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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驚雷響起,連綿濕雨滌蕩在泛著新綠的山谷之間。

    今年幻想鄉(xiāng)部落的第一個春日與往年不太相同,過去,獸人們要到祭臺下參加祭禮,懇求祭司將他們的誠意向獸神傳遞,求得獸神庇佑。

    自今年開始,春祭不再叫春祭,祭司將其命名為新年。

    新年是每年開始最重要的節(jié)日,象征著起點,新節(jié)氣,新收獲。

    祭司已經帶著他們禱告,愿新的一年五谷豐熟,血脈相承。

    除了祭拜神明,還會準備豐盛的食物享用。

    只要是部落里的獸人,都能額外分到比平時多的肉,家里有獸崽的,還會多送一張獸皮,給小獸崽做新的獸袍穿。

    祭司還說了,部落剛建,物資比較少,等以后發(fā)展起來了,只要勞動,收獲的東西會越來越多。

    原來在羱族部落生活的獸人絲毫不懷疑祭司話語的真實性,過去幾年,他們眼看著羱族越變越好,只可惜……百年難見的一場天災迫使他們離開,重新尋求生存的地方。

    而其他部落合并進來的獸人,自從決定南遷以后,這大半年對祭司已然十分信任,甚至發(fā)展到盲目信任的程度。

    祭司授給他們的東西是未曾聽過的,而且還愿意教他們認識藥草,治病治傷,更毫不吝嗇地點撥他們開發(fā)、領悟新的傳承。

    放眼整個蠻荒大陸,部族祭司得到的獸神傳承不會教給除了祭司弟子以外的獸人。

    只憑這點,眾獸人對他們的白巫充滿信任和崇拜。

    *

    新年剛過不久,熱鬧的氣氛依然殘留在部落的每個角落。

    雨水挲挲,獸人躲在各自的大棚內,燒著火,架著火,圍在火邊取暖,分工準備食物。

    和幻想鄉(xiāng)的土著獸人一樣,從黃塬逃脫出來的山貍族也過了第一個新年。

    他們憑著勞動換到幾種肉糧,短腳獸、多肉獸,還有鮮活的河魚。

    阿鬣跟大木帶著幾個族人拎著肉回到他們落腳的木棚時,每個獸人竭力忍著滌蕩在內心的情緒。

    大小河沒有那么能忍,他們揉了揉紅通通的眼睛:“這里的獸人對我們真的很好,從小到大,我們哪個吃過這么多的肉……”

    山貍族獸人沉默。

    小河:“是啊,白巫很好,首領……”他竊竊道:“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但每日都帶著大伙兒搭建房屋,有什么重活兒總是第一個做。”

    “像蠻領頭他們,看著特別兇,可他都沒兇過我們……而且是他從黃塬手里把我們帶出來的……如果蠻領頭沒有打敗大頭,阿鬣,大木你們可能都會死在斗爭里。”

    “……”

    又一陣沉默。

    阿鬣開口:“沒有這里那里,我們已經是幻想鄉(xiāng)的獸人了。”

    此話一出,山貍族獸人接連點頭。

    大小河破涕為笑:“沒錯,只要我們勤勞,誠懇,白巫說過的,幻想鄉(xiāng)愿意接納我們!”

    山貍族獸人分到了幾口陶鍋,用這種鍋,可以照著部落里烹飪的法子做菜,比如炒肉食,煎肉,灑上香料草,比起簡單的火烤和水煮,滋味不知好上多少。

    他們抱著熱氣騰騰的食物一邊流淚一邊吃,望著漫天散落的溫柔細雨,開始憧憬起來到幻想鄉(xiāng)的新的一年。

    總會越來越好的吧。

    **

    春二月,這幾天都沒有下雨。

    黃塬部落沒有動靜,幻想鄉(xiāng)依舊穩(wěn)定發(fā)展。

    余白和霍鐸爾上午都要出門。

    霍鐸爾要去狩獵和建屋,余白上午教課,下午出去采藥。

    此刻,他在門口和霍鐸爾抱了半晌,春日明亮潮濕的光芒襯得他一張臉白皙水潤,獸袍不像冬天的那樣厚實,顯出他猶如樹條般柔韌的身形。

    霍鐸爾低頭,薄唇貼著他的臉蛋左右碰了碰:“中午我回來陪你吃飯。”

    余白輕輕一笑:“好。”

    溫存夠了,便背上肩膀的麻布包走去廣場的大棚。

    麻布包里裝著打磨光滑的木板,還有一盒黑炭。

    他又開始給部落的獸人上課了,只教文字和算數(shù)。

    看起來教的東西很少,但對于絕大部分沒接觸過文字和數(shù)字的獸人來說,要教會他們并不簡單。

    所以每隔五天上一次大課,每節(jié)課連上半天。

    部落里不用干活的獸崽全部都來聽講,還有一些許雌獸,論值休息的雄獸。

    總之得了閑休息的獸人,全都擠在大棚子里,聽祭司傳授他們知識,今天聽了課的獸人,下課之后再回去跟族人們講,干活時也會把學到的計數(shù)運用到現(xiàn)實當中。

    比如他們會默數(shù)自己搬了幾塊石頭,砍了幾顆樹木,過程雖然艱澀,但堅持下來的都頗有收獲了,能把學到的知識慢慢滲透進生活里。

    余白上完課,中午回去跟霍鐸爾吃飯時,蠻帶著一個獸人找上門。

    對方穿著灰色的羽毛衣,嘴巴和鼻子比普通獸人的尖,身形高挑,是長尾族的獸人。

    “我是長尾族的長老,灰羽,首領和祭司都有黃塬部落的獸人看著不方便過來,所以派我跟著蠻領頭過來,見過首領和大祭司。”

    灰羽心驚。

    他看到蠻這個巨人族領頭就感到了對方的強大,原本以為那就是極限了,可親眼看見蠻的首領之后,被面前的首領壓得透過不起氣,甚至不敢仰頭直視對方。

    只這一面,灰羽慶幸他們做的這個選擇,跟幻想鄉(xiāng)部落合作,定能將他的族人從黃塬手里解救出來。

    話一時半會兒說不完,余白多添了兩副碗筷。

    “都別站著,坐下邊吃邊談吧。”

    蠻相當不客氣,畢竟霍大的廚藝因為白練得很好,他每次想來蹭頓吃的都會遭到無情驅趕!

    霍大說他太能吃……

    灰羽起初有點驚疑,待嘗到熱乎乎的飯菜,眼睛一亮,差點咬到舌頭。

    這這這……也太好吃了!

    灰羽狼吞虎咽,半碗飯下肚,這才慢慢恢復了穩(wěn)重。

    “幻想鄉(xiāng)居然有如此好吃的食物……”

    蠻笑呵呵道:“這些都是獸神傳承我們祭司的,白巫是獸神唯一的寵兒,跟我們合作,以后不會虧待你們的。”

    霍鐸爾放下碗筷,和灰羽簡單談了此次合作需要交換的東西。

    灰羽一族受控于黃塬,付出的代價和幻想鄉(xiāng)相比,定然只多不少。

    待合作談完,灰羽眼巴巴地看著余白:“白巫,那些食物的做法你可以教一些給我們嗎?”

    霍鐸爾低頭,攬著獸侶的腰肢親了一口。

    蠻:“嘖。”

    牙酸。

    灰羽:哎呀呀……

    霍鐸爾道:“想得到白的傳承,那就是另外的條件了。”

    余白不語,都聽霍鐸爾的。

    蠻嘎嘎一笑。

    灰羽:“……好的呢,首領大人。”

    第102章

    借著這次機會,灰羽在幻想鄉(xiāng)又多停留了一日。

    以灰羽為長尾代表,跟霍鐸爾談好了合作的條件。

    幻想鄉(xiāng)幫忙解救整個長尾族,而長尾族不但要供幻想鄉(xiāng)三年白米,以及部落里的蔬菜植物,還得把種植白米的辦法告訴他們。

    此后,兩族友善往來,建立聯(lián)盟。

    長尾族是個勤勞的獸族,平時最愛種地,十分痛恨打打殺殺。

    他們資源豐富,又不好戰(zhàn),所以黃塬攻打其他部落時,優(yōu)先把目標放在長尾族的地盤上。

    長尾族為了族人的安危,只好忍氣吞聲成為黃塬的附屬部落,每年產量幾乎全部上交。

    灰羽覺得霍鐸爾要的東西有些多,還想再商量,霍鐸爾只冷著臉,那副淡淡的神色讓他發(fā)怵。

    為了族人,只能答應下來。

    余白作為見證者,分別以中文和長尾族的象形字在木板上記錄下這份契約,雙方按手掌印,一式三份保留,以此為憑據(jù)。

    灰羽摸著木板,神色疑惑:“上面這些奇怪的字符我從來沒見過。”

    他跟自家部族的祭司走得近,見識過好些獸族的圖形語言,但眼前的,還是頭一次見過。

    余白淺淺一笑,溫聲解釋:“此為我族文字,每個獸人都在努力學習掌握這種文字。”

    霍鐸爾沉道:“這是獸神的傳承。”

    灰羽想起前不久那桌香氣濃郁的飯菜,下意識吞咽嗓子。

    短短一日,他就見識到幻想鄉(xiāng)領地里的房屋也與他所見過的都不同,而且……剛才白巫說什么……?

    居然說每個獸人都在學習獸神的傳承……

    灰羽不由端正態(tài)度,朝余白連連打量好幾眼。

    “每個獸人都有機會學獸神的傳承?”

    余白點點頭。

    灰羽內心的震動激蕩著,一時半刻說不出話。

    啟程去往長尾部落之前,要清點好人數(shù)和武器,霍鐸爾帶著蠻和澤去準備了。

    *

    日過正午,春光明媚,空氣里縈繞著潮濕的植物氣息。

    余白叫來領地里負責耕種的獸人,趁灰羽留在部落,向對方討教種植白米的法子。

    兩族已經簽訂了契約,灰羽便不再藏私,告訴他們如何使得白米種子發(fā)芽,如何選地下稻。

    他們離開部落,阿力帶著幾名雄獸隨行保護,一同前往濕地。

    春日,經雨水澆灌后到處野草瘋長,可他們腳下踩過的地方卻毫無阻礙,顯然有獸人定期清理才會保持著這么一條通行的道路。

    灰羽再次感慨:“白巫,這也是特意修建的?”

