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余白挺直腰桿,胳膊抵在溫熱的胸膛面前,始終垂眸。
如今找到新的領地,霍鐸爾心內的焦躁緩解不少,便有更多的精力和心思集中在余白身上。
粗糙的大手力道適度地按著掌心的腰肢,搓著,摩著,直到那具纖細柔韌的身體一點一點軟下來,完全挨入寬闊健實的胸膛里。
良久,余白從霍鐸爾肩膀抬眸,握著那條遍布圖騰的手臂,緊了緊。
“霍鐸爾,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霍鐸爾目光如炬:“嗯。”
“阿一掉進河里的時候,如果換做我,當著你的面想都不想地跳進去,你怎么辦?”
“不——”霍鐸爾幾乎在余白話音剛停的瞬間立刻出聲阻止,“白,我絕不讓你跳下去!”
余白眼眸閃了閃:“我想說的話,正是這個道理,萬一你有個意外……”
霍鐸爾欲言又止。
余白低頭,咽回將到嘴邊的話,臉扭過一旁,改口道:“我就找另一個合適的獸侶過日子。”
“白,”霍鐸爾立刻就急了,將青年用力擁入胸膛,近乎低吼道:“我不讓你找別的獸侶!”
余白語氣幽幽:“打個比方而已……”
他瞅著被箍得發緊的胳膊,痛得咧嘴,眉眼卻浮起笑意。
霍鐸爾默然,又過片刻,繼續沉聲開口。
“白,我有把握應對,所以才會跳進水里。”
余白還是輕飄飄的一句“我知道。”
他當然明白。
自霍鐸爾帶著他們南行的那一刻,于個人、酋長囑托,還有獸人對他的信任來看,霍鐸爾肩上挑起了一份厚重的責任。
從形勢、責任、實力來判斷,當時霍鐸爾是最合適跳下去救回阿一的人選。
正因為余白知道這樣的道理,知道對方那樣做沒有錯,心里才會滋生委屈,怨怒,焦慮和不安。
可這些情緒不適合往霍鐸爾身上發泄,只能默默消化。
他微微掀開泛紅的眼眸,慢吞吞道:“道理我懂,所以不怪你,不怪任何人。”
這一面天秤無論傾向哪邊,霍鐸爾都沒錯,以他的思維來做選擇,他一定會選擇站在弱者前面,為弱者盡一份力。
“白,是我不好,你別難過。”
霍鐸爾俯首皺眉,愧疚淹沒著內心。
沒有哪一天像此刻這樣讓他懊悔,白不怨他,更沒有罵他。
按理來說應該高興才對,可他望著沉默的余白,對方安安靜靜的,獨自消化著負面的情緒,只一眼,就讓他揪心不已。
余白啞聲:“我現在好多了,之前沒理清楚情緒,所以才有些難受……”
霍鐸爾低頭,薄唇輕輕沿著濃密細長的眼睫觸碰。
余白述說完心里的想法,被獸人抱在懷里溫存。
寂靜中,親吻的漬響鉆進耳膜,薄唇貼著他越來越滾燙的眉眼和臉頰。
他深深吸氣,擋了一下湊近的面孔。
“霍鐸爾,我有個要求,希望你能記在心上。”
“以后不管做什么,凡事都要先以自己為重,沒有誰天生就是你的責任,沒有誰需要你來負責。哪怕是我……在面對生死關頭的時候,也只由我能替我自己做選擇。所以你要先顧好各自的安危,再去考慮別的,可以么?”
霍鐸爾沉默。
余白追著問:“不能答應嗎?”
溫聲好氣說到這里,就算脾氣再好,這會兒也難免惱怒。
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如果你不答應,以后你護著誰受傷了,我、我就在同樣的位置給自己來一道傷口,還有像剛才說的那樣,我去找別的獸侶。”
霍鐸爾道:“別的可以答應……”
唯獨一條。
“白,不管死生,我都不會留你面對,這點不能答應,你不能拋下我回歸獸神的懷抱。”
余白話到嘴邊,默默咽回。
他垂著腦袋,似乎還不解氣地拱著獸人的脖頸和胸膛。
真到了生死只能由命的時候,哪里還輪得到他來選擇是生是死
如果上一世他沒有選擇沉湖,就不會陰差陽錯地來到異世。
余白咽下種種聲音,獸人的體溫逐漸過度到他的身上,衣物漸漸剝離。
夜色濃郁,周遭的帳子卻不太平靜。
獸人們提心吊膽,歷經兩個多月的路程,時至今日,總算找到落腳的地方。
今晚上吃飽喝足,眾獸族一高興,動靜難免大了起來。
有獸侶的抱著獸侶鉆進帳子里,至于單身獸,聽著附近的動靜,體內火氣越來越重。
余白昏昏沉沉地叫了一聲,待遲鈍地反應過來,連忙抬手捂緊嘴巴,濕濕的眼睛往撐在身上的獸人睨去。
霍鐸爾壓著噴到嗓子眼的粗氣,攏了攏泛紅的膝蓋,并在一塊抬起,目色緊盯,流露著癡迷。
“不礙事。”
說著,用力聳低腰胯。
的確不礙事,這四周鬧起的動靜遠比他們這頂帳子里的還要大。
獸人們煎熬了數十天,今天心里覺得踏實了,身上都是勁,鼓著勁宣泄。
斷斷續續的叫聲讓余白聽得整個人都紅完了。
直到后半夜,他神志不全,顫悠悠地應下霍鐸爾要他答應的事。
*
轟——
轟隆隆——!
大地連續震動了幾下。
巨大的聲響讓黃塬部落的獸人紛紛驚訝,他們搖搖晃晃地從樹屋滑下,朝巨響的源頭張望。
嚯!
這沒看不知道,一看就不得了了!
屹立百年的盤阿山居然不見了!
那么大的一座山,居然憑空消失,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領頭揪住一名干活的奴隸:“說,剛才怎么了?!”
被揪起來的雌獸也很震驚,枯瘦的手指顫抖地指了指,搖搖頭:“不、不知道,就是不見了……”
完全超出他們認知的現象,說不出來啊!
領頭用力丟開奴隸:“老黑回來了嗎?”
部落大門外,精瘦的黑皮獸人蕩著樹藤疾跑返回。
“首領,盤阿山被一幫獸人占領了,他們……”
老黑聲音顫抖,語氣里仍帶著不可置信,吼道:“那幾個獸人很高!他們、他們居然把盤阿山搬走了!”
集合在樹下廣場的獸人齊齊倒吸冷氣:“搬走?!”
老黑用力點頭,如果不是他親眼窺見,根本不敢相信大陸上居然還存在特殊力量的獸人。
領頭盯著老黑:“他們那么厲害,沒發現你?”
老黑有些遲疑:“嗯……”
他也不能確定。
當時藏在遠處偷看,似乎被發現了,可周圍并沒有人追上來襲擊自己。
老黑一臉慶幸:“我挑了處藤蔓密集的角落躲起來,沒讓他們看到。”
“首領,盤阿山的地盤被他們搶了,我們要不要搶回來?!”
“就是,那塊地明明是首領先看中的!”
老黑比較謹慎:“首領,先觀察一段時間,他們人數雖然沒我們多,可是……”
首領:“派人先跟幾天看看。”
身懷特殊力量的獸族,如果能被他們收了,以后擴張領地就多了幾成把握,南方還有誰能打得過黃塬部落?
