的部分……

    老?實說, 安各依舊半信半疑。

    16號的一面之?詞肯定不能?全信, 那女人一開始甚至說洛安追求過她,當過她舔狗什么的……

    想到這里, 車上,安各不禁伸出?手, 捏住了他的臉頰。

    ……雖然不算炙熱,但也溫溫的,是比正常體溫偏低一點點的觸覺。

    怎么試探,眼前的老?婆都是活生生的人嘛。

    好像還比以前更抗凍了點……在?安家老?宅那個?陰風陣陣的地?方呆站了幾個?小時, 還以為他會立刻貼過來要抱要取暖呢。

    以前,怕冷然后主動?黏人的老?婆,真的很可愛。

    現在?好像不怎么黏她了, 每次拒絕她靠近都很冷靜……是因為夏天快到了嗎。

    時間能?不能?快一點啊,想要回?那個?冬季限定的黏人老?婆。

    【那個?人深深地?迷戀我, 對我求而不得,是我腳下的狗。】

    嘁。

    哪怕知道是謊言, 總有?除我以外的人跑到我面前夸夸其談展示對他的了解, 一副“我比你知道的多得多”的樣子……真不爽。

    沒錯, 老?婆主動?帶她去參與他的世界了, 的確很值得高興, 但這只是第一步, 還不能?沾沾自喜。

    不僅是家里賢惠溫柔的安安老?婆,另一個?世界里她從未得知的老?婆……

    也得是她的。

    無論哪一面的老?婆, 我都要抓到自己手中。

    安各捏緊了他的臉頰,又忿忿地?放松了力道。

    【是我的舔狗。】

    呸,明明就是我的。

    還遠遠不夠,要全部變成我的……

    正專注趕路的老?婆從前方的紅綠燈上移過視線:“怎么了?”

    “沒什么啊老?婆,”豹豹雄心勃勃地?獰笑,“我就是突然想到,你要不要對我學聲狗叫?”

    老?婆:“……”

    老?婆眨眨眼睛,立刻也回?以微笑。

    “那我也是突然想到,要不要取消明天的烤肉計劃和之?后答應你的事?”

    “……”

    豹豹的雄心立刻被擊沉了。

    ……為什么啊!為什么如今她會被老?婆反過來用那種事要挾!“再惹我就分床睡哦”,這樣的潛臺詞難道不是妻子用來勒令丈夫的必殺技嗎!!

    嗚嗚,以前明明是可以用這個?做最終武器的……不管亂說這么話發什么脾氣只要脫衣服蹭過去他就會既往不咎地?由著她……她一去不復返的夜生活控制權……她一去不復返的好脾氣老?婆……

    “豹豹,就是因為你總想著把控制權和這種事聯系在?一起才這么好懂啊。”

    老?婆笑笑,不遠處紅綠燈轉換,他再次把視線移回?道路前方。

    “和誰置氣才說出?這種話,還是我又哪里惹你不快了嗎?”

    “……沒有?,只是想到了一個?死人說的垃圾話。有?點生氣。”

    “豹豹真的很容易生氣啊。”車窗外滑過一片燈火通明的夜市,“也很擅長對我發火。”

    “……我總是因為生氣說出?離譜的發言還真是對不起啊。”

    “不需要道歉,不管是你的離譜氣話還是總在?發火之?后的對不起,我也聽習慣了。”

    “……”

    怎么回?事,更愧疚了。

    “你總是這樣,”安各小聲嘀咕,“對我什么要求也沒有?,說了對不起總是回?復沒關系,恰恰是這種態度,能?讓人道歉完了還更心虛,肯定是故意的……你就不能?改一改態度,唔,別總拿以退為進這招誆我。”

    “改態度?你想要我提要求?”

    “對啊對啊,這樣才能?形成一個?良性的溝通反饋鏈,我突然開口惹你了,你就對我提要求要賠償,比起‘我什么都不介意’好多了——”

    “那我明天想取消烤肉之?后的計劃。”老?婆正兒八經?地?嘆了口氣,“其實你現在?應該把心思放在?葬禮上,豹豹,操持一場葬禮是很累人的,你今晚又不肯老?實補覺,非要凌晨跟我出?來吹冷風……明天一定會頭疼眼花氣血不足。”

    安各:“……”

    “不是要我學會主動?提要求?那‘想要去睡客房’這種要求也不行?嗎?很為難你?”

    安各:“……不行?!不行?!這種要求不行?!分床睡你想都別想!!”

    很好,所謂的寬容大度,她裝了半分鐘就要破功。

    歸根結底還是那什么控制權的問題吧……豹豹真的很在?意她自己的領地?權,他如果表露出?稍微強勢一點的拒絕就會不快,所以還是要多讓讓她。

    所以,明明很滿意那個?“溫順單純無害老?婆”的人設,為什么非要撕下來挖他的秘密呢。

    洛安很無奈。

    “那到底該拿出?什么態度?”他心平氣和地?追問,“妻子原本開開心心地?纏著我要跟我去工作,可上車過了五分鐘就突然沒好氣地?讓我學狗叫,我表示沒關系你說不行?,我要賠償你也說不行?,所以應該直接‘汪’一聲回?復,這樣你才能?開心?”

    “……”

    “那,‘汪’?”

    “……”

    安各捂住了臉。

    “對不起!是我不好!剛才的提議全部忘了吧忘了吧!”

    “沒關系汪。”

    “……不要學狗叫了!剛才真的是我無理取鬧!對不起!!”

    “好。”

    安各深吸一口氣,有?些緊張地?抓了抓膝蓋,覺得手心的汗快穿透牛仔布料,浸到里面的皮膚。

    其實,剛才……也算是沒話找話吧。

    將?近十年,她才走?到這一步。

    一想到自己多年來都沒能?接觸他的工作圈,不知道那個?玄學界里還有?多少個?類似16號的垃圾,還有?戚妍曾經?提及的“即使出?席重要宴會妻子也不在?身邊陪同”,錯過了多少次正大光明宣示主權的機會……她就有?點……

    “豹豹。”

    車窗滑過那片夜市,他突然再次開口:“你放心。我在?那個?世界里,絕沒有?比你更親近的女人。”

    ……被看穿了啊。

    “我知道,你是很守規矩的人……咳,就當我即將?打?開新世界的大門前胡思亂想吧,別在?意。”

    “其實你連那一點點胡思亂想也不需要,”洛安平靜地?說,“不管在?哪里,我這個?人從不受異性歡迎,你完全可以放心。”

    安各:他頂著那張能?在?黑夜中閃光的臉說什么鬼話呢。

    啊,就是這種態度才把以前的我糊弄成了白癡,甚至放心把他獨自扔進比基尼美?女堆里……

    話雖如此,此時,安各不打?算糾正他。

    “坦誠溝通”和“告訴老?婆他是個?超級受歡迎的大美?人”完全不是一回?事!

    就連曾經?的遞紙條事件我也用“社會規矩不是這樣的”“結了婚之?后應該拒絕紙條拒絕留下任何聯系方式”“再有?人問你要聯系方式直接展示無名?指說‘我結婚了’才是社會規矩”這番教導糊弄過去了!

    而且老?婆真的很聽話,她說“這是結婚的規矩”他就點頭照做,也沒問過究竟為什么……

    其實那些小姑娘也就是留個?電話號碼想搭訕一下,沒做什么別的,也不見得對他多鐘情……更像是找明星要簽名?要合照吧。

    “我知道你不會有?別人啦,我不胡想了。”

    “嗯。”

    “其實和人之?間的正常溝通是有?必要的,你也不需要為了我避開和所有?陌生異性說話……”

    “嗯。”

    “而且我們之?間的關系也從來沒有?被別人插足的可能?……”

    “呵呵。”

    “所以將?來你可以用更正常的態度和異性……老?婆?等一下?為什么剛才你的回?復是呵呵?你難道覺得我們之?間……你覺得我有?別人嗎??”

    什么別人,那可不止一個?人。

    哪怕是他本人陪同的綠山之?行?,就能?拎出?三個?明知她已婚還想勾引她的男人……

    她身邊圖謀不軌的異性比海洋里的水還多,虛擬網絡里也還躺著170個?情緣等待聯絡呢,上一秒他沒看緊下一秒就跑去拉扯小鮮肉的手……

    還表示“沒別人”,她在?滿嘴跑什么火車。

    洛安拉上手剎,關鎖停車,笑容燦爛又虛假地?打?開車門。

    “到地?方了,下來吧。”

    “……”

    安各恍惚地?下了車,還未從老?婆那“老?夫老?妻了隨便你,你說沒有?那就沒有?”的眼神中緩過勁來,就見眼前是一座熟悉又空曠的豪宅,而大門前的空地?上站著一個?人。

    那是季家曾經?的豪宅。

    而空地?上是一個?很漂亮的,她很眼熟的女人。

    “這是我的四師妹吳媛圓,”洛安介紹道,“你們已經?見過了,師妹,這是我……”

    吳媛圓站得筆直筆直,聞言立刻點頭敬禮:“嫂子好,嫂子真漂亮,嫂子辛苦了。”

    ……不是,這視察軍訓大學生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安各哈哈尬笑:“你好你好,媛媛美?女是吧,你就是洛安搭檔……”

    “不是的,”吳媛圓老?實搖頭,掏出?手機和小板凳:“我今晚主要負責在?外面陪嫂子聊天吃零食打?游戲,師兄自己進去工作。嫂子你跟我走?吧。”

    安各:“……”

    安各立刻扭頭:“你不是把我帶過來了嗎?我為什么不能?跟著你進去?”

    洛安已經?在?后備箱里收拾東西了,安各在?陰影中瞥見了一個?疑似在?淌馬賽克的羽毛球背包。

    ……她嚇得趕緊閉眼,飛快告訴自己那是錯覺。

    老?婆收拾好了背著包走?過來,只簡單地?摸了摸她的頭,說:“宅子里面很危險,師妹會帶你去安全的位置旁觀我工作,而且任何事情你都可以直接問師妹。”

    ……唔。

    安各仔細想想,倒也是。

    如果“天師”要對抗的東西屬實,那老?婆的工作性質就像是消防隊員救火……她一個?什么也不懂的非專業人士懷著好奇心和懷疑心跑進去,肯定也幫不到他什么,容易給他添亂。

    老?婆以前去她公?司也沒看過她的項目或報表,只是靜靜等在?大廳而已……算了算了,反正她也是來打?探消息的,老?婆能?帶她來工作地?點已經?很好了。

    安各有?些沮喪,但沒再堅持跟進去:“好,那你小心點。”

    洛安沒再拖延,他簡單地?點頭示意了一下吳媛圓,便推門消失在?那棟豪宅里。

    凌晨,大鐵門被推開的動?靜尖利刺耳,安各后背有?些發毛。

    她搓了搓手臂。

    “嫂子你冷嗎?那我們去空調房間里等著吧?”吳媛圓湊過來,“走?走?走?,外面的怨氣死氣太厚了,對你身體不好。”

    還有?空調房間哦,條件這么好的。

    安各環顧四周,黑燈瞎火,豪宅像只幾欲吞人的巨獸:“在?哪里……”

    吳媛圓牽過她的手,“唰”地?一下,周圍黑漆漆的空地?就變成了一間小小的門衛室。

    空調溫暖如春,電視里播著體育新聞,小煤爐上壓著一壺熱茶,旁邊散落著瓜子、花生和開心果。

    吳媛圓搬過小板凳讓她坐下,又熱切地?塞了一把橘子給她:“嫂子吃吃吃,別客氣,想要什么都有?,空調打?幾度合適啊?”

    安各:“……”

    玄學手段玄學手段,轉換個?空間而已沒什么了不起,安各深吸一口氣,穩住了心里的震驚,告訴自己要鎮定。

    “媛媛美?女啊,可以不用這么拘謹,我們來聊聊……”

    “不要跟我聊,”一個?勁給她塞橘子的小姑娘立刻繃緊臉,“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師兄說我什么都可以問你哦?”

    “對啊對啊,什么都可以,嫂子你喜歡吃橘子還是蘋果?打?不打?游戲?喝奶茶嗎?你要是想睡一覺,這里也有?被子和床……不如你直接睡一覺吧嫂子……”

    吳媛圓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后她哽咽一聲,捂住了臉。

    “你睡一覺吧,求你了嫂子,你別問我問題,我害怕。”

    “……”

    洛安究竟對她做了什么,安各不禁想,他身為師兄在?這小姑娘眼里是怎樣的形象啊。

    “我不問了,你別怕也別哭哈……”姑且穩住快被不知名?威脅嚇哭的姑娘,安各拉過她的手哄:“但你師兄不是說這是個?可以旁觀他工作的地?方嗎?該怎么旁觀?他就在?窗戶外面嗎?”

    吳媛圓點點頭,指了下電視機。

    “換臺就行?,這臺電視連著師兄身上的攝像頭。”

    ……在?奇怪的地?方還真遵循科學邏輯哦。

    安各試探道:“那我就看了?”

    吳媛圓捂著臉遞過遙控器。

    然后從手指縫里瞧她。

    安各:“……一起看嗎?”

    她飛快搖頭。

    老?婆到底干了什么把小姑娘嚇成這樣……四師妹,那是和他一個?師門里的小姑娘吧……

    安各忐忑地?打?開了電視機,切頻道。

    畫面閃出?——漆黑的豪宅再次浮現——

    貼臉就是一個?人頭飛了過來,然后隨著一大把馬賽克爆開。

    安各飛快關上電視機。

    安各:“……剛剛調到血腥恐怖片頻道了嗎?哈哈哈哈,信號真不好哈哈哈……”

    吳媛圓:“嫂子,師兄說那邊的奶茶里有?安眠藥,你實在?害怕就一杯灌下去,保證一覺到天亮,睡醒了什么都忘光。”

    安各:“……”

    那她拼命跟過來還有?個?豹豹頭的用!!