    余白微微頷首:“沒錯,想要讓部落發(fā)展起來,就得修路。”

    畢竟俗話說得好,想致富,先修路。他原來生活的那個國度,基建十分了得,那怕處在深山老林里的偏僻農村,一樣有通達的道路。

    如今領地勞動力有限,只能暫時修建一兩條路程比較短的主要通道,等以后時機合適,再繼續(xù)把別的路修好。

    沿著通道步行至河岸的濕地附近,周圍植被繁茂,河岸淺灘上,停留著不少捕食的水鳥。

    瞥見他們來了,一大群水鳥展翅而飛,怕動作稍晚一點就淪為兩腳獸的腹中餐。

    灰羽觀察四周環(huán)境,道:“這里水域豐富,泥土不比我族領地的差,只要稍作改良,引入河水,驅逐蟲鳥,在此地種植白米沒有問題。”

    聽灰羽親口這么說,余白種植白米的信心又多幾分。

    光聽了還不行,他是個虛心學習的性子,從木盒子里取出黑炭,在木板上寫下關于種植白米的注意事項。

    作為回報,當然和霍鐸爾準備晚飯時,順便教了灰羽兩道菜色。

    其中一道,他用很簡單的哭哭草,也就是辣椒,混著彘雞蛋炒翻炒。

    一碗辣椒炒蛋讓灰羽吃得直咬舌頭,他十分想不明白,不受獸族喜歡的哭哭草,居然能做出如此下飯的菜。

    只是……

    灰羽咋咋舌,遺憾道:“味道再重些就好了。”

    余白沒有反駁。

    因為沒什么鹽了,做出來的菜味道特別淡。

    想要鹽,目前只有兩個辦法,

    一是找黃塬合作,或者攻打對方。還有另一個法子,便是趕往西山高地。

    可從南方走到西山高地,路程太遠,光是瘴氣林子就夠獸人們難受的。

    霍鐸爾被戳了痛處,目色一沉。

    “長尾部落里可有咸物?”

    灰羽:“……”

    霍鐸爾逼問:“有沒有?”

    灰羽:“有,但不多……而且那些咸石,是酋長求了黃塬好久才給的。”

    他們用大量的糧食換得那么一兩塊咸石,整個部落節(jié)省著用。

    灰羽格外垂頭喪氣:“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長尾受控于黃塬,除了被他們壓制,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我們得求黃塬給我們咸石。”

    余白了然。

    霍鐸爾獸目一瞇:“最開始你沒有如實相告。”

    灰羽嘆氣:“哎……”

    余白心念轉動,忽然問:“長尾族可是能飛?”

    灰羽點點頭。

    他們大多數(shù)只能低空飛行,但也比獸族普通的腳程趕路快很多。

    余白:“那……你可見過清澈的,遠看天空顏色一樣的海水。”

    灰羽:“海水?”

    余白:“跟河水差不多,但它比河水還要廣闊,望不到邊際。”

    灰羽渾身一震,畏懼道:“白巫,你、你說的是水神領域?”

    余白和霍鐸爾對視:“水神領域?”

    一想,也沒錯,北方大陸里,羱族既然信奉火神,南方自然有獸族信奉水神。

    灰羽點點頭:“是啊,白巫所說,很像水神領域,但只有偶爾飛來的短羽鳥見過,短羽鳥說那里的水很寬,還會發(fā)出可怕的聲音!”

    余白心忖:水神領域估計就是大海。

    “從這里去水神領域需要多少個的日程?”

    灰羽:“短羽鳥得飛八個太陽。”

    又道:“白巫,你要去水神領域嗎?”

    余白有這個打算,但霍鐸爾沒開口,他便沒有表態(tài)。

    送走灰羽后,余白等霍鐸爾關了門,起身往對方的胸膛撲去。

    霍鐸爾輕松擁著他,低下頭,鼻梁貼著他臉頰上的軟肉來回蹭拱,極力嗅取他的氣息。

    “白,很高興?”

    余白用力點頭。

    他笑了一會兒,有些害羞著碰著獸人的面孔,和對方親昵的碰了碰額頭。

    “霍鐸爾,灰羽說的水神領域,很有可能是大海,如果找到海,就能想辦法煉取白鹽,吃不完的白鹽!”

    霍鐸爾目光閃了閃,臂彎一緊,肌肉微微攏起。

    他將余白抱得高高的,腿纏在腰后,不假思索地親了過去,滿面虔誠。

    “白,你總是給我、給所有獸人帶來意想不到的希望。”

    第103章

    得到水神領域的消息,而這個地方極有可能是大海,余白欣喜之余,和霍鐸爾商量尋找去到水神領域的辦法。

    長尾族沒有里獸人去過水神領域,消息從短羽鳥身上聽到的,所以他們只能安排獸人外出打聽短羽鳥的下落。

    據(jù)灰羽所言,短羽鳥會在每年開春后到內陸繁衍,春季一過,就會飛往水神領域。

    時下春季還有一個月,他們要抓緊時間,找到短羽鳥。

    新建的屋院空蕩蕩的,圍墻和欄桿只牽了幾條瓜藤,院子里唯一的綠,便是墻角四周圍起來的菜地,泥上冒出不少嫩芽尖尖。

    左側擺了一張方形木桌,春日的光線落下來,找亮在板子上寫寫畫畫的細長手指。

    此刻,余白拿著黑炭在干凈空白的木板上作畫。

    他沒有特意學過繪畫,勝在心思靈巧,只要稍加注意,比大部分獸人畫出來的圖案巧妙。

    幻想鄉(xiāng)部落的獸人沒見過短羽鳥,他只能照著灰羽的描述,一點一點將這種鳥的輪廓描出。

    “灰羽,你來看看。”

    灰羽指了兩三處細節(jié),余白擦干凈繼續(xù)修改,一個小時后就把短尾鳥的簡單圖像大概畫出來了。

    霍鐸爾拿著這塊畫板交給阿林,告訴他短尾鳥的幾處特征。阿林收到任務,立刻帶上十幾名獸人離開部落尋找短羽小鳥的下落。

    這邊安排剛下去,余白便抓緊時間和部落的幾名負責種植的獸人準備種稻工作。

    稻苗催發(fā),理地耕田,修建水渠都要分工合作,生產糧食是大事,人手不夠,貅拿著木板合計人數(shù),又抽了一批獸人趕來幫忙。

    獸人聽說是跟著祭司白巫種植白米,紛紛自薦,但貅只挑了一部分,剩下的,都安排了別的活兒,比如去城墻外挖河道,等河道挖好還需引水。

    部落過去只做防御的圍墻,今年多加了一道護城河。

    領地內外忙得熱火朝天,就連幼獸和年邁的老獸人都沒閑著,他們做不了重活兒,就去附近拾取能燒的木柴和干草,努力盡上自己的一份心力。

    一連迎來幾場春雨,雖然累了些,但看著初俱雛形的部落,極大成程度緩解了獸人的疲憊。

    **

    幻想鄉(xiāng)忙著修建新領地時,另外一頭的黃塬部落終于有了動作。

    開春,獸人忙著繁衍,至于獵食和別的活兒,大部分都交給奴隸去完成。

    黃塬部落的獸人會延長繁衍期,所以需要消耗更多的食物。

    他們作威作福慣了,不喜素食,尤其是雄獸嗜肉,連白米都不愛吃,對肉量的需求在短期內增加了好幾倍。

    所以首領虎讓兩名領頭帶上一支獸人勇士的隊伍,以及大批雄獸奴隸,安排他們外出狩獵,甚至掠奪別的部落。

    青土、藍角這兩個中小型部落就是被掠奪的受害者。

    他們前幾年表示歸服黃塬,并且派出獸人勇士的主力跟著黃塬的隊伍,助黃塬掠奪、吞并其他部落,服低的姿態(tài)換來了幾年和平,但今年不管他們怎么示弱,黃塬都將他們族里的雌性和肉食搶了去。

    青土部落接受不了,首領和祭司竭力阻攔,四周的勇士也因他們的抗爭而選擇與黃塬部落的勇士動手。

    大頭怒道:“青族長你敢違背我族的命令?”

    青云挺身而立:“是你們黃塬太過分了,這幾年我族歸順你,甚至幫你們吞并其他部落,當時也說好了會放過我族,此刻卻說話不算話?”

    青土的祭司抬起布滿皺紋的手,嘆道:“當時我就說過不該幫黃塬部落去殘害其他獸族,黃塬違背獸神的意志,遲早會遭到懲罰!”

    大頭朝幾個勇士示意:“把這胡亂開口的老巫給我架起來,獸神一直保佑黃塬,我族才是獸神庇護的唯一部落,不然怎么會稱霸大陸?”

    老祭司搖頭:“黃塬太狂妄了,大陸豈止你們一個黃塬?在北方,火神山那里會有更強大的部落出現(xiàn)。”

    大頭臉色一變,接著冷笑。

    “火神山?”

    “別說火神山,就算最厲害的獸人勇士來了,都無法穿越那片瘴氣叢林。”

    以大頭為首的黃塬勇士懶得繼續(xù)聽青土部落的獸人說話,他們直接動手去搶糧倉和雌獸.

    青云呵斥:“住手!”

    隨即讓幾個勇士保護老祭司離開,他親自帶著一批勇士跟黃塬對抗,整個部落亂成一團。

    亂斗中,不少青族獸人受傷,他們拼死擁護族長逃離,青云擦了一把滿是雨水和血水的臉,望著被幾乎被燒毀大半的部落,咬咬牙,帶著剩下的族人逃跑。

    **

    當青土部落遭難時,蠻帶著阿燎還有一支勇士隊伍,在灰羽的帶領下潛入長尾部落。

    黃塬駐守在長尾部落附近的獸人并不多,只是長尾族沒什么戰(zhàn)斗能力,這才與其無法抗衡。

    蠻發(fā)出幾聲惡笑,前不久下過雨,泥巴濕黏黏的,他惡劣地揮起胳膊,一大堆濕泥就跟下雨似的,鋪天蓋地落下,砸得迎戰(zhàn)的黃塬勇士滿臉泥漿,眼睛被糊得睜不開,嘴里呸呸的吐著。

    阿燎和剩下的勇士沒耽擱時間,在蠻出手時,立刻配合對方伏擊黃塬獸人。

    灰羽則跑到安全的角落,朝自己的族人大喊:“快找地方躲起來,有獸人來救我們!”

    半小時后,黃塬的獸人全部被綁了起來,蠻左右踩了踩大頭的臉,剛才對方叫得他心煩,這會兒逮到了專門對準他可勁弄。

    但又不能弄死,因為白還交代過,就算是戰(zhàn)敗的部落,也不能虐待對方,否則他們跟黃塬的做法有什么區(qū)別?