*
自霍鐸爾帶著蠻、貅等巨人族“挪”走橫在中間的那座高山以后,獸人便忙碌起來。
南方的秋天雖然比北方漫長,可夜里的風裹著寒氣,像刀子一樣刮著臉,又干又疼,這便意味著冬天不遠了。
蠻、澤、阿燎,阿林這部分身強體健的雄獸各帶一支隊伍外出狩獵,為部落囤積糧食,雌獸、亞雌獸們在附近安全的范圍采集,把能吃的野菜,野薯,果實盡可能的采集回來。
余白帶著棉還有幾個幫手的雌獸搜集藥草,霍鐸爾讓阿力跟著他保護他們的安全。
剩下的三百多個獸人,由霍鐸爾帶領著進山割木鑿石,圍建部落的兩面外墻和房屋。
幾天前,余白帶著幾名頗有建房天賦的獸人規劃好區域,他用木炭在獸皮上大致規劃出住宅區,活動區,倉儲區的范圍以后,其他細節交給幾個獸人,屁股都沒坐熱就帶著棉急匆匆的采藥去了。
正午,余白招呼棉先休息一會兒,他摸出挖到的野番薯,尋幾塊木頭點火,準備烤熟野番薯。
“棉,吃完東西再繼續。”
這頭安靜,另一頭挖掘野生植物的亞雌獸卻鬧了起來。
有人哭了一聲,急忙忙跑來。
“白,你過去給我們評評理!”
是了,自從霍鐸爾和余白告訴獸人們天災將至,又帶他們南遷,到如今建設新的部落以后……
雖然還沒有進行公開的,口頭上的約束,但這幫獸人已經自發的把霍鐸爾看成部落的首領,余白是他們的祭司。
這幾天部落忙成一團,亂糟糟的,但凡有什么矛盾,就先讓余白給他們評理!
實在沒辦法的,就讓霍鐸爾決定。
第92章
負責采集野菜的亞雌獸吵成一團。
余白帶著阿力趕去,在附近帶著金金飽餐一頓的小狼也叼著豹貓追來湊熱鬧。
叫做梨和姜的兩個亞雌獸互相推搡,若不是旁的雌獸分別拉住,他們早就打了起來。
看見余白的身影,幾個雌獸紛紛呼叫,就和看到救星一樣。
“發生什么事了?”余白喘著氣,打量起了爭執的兩人。
亞雌獸動起手毫不客氣,落肩的頭發全被扯亂了,梨還急急忙忙地找捆頭發的繩子。
繩子是用野獸的蹄筋做的,余白原來嫌頭發長不方便,就把扎頭發的麻繩用野牛的蹄筋改良了一下,后來這個辦法在羱族部落傳來,頗受獸人歡迎。
梨特別珍惜扎頭發的繩子,彎著腰一邊找,一邊憤憤開口。
“為了加快效率,咱們挖野菜之前就規劃好各自負責的范圍,今天誰挖得最多,就能多分一份肉,這都是商量好的!但是姜不在他的地方挖,反而跑到我這里,把本該我挖的都搶走了!哪有他這樣的啊?!”
吼完,梨繼續紅著眼找那條丟失的繩子。
旁的亞雌獸和雌獸沉默,他們之中,有的認為姜不對,也有的認為梨挖得慢。如果他挖得快,哪里輪得到姜搶?
余白覺得這不是什么大事,出來采集的這幫雌獸亞獸平時都比較勤快,尤其幾個亞雌獸。
亞雌獸的地位原本比較低,因為幾乎無法生育不受歡迎。
自從余白來了,他們恍然覺悟,意識到亞雌獸不是軟弱廢物,所以干活時搶著做,部落里制定的那一套鍛煉身體的辦法每日堅持練習,從不抱怨。
余白主動當起和事佬,把系在手腕的發繩送給梨。
為了這點打起來實在傷了感情。
他清了清嗓子,眸子柔和。
“梨,姜,你們愿意坐下來聽我說幾句話么?”
兩個亞雌獸對對視一眼,別扭地圍著余白坐下。
部落里沒有誰不服氣余白的,尤其是亞雌獸。
余白話到說到這份上了,他們怎么會拒絕?
趁著吃烤番薯的時間,余白好話說了一會兒,小狼蹲在他身側,威風凜凜的沖著梨和姜嚎。
嗷嗷嗷嗚嗷嗚!
不聽話,讓小兩腳獸心煩!
梨:“……”
姜:“……”
他們齊齊擦著牦狼噴到他們臉上的口水,訕訕。
最后,二個亞雌獸的矛盾就這么化解了。
**
秋去冬來,入冬的第一個月下旬,新部落的兩道防護圍墻和臨時房屋總算搭好,五百六十多個獸人順利入住。
初步搭造的屋子僅用來避風擋雨,做工比較粗糙。
除了幾個領頭有各自的私人房間,大多數都是二三十人住一屋,擠是擠了點,但沒有誰抱怨。
等來年房子建成,再搬進規劃好的區域,如今先湊合,能吃飽穿暖就行。
余白和霍鐸爾住在一屋,屋內除了一張木板搭成的床,一桌兩椅,剩下的便空蕩蕩的。
霍鐸爾握著獸侶的手,小心翼翼搓了搓。
“給我半個月,我會盡量把家具做出來。”
余白捧起獸人的手掌:“別著急,先湊合著用,我沒覺得辛苦,反而很慶幸,幸好災難過后你還在我身邊,沒有什么比這點重要。”
他打量遍布刮痕的粗糙大掌,打算弄點藥給霍鐸爾抹一抹。
這段時間,霍鐸爾沒日沒夜地建城墻,建房屋,力氣活兒和技術活兒都攬在肩上,手掌,胳膊被刮出很多傷痕,反反復復的,今天好了,明天再添新傷。
他吃的那點苦,和對方比算不得什么。
霍鐸爾獸目閃爍,握起余白的手親,再把他攬入懷里,輕輕拍撫。
“睡吧,天冷了,明晚我多帶兩身獸皮回來。”
余白溫順地合起眼眸,雙腿被對方夾在膝蓋中間,緊貼這具溫暖的胸膛入眠。
**
南方的冬天對獸人沒有那么大影響,他們裹一身獸袍便能抵御,身體弱的,至多裹兩身,所以對獸皮需求量不像在北方大陸生活時那么大。
余白身體素質不比大部分獸人,霍鐸爾要多備幾張獸皮才行。
狩獵的活兒由蠻負責,每日天蒙蒙亮,他就帶領隊伍外出。
刺客一聽霍鐸爾和他說起這事,手掌往額頭重重拍了拍,道:“太忙,這事差點忘了。”
蠻之前就交待過負責處理野獸的雄獸,要他們留幾張獸皮下來,專門給余白準備的。
余白的存在對部落而言太重要了,但凡有什么好東西,都想著先往他那里送。
霍鐸爾并不客氣,徑直去取那幾張獸皮。
負責此事的雄獸已經有些上了年紀,還有的落下殘疾舊傷,跟著隊伍南遷時很怕被拋下。
因此領到這份活兒以后,干得格外賣力。
看見霍鐸爾親自來拿,連忙把已經鞣制好的獸皮交到他手上。
“頭兒,你先看看,如果這幾張不行,還有另外幾張就要弄好了。”
幾個雄獸神色拘謹,他們已經不強壯了,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鞣制獸皮的手藝。
霍鐸爾摸著獸皮,背面的絨毛十分柔軟,去除了異味,干干凈凈的,太陽一曬,殘留幾分干燥溫和的氣息,余白收到肯定很喜歡。
他低頭打量面前局促不安的雄獸:“謝謝你們,白會喜歡的。”
雄獸們欣喜,正待說話,跟著霍鐸爾建屋的一個獸人跑來,喊道:“霍大,不好了,他們打起來了!”