    安各真想沖進宅子里抓過他的衣領大喊“你又算計我你這個?破爛”,也想梗著脖子特別堅定地?當場表示態度“我不我就要看”,甚至拍著胸膛表示“我不怕我最勇猛我能?承受住所有?馬賽克”,但她……

    她實際上只是顫顫巍巍地?扭頭,看向吳媛圓。

    “媛媛美?女……我們……坐近一點一起看唄?”

    吳媛圓小心翼翼地?挪開捂臉的手,往她手里塞了個?橘子。

    “嫂子你掐橘子,不要掐自己手,掐出?印子來師兄會弄死我。”

    “……”

    “實在?害怕就喝安眠藥……”

    “我不!!”

    第155章 番外-追星少女的淪喪

    前注:正文相關?-

    1-

    安各拖著箱子來旅行前, 原本?都想好了。

    好不容易跟家?族拉鋸取消了那個垃圾封建婚約,好不容易能松口氣從自己繁重的工作中放個假……

    她一個擁有大好未來大把鈔票的女青年,怎么也得體驗一下紙醉金迷、聲色犬馬吧?

    忙著撕安家?忙著搞事業, 長這么大, 作為一個有勇有謀的顏控卻只能限于紙上談兵, 好端端一個霸道總裁,想追求美色時只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對著電腦里的明星嘿嘿嘿, 怎么想怎么慘。

    這趟出門,她一定要盡情瀟灑, 左擁右抱,花枝招展,真刀實槍……安各特別期待特別有沖勁,宛如在?產業進軍新領域前做調查, 她下飛機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藥店,然后買了一大包玩具和套。

    ……反正就是要浪。

    而?正值盛夏的橙海,也是一個特別適合尋歡作樂的地方。

    它就像一杯裝滿了氣泡的超大桶碳酸飲料, 里面五光十色,橘子、橙子、啵啵珠, 小檸檬……

    晃得人眼花繚亂,嘴巴里又甜又跳脫的滋味一直燒到心底, 癢癢的。

    男女, 音樂, 酒精, 泳裝露出的皮膚, 亮橙色的沙灘。

    空氣似乎也輕浮起來, 篝火旁的舞會?里似乎有人隨著音樂貼在?了一起纏綿,又在?幾小時后各自穿衣服離開。

    不需要交換聯絡, 不需要互通姓名,只需要享受刺激快樂的一夜,與下一夜-

    2-

    然而?安各穿著自己最暴露的一套比基尼,帶著一臉的期待在?沙灘上轉悠了三天,也沒?得到任何刺激快樂的體驗。

    ……為什么呢。

    是她太挑剔嗎?還?是不夠大膽?可來來往往的帥哥她基本?都逮住撩了個遍,沒?有幾百也有幾十——

    可為什么每次搭訕開頭都好好的,她開出條件后那些人全都綠著臉搖頭走了?

    ……這個時代在?一夜情之前要求對方給?出體檢報告和身份證件很過?分嗎?啊?

    雖然真要花錢找人陪|睡也不是不行,但?她又不是天生欲女專奔著那檔子事,如果可以,還?是想要靠自己的人格魅力釣到質量優良的帥哥,然后在?異國的海灘浪漫又甜蜜地度過?一段短暫的……唉,果然是她期望值太高。

    本?以為廣撒網就能廣撈魚,沒?想到,直接魚死網破。

    嗚嗚。

    安各的左擁右抱夢就此破碎,她垂頭喪氣地回了酒店,心想還?是宅在?套房里,刷刷娛樂圈新聞,尋找下一位紙片老公?吧-

    3-

    那是她自己的酒店,帶著一如既往的警惕,安各早在?入住前把所有的員工資料都看了一遍。

    可酒店前臺旁的水吧小門里突然轉出一個陌生人,扛著兩大箱檸檬放在?地上,又拿起小刀削皮,刀花轉得像閃光的蝴蝶,旁邊的雞尾酒杯子在?燈下晶亮。

    兼職打工的非正式員工?

    安各匆匆一瞥沒?認出制服上的銘牌,她心生懷疑,不由得抬頭瞟了一眼那人的臉-

    4-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她被美色鎮在?了大腦空白的隆隆聲?里-

    5-

    第一眼見到洛安后,她好不容易把被震得七零八碎的腦子拼回來,浮現出的第一次清晰思?考是:

    他?長得跟我下一任老公?一模一樣-

    6-

    ……是的,這就是我的下一任新老公?!

    雖然不是紙片人也沒?隔著屏幕……但?這個顏值這個身材還?要顧慮這么多干嘛!!

    天時地利人和,既然在?這種地方碰上了這么一張我心儀已久魂牽夢繞的臉——-

    7-

    安各當即奔了過?去,落座吧臺,花了三個小時小口喝酒,同時盯著他?的臉在?心里狂喊老公?,然后鄭重拿出體檢報告單和保險套,邀請他?一夜情。

    然后收到了果斷的拒絕-

    8-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第一次真人上陣實體追星,安各覺得,她有點暈乎乎的,哪怕隔了一晚在?酒店床上驚醒,依舊沒?能從昨晚的驚鴻一瞥里醒過?神來。

    也不知道是被那噸噸噸灌了三個小時的莫吉托雞尾酒醉的,還?是被那張臉醉的。

    但?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理由去死纏爛打了——

    “你昨晚強灌女顧客雞尾酒,是不是居心不良?”

    安各蹲守在?員工宿舍門口,一見他?露面就“啪”一聲?把他?摁到了墻上,臉上掛著特別霸道的冷笑。

    “你一個打零工的真是膽大包天,這樣吧,我這個人不想和帥哥計較,就先放你一馬……要么我跟你們老板投訴,要么你把手機號碼給?我。”

    對方沉默良久。

    “可我端給?您的全是無酒精莫吉托,您醉蘇打水還?是醉檸檬汁?”

    “……”

    安各雙臂交疊抱著胳膊,憋著臉沉默良久,硬是擠出一聲?更加霸道的冷笑,繃住了自己的氣勢。

    “都醉,不行?”-

    9-

    行吧。

    對方靜靜地端詳了她一會?兒,但?最終還?是點頭,拿出手機,和她交換了聯系方式。

    “出門在?外?注意安全,有事可以找我。……不要和我老板投訴。”-

    10-

    安各大為驚奇,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溫吞單純的大帥哥,這種情急之下用紙糊出來的醉酒借口他?也信了。

    對方其?實也很驚奇,素未謀面的前未婚妻百聞不如一見,竟然是個村頭流氓般的人物。

    惡聲?惡氣,張牙舞爪,看得人很想捏她耀武揚威的小虎牙。

    ……估計是前段時間捉妖虎的后遺癥,怎么好端端地突然想伸手禿嚕人家?小姑娘的牙-

    11-

    盡管他?們年紀相仿,洛安也覺得這是個小孩,不管不顧地撕毀了婚約,又不管不顧地說這種話,昨天晚上還?跑過?來發出那種離譜的邀請……

    輕浮又跳脫,眼前的女人在?他?眼中就是個小姑娘,和成熟沒?有半點關?系。

    婚約已經由她個人意愿解除,洛安也無意再強求糾纏,聽說她想要自由戀愛,而?他?只是隨波逐流聽憑家?族安排,道不同不相為謀,分開了也好。

    如今他?給?她聯系方式,只不過?是對她有些好奇心,又從小耳提面命著被教導“未婚妻為重”,即使婚約解除,一時半會?也沒?辦法拿她當陌生人看。

    這家?酒店最近有些臟東西,既然有緣在?這里見到,他?當然要保護她。

    給?了聯系方式,再給?幾張平安符,就差不多……

    “既然你給?了我聯系方式,”她卻一把拉住他?,“那我們就一起去吃個早飯吧。”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安各理直氣壯,“你長得和我以后每天吃早飯時要看的臉一模一樣。”

    “?”-

    12-

    追星最講究的,就是那一腔熱血的喜歡。

    沒?有那股狂熱感,沒?有那種把理智拋開昏頭昏腦的勁,怎么能大聲?對陌生人嗷出“老公?老公?我愛你”呢。

    追星少女安各深以為然——是,她是想邀請這位能把人腦子震懵的大帥哥和自己一夜情,但?她這也是追星,只不過?不是明星,而?是一張似真似幻的漂亮臉蛋。

    追星不為結果,對著海報照片打call尖叫就行了;她追這個人也不要結果,能睡到一晚就是賺到大獎——

    這只是她還?沒?到手的下一任新老公?,等到了手,她體驗完了,當然是輕輕松松拋開啦。

    此行只不過?是為了度假放松,擁有一場快快樂樂的短期羅曼史,她可沒?打算為僅僅一張臉一具身體賭上自己未來的人生,外?面的老公?們千千萬萬,何必挑中一個就放棄整片森林。

    雖然這位新老公?真的好好看哦,遠超她以前見過?的所有帥哥,所以短期內她可以做到一心一意不爬墻……

    于是,抱著“追到手了就換老公?”的爬墻粉心態,安各展開了自己的激烈攻勢-

    13-

    拉著人吃飯逛街,給?人買奶茶甜點,拼命發送慰問短信,夾雜各種土味情話……

    網上那些死纏爛打的直男招數怎么教的,這位憨頭憨腦的豹豹便?怎么追的。

    雖然實際操作時吃飯是對方給?她夾菜,逛街是對方給?她拎袋,奶茶甜點對方吃了兩口就推給?她吃,每一句土味情話對方都回復了一個簡潔的“?”……

    不過?還?挺有成效的,一周后,對方終于主動把她約了出來。

    第一次,心儀的超級美麗大帥哥,他?主動約我出來玩。

    安各花了三個多小時折騰自己的造型,然后揣著撲騰撲騰亂跳的心坐在?咖啡廳里等他?。

    她長這么大,從來沒?有被大帥哥主動約出來玩啊!!

    這就是即將展開的偶像劇情節,我盼望已久的羅曼蒂克——

    “很抱歉,”大帥哥面露為難,“請您不要再追求我了。”-

    14-

    安各眨巴眨巴眼睛,捏住了自己為了防止手汗特意訂做的手套。

    這只是個臉好看的陌生人罷了,她給?自己做足心理準備,和初次一樣繃住了自己霸道又冷漠的氣勢。

    安各回復:“哦。”

    然后繃著冷酷霸道的表情,眼圈一點點變紅。

    又抽了一下鼻子。

    洛安:“……不,我沒?有討厭你的意思?。你是個非常非常可愛的女孩。只是我家?里規定不可有婚前性?行為,如果你是為了所謂的‘一夜情’,我無法答應,所以才勸你……”

    他?略緊張地解釋了一堆話,安各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只精準獲取了“你是個非常非常可愛的女孩”。

    這是她第一次被異性?柔聲?夸獎“可愛”。

    還?是加了兩個“非常”的“可愛”。

    安各抽抽鼻子,眼淚“唰”一下就奔下來了。

    洛安:“……”-

    15-

    他?手忙腳亂哄了好久才把對面突然汪汪大哭的姑娘哄好,再坐回自己的位置時,后背的衣料都快被汗浸濕了。

    ……他?剛才去酒店地下鍋爐房捉鬼砍妖都沒?出冷汗。

    安各神情鎮定地拿紙巾擤鼻子,剛哭過?的眼睛濕漉漉的,她卻亮晶晶地睜著,堅定又專注地看著他?。

    “我知道了,那我們不談一夜情了,你做我男朋友吧,以結婚為目的交往的話,就可以打破一點規矩了吧?”