    于是蠻只能稍微欺負了一下大頭,清點被抓起來的黃塬勇士。

    *

    一群黃塬勇士在廣場打磨木頭。

    打磨出成型且合適的木頭并不簡單,需要體力和技術。

    被關在幻想鄉(xiāng)的這群黃塬勇士每天做著又累又難得活兒,起初他們麻木,消極,但不干活就沒飯吃,幾次以后,就都老實了。

    加上幻想鄉(xiāng)的酋長和祭司沒有下令讓獸人虐待他們,這一個春季下來,他們發(fā)現(xiàn)除了干活兒,在幻想鄉(xiāng)待著也沒那么痛苦。

    因為他們看見了比黃塬更好的部落,這個部落有著堅硬的外墻,還修了河道,規(guī)劃了養(yǎng)殖種植的其余。

    內部,獸人的房屋修建得十分整齊,而且這么多天下來,他們發(fā)現(xiàn)這里的獸人勤勞樸實,沒有任何怒罵和哀怨。

    無論獸人多么年邁或者幼小,只要肯干活,總能分到一口吃的,有不漏雨不透風的棚子住。

    在黃塬,即使作為待遇不錯的勇士,聽多了受苦的獸人們長久抱怨,日子一長,總會心浮氣躁,看誰都不順眼。

    這幫勇士的目光隨著廣場上走近的一抹身影而顫動,下意識被吸引,原地發(fā)呆。

    余白一襲麻布交領灰袍,他今天要去看前幾天下的稻苗,順便做點清蟲之類的工作。

    經過住宅區(qū),看見正在搭房梁的霍鐸爾,他停步駐足,笑瞇瞇地晃了晃胳膊。

    霍鐸爾沖他微微點頭,余白解下腰間的一個水囊,道:“里面有水,加了點蜂蜜,你等下喝了。”

    “好。”霍鐸爾從高墻躍下,在余白驚愕的時候,彎腰低頭,只用唇稍微在他額頭碰了碰。

    渾身的汗,他不想把汗氣過給干凈白皙的獸侶。

    余白瞥見好幾個獸人往她們這里瞄,有些不好意思,準備后退時,阿燎跑了過來。

    “霍大,白,你們都在啊,我正好要找你們!”

    霍鐸爾飲了口囊里的蜂蜜水,嗓子里一片溫潤舒服,便蹲了下來,給余白喂幾口。

    余白瞥他,喝了點,又推回去:“你喝。”

    阿燎:“……”

    "那個,蠻把長尾族解救出來了,留在那里幫忙,還要清算之后運回來的白米。"

    “對了,回來的路上我遇到一個從黃塬手里逃出來的獸族,他們自稱是青族,跟著我來到領地外,想見一見霍大和白。”

    余白:“可能想尋求幫助?”

    霍鐸爾“嗯”了聲:“一會兒見見他們。”

    部落很缺勞動力,他不介意多來幾個投靠幻想鄉(xiāng)的部落,但前提是必須聽他們的。

    第104章

    霍鐸爾和余白并沒有馬上去見青族的獸人。

    天氣不錯,霍鐸爾把剩下的房梁搭好,余白則是沿耕種的稻田走了一圈,驅蟲除草。

    春夏季節(jié)蟲子密集,尤其是南方的濕潤氣候,很容易成為滋養(yǎng)蟲子的溫床,驅蟲成了種植的一項重要工作。

    隨著耕地面積的擴大,人工驅蟲成了一項頗具難度又耗費體力的活。

    過去幾年,羱族部落的稻米大部分都依靠跟雛羽族的合作進行物資交換,羱族部落想種出大量稻黍,光是用地的面積就不夠,那個時候種出來的稻黍不多,憑借人工勞動尚且可以應付。

    這個時代并沒有農藥的使用,而擅長種植的雛羽族和長尾族,因種族的特殊性,他們似乎有著克制蟲子的辦法,所以在種植方面有著天賦和特殊性。

    而這個特殊性似乎關乎獸族的秘密,不管兩族之間怎么談合作和利益,雛羽族跟長尾族都沒有外傳。

    如今新建的部落有著足夠的土地,加上氣候合適,余白打算擴大稻谷的產量,不能只依靠跟外族合作獲取白米。

    他把這個想法跟負責種植的幾個獸人商量了。

    遙望點綴著新綠的農田,亞雌獸粒性格穩(wěn)重,并沒有像另外幾個獸人那樣內心激蕩,而是反問:“白巫打算怎么做,我們嘗試過幾種辦法,可都失敗了……”

    如果他們像黃塬那樣使用強硬手段,迫使雛羽或者長尾族說出驅蟲的秘密,又或吞并對方,將其變成附屬地,根本不用顧慮太多。

    但白巫不主張主動吞并的策略,長尾族不愿意說,他們也不能踩著對方的臉逼迫他們把這個秘密說出口。

    余白忖道:“我們既然能燒一些藥草熏走蚊子和毒蟲,對付田地里的蟲子,或許也能找到其他既可以除蟲,又對糧食沒有太多危害的藥草。”

    *

    這邊,幻想鄉(xiāng)的酋長和祭司都在各自忙碌,外頭的“來客”卻有些心急。

    青族逃出來的獸人在族長的帶領下來到這個新部落,他們驚疑又好奇地盯著部落大門兩側延伸出去的外墻,巨石鑿建而成,看起來異常結實牢固,而且很高。

    在城墻兩側,還用木頭搭了兩個特別高的臺子,上面有雄獸站著值守,按這高度,又憑借地勢優(yōu)勢,應該能望向很遠的地方。

    他順著高臺眺望,猜測上面的獸人應該能看清領地進出領地卡口的形勢。

    有了這個猜測,饒是面色鎮(zhèn)定的青云,亦不由暗暗驚訝。

    他還沒見過哪個部落能建出那么高的石墻,如果青族有這樣又高又結實的石墻,黃塬部落想打進他們領地定沒那么簡單。

    想起他們的部落,青云面色一暗,擦了擦面上已經凝固的血疤。

    他向值守大門的獸人表示身份:“我是青族的酋長,身后跟著的是我的族人,不知道你們的族長什么時候能出來見我?”

    青云沒有帶族人冒然闖進這個與黃塬相鄰不算遠,卻憑空建立的奇怪部落。

    他在路上遇到傳說中的巨人族,聽對方說,他們跟黃塬不對付,這才借了他們的勢,一路躲避逃到此處。

    青云本身強壯,受了點傷還能支撐,可族人的情況就沒那么好了。

    他心一急,抓住值守的雄獸:“能把你們的酋長請過來嗎?我們有事相求……”

    前去通報的阿燎去而復返,看見青族的獸人沒有隨意闖入他們領地,便按照霍大的交代,朝他們招招手,

    “跟我來。”

    青云看見阿燎,心神微定。

    “阿燎,你們族長什么時候來?我的族人受了傷,這幾天沒吃什么東西,能不能向你們借點藥草和食物。”

    他們穿過進入廣場前的一條小道,青云默不作聲,實則一直留意四周的環(huán)境。

    周圍堆砌許多木材和石塊,還有一幾處摞得又長又高的泥墻,墻身冒煙,有獸人在邊上添木燒火。

    阿燎抬手一指:“霍大說你們可以在這兩間木棚里暫時休息。”

    青云:“多謝。”

    他語氣平淡,聽不出太濃烈的感激之情。

    青族屬于中型部落,實力不是小部落可以比的。這個新部落跟黃塬不對付,他原以為可以跟對方談合作,但對方并不熱情,似乎不像他想得那般順利。

    他表明來意,居然被這樣隨意安置……

    沒等青云細想,入棚之后,才發(fā)現(xiàn)內部環(huán)境居然跟他想象的不一樣。

    原以為木棚簡陋,但四周干凈寬敞,沒有絲毫異味和惡臭,角落里鋪放著一摞十分厚實的干草,邊上還搭了一排很大的木板,那些干草鋪上去就可以直接躺下休息了。

    阿燎道:“你們先休息,等會兒族里的巫醫(yī)會過來為他們治療傷勢。”

    青云一怔,這次抬頭認真看向阿燎,道:“謝謝。”

    至于食物,他知道不能心急,如果他主動跟這個部落合作,對方應該不會看輕他們。

    不久以后,棉帶著幾個獸人來到木棚外,說給青族的獸人治傷。

    青族老祭司盤坐在干草堆上,上下打量看著挺干凈的雌獸。

    “你們祭司呢?只憑幾個雌獸和亞雌獸能給我們醫(yī)治?”

    棉經常跟著余白學習,難免碰上酋長,習慣適應酋長那副冷淡的臉色后,此刻面對青族老祭司的質問,顯出幾分不卑不亢的氣勢。

    “我是白巫的弟子棉,白巫很忙,平時我會替他治療族人。”

    脾氣不太好的亞雌獸阿桃開口:“不治算了!”

    青族獸人面色變了變,雖然心里憤憤,但雄獸們并不會出口謾罵弱勢的雌獸和亞雌獸。

    盡管青云也懷疑,但他看阿燎沒吭聲,便朝棉微微點頭:“麻煩你們了。”

    阿燎把青族獸人的反應看在眼底,很快去跟霍大和白通報。

    *

    霍鐸爾搭完房梁就過來接余白了,先入河邊打了盆清水。

    余白安靜坐霍鐸爾腿上,由著對方幫他洗去手腳的泥巴。

    聽完阿燎傳達的消息,霍鐸爾低頭,撥了撥余白有些長長的落發(fā),耐心解釋。

    “蠻之前打聽過,這個青族幫黃塬襲擊過其他部落,有一定實力,但絕不會輕易服軟。他們這次跟我們合作,面子上必然會擺得很高,得讓他們先服軟。”

    余白懂這些道理,卻不會實施。

    他用洗干凈涼涼的指腹刮了一下獸人的深邃沉靜的臉龐,聲音溫和柔軟:“都聽你的。”

    霍鐸爾低低回應,抓起貼在臉上的手指親了一口。

    阿燎:“……”

    蠻怎么還不回來?不能光他受虐吧……

    想誰誰就到了。

    不遠處,蠻大咧咧地出現(xiàn)。

    時值春末,氣候會讓回暖了,但空氣里仍殘留一絲潮冷。

    蠻只圍了件薄薄的獸裙,露出粗勁的腿腳,滿臉的圖騰因為他的笑容開始扭曲起來。

    “霍大,白,我回來了。”

    蠻盯著親近的首領和祭司,牙酸地解開一包樹皮。

    “里面有我從黃塬小領頭身上搜刮來的咸石,你們看看。”

    霍鐸爾依舊把余白抱在腿上,打開樹皮。

    露出的咸石有余白巴掌大,是鹽塊,色澤成灰白,看著不算干凈。

    余白打量:“的確是鹽,像水份蒸干后凝固出來的,用原來煮鹽的辦法把這塊咸石過濾一下,盡量濾出干凈些的細鹽。”

    蠻:“難道黃塬占據(jù)的大坑,挖出來的就是這樣的鹽塊?那個大腦袋獸人,身上只藏了這么一塊咸石,寶貝得很。”

    他逼問過,黃塬給長尾族的咸石,一年的量,也就這塊咸石一半的大小而已,而且黃塬從大坑里能挖出來的咸石并不算多。

    余白把咸石放回霍鐸爾手掌,正準備站起來,視野陡然升高。

    他默默環(huán)上獸人的脖子,方便對方抱他走。

    蠻和阿燎的目光讓他感到些許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

    “霍鐸爾,一會兒我就不跟你去見青族的獸人了,我要想一想用哪些藥草可以驅除田地里的蟲子。”

    霍鐸爾:“好。”

    蠻掏掏耳朵:“白,不用那么費勁啊!”