*
在新領地;落腳不過兩個月,大大小小的矛盾發生了無數起。
余白趕來時,打架的一幫獸人差點傷到他。
阿力和鷲眼疾手快地擋到跟前,阿力拉著余白躲開,鷲則吆上同一支隊伍里的雄獸,把鬧事的幾個獸人連接放倒。
狠狠盯著剛才那個差點打到余白身上的羱族獸人,鷲扇著翅膀,大翅膀一巴掌扇了過去。
被拉來勸架的余白見好聲好氣地說話不管用,這會兒也有點惱了,動了火氣,臉蛋爬上兩抹紅云。
霍鐸爾跟蠻幾個領頭趕到:“吵什么?”
說著,把余白攬到身邊,把他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
在場的獸人七嘴八舌地爭著說這件事,余白扯扯霍鐸爾的手:“我們進去商量。”
被按倒的羱族獸人大叫:“放開我!”
“你嚷什么啊?白好好跟你說話不聽就算了,還動手!”
“就是,仗著自己有幾分力氣,最近干活總偷懶,好多活兒都是幾個亞雌獸留下來做完的!”
“偷懶還貪吃,還想打我們的祭司!”
獸人齊齊望著霍鐸爾。
“霍大,不能放過他!”
“首領,阿生最近太過分了!幫他的也沒幾個好東西!他們冒犯白,冒犯我們的祭司!”
蠻呵呵一笑,抱著胳膊打量被壓在地上的獸人。
“老子每天辛辛苦苦帶著幾幫兄弟去打獵,這些肉絕不養偷懶的廢物。”
將近六百個不同種族的獸人住進新領地,每日都有矛盾發生,日積月累下來,此時完全爆發了。
蠻第一個開口:“反正老子只聽霍大和白的,他們就是部落的酋長和祭司,誰來我都不服。”
蠻開口,就等同于巨人族表態,剩下的獸族,大多人都認同,少部分,比如像阿生那樣的,就算他們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服氣。
“對,我只服霍大和白,他們說什么我就聽什么!”
“我們也是!”
“灰兔族一樣!”
霍鐸爾神色不改,默認了。
繼而沉道:“既然大伙兒愿意聽我和白的話,等正午吃了飯,全部人過來,我和白會把商量好的事告訴所有獸人。”
至于幾個偷懶還鬧事的……
霍鐸爾道:“先關起來。”
*
日過高空,房內,余白和霍鐸爾商量了接近兩個小時,嗓子都啞了。
霍鐸爾給他喂了碗水,展開新取回一張柔軟的獸皮,將他從脖子到腳嚴嚴實實地攏起來,還往他脖子上戴了一條骨鏈。
這骨鏈讓余白覺得眼熟……
霍鐸爾道:“離開前祭司交給我的。”
“白,出去吧。”
余白有點緊張。
他還沒想好怎么做祭司,不過霍鐸爾讓他別擔心,看對方淡定,他也沒那么迷茫了。
部落集合了所有獸人,在幾百雙眼睛的注視下,霍鐸爾牽起余白,走到眾獸人面前。
他高高抱起余白:“以后白就是部落的祭司——”
話音剛落,很多獸人自發跪了下來。
“白!白是我們的祭司!”
“白是獸神給我們的恩賜!”
“獸神在上,只要白還在部落里,我們就有希望了!”
余白別扭,雙腿蹬了蹬,被霍鐸爾放回地面后,開口讓全部獸人都起來。
眾獸人起初還不太愿意,想著多跪一會兒。慢吞吞地不愿意起來。
畢竟跪久了,獸神才能感受到他們的虔誠。
霍鐸爾冷眼一掃,他們立馬挺直腰桿,全部爬起來了。
第93章
“接下去有些話要和大伙兒說,”霍鐸爾道:“都是白和我商量好的。”
余白微微點頭。
霍鐸爾:“先把阿生他們帶上來。”
阿力憤憤:“霍大,阿生他們鬧事,還差點打了白,不能放過。”
羱族有的獸人替阿生求情,畢竟都是一個獸族的,他們雖然不認同阿生,但也怕阿生被罰得太重。
“憑什么不罰他?”說話的是梨,和他站一塊的亞雌獸連接附和:“就是,偷懶還有理了?”
“可他畢竟是我們的族人啊……”
有幾個脾氣比較溫和的雌獸想站出來兩邊勸,可眼前的形勢讓他們無從開口。
余白聽著下方吵成一團的獸人,神色無奈,霍鐸爾紋絲不動。
直到阿生幾個鬧事的獸人被帶上來,霍鐸爾沉聲呵道:“新部落剛建,有些規矩希望大家都能遵守。”
獸人一聽,紛紛安靜下來。
從前他們待的部落也有規矩,所以對于部落制定的規則并不抗拒。
霍鐸爾掃了眼阿生:“一,部落不分各獸族,所有獸人都是同等的,也不再按原來的規矩劃分內外城,大家都住在一起。”
羱族的獸人小聲議論,阿力興奮地握緊拳頭。
霍鐸爾:“部落不養閑懶的獸人,如今領地剛定,很多區域設施都要建立,只要干活,活做得越多,出的力越多,就能越快分到房屋,不止房屋,糧食,布料都一樣算的。”
瞥見比較年邁的獸人欲言又止,余白站出來補充。
“不用擔心自己做不了,擅長狩獵的就去狩獵,房屋需要燒泥磚吧,挖泥,和磚,燒制,伐木,打地基,砌墻,這些都可以分工完成。有的人擅長采集,那就盡力多采些糧食回來,有的會編織布料,或者制造各種工具用具,總之不用擔心自己出不了力……”
余白清了清嗓音,繼續開口:“為了讓部落盡快建好,哪怕是咱們腳下踩的泥地,都需要人手來夯實,每個人各司其職,不管老少強弱,只要你干活,達到標準,就能有房住,有糧吃,有衣穿,只要出力,生活就能得到基本的保障。”
霍鐸爾接著他的話:“反過來,鬧事的,挑撥關系的,傷人的,就會遭受對應的懲罰,比如警告,斷絕物資,驅逐出領地,這些規則不久之后后會具體規劃。”
余白點頭,表示贊同。
霍鐸爾:“誰不服部落規則,可以立刻離開。如果留下來,就意味著大伙兒接受這份規則,再鬧事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
余白:“部落要發展,以后肯定不止這些人數,所以現在先挑選出各方面比較有經驗和能力的人來帶領,如果不服氣,可以向各個領頭發出挑戰,能者上。”
獸人蠢蠢欲動。
“會選誰?”