    “……”

    “我好喜歡好喜歡你,兩個‘超級’的喜歡你,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啊。”

    “……”

    “你做我男朋友吧,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哪怕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可以買下來……”

    “……”

    “我特別喜歡你,你是我見過?最好看最好看的人了,把你變成我的男朋友是我的畢生夢想,你相信我。”

    “……”-

    16-

    對方是否相信安各不知道,但?對方也沒?有像一周前那樣果斷拒絕。

    他?猶豫了好一會?兒,說,要一些思?考的時間。

    這就是動搖了,還?不得趕緊趁熱打鐵,安各立刻聯系酒店經理,直接弄到了對方員工宿舍的房卡——

    第二天清早五點她訂了十幾個鬧鈴把自己從床上震醒,呼哧呼哧拖著兩大箱檸檬和一大捧玫瑰花挪進對方的房間,然后直接扒在?了對方窗邊,在?對方起床的第一刻從窗戶外?伸出手。

    “求求你啦,”可憐兮兮地從窗臺探出腦袋,特意眨巴著點了眼藥水的眼睛,“做我男朋友吧,我愿意一輩子送你花,然后每天幫你削檸檬皮做雞尾酒。”

    五感異常敏銳、從她呼哧呼哧進門布置的第一刻就清醒的天師:“……”-

    17-

    要是不想被這么告白,他?從一開始就能把這人關?在?門外?。

    要是不想被這么糾纏,他?從一開始就能選擇不給?她聯系號碼。

    要是不想……

    說白了,對著那雙故意濕漉漉、又格外?亮晶晶的眼睛,“不想”只會?與“拒絕”關?聯。

    從一開始,根本?不想拒絕。

    ……所以還?能怎么辦呢,他?只好點頭-

    18-

    安各喜出望外?,心想,終于,我把這下一任老公?追到手了,現在?他?就是我的新老公?,可以盡情地玩他?了。

    一個月后,她想,得找個理由把戒指套到他?無名指上,這樣才能真正睡到啊,只能看不能吃像什么話啊。

    三個月后,她想,得找個理由說服他?跟我生孩子,這樣才能有漂漂亮亮的小天使寶貝誕生啊。

    四個月后,她想……-

    19-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翻了個身,沒?有挪開旁邊人的手臂。

    也不是很想挪開,溫溫涼涼的,不管是當枕頭枕還?是當抱枕抱著,都舒服。

    后者卻動了動,小心翼翼起床,問她早飯想吃什么,又親了親她的額頭。

    安各想……

    不對啊。

    說好的玩完就找下一個呢。

    ……完蛋了。

    我婚都結了證也領了酒席辦過?蜜月都度了,現在?到哪里去爬墻找下一任老公???-

    20-

    她猛地睜開眼睛,又被陽光刺得閉緊。

    ……唔,困死了。

    算啦算啦,近日睡眠質量直線上升的人昏頭昏腦地爬下床沿,迷蒙中揪住了對方的睡衣,在?開口要油條和第二個早安吻時下定了決心。

    沒?有就沒?有唄,外?面的老公?千千萬萬也沒?什么好稀罕的……

    “老婆老婆,早上還?想吃五香蛋。”

    “好,你睡你的。”

    第156章 第一百零五十二課 追人交往和哄人套話的基礎技能點大概相

    安各鼓足勇氣, 咬著牙攥著遙控器看了五分鐘,忍住了自己拔腿就?跑的沖動?。

    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最怕血腥馬賽克。

    這個真正的弱點是她?一直藏著掖著的秘密, 在外從未表現出來, 曾經被綁架時偶然見到?綁匪內訌, 某人被一悶棍砸死在她腳邊,淌出一頭紅紅白白……

    安各也沒像其他被綁的小孩們那樣喊出來, 她?甚至能神色冷沉地把他們護在身后,開口穩住他們情緒, 然后鎮定地帶著大家策劃逃跑。

    然后回去后連番做了大半個月的噩夢。

    沒?辦法,以前逞勇斗狠慣了,她?哪怕嚇到?飛起也不愿意暴露傷口。

    可環境不同,人的忍耐力不同, 如今也早就?今非昔比……

    倘若是在家里看?電影,旁邊坐著老婆,安各早就?哭天搶地往他懷里撲, 要抱要親要安撫。

    洛安花了三?年才把她?“拔腿就?跑”的沖動?改成“找人亂撲”,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再改回來的。

    如果這又是一場針對自己的綁架案襲擊案, 也還好,危急關頭安各總能保持鎮定, 壓下?所有?恐慌, 拼盡全?力找出路。

    可惜現在哪個環境都不是, 她?既不在能威脅到?自己生命安全?的環境里, 也見不到?能撒潑打滾的老婆……

    閾值不上不下?, 安各心里也不上不下?地冒火。

    他絕對是故意的!!

    誰啊, 這個世界還有?誰能更了解她?掩藏起來的真弱點,她?有?多怕這些畫面他心知肚明, 而且,一個天師,偏偏還采用了“佩戴監控攝像頭連接電視機讓她?看?”的措施——

    這弄出來的不就?是第一人稱的紀錄片形式恐怖片嗎!還是現場直播高?清版!!

    第一人稱、佩在衣服上不斷晃動?的鏡頭,安各既看?不清他具體的動?作,也看?不清他所處的環境,只能看?到?大片大片馬賽克……

    哦,他好歹還有?點良心,紅紅白白飛出來的東西都被馬賽克自主規制了,是真·馬賽克,安各眼前的畫面里,能看?得?最清晰的也就?是一晃而過的人頭。

    但這也足夠嚇得?她?渾身發抖,手上用勁——

    她?真正的弱點,與她?害怕時真正發作的小毛病:手上總忍不住發力攥東西。

    譬如一只一般路過的安洛洛,旁邊老婆平順好抓的家居服料子,沙發上的抱枕,還有?任何自己能抓過來握緊的……

    “咔。”

    隨著一聲清脆的折斷聲,畫面閃了閃,徹底消失,重新跳回和諧的體育新聞頻道。

    安各:“……”

    安各低頭,望著自己手里被攥斷的遙控器。

    旁邊捂著指縫的吳媛圓弱弱道:“這臺電視是臨時弄出來的二手貨,師兄說遙控器是他自己隨便?組裝的,材質可能有?點脆,讓你抓時小心點。”

    ……他真就?是故意的,而且一點也不裝!!

    安各一把將碎開的遙控器往地上一扔,零件彈開外殼碎裂,有?一大片歪在她?腳邊,直接露出了橫截面。

    硬紙殼外糊了一層金屬漆,大剌剌地任由安各看?穿,很有?主人那種?破罐子破摔的擺爛風姿。

    好家伙,安各徹底清醒了,他擺個豹豹球的爛。

    這叫材質有?點脆?!他拿個紙糊的遙控器隨便?裝幾個按鈕塞進她?手里,就?是掐準了她?會忍不住把遙控器弄壞——

    她?真正的弱點,她?害怕時的小動?作,天底下?還有?誰比她?的安安老婆更清楚?

    故意找了一個最嚇人又最沒?用的方式讓她?“旁觀工作”,還確保她?哪怕撐死不喝安眠藥,也只能看?個五分鐘……

    安各真想伸腳去踹地上那些零件,把它們想象成老婆那張臉,狠狠踩爛。

    ……可真想象成老婆那張臉了,又完全?舍不得?出腳,只能站在旁邊狠瞪著零件,嘴里咯咯磨牙。

    電視機已經切回了和諧快樂的體育頻道,解說員激昂的賽場播報讓這個有?些詭異的小屋子多了些人氣,吳媛圓已經不怕了,但瞥著似笑非笑對地上零件磨著牙的嫂子,依舊不是很敢把捂臉的手放下?來。

    其實?嫂子生氣時的氣場和師兄平時那不怒自威的感覺蠻像的,一看?就?是不能輕易招惹的大佬,在公司里也肯定能輕易讓下?屬噤若寒蟬……她?不由得?想,這難道也是夫妻相的一種?嗎。

    不知道這兩個人互相生氣對著吵架會是怎么一個畫面。

    安各瞪著地上的零件瞪了半晌,終究,還是收住了心里那股邪火。

    安各脾氣暴,但凡洛安剛才本人在這,她?就?要抄起東西往他身上扔了……但她?終歸講究“自家事關門鬧”,此時旁邊只站著一個無辜的小姑娘,她?怎么也不好翻臉發作。

    當然,如果要洛安自己說,“豹豹雙標,就?只對我暴躁”。

    ……他這個破爛,每次“對不起”“沒?關系”的請辭順溜得?不能再順溜,偏偏每一次都沒?有?真正的悔意,死性不改,倒也不想想為什么安各這樣理智的人總會被他氣到?大吼大叫。

    這次也一樣,他明知道她?能看?穿,也明知道她?會生氣,事后肯定會道歉、討饒,但下?次依舊還會這么干。

    “自己松口帶領她?接觸玄學界的種?種?”與“讓她?認清自己工作時是個什么模樣”完全?是兩個概念,人要臉樹要皮,洛安還是要保留一些“溫柔老婆”人設當底牌的,他至今還不敢在安各面前扭雞脖子呢。

    再說了,他已經帶她?來季家這棟宅子,就?等于和她?坦白他目前的調查進度,資料也好人脈也好他都不打算再瞞她?,只是不想讓她?見他直接下?手的樣子罷了,不算過分吧?

    她?要是真能撐著不害怕、不用手勁去攥東西,奇跡般從頭旁觀到?尾……那也看?不到?什么,第一人稱還抖動?的鏡頭,內含信息也就?是“某人大開殺戒”,囫圇吞棗般旁觀了一部類似昆池巖的恐怖片而已。

    ……雖然這邊沒?有?鬼魂boss,有?的只是第一人稱砍瓜切菜的他自己。

    但沒?有?直接鏡頭總是能圓過去的,洛安選擇的視角,特意沒?拍到?自己的雙手。

    ——他毫無掩飾,安各把他這些算盤猜了個十成十,也知道他這么干想傳達給?她?的意思。

    【隨便?看?幾眼就?好,真沒?什么重要情報,看?多了也怕你做噩夢,就?吃吃喝喝等我工作完了來接你吧】

    ……就?是這種?明明被算計完了還攤開利弊好壞跟她?好好講明,一副“我完全?坦誠了,是你嚇得?看?不了,所以你看?個五分鐘就?算了吧”的商量口吻,這個破爛德性……

    安各往后一倒,坐在小板凳上捂住了臉,徹底放棄了生氣。

    還能怎么辦,她?的確看?到?第五分鐘就?嚇得?攥斷了遙控器,也沒?那個膽子繼續往后看?了。

    ……和全?世界最了解自己的枕邊人斗智斗勇,感覺實?在酸爽又刺激。

    “嫂子……”

    不過。

    安各稍稍抬起手,沖小心湊過來的吳媛圓露出一個略顯酸澀的笑容來。

    “他總這樣,我習慣了。”

    小姑娘立刻面露憐憫:“嫂子你別太難過了,師兄他,他也是為你考慮……”

    安各直起腰背,拿過一顆橘子,沉默剝了好一會兒,又輕輕遞進她?手里。

    “你吃吧,今晚不好意思了,剛剛有?沒?有?嚇到?你?”

    吳媛圓眼底的動?搖特別清晰:“沒?、沒?有?,謝謝嫂子,你真的不要難過,師兄他不是……”

    我當然不難過,我正想著從你身上扳回一城,套到?真正想要的東西。

    安各面上幽怨道:“我和他之間,什么都不了解,就?只是兩個陌生人罷了。”

    安各心里想道,呸,不看?就?不看?,等我利用你不在的這幾十分鐘把你師妹嘴里的信息套的一干二凈,再回家關起門揪你領子咬你。

    ——這并非放大話,大約十分鐘后,原本特別警惕、戰戰兢兢的吳媛圓就?已經拜倒在安各的演技與話術下?,抓著她?的手羞答答地喊姐姐好,然后把師門里的信息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個干凈。

    安各最會哄騙這種?涉世未深的純情小孩了,當年連赫赫威名的二師兄都被她?半拉半哄騙去交往結婚了,區區一只四師妹,她?手到?擒來。

    洛安有?一點想錯了:安各自始至終最想抓住的信息,不是玄學界內部那些針對自己的陰謀,而是他這個人本身。

    “……所以師兄當年就?這么和大師兄結下?了梁子,而且師父還說……”

    安各一邊點頭一邊給?吳媛圓剝瓜子,心想他跟裴岑今的淵源原來這么深,從七八歲就?扯在一起。

    被叫過豬八戒的花媳婦……嗯,如果是白斗笠小朋友那個乖乖弱弱的模樣,的確很小媳婦。

    “師父那時候很愛折騰二師兄,聽說二師兄還被師父勒令戴過貓耳朵頭箍學貓叫……”

    瞬間,安各的郁悶一掃而空,揚眉吐氣之感驟生。

    哪怕是為了這一句話,今晚她?過來也是不虛此行了。

    黑歷史這么多,看?來,她?要找個機會和那位師父見見面了。

    ……如果真有?什么玄術手段,在山里保留下?一兩段學貓叫的幼崽視頻也很簡單吧?

    安各十分蠢蠢欲動?。

    她?心里摩拳擦掌,面上依舊保持著那副“我知道他跟我很遙遠他不把我放在心里”的幽怨模樣引著吳媛圓繼續說,但接下?來,就?沒?聽到?期待的幼年故事了。

    也是,這個小姑娘是排行第四的小師妹,她?入門時洛安應該也半大不小,知道的那幾段黑歷史,應該也是大師兄私底下?暗暗跟她?說的。

    ……我一定要跟裴岑今搞好關系。

    安各頗為遺憾,但知道挖不到?什么東西了,又轉了話頭,親切地問吳媛圓自己。

    “雖然剛才你露的那一手挺令人吃驚的,但我其實?對天師這一行至今沒?什么概念,也不知道平常人說的那些東西是否屬實?……媛媛美女?,所以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神嗎,你們的委托內容一般都是做什么?”

    吳媛圓猶豫了一下?,還是誠實?回答。

    “其實?我接觸的也不多……我不算是天師,只有?大師兄和二師兄干這一行,我平常就?窩在家里玩玩游戲做做視頻……師兄們偶爾會在人手不夠時喊我出來幫幫忙。”

    安各看?出來了,這姑娘的社會經驗和裴岑今那人完全?不能比。

    “那也很厲害啊,”她?贊嘆道,“我在你這個年紀時只知道做做小生意,哪里會驅鬼誅邪呢。”

    吳媛圓臉紅了:“我,我也沒?那么有?本事,主要是輔助師兄們……而且我也從沒?親眼見過鬼的存在,師兄們找我幫忙,一般是殺惡妖。”

    安各心中?了然,既然有?些人擁有?超自然異能,那肯定也有?些超自然生物。

    “連圓圓美女?也沒?見過鬼啊,那要修煉到?什么程度才能確認鬼神的樣貌?”

    吳媛圓想了一下?:“沒?有?神,鬼的話……我也不知道,要完全?看?清鬼魂的存在,條件很苛刻的。”

    她?被洛安重點叮囑過,雖然被套了話,到?底沒?有?把陰陽眼和陰煞的事情說漏嘴。

    安各其實?依舊對鬼神抱有?懷疑,也不信天師真的會“驅鬼誅邪”,聞言心里更微妙了。

    她?是走夜路也不會撞鬼的唯物主義者,連長生不老和天道都能毅然認定為“垃圾東西”,哪怕如今站在玄學界門外,也覺得?里面基本布滿傳銷詐騙,不會輕信。

    16號說洛安早就?慘死成野鬼,可洛安依舊活得?好好的;天師打著驅鬼誅邪的旗號,可拍賣會里全?是搜刮民脂民膏的犯罪生意。

    她?心中?始終抱有?懷疑,雖然對丈夫開玩笑說“新世界的大門”,但那也僅僅是為了敞開心態摸索他這個人的另一面,她?從不打算去認可玄學界的至高?無上、不同凡響。

    是,或許天師的確懷著真本事,空間上的術法,無論是觀測綠山拍賣場的建筑,和安家祖靈對話,還是今天見吳媛圓,安各都確信了。

    但她?多方面打聽,都說洛安是個“特例中?的特例”——可見不是所有?天師都有?一扇劈碎整棟拍賣場的武力,不是嗎?