    余白:“?”

    蠻:“我在長尾族部落待了幾天,知道他們種稻驅蟲的法子了。”

    “這些長尾族的糞便,只要搜集起來灑在田地周圍,不但能讓白米長得好,而且還有驅除蟲子的效用!”

    余白:“……”

    他和霍鐸爾對視,原來如此。

    霍鐸爾:“蠻,這個法子他們不外傳,你怎么打聽到的?”

    蠻笑了,笑得惡劣兇殘。

    “當然是抓幾個長尾族把他們關在土坑里餓上一兩天,順便嚇唬嚇唬。”

    余白:“……”

    說好的不像黃塬部落那樣用強硬手段逼迫呢。

    霍鐸爾:“……”

    雖然他理解白,也不贊同蠻的做法,但做都做了……

    狩獵回來的澤尋來,恰好聽到這話。

    俊朗的面容浮出一抹笑意,:“蠻,不愧是你。”

    第105章

    夜幕將至,幾名高大結實的雄獸走在路口中間,他們是部落里力量強大的佼佼者,只隨意步行,目光環(huán)視,便讓人生出敬畏之心。

    巨人族的個頭尤其矚目,裸露的皮膚上生著復雜詭異的圖騰。

    為首的雄獸懷里坐著一名修長柔韌的亞雌獸,夕陽的余光灑在他彎彎的眼睫上,唇角揚起的笑意比這春末的風還要溫暖明媚。

    散落在四周休息的獸人齊齊抬頭,望著他們的酋長和祭司,神色敬畏,又飽含幾分熱烈的崇拜。

    當然了,蠻領頭長得兇殘,還經常嚇唬他們,眾獸人不敢多看他。

    酋長沉穩(wěn)英俊,可實在太冷淡了,但凡被他多看一眼,很有可能被叫去臨時加訓。

    眾獸人干了一天活兒,眼下又餓又累,能吞下半頭彘豬,所以并不敢多看……

    他們的視線大多數(shù)落在祭司身上。

    場上雄獸居多,單身獸更多,他們的祭司是他們見過的最好看最白凈的獸人,悄悄看一眼都覺得心里甜蜜。

    還有少部分雌獸和亞雌獸望向澤領頭。

    澤俊朗風度,還頗有手段,哪怕是已經有了獸侶的雌獸,平日里面對澤領頭的問話,非但不惱火,反而很樂意配合,恨不得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訴對方。

    阿力跟一群獸人去河邊打水,拎著幾桶水路過廣場,遙遙瞥見坐在霍大懷里的白,興沖沖地喊了幾聲。

    余白朝他揮揮胳膊,阿力跑近了,先同霍鐸爾問候,隨即樂呵呵地看向蠻。

    “蠻領頭,你回來啦。”

    蠻伸手攬在澤肩膀一側,故意擠了擠。

    “你看,這小子瞅見我一臉樂呵,澤你怎么就不多笑幾下?”

    阿力嘿嘿笑,跟在他們身后。

    貅抱了塊木板找霍鐸爾商量事情,見狀,也跟了過來。

    膽子比較大的原羱族獸人偶爾搭句話,余白好脾氣地應了他們的招呼,被回應的獸人滿心驕傲和興奮。

    他的模樣似乎在說:看,祭司跟他說話了!

    膽小些的族人對他羨慕嫉妒!

    默默站在最外層的山貍族獸人看到了大伙兒跟白巫的互動,阿鬣和大木幾個雄獸沉默,但他們的神情格外認真,甚至暗中慶幸,慶幸自己沒有跟錯新的首領和祭司。

    大小河兄弟眼睛睜得老大:“我也想跟白巫說話。”

    山貍族在黃塬部落受盡虐待,來到幻想鄉(xiāng)后,不僅解除了奴隸身份,還感受到溫情和照顧,他們心存感激,平時干活格外勤勞,生怕對不起白巫的好意。

    如今雖然被新部落接納了,可想要融入還需要一定時間來過度,大部分山貍族獸人還是比較拘謹?shù)摹?br />
    角落還有兩個獸人,他們來自青族,其中一名正是族長青云。

    青云望著被眾獸人仰望的巨人族,只一眼,便確定走在最前方的雄獸定是部落酋長,而對方懷里的亞雌獸……

    從周圍獸人熱切尊敬的態(tài)度來看,應該是部落的祭司,白巫。

    白巫居然是個亞雌獸?

    聽這里的獸人們說,白巫教他們識別藥草,傳授醫(yī)術,那種神奇見效的接骨術連老祭司都沒見過,竟被如此年輕的亞雌獸學得。

    難道白巫當真獲得獸神特殊的寵愛?

    青云起初有點不高興,尤其在他表明態(tài)度后卻沒得到酋長的接待。

    此刻遠遠見上一眼,便知道這個部落的酋長和祭司絕非他能得罪的。

    幻想鄉(xiāng)的獸人沒有一個挨餓受凍,他們生得結實健朗,而且極具凝聚力,遠非黃塬部落比得上的。

    這樣的部落絕不會向他妥協(xié),如今,青族領地遭受襲擊后已經什么都沒了……他哪里還有實力來談判?

    青云陷入沉思。

    這頭安靜,前方依然熱鬧。

    *

    斜陽將眾獸人的影子拖得很長,部落兩道移植了一些樹木,春季將過,枝頭長出幾簇盈盈綠葉,比起之前光禿禿的領地增添了幾分美觀,

    余白被那么多雙眼睛注視,難免臉熱,可他實在高興,唇邊維持著發(fā)自內心的喜悅微笑。

    他提議:“難得蠻回來了,大家都在一塊,今晚到我們院子里吃東西吧。”

    阿力第一個答應,蠻也不客氣,澤微微笑著點頭,貅對霍鐸爾說道:“有勞了,霍大。”

    貅做事穩(wěn)重,進退有度,知道霍大不喜歡有人打擾他和白巫在一起,但是……

    就跟白巫說的那樣,距離火神山噴發(fā)已經過去了半年不止,他們輾轉來到南方,又忙了一個冬季和春季。

    如今領地初建成形,好不容易得空,大家聚在一起,即使冷靜如他,也十分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相處機會。

    霍鐸爾同樣抱著這個想法,所以盡管不怎么樂意被人打擾,卻沒阻止今夜的相聚。

    *

    月色如水,一地月光傾灌著整個部落。

    夜風裹著暖意,萬物勃發(fā),蟲鳴窸響。

    小狼咬著塊肉追著金金,金金靈活一躍,蹲在房檐上,吃撐的它已經不愿再吃了。

    余白笑著朝小狼揮手:“金金最近胖了一圈,它餓了會主動吃的。”

    小狼晃晃尾巴,舔舔自己結實毛絨絨的爪子。對比起它健碩結實的體型,豹貓實在太弱小了。

    眼看豹貓不愿意吃,小狼只好放棄,它回到小兩腳獸腳邊趴下,埋頭啃肉。

    余白翻著鍋里的烤魚,烤魚配菜豐富。蔥蒜齊全,還放了檸檬一樣的酸酸果,辣辣根,各種淀粉十足的薯瓜。

    這鍋味道酸辣,比較重,另外一鍋則清淡一點。霍鐸爾不愛吃辣的,余白專門為對方煮這鍋清淡的,只下了簡單的香料和鹽。

    之前帶來的香料,部分種在菜地里已經生根長葉了,春季之后葉子足有膝蓋高,不需要省著用。

    至于鹽,蠻薅來的這塊咸石先對付著用。

    部落非常缺鹽,他們很久沒嘗過正常咸味的食物,今夜齊聚,便已盡興為主,先吃了再考慮別的。

    霍鐸爾跟澤負責切肉剁骨,蠻不會干這種精細活,只能看火。

    貅給余白搭把手,阿力一邊咽口水一邊把煮好的菜端上桌。

    月上樹梢,余白招呼所有人上桌用飯。

    他給霍鐸爾盛湯時被燙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背對著他的獸人腦后仿佛長了眼睛,立刻轉頭,半蹲著,捧起他的手指吹了吹。

    阿力羨慕,蠻牙酸。

    澤遞給蠻一碗湯,笑著望了過去。

    蠻:“如果我有跟白一樣好的獸侶,保管跟霍大那樣,做什么都噓寒問暖的。”

    余白瞥了眼蠻,抽出手指。

    “沒事了,不疼。”

    霍鐸爾試了試碗里的湯,不燙了才叫余白喝。

    阿力收起羨慕之色,望著滿桌豐盛的肉菜,認真道:“白,謝謝你,霍大,謝謝!”

    "如果沒有你們,我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帶著獸父和阿姆住進這么好的部落里。”

    澤十分贊同。

    “還好當初選對了你們,原黑耀部落的族人比過去變得更加強壯健康。”說罷,長嘆一聲,“那會兒我真怕族人一個接一個回歸母神的懷抱,霍大,白,多謝。”

    蠻和貅沒那么扭捏。

    他們一直認定霍鐸爾,就是過去有些想法不成熟。

    彼此對視,為曾經那幾年的逃避行為低聲道歉。

    這一晚的烤肉宴十分熱鬧,余白吃得肚子都撐了。

    到了更晚的時候,人散盡了,霍鐸爾抱著洗干凈的他進行另外一場豐盛肉宴。

    他坐在墊著獸毯的窗戶上,月色傾照他的脊背,腿膝顫抖著,怕掉下去。

    “白,別怕,我在這里。”

    霍鐸爾托起兩片泛紅的膝蓋,穩(wěn)固地支撐他。

    余白眼睛濕濕的,臉紅如火。

    他順從展開手腳,緊緊夾纏著面前結實如山的身軀。

    等實在撐得不行了,才稍微用力推開對方,按著肚子。

    霍鐸爾幫他慢慢揉開。

    一陣熱風吹過余白的脊背,月色照亮他潤紅潮濕的模樣。

    蟲聲愈發(fā)熱烈,夏天到了。

    第106章

    暑夏已至,烈日下,部落廣場和行道兩側的樹群泛著細碎耀眼的光斑。

    廣場上,強壯的獸人揮汗如雨,他們來來往往地搬運東西,方向通往規(guī)劃出來的住宅區(qū)。

    氣候實在太熱,他們便選擇在廣場附近的兩口水井旁邊停下,打些清水往臉上和身上潑,借此緩解揮之不散的悶熱。

    這兩道井口于十幾日前打成,距離住宅區(qū)大概十分鐘腳程,方便獸人平日里取水使用。

    沿著井口前方所望,只見原本平坦的住宅區(qū),如今已經建起了四排平平整整的房屋,墻面皆用木頭或者燒出來的陶磚建造。

    住宅區(qū)中央有一座最大的院子,不同于其他房屋粗糙簡樸的風格,院墻掛滿瓜藤,結出妍麗花朵,不僅極復生活氣息,還透露出幾分雅致,那里是酋長和祭司的住所。

    因長久在此安居,這次建房的工程步驟格外仔細,地基打得極為牢固,且南方開春后雨期漸漸頻繁,屋檐都呈傾斜角度,方便排水。

    除了居住的屋子,部落還專門設立大倉庫,醫(yī)療屋、訓練場等功能性的公共建筑。

    比如醫(yī)療屋,每天都留有巫醫(yī)值守,部落里若有誰生病受傷,便可去醫(yī)療屋需求診治。

    不過半年,部落每個功能區(qū)的規(guī)模在獸人勤勞的趕工下,已初顯大致的輪廓。

    南方雨期長,而且雨水說來就來。

    前一刻還晴日高懸,獸人熱得叫苦不迭,轉眼間,只見天上聚來一團沉沉烏云,很快狂風大卷,樹葉亂飄,如豆大的雨傾盆倒下。

    還在廣場干活兒的雄獸仗著身體強壯并不急著去避雨,像身體素質沒那么厲害的雌獸就跑回大棚里躲避。

    雨簾之下,一抹修長柔韌的身影撞破了周圍吵雜的動靜,停在原地借著雨水貪涼的獸人紛紛噤聲,同時轉過目光。

    “白巫——”

    “白,雨大,別跑太快了!”