“巨人族吧……”
“黑耀部落的澤也很厲害。”
霍鐸爾:“蠻、澤,你們各自挑選一支五十雄獸的隊伍,每日輪流狩獵,定期訓練,如果有別族挑釁,將是第一對抗主力。”
“貅比較心細,挑五個獸人跟著,負責統計部落人口,大小事情,還要記錄獸人每日對部落的貢獻,可以按個人、或者一家出力獲取部落資源,具體細則從今天開始劃分。”
“鷲,選二十人,負責每天輪崗巡視領地,有什么問題及時處理。”
“棉,挑十五個獸人,學習醫治,采藥。”
“梨,姜,負責帶亞雌獸出去采集。”
“阿森,阿林,阿燎,毛毛,挑二十五雄獸做小隊,平時除了幫部落干活,每天都要訓練,是對抗的第二主力。”
“阿彌木匠手藝好,負責教大伙兒制作工具,阿辛擅長養殖,這份活交給你負責。”
霍鐸爾的聲音一陣一陣響起,每個方面都安排了獸人負責,再由這些負責人把每個獸人可以做什么活,該做什么活繼續安排下去。
一晃就到了午后,眾獸人原地盤腿坐著,努力消化聽到的族規。
被點到名字的各個領頭趁這會兒挑選人,把工作都安排下去。
余白有些累了,霍鐸爾帶他回屋,摸了摸他的額頭,有點燙。
獸目劃過擔憂:“白,不舒服了?”
余白拍拍臉,打起精神。
“咱們從北方到了南方,現在又換季,發點低燒不要緊,我早點休息,過兩天再看看。”
余白是部落里最會治病的獸人了,霍鐸爾再怎么緊張又不能替他醫治,濃眉蹙起,恨不得換成自己生病。
到了夜里,余白沒起高熱,斷斷續續地低燒。
只是這低燒并沒讓他好過多少,身體時冷時熱,腦袋隱隱作痛,連被帶人的窩在霍鐸爾懷里,輾轉到后半夜才徹底睡下。
霍鐸爾一晚上沒睡,天還沒亮,下頜冒出短短刺刺的胡茬,貼著獸侶微熱的額頭來回輕蹭。
來到部落以后,余白先前趕路時強撐的那股勁一散,瘦了不說,胃口還沒恢復。
熬了一點粥和熱水,霍鐸爾扶起余白,青年眼睛都沒睜開,軟軟挨著背后的胸膛,閉眼喝了點清甜的野番薯粥。
肌膚沁出的薄汗被霍鐸爾用沾了熱水的獸皮擦了一遍。
身上清爽,余白的精神恢復幾分。
他推了霍鐸爾一下:“不出去?”
“事情都安排下去了,有貅看著,暫時不會出差錯。”
霍鐸爾握起余白的手:“這段日子我會多陪你。”
霍鐸爾很自責。
新部落很多事情需要管理,他的精力沒辦法把部落和余白顧及上,過去從不會這樣。
余白抿唇,淺淺笑了。
“干嘛自責?你建房子的時候又不方便看著我,難不成還要時時背我抱我?”
霍鐸爾真這樣想過……
可惜天冷了,而且建房的時候很吵,白受不得涼,也不喜歡吵鬧,他便不能把人帶上。
余白抓起霍鐸爾粗糙的大手,比了比大小,捏了幾下。
“別胡想,沒有你領著大伙兒干活,我哪里能那么快住進房子里?”
他湊近臉,軟軟的唇貼在霍鐸爾嘴邊,輕輕觸碰,親了一下。
余白喝完番薯粥,齒間殘留些許淺淡的清甜。
霍鐸爾追尋那股甜味,掌心托起他的后腦,迫切地抵著那截柔軟羞澀的舌尖,反客為主。
把人抱進懷里揉搓,親了很久,霍鐸爾留戀不舍地離開余白那兩片濡濕柔軟的唇,噴著粗氣。
余白臉紅,僵著沒動。
霍鐸爾也沒動……
就是獸袍里的東西跳得厲害。
余白:“……”
霍鐸爾挪了挪,抱著他,面色沉悶。
大冬天的,眉峰滾了滴汗。
余白舔唇:“如果……”
霍鐸爾搖頭,嗓子又悶又粗地。
“不能做。”
第94章
冬季的第三個月中旬,余白養了一個多月的病,身子總算徹底好轉。
房屋隔音的效果不是很好,獸人在外頭忙活,各聊各的,不時夾著匆忙的腳步聲。
其中聊得最多的,還是新部落的規則,適應了一個月左右,絕大部分獸人都認為新規則很好。
部落還取了個新名字。
原本獸人都以為會按獸族實力來取,比如巨人族實力最大,如果沿用巨人族命名,別的獸族沒意見。
有的提議用余白的名字命名部落。
祭司是一個部落的精神支柱,祭司在,部落就在。
余白得獸神寵愛,無限賜予他們傳承,用余白的名義命名,獸族更沒意見。
但霍鐸爾和余白并未采納這些提議。
最后,在獸人熱情地推舉下,余白以希望,穩定,和平為寓意,給部落取了新名字。
獸語中,象征希望、和平的發音很像中文的幻想鄉諧音,所以新部落就叫幻想鄉。
眾獸人一聽,都覺得這個名字很好。他們干活的時候時不時念叨幾遍幻想鄉這個名字,聲音傳進耳朵,聽久了,內心充滿希望和干勁,干活更加麻利了。
*
余白穿好衣服,往腳上套進兩個毛絨絨獸皮縫制的襪子,踩著毛毯走到窗后。
房間的地上鋪了一大半的獸皮毯子,踩在上面,凍不到腿。
周圍還擺了兩個炭盆,霍鐸爾夜里抽空專門燒出來的炭,專門留給他取暖用。
這里的冬天不下雪,沒有北方大陸那么冷,所以獸人用不上太多獸皮,多出來的都往余白這邊送,或者留給部落里其他年幼和病弱的獸人。
建設新領地的頭一年,吃穿條件遠不如羱族部落。
但絕大多數獸族都很高興,因為新領地不比北方那樣嚴寒,沒有雪季,便不用像過去那樣擔心會被凍死。
為了能盡快住進新房子,今年冬天,獸人沒有窩在屋內,每日天色灰灰亮就開始干活了。
按照部落的新規定,每周干活五天半,剩下的一天半可以休息。
每逢休息日,獸人想外出狩獵、采集,甚至什么都不做都可以。
除了每個月交給部落的那一份,別的物資都屬個人物品,而交到部落的東西,一部分用作獎勵發放,像干活勤快、有新貢獻,年邁老弱的獸人都能得到獎勵和補助,另一部分則用儲備。
天幕灰撲撲的,霍鐸爾中午忙完回來,走進院子,看見窗戶開著,便把肩上的獵物撂在角落。
余白在窗后微微淺笑,抬起右手揮了揮。
“霍鐸爾。”
獸人低沉回應:“白。”
應著,舀了點冷水,打幾圈肥皂,把手上的污漬洗干凈污漬后走進灶屋,將熱在火上的整鍋粥端入房內。
木炭燒得很旺,溫熱干燥的氣息直直撲向霍鐸爾周身,面龐很快浮出悶熱所致的紅。
霍鐸爾不像余白生得白凈,靠近了,余白才發現對方臉和耳根是熱的。
他抬手一摸,轉頭把窗口的縫隙開得更寬,好讓更多的空氣流通進屋。
鍋里蒸著粗糙的米飯,還有一大碗雞蛋瘦肉湯。
余白分出一大半湯遞給對方,有些埋怨地開口:“熱了也不說。”
霍鐸爾搖頭:“過會兒就好。”
悄悄將肉湯和米飯往余白的碗里撥回些許。
部落不剩多少米了,余白喜歡吃米飯,霍鐸爾不吃就能給他多省幾口。
余白看破不說破:“下午還出去?”