    或許那只是一幫“有?異能、會玄術手段”的普通人罷了,與他們并無不同,如今她?接觸的幾個玄門中?人,除了16號,態度都是和善踏實?的,并沒?有?高?人一等、居高?臨下?的感覺。

    哪怕是據說“最強”的洛安,也在勤懇掙錢,買菜做飯,和每個忙碌養家的普通人一樣。

    她?親口問過丈夫,所謂的玄學界中?,大部分都是什么人?真的仙人嗎?青春永駐超脫輪回?他們這些不懂玄術的凡人只能任人宰割?

    他只是笑。

    “一幫擅長分門別類、比較身份地位、從出生起就?拼命想著生孩子延續自己傳承香火的人,豹豹,你說呢?”

    哦。

    那不過是一個勢力更大、牽連更廣的安家吧。

    “至于任人宰割……”他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子,“我在家里,你怎么可能任人宰割。”

    安各翻了個白眼:“萬一呢,萬一?”

    “萬一……有?人跨過界線用玄術謀害普通人,肯定要承擔因果,會遭報應。所以尋常天師不會跨線。”

    安各剛想說那個16號可沒?遭報應,但立刻就?想到?了她?被洛安釘在天花板的畫面。

    ……嗯,報應的確來得?很快。

    “那如果有?人非要跨線用符咒之類的東西直接攻擊普通人……”

    “你放心。”丈夫知道她?主要在擔憂什么,“子彈一般比他們念咒快,天師還是肉體凡胎,正面干不過重火力武器,而且玄學界內部還有?監管局。”

    監管局,聽名字就?知道是政府機構,看?來還是有?管制有?規定的。

    安各放下?心,又敏銳抓住了一個關鍵詞。

    “一般?那你呢,你能比子彈快嗎?”

    丈夫露出微笑,轉移話題:“我們看?電視吧豹豹,我想看?喜劇片。”

    ……不會吧,他不會干得?過重火力武器吧,什么超級賽亞人。

    所以,正如曾經被某些人酸話嘲諷的“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安各覺得?自己可以對那幫人說,“會點玄術了不起啊”。

    她?絕不會承認玄學界有?多超凡,她?只會認可洛安而已。

    ……如果可以,真想見識一下?老婆和火箭筒對戰,究竟使?出什么玄學手段才能正面用肉身打贏熱武器……是高?速切子彈還是拳頭里冒出鋼刺狼爪啊,安各心中?充滿神往。

    感覺畫面會比超級英雄電影更好看?。

    ——“媛媛美女?,”想到?這里,安各不禁托起臉頰,“你覺得?,你二師兄究竟有?多強啊?”

    吳媛圓不假思索:“玄學界第一人。”

    “我對玄學界沒?什么具體概念啦……媛媛美女?有?什么對比的標準能仔細講講嗎?”

    小姑娘沉吟片刻,目光中?忽然流露出一絲神往。

    “我覺得?,二師兄他強過天道!”

    安各:“……”

    安各不禁頓住了悠閑剝橘子的手,油然生出一種?警惕之情。

    不會吧不會吧,這種?無腦吹捧、狂熱仰慕、神似追星的……師妹對師兄……呃,不會吧。

    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是瞎想,有?點不好意思地咳嗽一聲:“哦,看?不出來你這么仰慕你師兄啊。”

    吳媛圓立刻撥浪鼓式晃頭:“不是的不是的,我們二師兄是我們的童年陰影!嫂子你千萬不要誤會!自從見過他,我和六師妹對男人的要求就?變成了‘絕對不能很好看?,好看?的男人都有?病’。”

    安·從小立志找好看?男人·各:“……”

    他當年到?底都對師妹們干了什么,連小姑娘的春心萌動?也擊得?七零八碎。

    雖然安各覺得?自己剛才是胡思亂想,但代換一下?自己想想,如果少女?時期有?一個那么那么好看?的少年教養自己,又隨時護佑在前方……沒?有?一段青澀的暗戀都不正常。

    所以他當年到?底干了什么慘絕人寰的破事,把師妹們的擇偶觀都嚇變了?

    吳媛圓見安各沉思,心知自己說漏嘴了,急忙轉移話題:“不是的不是的,嫂子你聽我說,我之所以說二師兄強過天道,是因為我很擅長卜卦算命!”

    算命。

    安各立刻轉移了注意力。

    “哦,所以你們師門中?,還各有?分工嗎?”

    “也不算分工,只是大家有?擅長的不同領域。大師兄最擅長正統道術,療愈方面的符咒丹藥做得?最好,二師兄最擅長……”吳媛圓緊張地把“散播恐怖”咽下?去,“二師兄最擅長殺鬼誅邪,研究創新各種?偏門奇怪的術法,三?師兄最擅長操控五行元素,我最擅長的就?是卜卦,沒?有?前面的師兄們武力值高?,也只會卜卦、算命、布布陣了。”

    所以時不時地被叫出來幫忙,又能安全?縮在小空間里啊。

    安各立刻就?明白了:“我以前聽道士說精通卜卦的人不能輕易給?自己算命,所以他工作前總拜托你卜卦算命?”

    “啊,也沒?有?那么多避諱……”

    吳媛圓卻撓頭:“二師兄自己也能給?自己算命,通過觀星、節氣或者擲銅錢……只是不那么精確,也只能算一些模糊的東西。如果是我起卦算命,肯定能很精確地算到?……”

    安各眼底有?些冷意:“哦,算出來的結果肯定是真的嗎,玄學界的命數就?是冥冥中?有?注定?”

    吳媛圓愣了一下?,慢慢放下?了自己的手,揪緊了裙子。

    “不……不是的。”

    她?沒?頭沒?腦冒出一句:“因為我只擅長卜卦,所以,我才不想當天師。”

    卦相如何說,命數如何定,人的未來就?注定如此了嗎?

    她?自幼起過無數張卦,測過無數個命數,越算越覺得?……

    卜卦人即使?算到?了,預見了,也無法掌握那些人的命運,那卜卦究竟有?什么用呢?

    既不是高?高?在上操控命運的人,也無力去違背自己最精通信賴的本領……

    還不如,安安靜靜窩回自己安全?的小房子里,打打游戲刷視頻。

    吳媛圓一點也不想做天師,一點也不想知道別人的命數。

    她?尤其不想做自己師門里的天師。

    因為,小的時候,她?對解讀卦相滿懷熱情,深以為自己的天賦能夠幫助師門逢兇化?吉,避禍消災……便?在每年過年、天時地利時,坐在師門中?心,為全?師門的未來起上一卦,當做祈福的行為。

    可是,從幼年懵懂,到?婷婷少女?,她?起的無數張卦……

    【大兇】

    【大兇】

    【滅門】

    【滅門】

    ——關于羅氏師門下?所有?的卦相,無一轉機,她?所測算的未來,也無一活口。

    吳媛圓害怕極了,卜卦的手越來越抖,也越來越不敢看?卦。

    她?年年都測,年年大兇。

    吳媛圓沒?告訴過任何人。

    直到?后來師兄們逐漸強大,走出去完成委托,師父拜托她?在他們出行前卜算吉兇。

    吳媛圓測大師兄,九死一生。

    吳媛圓測二師兄,十死無生。

    吳媛圓再測三?師兄……身首分離。

    師父當時沒?說話,師兄們也沒?說話。

    沉默了一夜后,他們按原計劃出去,又回來。

    于是大師兄臉上落了一道怎么治也去不掉的疤,三?師兄的脖子上有?一道快砍斷他脖子的疤。

    三?師兄……就?此決定徹底放棄,醉生夢死,終日混跡賭場酒吧。

    吳媛圓不想再卜卦。她?討厭自己的天賦,驚恐自己的天賦。

    可那個時候、偏偏在那個時候——

    “二師兄活了下?來,完好無損。”

    她?捏緊掌心,輕聲對安各道:“他對我說,沒?關系,命數哪怕測定,人也總有?轉機。”

    “自那以后,每次二師兄承接委托,我都會為他起一張卦。每一次,卦相大兇,十死無生……可是,每一次,二師兄都完好無損地回來了。”

    哪怕半死不活,哪怕變成陰煞。

    卦相咒他死咒了數十年,可他依然,能完好無損地回家。

    吳媛圓深吸一口氣,看?著安各的眼睛,堅定地說:“所以,二師兄很強很強,比天道還要強——”

    “嫂子,你只要能站在二師兄身邊,和他好好地站在一起……什么命數,卦相,一點也不重要。”

    安各愣了愣,很快,又爽朗地笑了。

    “這我當然知道。”

    命數總說她?會孤身一人,會克死丈夫,可安安老婆,依舊活生生地回家找她?了呀。

    第157章 第一百零五十三課 有時一覺醒來心里總是悶悶的很想噸噸噸

    “媽媽。”

    “……”

    “起床起床, 太陽曬屁股了!”

    “……”

    “媽咪起床啦!起床、起床、起床——”

    四?周“嘭嘭嘭”地搖動起來,不知道是枕頭被拍打,還?是誰踩著襪子把家里的床當成了蹦蹦床玩。

    她?陷在一片黑暗中, 意識早已清醒, 但眼皮卻似乎被粘稠的泥巴糊緊了, 胸口還?有些?揮之不去的悶痛感。

    “媽咪,媽咪, 媽咪——”

    一只小手突然穿透黑暗伸了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劉海:“笨蛋, 笨蛋,快起床笨蛋!不準再賴床了!”

    安各深吸一口氣,睜開雙眼。

    卷起的窗簾后,陽光璀璨, 結合頭頂的吊燈一起,亮得驚人。

    安各從床上飛快坐直了身體,大?口大?口喘著氣, 臉上的神情就像是險些?在水底抽筋溺亡的深潛運動員。

    她?喘了好一會兒,才撫過胸口穩住自己, 看向一臉茫然倒在旁邊的女兒。

    安洛洛小朋友是來喊媽媽起床的,她?之前在床上亂蹦亂跳揮舞枕頭, 見安各沒反應, 又跨坐在媽媽的被窩上, 興致勃勃地拍她?肚子抓她?劉海玩……

    可剛才安各一個?猛子起身, 直接把猝不及防的她?掀翻在旁邊, 臉也摔進了軟軟的被褥里。

    她?沒能看見媽媽醒來時略顯驚恐的表情, 只是在被褥里撲騰。

    “臭老媽好端端的掀我?干嘛,睡到這么晚還?叫不醒, 死?沉死?沉得像小豬似的……你還?要發起床氣哦?”

    小朋友背對著她?倒在被子堆里左扭右扭,仿佛一只腦袋卡在樹洞里的小老虎,安各想都沒想,直接一巴掌“啪”上去。

    安洛洛:“……”

    安洛洛立刻往后踹腿:“臭老媽!我?已經長大?了,不準打我?屁股!”

    “誰打你了,我?就拍拍,誰讓你背對我?亂拱的?”安各很沒好氣地又掐了一把這小鬼的屁股蛋,“叫我?起床就叫我?起床,你又扯我?頭發又拍我?肚子還?把床蹦得砰砰響,趁機想造反啊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呃。

    這不是以前爸爸管得緊,你又不常回來,所?以我?沒什么機會進家?里的主臥室玩……最近接連幾次被爸爸派來叫你起床,這才發現,主臥室的大?床比我?臥室里的小床蹦起來厲害多了。

    面積特別大?,被褥特別軟,床墊彈性超好,用力一蹦能蹦老高。

    ——當然了,安洛洛小朋友自己的床具也差不到哪去,可考慮到小孩子骨骼發育的影響,安各給女兒選的床具都偏硬,微回彈,安洛洛再厲害也沒辦法把自己床當蹦蹦床玩。

    “反、反正啊……是爸爸讓我?來叫你起床的……你也的確賴床到了上午十點嘛。”

    上午十點?

    你媽咪我?昨天凌晨兩點才回家?睡覺啊,小鬼。

    “而且今天是爺爺奶奶的葬禮……反正我?是為了關照你才特意來喊你起床的,笨蛋老媽!”

    安各沒理會她?略顯心虛的嘟噥,隨便擼了一把女兒的頭毛,就翻身下床,去衣柜旁找手機。

    她?獨居時習慣睡前把手機擺到枕邊,但老婆總會把它遠遠拿走,放到躺在床上絕對夠不到的位置。

    【睡覺時手機不能放旁邊,否則會遭遇輻射】,老婆對此深信不疑。

    ……他這人,看著聰明,又總有點呆呆的地方。

    安各摸過手機解鎖,噼里啪啦發了些?指令出去,又扭頭抓住了暗搓搓爬下床摸過來的安洛洛。

    “干嘛,拽你媽頭發上癮啦?”

    安洛洛:“不是……”想拍拍你肚子來著。

    安各胸口還?有點悶痛感,剛剛的睡眠過程就像被魘住了似的,哪怕醒來了也……對著女兒她?不想表露出什么負面情緒,其實是有點難受的。

    她?又隨手揉了一把女兒的臉蛋:“早飯吃了沒?你爸呢?”