    阿力跟在余白身邊護著,雖然廣場的地面都被夯實了,但遇到下雨,仍會變得泥濘不堪。

    余白一襲灰色麻布交領中袖衣袍,腰上系在繩結,勾勒出柔韌纖細的身形。

    他頭戴斗笠,披個坎肩款式的避雨衣,步形匆匆。幾個年邁些的老獸人緊跟在阿力后方,邊跑邊喘氣。

    轟——

    一記震雷,仿佛天降號令,水珠串成了線,沿著斗笠砸落。

    水汽迎面襲來,余白眨眨眼,回頭望著緊跟的阿力,還有拼命追上的老獸人,輕抿的粉唇微啟,不由笑了下。

    他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跑起來的時候居然能讓他們都跟不上了。

    阿力撐開一把用樹皮制成的傘:“白,你拿著,別被淋濕了,不然霍大會擔心的。”

    他接過傘,盡管仍然心急,但總算不跑了。

    之所以匆忙,是因為擔心雨勢太大將農田淹沒。

    入夏一個月以來,稻苗長勢良好,結出的稻穗已經泛出黃色。

    半個月前雖然挖好了排水的溝渠,可余白沒料到異世南方的雨期如此漫長,而且聲勢浩大。

    一連幾日下雨,水平面高漲,田地濕潤,稍加不注意,悉心照顧了那么久農田很有可能被這場驟雨淹沒了。

    他帶著幾個管理種稻的老獸人過去查看情況,在他們之前,原山貍族獸人的大小河兄弟,帶著十幾名雌獸和亞雌獸提前趕到了。

    大小河正帶著獸人加急挖寬渠道,余白望著溢出的積水,拍了拍額頭:“快點下去幫忙。”

    原本修建的渠道不足以應對如此浩大的雨勢,此刻,他們需要加緊時間多挖一條排水渠。

    阿力拉著他:“白,底下太泥濘了,你留在岸上。”

    余白看著大小河被雨水沖得睜不開眼睛,抹了抹臉。

    “這樣不是辦法,阿力,你回去多喊一些族人過來幫忙。”

    阿力猶豫,余白揚聲:“快去,別耽擱了!”

    平日里溫和親切的人,第一次繃著面色,阿力感受到來自祭司氣場的壓制。

    他連忙往回跑,余白將傘放在田壟上,淌著水下去幫忙了。

    大小河等獸人驚呼:“白巫!”

    余白卷起袍擺和褲腿:“能挖一些是一些。”

    大小河面面相覷,對他滿心敬佩。

    兩人不再勸告,挖水渠的速度越發(fā)加快了。

    *

    雨聲陣陣,阿力搬來了救兵。

    他發(fā)憷地望著面色黑沉的霍大,撓撓頭,躲邊上去了。

    霍鐸爾帶來的雄獸很快淌進溢出的水里幫忙,余白似有感應,一回頭,隔著水幕對上某雙銀灰色的獸目,略為心虛地瞥過眼眸。

    只見霍鐸爾抬起左手,口中低吟,手臂上的圖騰如同活過來一般,許多藤蔓自周圍的山鋪天蓋地傾卷而來,以余白為中心,在他頭頂上空形成一大張綠色的防護罩。

    雨水被隔絕在藤蔓罩子外,霍鐸爾徑直下水,一下子把人從水里撈入懷中。

    余白胳膊沾著泥巴,沒敢環(huán)過去。

    他支支吾吾地:“我怕田被泡壞了。”

    余白性子隨和,但在某些方面上有著異于常人的固執(zhí)。

    他喜歡吃白米,如果這些田被泡壞了,急了眼興許會干出些別的事。

    霍鐸爾雖然有些生氣,卻不會為此斥責他。

    “讓他們動手,若你因此病了,明日會有多少獸人趴在門外。”

    有了十幾個雄獸的加入,效率果然加快不少。

    余白稍微安心。

    挖鑿水渠的獸人很擔心白巫生病,怕他被獸神召喚回去。

    春末夏初交替的頭幾日,他有兩天高燒不醒,意志全無,棉跟幾個治療經驗比較豐富的老巫都沒辦法治好他。

    霍鐸爾急得差點癲狂,族人的情況也沒好到哪里,那會兒幾乎整個部落的獸人全部沿著院子大門外跪趴,流著淚懇求獸神不要把祭司召喚回去。

    后來余白醒了知道這事,哭笑不得之余,更多的是感動和心酸。

    被霍鐸爾抱回院子,對方把他衣服全剝干凈了,用獸皮毛毯裹住,緊接著去灶屋燒水。

    余白安安靜靜望著門口的方向,小狼不知道帶金金去哪里玩了,屋子里靜悄悄的。

    他雙腿垂蕩在床尾,晃了晃,瞥見霍鐸爾進門,慢吞吞把腿腳蜷起來盤好。

    霍鐸爾依舊不作聲,用薄軟的麻布沾著熱水替他擦拭。

    余白故意用濕漉漉的指腹去碰那雙沉肅鋒利的眉眼,貼在眉宇中間刮了刮。

    霍鐸爾神色一松,余白竊笑,眼睛彎如兩道月牙,像只得逞的兔子。

    他湊近亓亓整理唇,主動親了過去。

    霍鐸爾氣息一重,丟開麻布把他撈到腿上坐,直闖溫熱柔軟的口腔,隔著獸皮毯子揉他。

    余白挪了挪腰臀,還推了一下,嘴唇濕漉漉的。

    “不生氣了吧?”

    霍鐸爾見他這樣,什么情緒都往肚子里咽了,注意力全在面前這張緋紅的小臉上,掌心按著他,不讓他亂挪。

    言語比較匱乏的獸人只能擠出一句。

    “……白變得不乖了。”

    第107章

    雨過天晴,院子里積著濕漉漉的水,霍鐸爾正在用掃帚清理積水。

    平日下雨周圍很少積出水坑,怪只怪接連的幾場暴雨聲勢太大,圍著院墻攀爬生長的瓜苗都被壓彎了許多。

    南方土壤肥,植物只要種下地,稍加打理,有了充足的雨水和日照,便能瘋長。

    余白喜歡這些繞著墻頑強生長的瓜苗果藤,霍鐸爾把它們重新扶回墻上牽好,聽著腳步聲回頭,便看見自己的獸侶裹著獸皮薄毯,露出張小臉蛋,溫軟地朝他笑。

    余白踩著木質拖鞋走入院子里,鞋底拖出哆哆哆的聲響,些許積水間期打濕白皙的足踝,穩(wěn)穩(wěn)站在霍鐸爾背后。

    他揉了揉泛紅的鼻尖,打了個噴嚏。

    霍鐸爾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道:“鍋里熱著姜湯。”

    余白搭了把手,“噢”一聲,和獸人一起把落下的藤蔓扶回墻,接著晃去灶屋,倒了碗姜湯喝。

    湯水火辣辣的,刺激地沖著他的嗓子。

    余白嘴里“嘶嘶”的,解開儲存蜂蜜的罐子,發(fā)現(xiàn)空了。

    他撓撓微微翹卷的頭發(fā),正準備繼續(xù)一口悶干凈,一只粗糲的大掌接過他的碗:“白,我去弄點蜂蜜。”

    余白“唔”一聲,主動牽住對方的手。

    “先應付著喝完,你還在忙別的事啊。”

    霍鐸爾搖頭。

    他養(yǎng)著自己的獸侶,盡能力滿足需求,哪里有應付的說法

    “很快就回來。”

    霍鐸爾抱著余白回房,拿起骨哨吹響。

    在附近水坑貪玩的小狼聽到聲響,長嗷一聲回應,腦袋朝高冷蹲在樹樁上的金金瞥了瞥。

    嗷嗷唔。

    回去嗷。

    金金因為腿傷瘸了一條后肢,但跑起來依舊挺靈活的。

    兩獸回到屋內圍著余白左右趴下,霍鐸爾讓它們陪人,交代完,帶上簍子,出門前往青年臉蛋親了親。

    “若還困就躺著睡會兒。”

    倒不怕余白睡久了導致夜里失眠,他有辦法能讓獸侶累到睡著。

    *

    隔日放晴,地上的積水近乎蒸干。

    部落附近的水域充沛,山野泛出蔥郁的綠光。

    植物吸取了大量水分后再被烈日拂照,似乎又比前幾日茂密幾分。

    余白今日又灌了一碗姜湯,這次加了帶回來的蜂蜜,多喝一碗,鞏固昨日的效果。

    他胳膊往霍鐸爾腰身環(huán)了環(huán):“我去田邊看看。”

    霍鐸爾送他出門,直到過了廣場,再進入農田的道口分別。

    親眼見著在日頭下泛黃光的稻穗,余白這才安心,沿著田壟繼續(xù)往下走,雄獸們的效率果然很高,重新多挖了一條更加寬敞的排水渠。

    納入部落的原山貍族獸人因為足夠勤奮,被貅安排過來跟著老獸人負責耕種管理田地。

    經過幾場雨水的洗刷,此刻大小河帶著族人重新施“農藥”,農藥正是長尾族的糞便。

    余白和老獸人用藥草研磨成藥粉后研制了一種藥水,如今仍在實驗階段,等結果成功,就可以替代糞為農田便驅蟲去害。

    眼下,他們還需使用長尾族的糞便。

    大河遠遠瞧見案上那抹吸引人的身影,使勁招手。

    “白巫——”

    余白走近,看到籮筐里的干糞便幾乎空了。

    大河道:“快用完了,聽貅領頭說這幾日會有長尾族送一批糞便過來。”

    余白正欲開口,巡視的鷲飛了過來。

    “白,”鷲望著余白的目光微微一頓,“長尾族的長老灰羽過來了。”

    余白瞇著眼笑:“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大小河不解,只覺是獸神傳下來的,滿眼敬佩。

    鷲知道這個典故,又點了點頭,收攏的翅膀因為欣喜稍微展開抖了抖。

    他過去在大課上聽余白說過這個故事的由來,只要是對方說的話,一直清楚地記在心上。

    余白作為祭司,被鷲接過去跟長尾族的長老灰羽見一面。

    *

    專門接待來客的陶磚大屋內,灰羽剛喝完水,瞧見一襲輕薄麻布短袍的余白來了,起身迎了過去。

    “白巫。”

    、

    “灰羽。”余白淺笑,目光落向不遠處幾個密封起來的大籮筐上。

    灰羽碰碰鼻子。

    作為一族長老,專程護送族人的糞便前來,傳出去可能會遭到笑話。

    但余白沒笑過。

    反而還說了一句:“糧食是發(fā)展部落的根基,沒有糧食,部落就完了,護送那么重要的物資,為什么會笑?”