霍鐸爾點頭:“傍晚前回來。”
青年眼睛一轉,霍鐸爾提前打斷他的話。
“白,氣候回暖之前,你就在屋內休養。”
余白抿唇,抬眸瞅去一眼,默默喝湯。
霍鐸爾低聲道:“再忍一忍。”
青年點點頭,踩在毛毯上的左腳卻悄悄往左邊挪去,踩在獸人腳背上。
霍鐸爾:“……”
沒動,喉結滾了滾。
余白忍笑,腳心貼著結實小腿輕蹭。
本來只抱了玩鬧的意思,聽著霍鐸爾忽然變得明顯粗重的氣息,心里也亂了。
“白……”霍鐸爾無奈,但沒有半分阻止的意思。
余白想把腿抽回來,小腿一緊,被那只大掌按緊。
粗糲的指腹鉆進毛絨絨的襪子,貼在腳踝按了按。
霍鐸爾神色毫無掩飾,余白本來還害羞,觸及那雙銀光涌動的獸目,咬咬牙,腳背順著扣押他的掌心伸過去,踩了踩。
隔著一層獸皮,火熱的溫度沿著腳心腳底,余白臉頰全部燒紅了。
只覺腳心壓的位置重重跳了幾下,他結結巴巴地:“你……放開了……”
霍鐸爾沒松手,操控他的腳心按了按,仿佛在鼓舞他繼續踩。
余白眼睛一閉,干脆用力地踩了過去。
*
飯還沒吃完,霍鐸爾抱著余白揉了一通,隨后換了身獸袍,踩著時間匆忙出門干活。
余白將襪子換了,用溫水搓干凈,掛在院子里晾曬。
閑著無事,他將炮制過的藥草分類干凈,聽到小狼在門外嗷了幾聲,疾步趕去開門。
一大一小的兩獸先后躥進院子,小狼放下嘴里叼的大野兔子,往他腰側輕蹭。
“嗷嗷嗷~”
小兩腳獸,看~
它和金金給余白帶吃的回來了!
嗷完,小狼蹲在邊上清理爪子,嘴邊和胡須旁邊沾著血漬。
金金喵一聲,小狼趴下,高冷的豹貓伸出舌頭舔舔,替它清理。
余白揉了兩獸片刻,正準備收拾野兔子,門外,阿力匆匆趕來,道:“白,部落抓了兩個雌獸!”
“雌獸?”余白不解。
阿力:“是其他獸族的雌獸!”
余白聽懂了。
這一帶除了幻想鄉,還有另一個規模比幻想鄉大的土著部落。
時值冬季,這兩個多月他們忙著建設領地,并未跟那個部落打交道。
余白邊走邊問:“是那個部落派來的?”
阿力搖頭:“看著不像,鷲巡視領地發現她們鬼鬼祟祟的影子,就抓了過來,但她們說的話我們都聽不懂!”
余白趕到廣場,此時干活的、不干活的獸人都圍觀那兩個被綁起來的雌獸。
瘦巴巴的,沒什么衣物蔽體,裸露的皮膚青青紫紫,生著尖尖小小的灰色毛絨耳朵,其中一個耳朵疑似被割了一半。
哪個部落的雌獸會被這樣對待?
簡直是虐待啊!
霍鐸爾皺眉,和她們交涉無果。
瞥見自家獸侶,過去把人帶到身邊。
“求、求你們別殺我們,我、我們沒有惡意……”
甫一走近,余白詫異。
這兩個外族雌獸說的話有三四分像他老家那邊的地區方言。
余白好幾年沒說過老家話,再開口,言語略為生澀。
霍鐸爾和圍觀的眾獸暗暗豎起耳朵。
嚯!
緊接著心底自豪!
他們祭司果然是獸神之寵,連南方獸族的話都會說!
第95章
黃塬部落。
阿黑領了一支隊伍灰溜溜地返回,此刻他搓了搓干冷的臉,迎上首領的質問的目光,面色訕訕。
虎冷聲問:“肉呢?”
老黑撓頭:“首領,我帶著弟兄們到獵場一看,空蕩蕩的,好不容易逮住附近的一個地兔獸人問,說是有一伙兒高高大大的獸族早就把那里的食肉獸和短腳獸抓走了。”
話音一落,首領和老黑同時沉默。
老黑:“如果沒猜錯,就是那個部落的獸人把咱們的濕地獵場摸空了。”
黃塬早把周邊規模稍微大一點的部落吞并了,服從的雄獸留下來當奴隸,做苦力活,不服的殺了。
雌獸全留下來當奴隸,晚上拿來草,白天干活。
唯一能搶他們食物的,就是那個新起的部落。
南邊大陸冬季不冷,所以每逢入冬,他們會照常安排獸人出去狩獵。
濕地是他們經常去的一個大獵場,半天就可到達,每次狩獵,能收獲至少一個月的肉獸。
這次撲空,如果想要捕獲更多的野獸,得花兩天腳程趕到另外一個獵場狩獵,來回一趟,至少也得耗費五天時間。
黃塬的獸人憤怒:“咱們什么時候受過這種氣?敢搶我們的東西,把他們全滅了。”
老黑遲疑:“他們有特殊力量的獸族。”
“首領,我們獸人多,總能打過他們吧?!你讓我帶兄弟們過去,把奴隸也叫上,如果奴隸把他們殺了,就給他們吃肉!”
留在附近干活,每天都吃不飽的奴隸動了動耳朵,眼神麻木。
首領虎拍了拍說話的雄獸:“大頭,這事就交給你辦。”
大頭沖老黑挑眉,露出一個蔑視的笑意,緊接著集合獸人跟奴隸去了。
*
“奴隸……”
余白喃喃,溫和的眸光給了兩個雌獸無言的安撫,和霍鐸爾交換了一個眼神。
“把他們都放出來吧,給點食物和水,再帶二人進大棚里避避風。”
阿力問:“白,這兩個雌獸不是過來偷東西的嗎,為什么放了?”
“對,不能放了!”
“他們都是雌獸,看起來好瘦,而且手上好多傷,應該不會害我們吧……”
余白解釋了眾獸人的疑惑。
“另外那個部落叫做黃塬部落,他們把附近的獸族全吞滅,沒歸順的雄獸全殺了,剩下的留著做奴隸。”
“奴隸?”
“奴隸是什么?”
余白簡單解釋了一遍奴隸的意思,聽完,霍鐸爾皺眉,阿力搓搓手臂,怒道:“太過分了吧,這不是侮辱他們嗎?”
“換做我,寧可死了,也不想幫他們干活。”
理智一些的說道:“如果你的獸崽被他們抓走怎么辦?”
雌獸們開口:“我想讓獸崽活著,自己苦一點沒關系,活著才有機會……”
“對,活下來才有機會!”