    “在給我?找衣服……”

    找衣服?

    安各仔細瞧了瞧她?,發現一向臭美的女兒今天沒怎么打扮,頭發亂蓬蓬的,還?穿著卡通睡衣。

    安洛洛小朋友只要起床洗漱了,第一時間?就是穿衣服梳頭發,這個?形象一般只會出現在睡前。

    “喲,你這不也是才醒嗎?”

    “我?才不是,只不過找不到合適的衣服,今天要參加爺爺奶奶他們的葬禮嘛。”

    安洛洛說著說著就眉飛色舞了:“今天不用上學咯,我?要和媽媽一起去參加葬禮,爸爸說參加葬禮必須注重儀表,所?以可以穿電影里那樣酷酷的小黑裙啦!”

    怪不得把她?吵醒時興高采烈的,一副“我?要去游樂園”的架勢。

    ……也就她?女兒會因?為“今天有葬禮”的理由開開心心來催她?出門吧。

    安各抱起她?往浴室走:“怎么會沒有合適的裙子穿呢,新?裙子不夠穿了嗎,那媽媽給你買,叫造型師上門也……”

    “不是不是,我?就想要那條,曾經媽媽帶我?去西州玩的時候在電影節上買的那條小黑裙。”

    安洛洛目光游移:“但是我?買的時候不喜歡穿黑色,已經不知道把那條裙子扔到哪里了……”

    安各想了想女兒那個?堆得亂七八糟的超大?衣帽間?,心中明了。

    她?無奈地敲了一下女兒的腦門:“又麻煩你爸。”

    她?雖然顏控,但可沒這個?小丫頭臭美,才丁點大?就有了比她?還?高的衣品,衣帽間?里的小裙子是她?裙子的十幾倍多……如果沒人幫安洛洛提前選好衣服備在床邊,她?就左一件右一件在小裙子中挑個?半天,挑了十幾套后選出一套裙子穿上,剩余的那些?裙子就隨手扔一邊,也不知道疊起來掛回衣柜里。

    久而久之,安洛洛的大?衣帽間?就像個?垃圾場。

    衣服亂扔其實是個?壞毛病,但安各自己衣服也亂扔,晚上應酬結束晃悠回家?,靴子裙子手提包從玄關一路扔到臥室也是正常的……比起她?來,安洛洛只在自己的衣帽間?里制造混亂,算好得多了。

    所?以她?不太好意思?說女兒,而且丈夫也默不作?聲的,她?扔衣服就跟在后面撿起來疊,女兒的垃圾場衣帽間?也當沒看見。

    他很會管教安洛洛,在這方面卻睜只眼閉只眼,安各以為他是想著“多替一個?人收拾爛攤子沒區別”,結果那次問過,卻聽他說:

    “我?養女兒又不是為了讓她?去別人家?里疊衣服。”

    掌握疊衣服的方法就行了,沒必要培養出多勤勉的習慣來,洗碗拖地也同理,他教過女兒這些?事情該怎么做,但如果可以,她?一次也不用做。

    “自己的事情自己干”固然沒錯,但如果當時的情況里有一個?可以適當求助他人的選項,這其實是個?有些?容易吃虧的習慣。

    生理期第一天難受,或許可以拜托身邊的同學倒杯熱水,而不是非要冒著冷風大?雪自己捂著肚子下樓去熱水間?。

    ——洛安看妻子逞勇斗狠已經看得夠夠了,這位腰酸背痛腿發抖還?要堅持沖在最前方的傻豹豹,每當她?得意洋洋地分享那些?“我?當年曾冒著冷風大?雪自己捂著肚子去宿舍樓外的熱水間?里灌水壺”的英雄事跡,他總恨得牙癢。

    妻子要花費各種算計周旋才能把她?寵回來,絕對不想再把女兒養成那樣啊。

    所?以,當安洛洛小朋友今天早晨想要那件“媽媽曾在電影節買給我?的很酷很帥的黑裙子”,又發現自己的衣帽間?里已經混沌一片……

    “爸爸,你幫我?找找嘛,我?去喊媽媽起床嗷。”

    洛安還?能怎么辦,自己的女兒自己寵,他只能擼起袖子進去幫她?收拾整理了。

    這也是為什么安洛洛小朋友在主臥搞蹦床都沒能把爸爸引過來的原因?:他暫時陣亡在了那些?數以千計的小裙子里。

    安各有些?唏噓:“你也不知道幫幫你爸。”真慘。

    安洛洛很有自知之明:“我?待在那里會越幫越亂的,所?以跑過來找你玩了。”

    “……說漏嘴了吧小鬼!不是喊我?起床是找我?玩?所?以故意揪我?劉海——嘿,你再拍媽咪肚子試試,看我?搓你臉——”

    “不準搓!我?剛涂的面霜!嗚嗚,唔,要搓花了,臭老媽放開我?!”

    一陣打鬧后,安各三言兩語哄走了安洛洛——“就算幫不到忙,洛洛寶貝去門外邊喊喊加油,別讓你爸孤軍奮戰啊乖”——又進了主臥旁的隔間?,快速洗漱。

    她?昨晚安排了下屬去主持葬禮流程,待會兒只要露個?面,然后安排遺產,即使起晚了,時間?也不是很趕。

    不過……

    安各對著鏡子解開睡衣,揉揉胸口,又仔細端詳了一下自己的雙眼。

    剛才,起床前的睡眠狀態,實在有些?古怪,太像是什么臟東西壓住了自己。

    還?是有點悶痛感,好奇怪。

    ……不過安家?那幾個?血親全死?干凈了,遠程詛咒不可能,她?待在安全的家?里,丈夫旁邊,應該不會是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吧……

    是不是這幾天沒休息好,也是,綠山旅行回來還?沒歇幾小時就出了安家?的事,昨晚又熬到凌晨……看來要調整一下作?息了。

    安各心里嘀咕著,重新?扣好睡衣往外走,想給自己熱一杯牛奶喝。

    巧的是,正撞見洛安下了樓,走到魚缸邊喂羅羅魚食。

    “哈欠……早上好啊,女兒裙子找到啦?”

    “是,洛洛已經進房間?換裙子了,待會就出……”丈夫聲音一頓。

    “你胸口里是什么?”

    什么,安各不明所?以地撓撓頭:“沒什么啊,比起這個?,老婆你幫我?熱杯牛奶喝……”

    一反常態的,他卻沒有應和。

    洛安定定凝視她?幾秒,茶色的眼睛深處似乎有東西亮了亮,然后快步走來,一把扯開了她?的睡衣扣子。

    一道紅痕驟然浮現在雪白的皮膚上。

    那是一道位置特別曖昧的紅痕,委婉地說,這道印子離安洛洛吃奶的位置只有幾厘米。

    紅到極致,邊緣甚至帶著些?淤青,明顯是用了力的……丈夫的臉色立刻沉了下去。

    昨天晚上他送她?回來后,就去地下室研究材料了,并沒有睡在她?身邊。

    “你……趁我?離開臥室,昨晚背著我?又干了什么?”

    是出去和其他天師接觸了他們的咒符?還?是遭人暗害受了傷?這是誰用力摁下去的,想要她?心臟里的東西還?是想要他之前封印起來的——

    安各百口莫辯,傻愣愣地看著自己胸口突然多出來的痕跡,又看著老婆有些?難看的臉色。

    半晌后,她?干巴巴冒出一句:“老婆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啊,這個?絕對不是別人的吻痕!”

    洛安:“……”

    洛安:“我?原本?沒懷疑那個?方向。”

    安各喜出望外:“那就好——”

    “現在我?懷疑了。這是哪個?野男人的吻痕?”

    “……”

    第158章 第一百零五十四課 最喜歡的玩具被搶走和挑起戰爭也沒區別

    安各今天起?得晚, 定在?中午召開的葬禮還有自助餐供應,所以她主動表示早飯隨便弄弄就行了,吃完了就要準備換衣服出門。

    老婆從冰箱里翻出半碗酒釀, 小半盒紅豆, 滾水沖開拌了拌就直接扔她面前:“自己拿勺, 愛吃不吃。”

    安各:“……”

    雖然但是,也不用真的來那種不開灶不用鍋的“隨便弄弄”啊。

    她沉默半晌, 還是自己?起?身拿了勺,慢吞吞吃了手邊這碗酒釀紅豆, 老實得像鵪鶉。

    唉,誰讓她剛才嘴欠呢,老婆不給她扔速凍食物就算好了。

    ——洛安當然不會真的認為?那痕跡是妻子昨晚和野男人鬼混的證據,他雖然有些愛腦補, 但分得清輕重緩急,不會在?涉及妻子人身安全的問題上做拈酸吃醋的事?。

    他隨口問的那幾句,只是順著?她的話插科打諢, 想安撫安撫她驚疑不定的心情,說完了便掠過她去檢查臥室里有無入侵的痕跡, 注意力還是放在?“是什么?東西暗害她”上。

    但這也架不住安各自己?慌了神,明?明?他已經帶過話題專注檢查了, 她依舊不停湊過來跟他解釋。

    “老婆你?相信我這不是別人弄的印子!”

    “老婆你?相信我我昨晚一個?人老實睡覺的!”

    “老婆, 我對天發誓, 就算找別的情人也不會粗心大意到?讓他們在?我胸上留這么?明?顯的印子!”

    “老婆你?要知道?我很聰明?的, 真要偷情怎么?會讓你?一眼就發現呢”——

    就跟拿著?炭筆在?白?墻上瞎涂, 妻子越描越黑, 洛安的臉也越來越黑。

    也不知道?是誰教?的,她越迫切要表露自己?清白?, 就越詳細地假設“如果我真要找野男人肯定能如何如何在?你?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

    再大的心胸也受不住這些假設,更何況洛安本就是個?小心眼。

    他越聽?越氣,等到?妻子阿巴阿巴解釋到?“會不會是你?前幾天留下來的痕跡啊,別看錯了吧,雖然你?更愛腿但也有可能關注這里哎,或者你?昨晚沒睡醒時迷糊啃的……”

    眼見著?她就快把臟水往自己?頭上潑,完成“這和我沒關系”到?“應該是你?干的吧”的轉變,洛安實在?忍不住了。

    他說:“別解釋了,我相信你?。”

    安各大舒一口氣。

    又聽?老婆道?:“我知道?你?在?臥室走廊外裝了監控,調出來查吧,我要找相信你?的證據。”

    安各:“……”

    她如今的確在?家里裝了不少監控探頭,因為?以前保姆阿姨常年和洛洛待在?一起?,安各生怕她們做什么?不規矩的事?,幾個?房間門口進出都有探頭,書房后還有個?秘密監控室……但那已經是洛安回來之前的舊事?了,她早就停了這些,監控錄像設定改為?每隔一周自動清除。

    原本打算再過幾天就拆除那些探頭的……畢竟老婆回來了,她還惦記著?在?臥室以外的地方跟他做些不能被監控拍到?的事?呢。

    想到?這里安各愈發心虛,她乖乖地調出了監控錄像,老婆迅速又仔細地翻閱了昨晚臥室門口的錄像,也沒問她為?什么?要在?家里安攝像頭。

    沒有任何人進出,哪怕動用陰陽眼,也看不見詛咒或煞氣的痕跡。

    安各抓緊時機表功:“老婆你?總算相信了我吧,我可沒養什么?野男人啊。”

    洛安確認了昨晚臥室內沒有臟東西入侵,神色漸緩:“我本來就相信你?。”

    你?查完昨夜八個?小時的監控再說這話,怎么?也不像是很信任的樣子。

    安各打蛇隨棍上:“哼,那你?剛才還指責我有外遇,你?這是不信任我對你?的心意,要對我道?歉……”

    老婆漠然道?:“我相信你?的人品,豹豹,你?是一位家庭責任感很強的優秀人才。”

    “……等等,你?不相信我對你?的心意嗎?我心里只有你?一個?人的老婆!”

    “你?心里只有我一個?人,怎么?能把剛才瞞著?我找情人的假設細化到?‘如果我意外發現印有他名字的水杯就編借口引開我注意力’上去?”

    “……”

    這不是黑歷史太多,一時代入了前幾年的追星體驗嘛。

    她那堆給老公打call的周邊至今還埋在?地下車庫的坑里呢,找不到?徹底碾碎的時機。

    安各綻出燦爛的笑臉:“老婆老婆,既然誤會解開了就不說這些了啊,我們吃早飯去……”

    洛安:根本就沒誤會,你?就算沒養野男人,地下車庫里也藏著?一堆花枝招展的寫真集。

    他抬手抵住她額頭,不想再搭理:“監控錄像拷一份發給我,我有空再細查一遍。”

    “……我知道?啦老婆,但我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還沒做……”

    洛安再次推開她:“別想了,多少個?主動的早安吻也無法?緩解你?剛才那通情人假設,吃你?的飯去。”

    “……”

    于是豹豹今早失去了自己?的早安吻。

    她心不甘情不愿,說自己?胸口還是悶悶的痛,沒胃口吃飯,要老婆再仔細看看。

    老婆雖然冷著?臉,但還是帶她進了浴室,找出藥膏幫她揉開了那片淤痕。

    說來也怪,那片有些詭異的紅痕一觸及他的手指,就慢慢消退了。

    仿佛有什么?東西因他退避逃開。

    不到?幾分鐘那里的皮膚就恢復正常,老婆皺著?眉問她:“還疼不疼?”