    灰羽頓時醒悟,對余白愈加佩服。

    余白做事從來不擺架子,他受眾獸人尊敬和親近,都是借著傳承的過程為自己掙來的。

    灰羽情緒復雜地說道:“聽說……在白巫的指示下,白米長勢不錯?”

    余白沒有隱瞞:“目前良好,照這個情形,今年應該能收獲到預期的產量。”

    “……”

    這個長尾族的青年長老心情變得更加復雜了!

    雖然他們有求于幻想鄉(xiāng),但要他們連續(xù)供應三年白米,還是挺舍不得的。

    而且不僅把驅蟲的秘密告知,還給了糞便,灰羽暗暗刺撓。

    還待繼續(xù)交談,阿力送來消息,說是派出去的獸人尋到了兩只短羽鳥,霍鐸爾已經趕去看了。

    余白欣喜:“灰羽,恰好你在這,可以跟我過去向短羽鳥打探消息么”

    獸人沒有和短羽鳥溝通的能力,長尾族可以。

    灰羽臉色變了變:“好吧……”

    余白帶著灰羽趕到會議大屋,霍鐸爾的注意力便轉移到他身上。

    藤條編織的籠子里,兩只短羽毛小鳥對著高大如山的獸人瑟瑟發(fā)抖,像炸開的小仙人球。

    嗅到長尾族的氣息,短羽鳥啾啾叫了三兩聲。

    啾啾啾啾~!

    救命啊,祂好可怕~!

    啾——

    嚇死鳥啦——

    余白打量炸成仙人球一樣的短羽鳥,牽著霍鐸爾站遠一點。

    霍鐸爾:“……”

    余白輕笑,清了清嗓子,問:“灰羽,能安撫一下它們,順便打探一下去往水神領域的路怎么走嗎?”

    灰羽安撫了一下兩只小鳥,在他開口之前,忽然問:“霍大,白巫,我能問問你們?yōu)槭裁匆ニ耦I域嗎?”

    “我……”他難得臊著臉,“我們部落也不容易,如果有些好處,能不能分一點給長尾族?”

    對上霍鐸爾投來的目光,長尾獸人弱弱道:“畢竟我族連種植白米的秘密都告訴你們了,還給你們糞便……”

    說起這個,灰羽一臉悲憤,但他不敢發(fā)作。

    霍鐸爾:“蠻做事張狂了些。”

    灰羽:豈止張狂!白巫說的那些不能做的事對方全做了!

    霍鐸爾似看出灰羽內心所想:“所以我和白商量之后,安排他到長尾的領地多待一段日子。”

    灰羽:……

    蠻領著一支隊伍在長尾族多待了一些時日,美名其曰幫助他們重建領地。

    灰羽不能不承認,有蠻在,能防止黃塬部落的事后報復。

    但是……蠻那那個巨人族就不是個安分的,雖然護著他們,但也借狩獵之名,捉了長尾領地附近的不少山禽野獸!

    其中一部分留給他們,可大部分全往幻想鄉(xiāng)運了!

    余白忍笑,蠻行事確實囂張,唯有霍鐸爾能治。

    但霍鐸爾并沒有罰對方,所以余白不好開口。

    霍鐸爾道:“長尾族為何受制黃塬,除了白米,還有一個原因,你們需要向他們討求咸石。”

    幻想鄉(xiāng)的鹽也沒有了,余白靠著咸石凝析出來的鹽節(jié)省著用到今天,尋找水神領域,獲取白鹽勢在必行。

    被戳中要點的灰羽無言以對。

    下一刻,霍鐸爾的話直接讓他跟著短羽鳥一起炸毛。

    “水神領域也許能找到鹽,鹽比咸石更好的東西,我需要盡快知道怎么過去。如果得到鹽,我以幻想鄉(xiāng)的名義承諾,會分一部分送給長尾部落。”

    余白微微點頭:“對,只要有了鹽,不止長尾族,很多部族都可以不受黃塬挾制。”

    灰羽咬咬牙,應下了。

    余白立即笑瞇瞇地。

    趁灰羽跟短羽鳥交流的時候,霍鐸爾帶著余白走出大屋,把他抱到曬干的草垛上。

    熱夏的風拂著他白凈柔軟的臉頰,霍鐸爾道:“這次,我……”

    余白打斷:“你想自己去尋找水神領域?”

    霍鐸爾:“嗯。”

    余白轉了轉眼瞳。

    “如果路程不遠,十天以內可以走到的話,帶我一起去,別想拋下我。”

    霍鐸爾:“……”

    余白左右掃了一圈,周圍只幾個搬東西的獸人。

    他挨入對方懷里:“可以嗎?”

    霍鐸爾仍在遲疑。

    畢竟南方大陸他第一次踏足,雖然有山神之力輔助,可……

    青年兩條腿夾了過去,樹袋鼠一樣纏著。

    “霍鐸爾,可以嗎?”

    “……”

    灰羽從短羽鳥嘴里問到消息,正準備告訴霍鐸爾和余白。

    剛走到門外,瞧見那個沉穩(wěn)高大的巨人族酋長托起夾著他腰身掛在懷里的白巫,似乎答應了什么。

    這這這……

    灰羽拍拍忽然變紅的臉,莫名不敢看,卻又多瞄了幾眼。

    第108章

    余白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下纏著霍鐸爾不放,晴朗明艷的日光快要把他曬化了,耳朵紅得像兩枚小巧的血石頭,他扶著對方托舉他的花臂,慢慢吞吞落回地面。

    霍鐸爾的目光凝在他紅透的耳垂上,余白小聲道:“你答應了啊。”

    “……好。”

    余白內心一定,抬起胳膊,朝不知道往哪兒看的灰羽晃了幾下。

    灰羽訕笑:“霍大,白巫,看來你們商量好了。”

    而且這商量的方式還挺特別,平日里冷淡得不太敢讓他靠近的酋長,居然也會對白巫軟下心腸。

    在長尾族的獸侶,可沒有誰這樣的,包括他對自己的獸侶也是,只要看得對眼,便結契過日子。雄獸負責打獵和保衛(wèi)部落,雌獸負責繁衍,平日里做些雜活。

    灰羽認為那樣的獸侶相處模式很正常,畢竟數(shù)十年以來,他們都這樣過,可眼前浮出剛才看見的一幕,又沒有由來的羨慕。

    余白惦記著問清楚水神領域的下落,不知道灰羽在想什么,邀請對方到家里吃飯,借著吃飯機會,打探清楚消息。

    灰羽不是第一次來幻想鄉(xiāng),一回生二回熟,且霍大的廚藝的確很好,他吞咽嗓子眼分泌的唾液:“那就不客氣啦!”

    月色清明,幻想鄉(xiāng)陷入寧謐安好的氛圍當中。

    霍鐸爾備好飯菜,余白負責端上桌。

    灰羽搓搓手,坐立不安。他原本打算幫忙,卻被余白拒絕。

    余白說來者是客,哪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灰羽感動之下,被蠻領頭“欺負”時萌生的那點悲憤瞬間煙消云散。

    用飯時氣氛良好,霍鐸爾沉迷投喂獸侶,余白唇紅齒白,嘴角漬著些油光,兩片花一樣的唇看起來更加柔軟艷麗了。

    他吃東西的模樣比較思文秀氣,六七分飽的時候微微搖頭,霍鐸爾停止投喂,自然而然的拿起他剩下的湯水飲喝。

    少了霍鐸爾的“冷氣”釋放,余白溫和之色待客,很快就從灰羽口中問出水神領域的方向。

    說來巧合,前往水神領域的關鍵要點,居然在于當初被霍鐸爾搬走的那座山上。

    余白:“……”

    灰羽皺眉:“聽短羽鳥說,這兒原本有一座高山,山頂彎如倒掛的月鉤,那道鉤尖尖指引的方向,正是水神領域。”

    從前短羽鳥都靠山尖指示的方向飛往水神領域,可它們今年再來時,居然找不到山了!以致于迷失方向,耽擱了好些時間。

    這也是霍鐸爾派出去的獸人能在入夏后找到這兩只短羽鳥的首要原因。

    余白再次沉默,抓起獸人的掌心撓了撓。

    “你把山搬到哪里去了?”

    灰羽震愕。

    搬、搬山?!

    *

    第二天,霍鐸爾帶著幾名族人重新把山搬回。

    山尖瞄準的方向倒沒記錯,這次換了個位置,整座山體的輪廓屹立于領地之外,形成一面天然屏障的卡口。

    山體挪動時,附近的獸人只覺腳下的大地不斷震動,他們紛紛驚呼,待看清楚有座高山居然在移動時,高呼“山神”顯靈,一邊呼叫,一邊伏趴跪地。

    羱族土著的獸人滿臉自豪:看這就是他們的酋長,是帶領他們的霍大!

    而新加入的獸族,也因這幕搬山的場面臣服,山貍族的獸人淚流滿臉。

    大小河兄弟感謝獸神保佑,他們果然沒跟錯首領!