見從黃塬部落逃出來的兩個雌獸都是可憐人,大伙兒便不再為難對方。
兩人被帶進大棚,還分給他們一碗熱氣騰騰的食物。
余白交待旁邊的雌獸:“等棉有空了,請她過來,給他們治一治身上的外傷。”
說著,牽起霍鐸爾的手:“還有些話想跟你商量。”
待回到院子,余白進屋后坐在木椅上,把剛才從雌獸身上打聽到的消息告訴對方。
雌獸告訴他,黃塬部落的首領叫做虎,從兩個月前就在暗中觀察他們的部落。
但是……
余白說道:“黃塬的糧食不夠吃了,前幾日去了獵場,發現沒有野獸,就是我們上岸以后走過的那片區域,被他們當成了獵場。”
“現在對方認為我們搶了他們的資源,肯定會趁機進攻,想掠奪更多的奴隸回去。”
逃出來的雌獸還說,黃塬首領已經開始集結現有的奴隸,準備帶著雄獸攻打他們部落。
問及人數時,雌獸沒有數字的概念,無法告訴他對面有多少獸人。
霍鐸爾握了握他的手:“別擔心,我們有辦法應對。”
說著,拿起桌上的果子,剝開皮,把果肉喂到余白嘴邊。
余白吃了一半,另一半推了過去。
“你也吃。”
霍鐸爾盯著那兩片濕漉漉的唇,低頭舔了過去。
吮干凈余白口腔里的溫軟甘甜,霍鐸爾鼻梁頂著細長的頸子輕蹭,低聲道:“白好甜。”
余白臉紅,抱著往脖頸蹭的雄獸,啞聲道:“你……最近總是這樣。”
白天還有活要做,哪里能時時想那件事情的?
霍鐸爾低低應了聲,后來實在太熱,只能把剩下的一半果肉往嘴里塞,下火。
*
這天以后,負責制作工具的阿彌又抽了一批獸人,日夜趕制木茅,爭取先給雄獸們各自配發一把,再給戰斗力比較弱的雌獸、亞雌獸安排。
余白沒閑著,如果部落打起來,就無法避免有人受傷。
山里的草木并未完全凋零,他每天帶著亞雌獸出去采集藥草,跟著他的人分成兩部分,一部分采集,一部分炮制。
正午過后,云霧散開,太陽浮現。
余白和霍鐸爾吃完午飯,趁著暖和,又急匆匆地出去采藥了。
途徑廣場,發現從黃塬逃出來的獸人靠在路邊曬太陽。
他們瘦弱的身軀瑟縮在薄薄的獸皮下,盡管有些冷,但面上并沒有露出不滿,反而有些喜悅。
如今兩個雌獸被安置在幻想鄉部落里,他們不敢相信,周圍居然沒人逼迫他們干活!
而且在身體沒恢復前,每天還能吃上熱乎的食物,每隔三日,竟然有族巫給他們治傷!
兩雌獸抬頭,看見余白經過,連忙跪下趴好。
“謝謝白巫救了我們!”
余白站在原地,淺淺笑道:“都起來,這里沒有動不動就下跪的規矩。”
望著潔白好看的白巫,雌獸搓搓臟兮兮的手,由于長期被虐待,干苦力活,他們的皮膚又黑又干,怎么搓都搓不干凈。
兩人腦袋垂得更低,不敢接觸這樣美好的白巫。
余白無奈,溫聲問:“上次還沒問你們的名字。”
“我、我叫小河,他叫大河。”
余白笑著:“幻想鄉缺人手,如果你們傷好以后,愿意留下來的話就留著,可絕不能做出背叛部落的行為。這里沒有奴隸,不會有人打罵你們,更不限制獸人的自由。但想要吃飯,想住進屋子里的話,就得干活,靠自己的雙手換取物資。”
“白巫,我、我們可以留下來?”
余白:“可以。”
部落性別失衡嚴重,單身的雄獸太多,這么放任著不管也不是辦法,能把這些性格溫善的雌獸留下來也不算什么壞事。
二雌獸眼眶立刻濕了,又想跪下朝余白磕頭。
霍鐸爾搬著木頭經過:“白。”
余白應了聲,朝小河大河微微點頭,便往對方身邊跑近。
簡單交談幾句,余白觀望天色,他還要趕著去采藥,不能多待。
轉身欲走時,被霍鐸爾攬了把腰肢。
高大的獸人半蹲,溫熱的唇在他額頭親了一口。
“去吧,別太累,早點回來吃飯。”
周圍干活的獸人齊齊偷瞄,尤其是單身獸,羨慕不已。
霍鐸爾占有欲爆棚,照著柔軟的臉蛋左右對稱地又親了一口。
余白捂臉,有些害羞,藏在兜帽里的耳朵熱了。
他攏好毛絨絨的獸皮衣,踩著獸皮靴跑得飛快。
眾獸人望著余白消失的背影,慢慢收回目光。
祭司真是他們見過最漂亮的獸人了,皮膚白白的,臉蛋紅紅的,穿的衣物干凈細致,被霍大養得太好看了。
單身獸看著他們酋長,羨慕不已。
霍鐸爾一改剛才的神色,面無表情地扛起一大捆半人高的木頭。
“都去干活。”
第96章
這天迎來了大降溫,余白早早就從山里返回。
他渾身上下裹得厚實,又背個藥簍子,進屋的時候卡在門口,明顯愣了一下。
霍鐸爾在灶屋里燒火做飯,瞥見這幕,平靜沉重的面孔浮起一絲淺淡的笑意,走到門前,將他背后的藥簍子卸了。
余白跟著笑了笑,反應有些遲鈍。
“今天回來那么早?”說話的時候,唇邊飄出一股白茫茫的霧氣,真夠冷的了。
他搓搓手,指節被凍得泛紅。
霍鐸爾仍然只穿一件獸袍,掌心卻是火熱的。
寬大的手掌牽起他手腕,另一邊拎著藥簍,領他進門。
“鍋里燒了熱水,倒些洗手。”
余白用鼻音應了一聲,拿起瓜殼做的勺子,舀了熱水又添半勺冷水,就著溫水洗臉洗手。
霍鐸爾煮好的飯菜送進屋內,讓余白先吃,自己留在院子整理簍子里的藥草。
墻角立著三面木架,用來曬藥材的。
再往旁邊,騰了塊地拿來種植,如今添了幾株野瓜,這個季節蔬菜基本都蔫了,就沒種其他長葉子的菜。
余白飲了幾勺熱湯,剝開水煮的野薯吃了半塊,繼續舀湯喝。
他捧著碗,對著漂浮的熱氣不由出神。
過了片刻,余白走到門后:“別忙了,先來吃東西,冷了就不好吃了。”
霍鐸爾將藥草收入隔間存放,冷水洗手,站在灶前用火烤去滿身寒氣,這才進屋。
余白指了指碗筷:“都都給你,快吃完吧。”
煮了五個巴掌大的野薯,還剩四個半。
霍鐸爾皺眉,心里一沉。
南遷時帶在路上的米已經不剩半點了,余白吃習慣黍米做的主食,再讓他吃回別的,難免不適應。
霍鐸爾剝開野薯吃干凈,大口喝光剩下的湯。
半晌過去,到屋外洗了幾個果,切好以后放進陶碗里,送到余白面前。
“白,要不要吃些果子。”
余白拿起一塊,嘴里咬出鮮甜的汁水。
南方就是這點好,冬季不下雪,偶爾還能去山里尋點現成新鮮的水果吃。
在北方大陸那會兒,趕著入秋采集的果子,為了盡可能的保存久一些,要么做成果干,要么煮成果醬。
霍鐸爾趁余白吃果時走出屋內。
冷氣四散,天陰朧朧的。
他找到巡視的鷲,道:“派兩三個雄獸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雛羽族的蹤跡。”
不知道雛羽族有沒有南下,如果能碰到他們,或許能換到黍米。
鷲點頭,對于霍鐸爾為什么這樣要求心知肚明。
前些日子,霍鐸爾用肉和獸人換取糙米,能換到的并不多。
他們四個多月前離開羱族部落,帶出來的米早就不剩了。
待鷲背身走遠,霍鐸爾找到蠻,叮囑對方注意黃塬部落的動向,又道:“打聽一下,黃塬獸人平日里吃什么主食。”
蠻:“嗯?”