    不想反省只想貼貼的豹豹:“老婆我不疼,老婆你?再往下揉揉唄。”

    老婆立刻收了手,一把濕毛巾糊她臉上:“清醒點,再洗把臉。”

    “……”

    安各扯下毛巾,心知他是氣狠了,軟軟道?:“老婆,其實我覺得還有一個?原因,睡覺時可能鬼壓床了,我好害怕啊……”

    她只有在?豁出下限要騙他時才會把“鬼”搬出來。

    洛·鬼·安卻在?氣頭上,不吃這一套:“昨晚沒鬼壓你?床。”

    誰想氣死誰壓,反正他不壓,談起?“瞞著?老婆養情人”便口若懸河的花心豹。

    安各:“……”

    完了,看樣子一時半會絕對哄不好了。

    等一會吧,等到?他氣消了再撩。

    ——這一等就等到?了臨出門,她幾口喝完碗里傳達著?老婆怒氣的紅豆酒釀,又回房穿了一套黑色套裝,再回來時見女兒已經穿好了小黑裙也搭好了小皮鞋,正坐在?門口的小地毯上捧著?一面鏡子,而老婆溫聲?細語地半跪在?旁邊給她扎辮子。

    安各旁觀幾分鐘,覺得他好像氣消了,湊過去道?:“老婆老婆,你?幫我選套絲襪好不好,這份套裙搭配黑絲還是白?絲啊?”

    聽?聞服裝搭配,安洛洛小朋友立刻扭頭:“媽媽更適合白?——”

    安各:“媽媽在?問爸爸,捧你?的鏡子去。”

    安洛洛:“……”

    安洛洛忿忿回頭,捧好鏡子,發誓五分鐘內再也不和媽媽搭話。

    安各再次伸腿過去,輕輕踢了一下他的手臂:“老婆老婆,給個?意見嘛,穿哪一條?”

    鑒于某人深度腿控,她這招實在?居心叵測,哪怕他不肯搭話給意見,只要瞟一眼過來,多半也能動搖敵軍軍心。

    可洛安眼觀鼻鼻觀心:“不知道?,隨便你?,我沒權利管你?心里有多少個?野男人,也沒權管你?襪子顏色。”

    安各:“……”

    “光著?腿也行,你?愛穿什么?穿什么?,免得為?了瞞我還要設想出幾百個?套路,然后反過來嫌我這個?人小氣。”

    安各:“……”

    她鵪鶉般收回了腿,把短短的黑套裙換成了黑色西裝褲,再沒敢耍花招了。

    好脾氣的人一旦破了功開始陰陽怪氣,真的很難招架。

    他要真的厲聲?疾色發脾氣就好了,起?碼能激烈地吵起?來,但老婆即便氣得不想搭理她,也依舊幫她熱了那杯她起?來時就想喝的牛奶,然后送到?門口,囑咐她安全開車,早去早回。

    ……安各實在?招架不住自己?心中愈演愈烈的愧疚心。

    哪怕知道?他有故意演的成分,也受不住這種?“你?盡情在?外瀟灑,我裝聾作啞在?家打理好一切等你?回來”的劇本。

    ……老婆為?什么?總和這種?劇本這么?搭調呢!他那股幽怨之氣也太收放自如、信手拈來了!

    安各牽著?女兒出了門,聽?安洛洛喊“爸爸再見”,還是沒忍住,回頭道?:“時間還來得及,你?換身衣服也跟我們一起?去吧。”

    “安家的葬禮我怎么?去,”老婆淡淡道?,“我可沒什么?身份。”

    而且獨自呆在?家也更方便他細查房間里的問題,弄清楚妻子胸口的痕跡從何而來。

    “你?怎么?沒身份了,”安各依舊心疼:“你?是我丈夫嘛,相關家屬,你?跟我去參加葬禮吧老婆,別一個?人在?家等著?了。”

    氣氛臺詞都到?位,她總覺得這人門一關就要紅著?眼圈在?家里哭了。

    洛·打算趁機獨自調查·安:“……”

    怨婦感好像有點演過了。

    他正想著?該怎么?圓回來,夾在?中間的安洛洛不明?所以地仰頭,直接扯過了他的圍裙。

    “爸爸你?又想離家出走了嗎?等我和媽媽一走你?就要去流落街頭嗎?爸爸先去葬禮上吃飽了自助餐再走好不好?爸爸,我擔心你?在?外面要不到?飯吃。”

    爸爸:“……”

    媽媽:“老婆!再氣我也不能出去要飯啊!你?沖我發火就好了!沖我發火!來啊!”

    爸爸:“……”

    ——最終,爸爸拒絕了她們母女倆,他拋去了自己?所有的惻隱之心,當著?這兩個?活寶的面重重砸上了門,但比起?“趕緊滾開”,更像是傳達“我要自閉”。

    為?了堵住女兒配合媽媽的“沖我發火”一起?嚎出來的“爸爸嗚嗚不要去要飯”,他關上門后從窗戶里砸了一只綠山老虎布偶出來,這才讓安洛洛小朋友消停。

    安洛洛抱住了自己?最近最喜歡的老虎玩具,終于心安,反過來安慰媽媽:“沒關系的,爸爸只是今天早晨收拾我的衣帽間太累了,媽咪我們去完葬禮后把所有好看的小蛋糕打包帶給爸爸,爸爸一定就休息好了。”

    媽媽:對哦,他今早還收拾了那個?垃圾場般的衣帽間。

    ……被女兒氣完又被我氣,老婆真可憐。

    媽媽:“沒事?,洛洛吃你?的小蛋糕吧,自助餐是媽媽訂的,你?想吃多少吃多少。至于爸爸就交給媽媽解決,媽媽會給他準備很多禮物的。”

    ——于是,數小時后,葬禮現場。

    安洛洛板著?臉坐在?第一排第二個?位置,望著?臺子上的棺材想,我待會要用多快的速度才能沖去自助餐臺那里,搜刮走所有漂亮的小蛋糕。

    安各則板著?臉坐在?第一排第一個?位置,捋著?手里的悼詞想,我待會該去幾家內衣店搜刮才能哄好老婆呢,太久沒更新?庫存了,不如新?款全系列都買回來吧。

    ……作為?最親近的直系親屬,最前排的兩位心理活動真的很不尊重葬禮,也不尊重棺材里的死人。

    不過,反正棺材里的幾位沒那個?本事?爬出來,這是老婆親口說的。

    而且安各在?他們活著?時也沒給出多少尊重,沒道?理死了就要假模假樣地表示“敬意”吧。

    流程草草而過,她上臺念了幾句悼詞后,就是剩下的安家人連番上臺表演了……可不是表演嗎,有幾個?哭得比昨夜病床前還激動,而且一邊哭一邊懇求地瞅著?她,仿佛認為?這樣就能令她劃分遺產時多給他們漏點錢。

    唉。

    無聊。

    經過昨晚,安各心里已經沒有任何動容了,就連剛才的悼詞也是她委托下屬寫的,無關人等的葬禮不值得她耗費任何精力。

    如果不是遠處還有幾位記者,她甚至想低頭玩手機,給老婆發發短信。

    安各姑且穩住了自己?臉上那點寡淡的悲意。

    女兒就沒這個?定力了,第四個?安家旁系上臺念悼詞,第十幾次做作地拿著?手帕揩眼淚時,她抱緊了老虎布偶,打了一個?小哈欠。

    頓時就有幾道?不善的眼神瞪了過來,安各立刻掃回去。

    安老太太倒了,這幫老東西還真以為?能繼續耀武揚威嗎。

    “媽咪……”

    安洛洛捋了捋自己?的小黑裙子,又打了一個?哈欠:“什么?時候能開始吃自助餐啊?”

    安各看看不遠處已經聚了不少人推杯換盞的自助餐臺,又看看后方那些空了小半的椅子。

    安家人太多,規矩太嚴,辦個?葬禮,只要沾親帶故,不管貓貓狗狗都要上臺念念悼詞表示懷念悲傷——

    一大圈表演下來,沒有幾個?小時不算完。

    但其實到?了臺上那些旁支中的旁支講話時,重要的、該巴結的那幾位已經結束了,一場葬禮中最有價值的信息也過去了,剩下的東西無非是春晚零點之后的戲曲節目,大人還能睜著?眼,小孩已經撐不住眼皮。

    大片大片烏壓壓的椅子上坐著?烏壓壓的安家人,后方那些旁支的小孩、年輕人,早就開溜進了旁邊的餐廳,吃吃喝喝玩玩手機。

    可安洛洛小朋友必須跟著?媽媽坐在?最前排的位置,最受矚目,其他小朋友都可以偷偷溜出去吃點心玩游戲,唯有她作為?自己?的女兒,必須撐著?眼皮坐在?這里忍耐……

    安各皺皺眉。

    第一排又怎么?了,她可不打算讓女兒理睬那些規矩。

    “去吧,洛洛,去餐廳那邊吃點東西,媽媽在?這邊聽?完悼詞就去找你?。大概還有半個?多小時就能結束了……智能手表定位開著?,有事?聯系媽咪,知道?嗎?”

    安洛洛立刻精神一振,噗通一聲?跳下椅子:“好的媽咪!”

    安各看她這滿血復活的樣子,想笑,又忍住了。

    她目送安洛洛離開,又幾眼把那些面露不滿的老東西瞪了回去,對臺上有些尷尬的旁支清清嗓子。

    “繼續吧。”

    ……給棺材里的幾個?死人聲?情并茂念悼詞還要看她的臉色打住,眼淚都能要掛不掛綴在?臉上……這幫人還爭什么?遺產啊,不如她直接報名把他們送進影視基地培訓吧,組個?娛樂公司拍電影帶來的利益比他們在?這里的價值大多了。

    這場葬禮也真夠滑稽的。

    ……待會去買內衣時,選大紅色還是選純黑色,好久沒穿了,不知道?他還喜不喜歡,或許可以嘗試一下有點嫩的粉紅色……

    “搞什么?啊。”

    安洛洛小朋友戳了戳甜品臺上晶瑩剔透的玻璃擺件:“粉紅色的草莓蛋糕竟然全部拿光了……”

    “葬禮上的自助餐要有草莓蛋糕,涂粉紅色奶油裱花的圓形小蛋糕哦”,這明?明?是我提前和媽媽說過的造型,是媽媽特意為?我請廚師訂做的甜品!

    就算不可能全部留給我一個?人吃……還沒正式開餐就一個?不剩,也太過分了吧!

    想到?這里,安洛洛惡狠狠地扭頭,瞪了一眼不遠處竊竊私語的小朋友們。

    里面有好幾個?小鬼嘴角掛著?粉紅色的草莓奶油,還沒揩干凈,罪證格外鮮明?。

    安洛洛今天精心打扮過,黑裙子黑靴子,腦袋上還架著?一只耍酷用的黑色小墨鏡,這一眼瞪過去的效果實在?兇猛,那幾個?小鬼尖叫一聲?,立刻作鳥獸散。

    肯定是在?家里就被大人耳提面命過,“這個?小女孩就是下一代安家當家人的獨生女,輕易別招惹她”之類的恐嚇吧。

    嘁。

    安洛洛沒想那么?復雜,她認為?他們這是在?挑釁自己?,以為?跑開了就可以抵消吃掉我蛋糕的事?啦?

    她立刻追著?那幫小孩跑過去:“喂,你?們——”

    當然沒有小孩能跑得比她快,安洛洛幾步就追上了一個?小胖子,他嘴角還掛著?草莓奶油。

    安洛洛機敏地左右幻視一圈,故意把小胖子逼到?監控死角,然后再“嘭”一聲?摁住了他旁邊的墻壁。

    ……因為?是她主動挑事?追著?人跑,安洛洛有點慫,不敢留下證據。

    但小胖子比她更慫,他往地上一攤,眼底就聚起?了兩團淚。

    “嗚嗚……嗚……”

    安洛洛:“……你?哭什么?,我還沒對你?干什么?呢你?就哭!”

    按輩分排,大廳里這些小孩都是她的弟弟妹妹,他們在?安家是最底層的小小輩,大多數人甚至沒資格進老宅……所以安洛洛以前沒見過他們。

    她追著?他們跑,除了“追討草莓蛋糕”,更多的是好奇,想跟這幾個?陌生小朋友玩。

    如果里面有幾個?“好人才”,正好能拉攏過來當小弟,發展她稱霸世界的事?業。

    “你?吃了幾顆草莓蛋糕?”安洛洛轉轉眼睛,恐嚇道?,“你?知不知道?那是誰的蛋糕啊?”

    小胖子哭聲?更大了,只覺得自己?得罪了未來的小家主:“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

    ……唔。

    他臉上的畏懼、惶恐顯而易見,安洛洛突然就失去了再搭話的興趣。

    這個?小孩不會把她當朋友的,只把她當作一個?高高在?上的小怪物。

    安洛洛看得很清楚。

    ……不知為?何,她的這雙眼睛,總能看清一些普通小朋友看不清的東西。

    她嘟噥一聲?:“算了,幾顆蛋糕而已。”

    比起?這個?,還是去別的餐臺看看吧,媽媽還給她訂了藍莓乳酪蛋糕呢……

    “等、等一下,”就在?她轉過身時,身后的小胖子怯怯開口了,“你?的老虎布偶不見了。”

    ……老虎布偶?

    我剛才抱著?它去草莓蛋糕甜品臺那邊,追他們時也抱在?手里的啊……

    安洛洛看向自己?的手,卻發現,旁邊黑暗的角落里,突然探出了一只青白?的小手。

    小胖子胖胖的肩膀后,一個?小女孩的笑臉憑空冒了出來。

    ……說是小女孩,其實也看不清她的眉眼,女孩臉上戴著?一頂紅紅的大帽子,帽子下則垂著?兩條俏皮的小辮子。

    那東西一把扯過了她的老虎布偶,沖她齜了齜牙,又飛快跑開了。

    小胖子則戰戰兢兢、毫無所覺地看著?她:“我剛才看見那個?布偶在?你?手里,閃了閃,就消失了,但和我沒關系……”

    可惡。

    安洛洛來不及管他,她迅速轉身奔向那個?小孩——那個?小鬼。

    “回來!回來!我的布偶——”那是我爸爸給我贏回來的紀念獎品,我最近最喜歡的玩具!