    青族中,一部分獸人目光復雜,另一部分在一刻做出了決定。

    *

    這日,幻想鄉(xiāng)的獸人得知消息,酋長要帶著祭司,去獸神指引的水神領域,獲取新的傳承。

    霍鐸爾挑選了阿森以及對方所帶的隊伍,阿森驚訝,緊接著雙目隱含淚光,重重點頭。

    其他沒被選中的,絲毫不掩羨慕或嫉妒。

    連阿森的親生弟弟都站出來自薦,想跟隨獸神的指引去尋找新的傳承,但都被霍鐸爾拒絕了。

    阿森很是興奮。

    他過去是羱族的第一領頭,但也因此那次在棕熊襲擊受傷,以致于腿腳落了終身隱疾,不管怎么訓練,至今仍然瘸著。

    自那以后,他大多負責獵區(qū)的狩獵工作,或者守衛(wèi)部落,很少再被派遣出去。

    阿森心里清楚,能出去的勇士都是能力十分出眾的,他退下來讓別的獸人頂上去再正常不過。

    即使如此,這幾年他心里始終有道陰影,在無人的夜色下失落過。

    可今日今時,他卻得到了一個來之不易的機會。

    縈繞在阿森的陰翳忽然一掃而空,他恨不得仰天長嘯,借此宣泄內心的激動。

    阿森畢竟擁有豐富的遠行經驗,他頂著許多羨慕的眼神,一連鎮(zhèn)定穩(wěn)重的去做準備工作了。

    *

    余白也開始收拾,將藥草,食物,保暖的獸皮,一件件分開裝好,放入防水的麻布背包里。

    出行的前一夜,他心里想著這事睡不著,蜷在霍鐸爾話里翻來轉去,又覺對方胸膛過于火熱,他背后都是汗。

    月色從窗戶傾斜到地板上,霍鐸爾按著掌下翻動的腰肢,獸目在月光中流光閃爍。

    “白,睡不好?”

    余白誠實道:“好像有點亢奮。”

    說著,他翻身而起。

    薄薄的麻布短衫領口寬松,腰帶上的那截繩結散開了。霍

    余白夾緊膝蓋,緊接著騰空而起,瞬間坐在對方懷里。

    他的衣服很松,落在胳膊兩側,被霍鐸爾的眼神逼得沒辦法回避,白牙一咬,紅著臉坐好,按著霍鐸爾肩膀,讓對方不要動。

    因為明日要啟程,霍鐸爾這晚只一味忍耐。

    余白就著自己的節(jié)奏,最后臉腮酡紅地枕著結實的一條臂膀沉沉入睡。

    *

    夜里下了一場雨,天不亮就放晴。

    滿山清新的泥土和植物氣息,余白一夜香甜,精神煥發(fā),唇色鮮紅。

    反觀霍鐸爾,臉色有點黑沉,好像積壓了什么東西沒能宣泄。

    部落里的工作他和霍鐸爾都各自交代下去了,待阿森整合好勇士隊伍,在貅和澤等領頭的目送下,霍鐸爾抱起余白走出領地大門。

    看不見部落的影子后,余白收回視線。

    他觸摸霍鐸爾的臉龐:“怎么好像你不太高興?”

    不遠處的阿森豎起耳朵,打量霍大,隱約覺得眼熟,似乎經常看見啊。

    他一拍腦門,嚯,這不就是部落里那些單身獸平時積壓太久,欲求不滿的模樣么!

    第109章

    阿森這頭得到了肯定,心氣大漲,他留在部落的阿弟阿林就沒那么好受了。

    阿林忙著維持部落秩序。

    在酋長和祭司離開領地的第五天,內部發(fā)生了一件比較棘手的事情。

    這天到了發(fā)放物資的日子,太陽晃過高空,烈日灼曬,貅安排人手從大倉庫里取出糧食。

    上午干活兒的獸人中午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用來吃飯和休息,聽到貅領頭吹起骨哨,便捧著陶碗去排隊。

    有些想插隊的,被負責維持秩序的阿林警告后,也都陸續(xù)安分地排著。

    大小河兩兄弟比前幾次分到了更多的肉,在他們欣喜地準備拎著肉離開時,被貅叫住。

    貅指了指住宅區(qū)最外圍邊緣的方向,那里新搭建了幾間比較小的房子,適合二至三個獸人居住。

    因為雌獸的數(shù)量實在太少了,按照領地定下的規(guī)矩,會優(yōu)先對其照顧,尤其是勤勞而且單身的雌獸,部落會為給他們提供更多的保障。

    大小河來到幻想鄉(xiāng)以后,除了治傷休養(yǎng)的那幾天,剩下的日子每天都堅持早起貪黑的干活。

    對于他們來說,幻想鄉(xiāng)是個很好地方,這里沒有奴隸,一切都靠雙手換取!而且供應一日三餐,還能住進不漏風的大棚。

    比起在黃塬受過的那些痛苦,山貍族獸人宛若重生,過去的苦難仿佛不在了,沒什么比這段日子讓他們覺得更加開心了。

    偶爾夢醒,擔心處境是假的,大河便讓小河往自己胳膊掐一把,緊接著喜悅相擁。

    此刻,他們聽話地站在原地:“貅領頭,有什么吩咐嗎?”

    貅分別遞給大小河一個木牌:“這個號碼的屋子以后就由你們兩個住著。”

    大小河不可思議地睜大雙眼:“……!”

    被突如其來的驚喜砸暈了!

    還是哥哥比較穩(wěn)重,大河有些局促:“我跟小河現(xiàn)在住的棚子就很好,這些屋子留給更需要他們的獸人住吧。”

    貅露出一抹微笑:“這幾個月你們的貢獻我都記在板子上,你跟小河很勤勞,又是單身雌獸,跟別的獸人混住總歸不方便,而且這個規(guī)矩早就定好的,只要達到標準,于情于理,這份獎勵就是你們的。”

    阿鬣和大木聽了十分高興,紛紛勸道:“大河,小河,快答應吧!”

    貅是部落的領頭之一,他的態(tài)度,就代表了酋長和祭司的態(tài)度。

    大小河便不再推脫,紅著臉把木牌揣進懷里,仿佛揣了最珍貴的寶物。

    這兩兄弟身上的傷陸續(xù)恢復,大半疤痕消退,加上每天都能吃飯,身上的肉養(yǎng)回來了不少,不像逃出來時那樣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

    元氣恢復,臉頰圓了,模樣較原來長得好不少。他們是單身雌獸,落在兩人身上的目光越來越多了,想跟大小河結契的雄獸也不少。

    不過都被他們拒絕了。

    如今大小河只想跟著白巫認真做事,好好回報部落!

    為此,住在十幾個人一間的大棚,兄弟兩遇到些困擾,但還能忍受。

    現(xiàn)在能住進二人的房屋,當下喜極而泣。

    貅繼續(xù)安排后面的人領取糧食,排到青族的獸人,有了異樣的聲音。

    “憑什么山貍族比我們得的獎勵還多?”

    沒等貅開口,大河說道:“我們都是幻想鄉(xiāng)的獸人,既然領頭說我的貢獻達到了標準,為什么不能得到這份獎勵?”

    比起山貍族的勤奮踏實,青族雖然留在部落內,但始終有一部分獸人保留著幾分高傲。

    一心向著部落的山貍族便有些看不慣青族。

    青族雄獸焦站了出來:“我族族長和祭司哪里是你們能比的?!”

    大河依然沒退半步,站在原地對峙。

    “幻想鄉(xiāng)只有霍大和白,我只認他們是酋長和祭司。”

    眼看起了爭執(zhí),貅暫停發(fā)放糧食。

    “焦,你不服氣部落的規(guī)矩?大河說得不錯,既然加入幻想鄉(xiāng),族長和祭司就只有霍大和白。”

    又道:“幻想鄉(xiāng)不排斥融入別的獸族,只要遵守規(guī)矩,誰來都很歡迎。”

    “相反,如果不服,帶頭鬧事,那么這里不歡迎你。焦,你當真不服氣的話,我可以讓你帶走這些日子用勞動換來的糧食,可也僅次而已,帶上東西,離開領地,否則我會立刻驅逐你離開。”

    貅往青族獸人站的那塊地打量:“還有誰想離開?青云,你怎么想?”

    青云不語。

    他想留在幻想鄉(xiāng),畢竟這里跟黃塬有抗衡的實力,甚至超過黃塬。但他也舍不得放棄一族首領的地位,沒了祭司,青族以后便回不到過去了,

    貅微微一笑:“看來青云首領有了決定,那么我讓鷲親自送你們離開領地。”

    話已至此,青云哪里還能厚著臉皮留下,畢竟族人的傷勢已經恢復了大半,接受了幻想鄉(xiāng)的幫助,又不愿意加入或者放低身段結盟,青云陷入糾結。

    鷲帶著獸人勇士過來,冷酷開口:“青族長,請吧。”

    青云和青族祭司要走,一部分獸人跟著走,可還有少部分雌獸和亞雌獸遲疑著沒有挪動。

    焦看著停在原地抱著獸崽的雌獸:“香,你怎么不走,難道你要背叛青族?!”

    叫做香的雌獸咬唇,悄悄瞥了眼大小河兄弟,接著低頭。

    她下了決心,說道:“這里很好,只要干活,我能不靠雄獸,不用看對方臉色養(yǎng)獸崽,而且……”

    香第一次直視族長:“黃塬一點都不好,族長,你過去為什么要幫黃塬殺害那么多獸族!”

    香的話代表了想要留下來的青族獸人的心聲,焦臉色一變,正準備反駁,卻被貅打算。

    貅看著焦:“她們既然留下,那就是我族的族人,你敢欺辱一句,就是對我們的挑釁。”

    “鷲。”

    鷲抬起木茅一擋,冷酷看著焦:“離開。”

    待這邊的青族獸人走遠,狩獵回來的澤拍了拍手。

    “貅,硬氣了啊。”

    貅抱著板子斯文一笑:“霍大不在,就是想把鍛煉的機會留給我和蠻,讓我們盡早獨當一面。”

    他怎么能讓酋長失望呢?

    幻想鄉(xiāng)的矛盾暫告一段落,月升中天,星芒如河。

    *

    天黑了,霍鐸爾用燧石點火,余白往鍋里倒入清水,灑進洗干凈的米,再蒸幾個路上拾取的野雞蛋。

    弄好食物,他往獸人懷里靠了靠。

    “出來五天了,再過兩天就到水神領域了吧?”

    有山神之力輔助,霍鐸爾游走在山里還算順利,有他帶頭,阿森這群雄獸少省了很多探路的功夫。

    霍鐸爾搓了搓余白洗過后微微泛涼的手:“就快了,累不累?”