霍鐸爾:“沒有米了,白吃不慣別的東西。”
蠻立刻懂了,拍拍胸膛:“這事交給我。”
*
另一頭,余白趁霍鐸爾不在,悄悄跑出院子。
還沒跑遠,瞥見小狼跟在腳后,伸手推了推,小聲道:“快進屋,等會兒我就回去了。”
金金高冷地躍在圍墻,余白朝它晃晃手:“你們都進去。”
小狼晃晃蓬松的大尾巴,仍然跟著。
他無奈笑道:“算了,來就來吧,別叫出聲音,不然霍鐸爾聽到了。”
小狼和金金都跟上了,余白穿著厚實的獸毛衣物趕到大棚外,從門口擠了進去。
靠在火盆旁邊取暖的大小河兄弟嚇了一跳,回頭看見是他,連忙起身。
“白巫,您找我們有什么吩咐嗎?”
邁開幾步的兩個雌獸僵在原地,畏懼地望著那頭蹲在余白腳邊的大牦狼,沒敢靠近。
大小河紛紛心想:白巫真厲害,連那么大,那么威風的牦狼都能使喚!
余白:“有件事想跟你們打聽。”
又道:“你們在黃塬部落干活時,那些獸人吃哪種主食?有沒有顏色泛白,顆粒形狀的大米?除了這個,吃過鹽嗎?或者鹽豆,總之就是味道發咸的東西。”
部落里沒有米了,霍鐸爾每天干活的份量很重,沒有鹽可不行。
且他是地道的南方胃口,對于米飯的偏愛是骨子里帶來的。
這幾個月活兒很重,如果霍鐸爾每天能吃幾頓熱乎乎的飯菜就更好了。
余白思來想去,黃塬部落盤踞附近一帶,又掠奪了不少資源,或許吃過這些東西。
大小河從黃塬逃出來,興許見過。
兩兄弟果然點頭,神色卻透著些許遲疑。
“白巫,我見過黃塬的領頭吃過您說的一粒粒的東西,還有發咸的石塊,但他們從哪里搶來的我們并不清楚……”
大小河被關在黃塬部落做了很久的奴隸,偶爾被放出去采集,都有獸人跟著,不讓他們離開半步。
如果這次不是他們落水順著水漂過來,根本沒有機會逃離那個牢籠。
打探清楚,余白陷入沉思。
看來還是要和黃塬部落打交道,至于是友好交流還是……
沒等他捋清思路,廣場吵吵嚷嚷,遠遠地,就能聽到蠻罵咧咧的聲音。
余白走出大棚,只見一幫獸人被捆起來丟在廣場中間,有的神色畏縮,瘦骨嶙峋,有的滿臉不服。
滿臉不服的雄獸正準備罵幾句,臉一歪,被蠻壓制,將那雄獸的臉碾在地上。
“叫啊,敢對我們祭司叫一句,吵到他們,老子廢你一條手。”
巨人族的大腳碾著獸人的臉反復踩,對方哀嚎。
余白詫異:“這些是什么人?”
霍鐸爾接到消息從附近過來,看見那群被綁起來的獸人,再看被蠻踩到臉都變形的雄獸,眉頭一緊,擋在余白身前。
冷眼一掃,示意蠻不要在余白面前搞這么殘忍血腥的場面。
蠻稍微收斂:“霍大,白,這都是今天在獵場偷襲我們的獸人,黃塬那邊的。”
大小河跟到廣場,看見十幾個被捆綁起來的雄獸,捂著嘴驚呼。
“阿鬣,大木!”
被叫住的獸人抬頭,瞥見不遠處的大小河,麻木的神色有了些變化。
“大河,小河……你們沒死?”
余白用力推開霍鐸爾,眼眸瞪圓了:“我不怕的。”
又道:“那邊的幾個雄獸應該是黃塬的奴隸,現在部落缺人手,你看能不能從大小河身上想法子勸他們加入我們,多點人手好辦事。”
霍鐸爾:“聽白的。”
第97章
大頭帶出去的勇士和奴隸絕大部分都被抓走了,他狼狽地逃回黃塬。
虎在木屋里走了幾圈,瞥見大頭狼狽不堪的模樣,抓起他,惡狠狠發問:“其他獸人呢?帶出去那么多勇士,為什么只回來了一點?!”
大頭抹了把臉上的泥和汗,嗓子太干,粗噶說道:“都被抓了!那些大高個獸族可以控制泥土和山石,我們很多勇士都掉進土坑里,被石頭砸暈了……”
虎怒火沖天,用力把大頭按在火盆上:“不是說可以把他們抓回來當奴隸?!”
大頭哀嚎,臉被石盆燙得抽搐不已。
“首領,那幫獸人有準備,我們不好、不好下手……”
虎發泄怒火一般用力按了大頭好半晌:“滾出去,沒用的東西!”
大頭沒了前幾日的嘚瑟,渾身哆嗦地離開了,角落的老黑默然無語。
他隱約有預感,南方大陸的第一部 族可能要換別的部落當了。
*
幻想鄉。
余白坐在議事大棚子里,雙手揣在膝頭上取暖。
棚內兩側燒著火盆,面前一張矮桌,桌上放著陶碗,幾個剛洗干凈還滴著水珠的果子是霍鐸爾送進來的。
他舔了舔略為干澀的嘴唇,剝開果皮,慢慢咬著多汁飽滿的果肉。
霍鐸爾帶著蠻正在審問帶回來的黃塬勇士,說是場面比較殘忍,就沒讓他跟過去看。
余白撇撇嘴,心想這幾年他的膽子還是大了不少的。
阿力進屋時,他收起探長的脖頸,嘴里的果肉全部咽下了才開口。
“怎么樣了?”
阿力道:“還算順利,那群被抓去黃塬當奴隸的雄獸,在大河小河的勸說下愿意留在我們部落。”
余白微微點頭,隨即起身:“走吧,過去看看。”
阿力遲疑:“那群雄獸太臟了,白,你過去不合適。”
余白擺擺胳膊,示意不礙事。
另一間比較小的棚子里,大小河正在照顧受傷的族人阿鬣,大木。
山貍族很早就被黃塬吞并,在黃塬出生的族人,從降生起的那一刻就成了奴隸。
他們一直干活,吃不飽穿不暖,睡在漏風的木棚底下。如果生了病快死了,就會被丟進林子里喂野獸,從沒見過別的部落是什么樣子的。
阿鬣和大木聽到大河小河嘴里的說話,過了好一陣,麻木的神色恢復些許活氣,不敢相信。
可眼前兩名族人的樣子是他們親眼所見,好像又不是假的。
大河露出胳膊:“你看,族里的巫醫還給我治傷,我跟小河的傷恢復以后,和他們一起出去采集,每天都能分到吃的。”
說完,站起來轉了一圈,拍拍身上的獸皮衣。
雖然并不厚實,但比他們常年用樹皮遮體好多了。
“我們住在棚子里,不像黃塬那種木棚,而是眼前這種,能遮風擋雨,每天還會分到一些木柴,夜里燒著取暖!”