    搞什么?啊,她跑得飛快,又把靴子踏得咚咚直響,喜歡的東西被奪走,堪比私人領地被侵犯,一種?特別強烈的怒火燒著?安洛洛的內心。

    莫名其妙的小鬼,看我抓到?你?,用我的衣服燙死你?,再用拳頭揍扁你?,然后喊我爸爸來收了你?,竟然敢在?這里搶我最喜歡的老虎布偶——

    安洛洛剛才一眼就判斷出,那個?小鬼怨氣極淺,沒有威脅,自己?幾個?拳頭就能搞定。

    所以,她才在?怒火的加持下一路追了過去,不知不覺就跑出了用餐的大廳,跑過了青石磚的祖祠,跑進了昨晚曾進過的廂房里。

    ……空氣里已經沒有昨晚那些臭臭的味道?了,但依舊,有些刺鼻。

    安洛洛抽抽鼻子,茶色的眼睛下意識就轉向了廂房深處的藏寶閣后。

    那個?小女孩抱著?她的老虎布偶,隱在?木頭格子后,沖她囂張地揮了揮手。

    安洛洛登時大怒:“還給我,你?這個?小混蛋!”

    她撲過去,胸口的長命鎖與串珠的小手鏈金光大盛,眼睛深處也飛快亮起?一抹——

    小女孩囂張的笑臉變了,她的嘴角擰下去,瞬間閃退了身影,又不甘心地在?遠處扭了扭手里的老虎布偶。

    “怕了吧?”安洛洛氣得要死,直接揮拳:“怕了就把我的東西還給我,你?這個?——”

    可小女孩突然又笑了,她抱著?那只老虎布偶輕快地往旁邊蹦了蹦,沖她張開鮮紅的嘴角。

    她脆生生地沖安洛洛后背道?:“娘親。”

    ——陰風大起?,臭味撲鼻,廂房的門在?安洛洛背后“轟”地一聲?砸上。

    安洛洛沒有回頭,但她聽?見了腳步聲?。

    也看見了自己?的影子上,即將兜頭罩下的赤紅煞氣。

    她想都沒想,就地往旁邊一滾,然后拼盡全力跑向廂房的紙窗戶,一邊跑一邊抬起?手腕對著?亮起?金光的手鏈大喊——

    “爸爸爸爸,快來快來,有人搶我玩具還要打我!!”

    第159章 第一百零五十五課 停不下來的時候就用魔法擊敗魔法

    遇事不決叫家長, 安洛洛小朋友一直很看不起這種做派。

    哼,她可是要超越媽媽、收服小弟、稱霸校園乃至世界的聰明大佬,黑dao片里哪個老大打架搖人會把父母喊出來助陣啊, 當然要靠自己?的拳頭, 腳踏實地征服自己?的領地!

    “呼——”

    可是好漢不吃眼前虧, 總有自己的小拳頭揮不動的時候,安洛洛小朋友也從未體驗過媽媽那種?“一人當前錘碎一切”的猛勁。

    她的確干過架, 但她每一次出拳干架,都知道后面會有人給自己兜底。

    而且、而且……

    臭味熏滿室內, 藏寶架后?的小女孩咯咯地笑?著,后?背逐漸攀升的赤紅煞氣里,哪怕她不刻意回頭用?眼睛盯,也能意識到那毛骨悚然的冷意。

    安洛洛后?背寒毛直豎, 眼睛與?直覺一起預警:身后?的那個東西,絕對不能回頭看,也絕對絕對是你獨自一人搞不定的東西。

    “爸爸、爸爸、爸爸——”

    一邊大喊著, 安洛洛一邊沖向窗戶,因?為雙腿在室內濃郁的臭氣與?煞氣中忍不住發?軟, 她在窗下?的椅子凳子上磕了好幾下?,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向了紙窗。

    只要逃到開闊地帶, 只要找到祖祠里的爺爺奶奶們, 肯定會有人來幫忙的, 肯定還能夠重新呼吸, 室內的味道已經濃郁到她喊不出聲音了——

    然而, 就在她即將沖破紙窗前, 赤紅色的煞氣翻卷而來,徹底裹挾住了她不斷掙動的喉嚨。

    安洛洛瞪大了眼睛。

    ——長命鎖上綻出些光芒, 那煞氣卻?只退了退,便更濃郁、更迅猛地包裹住了她。

    安洛洛再也發?不出聲音,只能握緊了自己?閃著金光的手鏈,呼哧呼哧地扣著那道煞氣,希望能借此擊退它。

    赤紅色的煞氣卻?瘋狂地吞去了手鏈上的金光,甚至攀附其上,就像是硫酸滴落玻璃,精巧的串珠手鏈發?出“咝咝”的霧氣,再然后?……

    “咔嚓。”

    它斷成三截,墜在地上,碎了個干干凈凈。

    在那一刻,安洛洛心中一片茫然。

    那是爸爸給她編的手鏈。

    加持了很多很多燦爛又好看的東西,不可能輕易斷裂。

    而且,只要啟動它,就能和爸爸說話,和爸爸告狀,讓爸爸過來……

    戴著紅帽子的小女孩突然從天花板上倒著吊了下?來,兩條翹翹的羊角辮,似乎也要變成即將收住她脖頸的赤紅繩索。

    哪怕是倒吊的姿勢,那頂紅帽子依舊遮掩著她的面容,只露出下?巴上那張猩紅的嘴。

    嬉笑?的、得意洋洋的嘴,手里抱著她的老虎布偶。

    讓爸爸過來……救她嗎?

    不。

    她自己?的領地,她自己?被搶走的玩具,她才?不要——

    懼極生怒,怒極又生出勇氣。

    哪怕沒?有串珠手鏈,哪怕沒?有爸爸的庇護,我也要狠狠地、狠狠地揍扁她!!

    無?視那可怖的煞氣與?背后?逼近的紅影,安洛洛揮出拳頭,茶色的眼睛浮現出狠意,手腕上——

    即使爸爸的串珠手鏈被破開,還戴著媽媽給的智能手表。

    防狼用?的麻痹電流噼啪作響,她一把揪住那小女鬼的兩顆羊角辮,往下?一拽,握拳直直砸上鼻梁!

    “我的……小老虎……不許搶!!”

    身負陰陽眼之人,無?論是撬棍還是刀槍,出手必能造成直接傷害。

    小女鬼被電得發?出尖利的嘶喊,似哭又似笑?。

    “娘親!娘親!”她在安洛洛的鉗制下?蹬著腿:“娘親救我——”

    背后?傳來的尖銳殺意已經兜頭澆下?,安洛洛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那個東西操控的紅色煞氣能腐蝕掉她的串珠手鏈,就表明,或許從一開始,她發?送的語音信息,根本沒?能傳達到爸爸的耳朵里……

    這是個完全封閉的廂房,自小鬼引她入內,陰風又關?上房門后?。

    是煞氣還是那股臭氣呢,聞到臭味的第一時刻就已經封閉起來了嗎,呼吸好困難,視野也……

    陰陽眼傳來的警告,令安洛洛本能恐懼背后?的東西,從始至終沒?瞟去任何一眼。

    可玩偶被奪走、手鏈被摔壞、莫名其妙被小女鬼騙過來挨打挨掐……

    她猛地回頭,瞪向那東西——我要把你看得清清楚楚的,我才?不怕你!

    “洛洛!!”

    然而,安洛洛眼里的,卻?是媽媽的臉。

    ——安各“哐”一聲劈碎了木制的廂房門,舉著一只大紅色的消防斧,沖進房間。

    她眉峰高挑,怒目圓睜,眼神?里仿佛能放射出雷霆,頭發?也騰騰炸在耳后?,大耳環隨著氣勢折射出了金屬鐵器般的冷光,說這是一位威勢極重的金剛怒目羅漢駕到也不為過。

    不,就是金剛羅漢。

    安洛洛直愣愣地看著媽咪,后?者?則把消防斧舞得豹豹生風——

    安各飛一般沖向廂房內各個陰暗無?光的角落,揮著斧頭砸碎了所有能藏人的家具,確保那個“或許襲擊綁架了女兒的賊人”已經消失了。

    然后?她就提著斧頭,風風火火地奔向女兒:“洛洛你怎么樣了?誰拐你跑到這里來?誰欺負你?我剛剛收到手表信號,說你沒?有呼吸了!”

    ——而安洛洛背后?那縷高大恐怖的赤紅色身影,在媽咪“呼”地揮出消防斧時,便如煙如霧,飛快消散。

    安洛洛確信,那縷身影消失的同時,自己?聽見了一聲極為凄厲、沙啞的慘叫。

    安洛洛確信,媽媽踏進廂房的那一刻起,她還看見了有強烈的金光從媽媽胸口盛放,仿佛一個被拉響后?丟入陣地的手|雷……

    無?聲的一道巨響后?,臭味、煞氣、冷意、怨念輕微的小鬼。

    一切的一切,隨著媽媽的腳踏入廂房,被大盛的金光轟了個一干二凈。

    又化作粉末,消逝在紙窗外的春雨里。

    媽咪……胸口里藏著什么?激光按鈕嗎?

    “洛洛!洛洛!洛洛你沒?事吧洛洛,媽媽剛才?突然發?現你的手表啟動了防狼警報和呼吸——洛洛!!”

    安洛洛被媽媽抓住肩膀搖晃,但她只遲鈍地眨著眼,好半晌還沒?緩過神?來。

    安各急瘋了,一向古靈精怪的女兒跟個傻子似的看她,天知道她剛才?經歷了什么:“洛洛!洛洛!你跟媽媽說話,洛洛你怎么了?”

    安洛洛:“……媽咪,你太閃了。”

    金光好閃啊。

    我不得不直視你,眼睛有點痛。

    安各:“……”

    很好,不靠譜的回答,沒?心沒?肺的態度。

    安各仔仔細細上下?確認了一遍女兒,確認她沒?病沒?災,活蹦亂跳,身上沒?有半點傷口,這才?松了口氣。

    她把剛才?急速狂奔時隨手抓住的防暴武器·消防斧丟到一邊,深吸一口氣,臉上的雷霆怒火立刻轉成大聲嚎啕。

    “你把你媽嚇死了知道嗎!媽咪不是讓你乖乖等在餐廳里嗎!定位點突然跑到這種?偏僻無?人的地方,訊號又突然停止呼吸,洛洛寶貝你是跟誰玩了捉迷藏啊,又跑來這里玩憋氣?”

    “不……”

    安洛洛小朋友被亂嚎的媽媽緊緊抱起摁向胸口,雖然媽媽胸口沒?有什么分?量,但她依舊覺得有點悶,別扭地推著她肩膀。

    “洛洛寶貝你下?次不要亂跑,知不知道媽咪發?現你停止呼吸時心臟也要停跳了,再來兩下?你想讓寶貝媽咪得心臟病嗎——”

    不是的,我沒?有亂跑,媽咪你不要亂嗷了。

    明明是有小鬼搶走了我的玩具,又把我引到這里關?起來,然后?還喊她家長來打我……

    安洛洛剛要辯解,突然,想起什么,看向了地面。

    斷成三截的串珠小手鏈。

    之前被小鬼抱在懷里,如今消失不見的老虎布偶。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再低頭看看自己?。

    今早特意拜托爸爸翻找出來的黑色小裙子,媽媽帶我參加電影節時買的訂制款……

    裙擺破了一個大洞,還扎著窗框上掉落的木刺。

    安洛洛:“……”

    懼極生怒,怒極生勇,小宇宙爆棚時哪怕脖子被恐怖煞氣絞緊也要出拳錘鬼的安·金剛豹羅漢女兒·洛洛小朋友,在這一刻,突然就被抽去了所有的韌勁。

    她用?力抽了抽鼻子。

    “嗚——嗚嗚——哇嗚嗚我的老虎布偶——我的小黑裙子——嗚哇哇哇哇!!”

    安各耳朵一麻,差點沒?被女兒驟然爆發?出的響亮哭聲震聾。

    ……俗話說得好,勇士流血不流淚。

    但安洛洛小朋友才?不管這種?俗話咧,她連翻找衣服都要拜托爸爸干,她才?沒?有“受了委屈忍住不哭”的高深覺悟。

    玩具沒?了,裙子破了,手鏈斷了,她可太委屈了,她就是要哭。

    “嗚嗚嗚——哇哇哇——媽咪嗚嗚——”

    媽咪被她哭得手忙腳亂,冷汗直冒。

    “怎么了?怎么了啊?剛才?真的有人打你嗎?洛洛寶貝不怕不怕啊,你告訴媽咪,媽咪立刻就幫你打回去!”