    余白搖頭。

    這一路上,他偶爾走一段路,大部分時候都由對方背著或者抱著,除了偶爾遭受蟲子叮咬的困擾,別的還好。

    余白打了個呵欠,可能有些水土不服的原因,他覺不怎么安穩(wěn),吃得比平時少一點。

    但少的這一點足以讓霍鐸爾皺眉,想著辦法喂他。

    余白有一口沒一口地混著蒸蛋吃飯,阿森送來十幾個路上采集的鮮果,他露出笑意:“多謝,”說完,剝開果皮,自己啃了一塊,酸酸甜甜的,開了胃口,

    飯多吃了幾勺。

    霍鐸爾便趁他進獸皮帳子休息以后,找到阿森,讓他多留意周圍的環(huán)境,盡量每日摘些鮮果。

    阿森點點頭:“霍大,吃得就交給我,你放心吧。白吃不好休息不好,我們心里也跟著難受的。”

    這邊交代完,霍鐸爾用清水擦身,去了身上的汗才鉆進帳子,把安靜躺在墊子上的獸侶小心抱入懷中。

    周圍飄著熏蟲藥草的氣味,霍鐸爾輕嗅余白的頭發(fā),說來也奇怪,趕了幾天路,獸人們都曬黑了幾分,每日汗如雨落,余白始終很干凈,別說曬黑了,因為被曬得有些脫皮,新露出的肌膚更加粉潤,軟軟的、

    余白迷迷糊糊地,覺察有人親他,下意識往對胸膛貼緊,半晌,指腹摸索著,從胸肌摸到撐起來的地方,嫌熱,背過身,還讓霍鐸爾離他遠一點。

    霍鐸爾被摸得一股熱氣,荒山野外又不能做別的。

    等獸侶再次睡熟,將人抱回懷里,偶爾迷糊的青年還想再亂摸,霍鐸爾把那只手按在胸膛上,說什么也不讓了。

    短暫的舒服和徹夜的煎熬他還是知道怎么選的。

    第110章

    沿著蔥郁密集的樹海又行進一日,幻想鄉(xiāng)的外出小隊被迫停在一處荒無邊際的野林之前。

    獸人天生的感知告訴霍鐸爾這片林子不簡單,連余白也覺察到了異常。

    眼前的林地十分荒涼,而且比起周圍的植被,長勢顯得格外稀疏,沒什么生機,始終縈繞著一股白茫茫的霧氣。

    此地臨近沿海,日照和雨水都不會少,怎么會出現(xiàn)如此濃郁的霧林?

    余白和霍鐸爾對視,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阿森懷著警惕,沿野林邊緣繞步探尋,片刻后,他原路返回,面色蒼白的捂著口鼻。

    和阿森一同前去探路的兩名雄獸同樣沒什么好臉色,余白從霍鐸爾懷里往下滑,走到他們面前檢查情況。

    阿森等獸人靠在石頭上喘氣,如實把身體的不適告訴他。

    三個獸人只潛入霧林半晌,很快就出現(xiàn)窒息,犯惡心,頭暈的癥狀。

    不止如此,阿森從懷里摸出一片龜甲:“這個龜龜獸的殼是在林子里發(fā)現(xiàn)的,里面散著不少骸骨,也不知怎么死的……”

    旁的雄獸點頭附和:“沒錯,只有骨頭,一點肉都沒有留下。”

    林中并未發(fā)現(xiàn)生物的氣息,只有高空上偶爾略過幾只小巧輕盈的鳥兒。

    獸人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即便作為最強壯的勇士,走出林子后仍有些后怕。

    “難道是獸神的詛咒?”

    “連獸潮經過都會留下一地血肉骸骨,可、可剛才那片林子里面什么都沒有……太詭異了……”

    余白皺眉,湊到霍鐸爾耳旁:“你相信詛咒?”

    霍鐸爾堅定地搖頭。

    見領頭的表明了態(tài)度,余白說道:“估計和這附近的霧氣有關,就跟我們南遷時遇到的瘴氣一樣。”

    聽到他的話,阿森等獸人漸漸平復了情緒。

    “對,那塊瘴氣林咱們都走過來了,有白巫在,沒有什么能阻擋我們!”

    “白巫,咱們接下去該怎么做?”

    余白和霍鐸爾商量,打算繞著四周檢查,看看是否生長著類似能產生瘴氣的藤蔓。

    獸人小心行事,走了一圈,紛紛搖頭。

    日過傍晚,他們沒找到穿過霧林的辦法,只能就近找個地方休息一晚。

    阿森恢復之后,帶著獸人四處搜尋,不久,尋到合適的落腳點。

    正準備遣幾個雄獸搭帳子,他臉色一變,盯著某處極小的地洞:“誰在那里?!”

    霍鐸爾抱著余白剛走過來,左手一抬,操控著從泥下鉆出的藤蔓,將藏在底下的東西綁了出來。

    那兩個被捆起來的地鼠獸人“哎呦”一聲,重重摔在地上,登時砸得頭暈眼花。

    余白“啊”地一聲,驚疑又好奇地打量對方。

    灰鼠獸人身材矮小,五官也十分小,圓溜溜的,看起來有種天生的喜感。

    他們抱在一塊,仰頭看著山一樣高大的雄獸,愈發(fā)瑟瑟發(fā)抖。

    “求、求你們別吃我們!”

    “鼠、鼠鼠我、我肉少,不好吃的!”

    阿森蹲在地上,用木棍戳了戳對方的肩膀。

    “別抖,我族不吃獸人,但你得老實交代,為什么偷偷摸摸藏在地下,如果不如實說話,就把你們吊起來綁在樹上,哪天有餓著肚子的野獸經過——”

    灰鼠獸人嚇得吱哇亂叫:“我和阿迪沒有惡意!”

    開口的獸人可憐兮兮地瞅著阿森:“族里的長老叮囑我們千萬不要進入鹽霧野林,不然會成為只剩骸骨的干尸。可、可是灰、灰鼠一族沒什么戰(zhàn)斗的能力,我和阿迪實在太餓了,所以想到鹽霧野林附近看看能不能撿到剛死不久的野獸。”

    余白喃喃:“鹽霧?”

    他打量灰鼠兩兄弟,發(fā)現(xiàn)二人抖成篩糠,便示意阿森離開,又拍了拍纏在腰肢的結實長臂,待霍鐸爾松手,走到灰鼠獸人面前蹲下。

    “霍鐸爾,將這些藤蔓松開吧。”

    被一伙兒雄獸包圍著,且兩個獸人膽子太小,腿腳發(fā)軟,根本無法逃走。

    叫做阿迪的灰鼠獸人悄悄抬頭,瞥見眼前的亞雌獸,嘴巴長成一個O,呆呆的,一時忘記反應。

    他都沒見過長得如此白凈好看的亞雌獸,比部落里的第一雌獸還漂亮。

    對方看起來香香的,笑起來的時候很柔和,他形容不出那種感受,只覺得渾身變得暖洋洋的,頭腦也暈乎乎。

    余白露出一絲淺笑:“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說著,從麻布袋子里摸出一包干樹葉,打開了,露出里面的烤肉。

    “給。”

    阿迪:“啊?”

    他磕磕巴巴地問:“給我的?”

    余白點頭。

    阿迪吸吸鼻子,他年紀小,又被眼前的亞雌獸迷得頭暈眼花的,在他阿兄還沒阻止之前,便顫悠悠地接過那包烤肉。

    “謝謝……”

    遠處的阿森說道:“你小子走運,得了我族白巫的照顧!”

    灰鼠兩兄弟:“白、白巫?!”

    “您是祭司?!”

    瞥清楚余白脖子上戴的那條骨鏈后,他們的目光愈發(fā)敬畏。

    “原來是祭司大人。”

    灰鼠族規(guī)模太小了,只有一名長老管著他們,連族長和祭司都沒有。

    他們常常羨慕其他族的獸人,也想著加入,可因為身材矮小,平時膽子也不大,沒有戰(zhàn)斗力,便沒有獸族接納他們。

    阿迪眼角里泡著淚光:“白巫,求您救救我的族人……”

    他哆嗦著推開阿兄,接著趴在地上。

    獸族愿意臣服于強者時,便以全身跪趴的姿態(tài)以示服從。

    余白把他扶起來,阿迪瑟縮了一下:“我,我太臟了……”

    “沒關系,”余白笑瞇瞇地,“天色快暗了,來跟我們吃點東西,順便講一講野林里的鹽霧是怎么回事可以嗎?”

    阿迪的兄長,叫做長生的灰鼠獸人閃了閃圓溜溜的眼睛。

    “白巫,你想穿過鹽霧嗎?”

    他有些著急,手忙腳亂地爬起來,使勁搖頭。

    “族里的長老說過,不管獸人還是野獸,除了從天上飛過去,都沒辦法穿過那里,只要進去,就會全身變干,然后鹽化,死了!”

    余白一聽,隱隱琢磨出鹽霧野林內毫無生機的緣由。

    他友善地朝長生露出微笑:“還有別的消息嗎,我用食物跟你打聽。”

    長生局促不安。

    此時月色浮動,林間霧氣渺茫。

    如水的銀潤光澤似乎也偏愛了余白幾分,傾落在他身上,別說灰鼠兩兄弟,連霍鐸爾都不禁看得有些癡迷。

    他伸手將獸侶攬到腿上坐著,拿起煮熟的肉絲蔬菜粥,吹涼,喂到他嘴邊。

    余白遲疑,但很快張嘴喝下肉絲粥。

    阿森一幫雄獸羨慕嫉妒,用力咬了咬嘴里硬邦邦的烤肉。

    長生和阿迪愣愣地,接觸到最高大的那名雄獸掃來的眼神后,立刻滲出冷汗。

    長生結結巴巴地繼續(xù)開口:“是、是貝族……長老說,穿過鹽霧就到了水神、水神領域,那里由貝族守護。”

    “以前,野林上沒有鹽霧的,可是找到水神領域的獸人太貪婪了,貝族將他們驅逐,在領地外制造了鹽霧。鹽霧隔絕一切進入水神領域的活物,禁止獸人再打鹽晶的主意……”

    “原來如此……”

    幻想鄉(xiāng)的獸人異口同聲,接著把目光投向酋長和祭司身上。

    余白:“……”

    霍鐸爾一手捧著碗,一手抱起余白往獸皮帳篷走。

    “明天再想辦法。”

    就算天塌下來,現(xiàn)在也到了白休息的時間。

    不管遇到什么困境,他都堅信法子是想出來的。

    余白望著帳子外的火光,咽完大半碗粥后,鍋里的熱水已經燒好了。

    他乖乖撩開麻布衣,讓霍鐸爾為他擦拭身子。

    霍鐸爾揉了揉掌下薄軟的小腹,擦得差不多了,沾水的麻布往邊上一拋,唇往前湊近,貼在纖細的頸后,往下親了親,把落在肌膚的水珠吮干凈。

    余白回頭,眼尾緋紅。

    他扯住霍鐸爾的大掌,忽然往下握去,臉快紅得熟透了。

    “別忍,晚上的時候你不用……”

    雄獸紋絲不動,背后肌肉起伏,他把腿岔得更開,好方便獸侶的手。

    過了許久,霍鐸爾用剩下的水把余白兩只手洗干凈,憐惜地親了又親。

    至于余白,氣息綿長平穩(wěn),已經累得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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