    “嗚嗚嗚嗚哇——”

    “身體不舒服嗎?到底哪里有傷口?草莓蛋糕吃不吃?不是想吃粉紅色的草莓蛋糕嗎,媽咪再給你訂一桌啊,不哭不哭……”

    “哇哇哇哇嗚——”

    ……要知道,安洛洛小朋友的哭聲,那可是驚天地泣鬼神?,曾經差一點就把爸爸逼出產后?抑郁癥,硬生生令一個剛成型的頂級陰煞從“即將發?瘋”被迫精神?穩定,錄下?來放給鬼聽鬼都會忍不住現身的存在。

    而安各,得益于?她那個哪怕被折騰到快產后?抑郁癥也心疼她加班熬夜沒?時間休息的好老婆,這其實是她平生第一次直面“女兒的哭聲”。

    安各背后?的冷汗冒得比窗外的春雨還厲害。

    “別、別哭啊,到底怎么了,跟、跟媽媽說清楚啊,洛洛,洛洛別哭……”

    安洛洛不管不顧,哭聲愈發?嘹亮,隱隱有回到嬰兒籃里折磨全世界的氣勢。

    安各……安各人已經被哭麻了。

    她雙膝一軟,握著女兒的肩膀直接跪到了地上,口干舌燥地看著小姑娘哭到皺在一起的臉,良久后?……

    “嗚,你到底哭什么啊,嗚,哇嗚嗚嗚……”

    ——感應到手鏈斷開的洛安終于?突破安家老宅外突然浮現的煞氣,開出法陣匆匆瞬移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妻子和女兒兩個抱在一起對著哭,高高低低,如同兩岸猿聲呼應,層次感尤為鮮明。

    洛安:“……”

    洛安的太陽穴和胃提前開始幻痛了,但他還是毅然決然地走了過去。

    “哭什么呢。”

    “嗚嗚嗚哇——爸爸——爸爸嗚嗚嗚——”

    “老婆哇哇哇——我也不知道啊女兒她難過我也難過——”

    “……”

    唉。

    “……好了好了,別哭了,先從地上起來,找個暖和干燥的房間,你們慢慢說。”

    “*更加響亮的*哇哇哇哇哇——”

    “……”

    第160章 第一百零五十六課 哭到上頭處時要注意找東西敷眼睛

    小孩越哭越來勁, 這時候不用擔心也不用理睬,直接晾她一段時間?,效果比什么都好。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 自家女兒, 對?上那張哭得皺巴巴紅撲撲的臉, 誰能忍心。

    這世上就是有許多明知不可為卻偏要為的事,譬如逆天道復活, 譬如哄女兒。

    “洛洛,不要急, 不管是手鏈還是裙子……”

    洛安一眼打?量完女兒,就抓住了?她哭天搶地的重點,“弄壞了?不要緊,爸爸再?給?你做。”

    相較大腦空白從未見過女兒哭的妻子, 他可太懂這小家伙哇哇大哭的理由了?。

    兩歲多時被卡通片里粗糙的老?虎角色丑到了?,哭;

    第一天上幼兒園發現同學老?師比爸爸難看好多,哭;

    終于?認識到爸爸媽媽的顏值不是這個世界的平均值, 哭;

    過生日?的時候不小心把生日?蛋糕掉在了?自己新買的白蕾絲裙子上,哭……

    哭, 哭,哭。

    說這小丫頭?嬌氣吧, 倒也不, 她活蹦亂跳一身是勁, 兒童節代表全班上臺表演話?劇時磕破了?膝蓋還能繼續抓著木劍和盾牌呼呼揮舞, 仿佛真是古典角斗士本尊駕到。

    說她堅韌吧……下了?臺遞了?水, 他拿過創口貼彎下腰問她“膝蓋痛不痛”, 她愣愣地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傷口,一副“原來我?磕破膝蓋”的恍悟, 然后……

    然后“嗷”地一聲?就哭出來了?,小木劍小盾牌甩在一邊,哇哇哭著坐地上不起來,仿佛膝蓋上那個小口子直接把腿弄斷了?,要抱要哄要糖果,不給?就嗷嗷哭著喊痛。

    安洛洛小朋友中氣十足,所以哭起來的氣勢也和其他小女孩不同,絕非細聲?細氣、抽抽搭搭,她的哭聲?堪稱“恢宏”,只聽得人想把蒼穹捅開,找找里面有沒有什么來自神明的音量鍵,能把這小家伙直接靜音了?。

    ……久而久之,有時候看她眼睛里轉著淚花張開嘴,洛安的太陽穴就開始幻痛。

    安洛洛:“嗚哇哇——爸爸——還有我?的玩偶——”

    “知道了?,爸爸給?你重新做一個,不著急不著急。”

    洛安沒有哄她“不要哭”,只是接過女兒,把她抱在懷里顛了?顛,便熟練地轉移話?題:“洛洛的綠山老?虎玩偶不見了?是不是?爸爸給?你再?做兩只小老?虎好不好,想要什么顏色,也可以搭配不同的小衣服……”

    安洛洛果然就被移走了?注意力。

    “不同的……嗚……小衣服嗎?”

    “不同的小衣服。”

    “想要什么顏色……都可以?”

    “都可以。”

    “我?的小手鏈……”

    “爸爸重新編。”

    “還有裙子……”

    “一個小洞而已,能補上的,放心,洛洛還可以再?添圖案上去,就像在自己的小黑裙上選配飾,洛洛想加什么加什么,挑好了?告訴爸爸,爸爸保證立刻幫你補好裙子。”

    “……”

    爸爸從不說假話?,他保證能辦到,就一定能辦到。

    嶄新的,加上了?我?自己選擇的獨一無二的圖案的黑色小裙子。

    安洛洛小朋友有點開心,她很響亮地抽噎一聲?,伸手想抹眼睛。

    洛安迅速拿下了?她要抹眼睛的小手——手心還沾著些灰,抹到之后發生感染就不好了?。

    他清楚,當女兒打?算伸手抹眼睛,就是哭泣告一段落,快被哄好的跡象。

    這時趁機把她抱走,帶去溫暖安全的地方,準備點吃的喝的再?在她眼前放部動?畫片……大概就徹底沒事了?。

    “洛洛乖。爸爸帶你回家好不好?”

    “嗚,可我?的小蛋糕——”

    “打?包走媽媽訂的那些小蛋糕,我?們帶回家吃。”

    “嗚嗚……好……”

    見她點頭?,洛安趕忙從口袋里拿了?濕巾把她的手揩干凈,又找出干紙巾擦去了?安洛洛臉上的眼淚和鼻涕——這位小朋友的哇哇大哭是真的很用力,絕對?不顧忌半點形象的。

    “別哭了?洛洛,”這時勸說才有效,“干凈的洛洛這么漂亮,再?哭就要丑了?。”

    安洛洛忙不迭地捂住了?自己被擦干凈的小臉,抽噎著止住眼淚。

    洛安有條不紊地做完了?這一套熟能生巧的“哄女兒不哭”,效果堪稱完美,但他依舊沒有放下繃緊的神經,要問為什么……

    “嗚嗚,嗚,老?婆……”

    這一次又不是他單獨帶著洛洛。

    后面那只穿著西裝西褲高?跟鞋的成年豹豹,她哭起來更難哄。

    洛安有時真的很感嘆遺傳的奇妙:淚腺發達,哭勢浩大,一哭就沒個盡頭?……這些特征,女兒和媽媽像了?個十成十。

    他自己從小到大一滴眼淚也沒掉過,她們倆倒好,似乎要幫著他的份哭出一條江來。

    安洛洛小朋友和她的寶貝媽咪真是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除了?那雙特殊的眼睛,洛安看不出她身上有任何與自己相似的地方。

    “……嗚嗚老?婆你不理我?……”

    ——哦,倒也不算十成十,女兒頂多就繼承了?媽咪八成的淚腺吧。

    洛安沒有阻止妻子一邊嗷一邊貼過來往他肩膀上蹭眼淚鼻涕的行為:家里兩個女孩沒有一個哭相優雅能稱得上“梨花帶雨”的,他早麻木了?。

    反正全家人的衣服都是他負責洗,鼻涕眼淚蹭哪里也沒區別。

    抽噎中的安洛洛小朋友:“媽咪……不要哭了?……哇……”

    來了?來了?,回響二重唱。

    眼見著好不容易哄好的女兒又要被帶哭,洛安只能反抓住了?妻子的手。

    “豹豹,振作點,”他小聲?道:“女兒我?先帶走哄,你去擦擦臉洗一洗,前面還有不少人等著你露面安排遺產的事。”

    他之前過來時被不明煞氣阻擋了?幾?分鐘,實在著急,便直接開瞬移法陣過來了?,所以便繞開了?前宅的那些安家人。

    洛安既沒身份,也沒有來此?處的痕跡,如今他不好出面,只能勸說妻子回到葬禮現場主?持大局。

    臺上人悼詞念到一半她便臉色大變跳起來跑了?,跑到一半還打?破安全柜拎了?一把消防斧殺氣騰騰地遠去……安家這場葬禮還有記者在,眾目睽睽之下,安各的行為怎么也說不過去。

    雖然他更想把對?望大哭的妻女一起帶走安頓好,什么重要葬禮老?宅遺產,誰稀罕誰去管——

    但如果他這時代替安各出面解決,明天的報道頭?條就會是“下一代安家領頭?人疑被小白臉挾持”之類的離譜猜測吧。

    “豹豹,別哭了?,再?哭眼睛就要腫了?……”

    “嗚嗚嗚,我?不,我?難過!”安各揪著眉毛攥緊了?他的手,仿佛剛才抓緊消防斧:“我?女兒哭成這樣我?不知道怎么辦,嗚嗚嗚——”

    “洛洛已經快好了?,你也別哭。”

    “嗚嗚嗚可是不是我?哄好她的,哇哇哇哇老?婆為什么我?不會哄女兒——”

    唉。

    越哄越來勁,又不能不哄,真不愧是母女倆。

    哄她們不哭的方法,洛安爛熟于?心,不用查資料就能寫部教科書出來。

    可是哄女兒能使用玩具、衣服或糖果,哄妻子卻麻煩多了?——哭上頭?的豹豹只能用親親哄,一個還不夠,起碼三個以上。

    此?時安家人和記者都在前廳找她,懷里的女兒哭聲?漸緩卻還在抽噎,他總不能在這時摟她親她啊。

    又輕聲?勸了?幾?句后,洛安發現自己溫和的語氣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妻子哭聲?更響亮了?,她甚至委屈巴巴地嗷出了?“我?今早都沒有得到早安吻”。

    她哭上頭?的時候,每件小事都能翻出委屈來。

    再?這樣就收不住了?。

    洛安不得不沉下聲?,點名強調:“安各。你去洗把冷水臉吧,前面不是還有工作忙嗎,遺產劃分、產業移交什么的……很重要吧?孩子就先交給?我?,你去忙你的事,安各,冷靜點。”

    妻子哭聲?一頓。

    她不嗷了?,不喊了?,愣愣地抬頭?看著他,神色和話?劇表演結束后的安洛洛小朋友一模一樣。

    仿佛他剛才說的不是“你去忙你的工作”,而是“你膝蓋上的傷痛不痛”。

    似曾相識的神情?,脾性相仿的母女倆,洛安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

    他下意識阻止:“別……”

    安各已經“哇”地一聲?嗷了?出來。特別委屈。

    “你竟然指名道姓趕我?走——我?的老?婆心里只有我?的工作,我?的老?婆心里根本沒有我?!!”

    洛安:“……”

    聽聽,這是不是人話?。

    “安各。冷靜。”

    安各嗷著嗷著就斷了?腿般往下倒,深得話?劇表演被磕傷時的安洛洛小朋友真傳——不,已經分不清這兩只是誰真傳誰了?。

    安各哭天搶地:“老?婆嗚嗚——憑什么兇我?——我?老?婆竟然對?我?大呼小叫了?!!”

    我?只是說了?你的姓名而已,這是哪個宇宙的大呼小叫。

    剛才細雨陣陣,地上有積水,眼見著妻子要不管不顧地往地上撲,輕則弄濕衣褲重則磕傷膝蓋……洛安只能放棄所有顧忌。

    他飛速抽了?一張濕紙巾蓋在女兒的雙眼上,小聲?叮囑:“洛洛抓著它,閉著眼睛多敷一會兒,防止你眼睛腫。”

    愛美的安洛洛小朋友深以為然,立刻抓住紙巾蓋住了?眼睛,仔細敷腫。

    濕紙巾最后一角落下,蓋過爸爸伸向媽媽的手。

    估計是為了?防止媽媽摔倒在地上吧,安洛洛抽著鼻子想,媽媽真的很不擅長保持平衡啊,抱住我?時總把我?往她胸口摁,和爸爸講話?時總往他肩膀上倒。

    敷眼睛敷眼睛,不能腫起來……一二三四五,上山捉老?虎……

    然而,不知為何。

    安洛洛小朋友心里已經數到五十幾?,上山捉了?好多好多只老?虎,爸爸依舊沒有發聲?讓她停止敷眼睛。

    明明才下過雨,空氣里全是濕意,可安洛洛一直等到濕紙巾里那點泛著薄荷香氣的濕潤感一點點被晾干,也沒等到爸爸叫停。

    她捂著已經變干的紙巾,總覺得再?敷下去沒什么用了?:“爸爸……”

    “好了?,走吧。”

    爸爸終于?伸手拿下了?她臉上的濕紙巾,神色如常:“洛洛先和爸爸回家吧,洗洗臉換條裙子,然后爸爸再?帶你回來找媽媽。”

    安洛洛還惦記著自己的自助餐小蛋糕:“可是媽媽,甜品臺那邊說好訂給?我?的小蛋糕……”

    媽媽輕咳一聲?,姿態重新回歸了?大人特有的鎮定:“一定給?你打?包留好,放心放心。”

    安洛洛小朋友剛想點頭?,可又有點猶豫。

    她看向突然站姿挺拔、似乎重新冷靜下來的媽媽。

    “媽媽你怎么啦?很辛苦的話?就不用給?我?留蛋糕了?,還是趕緊去工作吧。”

    媽媽:“……沒什么,媽媽就是剛才哭得太激動?了?,沒有很辛苦。”

    是嗎。

    媽媽的眼眶紅紅的,是剛才哭出來的。

    ……但媽媽紅紅的嘴也是哭出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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