阿鬣:“真的?你是雌獸,他們沒有對你……”
后面的話不言而喻。
大河想起從前漫長疼痛的黑夜,身體下意識顫抖。
他搖搖頭:“沒有,他們沒對我跟小河那樣。”
“反正咱們部落早就沒了,幻、幻想鄉收了好幾個獸族,白巫說獸族不分彼此,只要勤勞,就是族人。”
大木呆呆問道:“那個白巫,你信他的話?”
大小河點頭:“信的,白巫真的很好!”
余白聽到獸人談論自己,先在門外敲了敲,道:“身上的傷怎么樣了?”
小河迎上前:“白巫!”
阿鬣跟大木眼睛一瞬間發直。
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獸人,渾身裹著毛絨絨的獸皮,又白又好看,就跟獸神降下的神諭一樣,圣潔無暇,一切美好都集中在眼前的白巫身上。
兩個雄獸低頭,仿佛多看一眼都會褻瀆了眼前的白巫。
大河笑著喊:“白巫,我勸了阿鬣,他們答應留下來了。”
阿鬣和大木動了動耳朵,順著大河的話朝白巫跪下。
雖然不知道留在幻想鄉的日子會怎么樣,可他們被綁來之后粗略看了一圈,發現四周并沒有被虐待的獸人奴隸。
而且他們被抓回來之后,沒有遭到毒打……
以后再怎么難,也不會比過去的日子難吧。
余白:“不用跪,都起來。”
又道:“我看看你們身上的傷。”
阿鬣和大木立馬局促。
余白淺笑:“別緊張。”
又吩咐外面巡視的獸人替他去棉那里,取些麻布和熱水過來。
阿鬣和大木裸露的上身遍布久年難愈的傷口,頂著這些傷,日夜干著苦活,又沒什么東西果腹,他們沒倒下,除了年輕以外,可見身體素質很好。
余白逐一為兩獸人清理傷口,大河跟小河笨拙地幫忙,待敷了藥,他拿了一捆藥草交給大河,讓他煮成一鍋湯,分給受傷的山貍族獸人喝。
阿鬣和大木震驚得說不出話,反應十分遲鈍。
還是阿鬣先回神,趴在地上跪好:“謝謝白巫。”
從沒受過如此照顧的山貍族雄獸,此刻卸下幾分防備。
余白無奈,一時半會兒改不了山貍族獸人見他就跪的念頭,只道:“有個消息我想跟你們打探。”
阿鬣和大木:“我們把知道的都告訴白巫!”
“黃塬吃的那種白米從哪里得來的?”
這個問題大小河不清楚,阿鬣卻知道內情。
作為奴隸,他們這幫雄獸經常被派出去干活,狩獵,以前去過一個部落,運了很多白米回來。
余白:“哪個部落?”
“長尾部落。”
阿鬣道:“長尾部落的獸人好像會種那些白米,那里的獸人以前被黃塬首領全部抓起來割去羽毛,他們飛不了,沒辦法逃跑,就一直幫黃塬部落的話,幫他們干活。”
至于咸味石頭……
大木說道:“是老黑從很深的泥坑底挖出來的,那個坑都是水,平時有勇士守著,不讓任何獸人靠近,聽說不止是從坑底挖出來的石頭很咸,連坑里的水也是咸的,不過我們只是聽其他獸人說過……”
至于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余白聽完有用的消息,交代山貍族獸人多休息后,便走出棚屋,小狼和金金翹起尾巴跟在他腳邊。
途中,遇到來接他的霍鐸爾。
他踩著獸皮靴渾身笨拙地小跑過去,手心很快被對方握住。
“霍鐸爾,我得到個好消息。”
說完,身體一輕,被對方抱了起來。
霍鐸爾理了理他的兜帽:“我也有個好消息。”
余白抿唇一笑:“那你先說。”
霍鐸爾:“白先開口。”
互相推讓著,余白便不客氣。
“我從阿鬣和大木身上打聽到黃塬部落從哪里得到大米和咸味石頭了。”
霍鐸爾目光一閃:“我們剛從黃塬勇士嘴里翹出白米和咸石的來源。”
回了院子。余白跟霍鐸爾對了一遍信息,發現兩方沒有欺騙他們。
如此一來,長尾族受黃塬限制,如果他們幫助長尾族,就有很大的合作機會。
余白想的是柔和外交之策,霍鐸爾和蠻卻另外考慮過。
假如他們救了長尾族,對方卻不愿意合作的話,他們不介意用其他法子讓長尾族答應。
他的獸侶有些想法很好,可并不是所有獸族都會接受這份好意,想要自己的部落立足,只能靠實力說話,實力才是他們換取利益的底氣。
*
夜里冷,鋪著幾張獸褥的床上,余白往霍鐸爾懷里鉆了鉆。
眼看快過了半夜,霍鐸爾握著余白的手搓:“還冷嗎?”
余白悶聲悶氣的:“有點……”
霍鐸爾低低應了一聲,掀開獸褥,從上面往底下滑去。
“啊唔——”
余白膝蓋一緊,被霍鐸爾拍了拍,這才慢慢松開。
他的身體一點一點熱起來,最后實在受不住。
余白推開那吸力十足的嘴巴,身上細汗淋淋,剛坐起來,就被霍鐸爾抱入懷里。
他眼皮一跳,火光正盛,瞳孔映出橫生的黑影,怒張可怕。
“別——”
霍鐸爾抱他,忍得脖子筋脈暴動。
“那白慢慢來……”
余白搖著身,按自己的節奏來。
只過半,霍鐸爾額頭跳了跳,胸前后背流了許多汗。
汗水過度到余白身上,熱乎乎的。
覺得獸侶實在磨蹭,掌心一推,把人壓到懷里坐好。
*
后半夜,余白渾身一抽,捂著撐起來的肚子,沉沉地倒在霍鐸爾懷里昏睡過去。
第98章
天還暗著,幻想鄉亮起零星的火光,獸人在這時候大多都起來了。
今年的冬天不比以往輕松,雖然過得比較辛苦,但都是為了盡快過上舒服一點的日子,眾獸人心甘情愿,沒有半句埋怨。
屋內縈繞火炭熏燒的暖氣,余白剛鉆出被窩,又縮了回去,半張臉藏在毛絨絨的獸褥里。
眸光一瞥,抻長了腿腳,將放在腳邊的衣袍慢慢鉤出,往身上套。
冬天衣物寒冷,霍鐸爾提前把余白要穿的衣服疊放在獸褥里面,等他睡醒,穿上就能暖和了。
這個辦法還是余白以前教的,每年天冷之后,霍鐸爾都會記得這樣做。
想起對方的細心舉動,余白唇邊浮起弧度。他穿好鞋襪,剛下地走了幾步,迎上送水進屋的霍鐸爾。
余白腰還酸著,走得慢,蘸著類似薄荷葉子的植物粉末將牙齒刷干凈后,瞥見霍鐸爾把溫水浸泡的麻布擰干,脖子一仰,由著對方幫他擦拭臉頰。
擦干凈臉,霍鐸爾掌心放在他腰臀兩處輕微揉了揉。
余白臉紅。
霍鐸爾:“還難受嗎?”
他搖頭。
昨晚雖然過了后半夜才休息,但他精神不錯,白天累的話還能回來午睡,并不耽擱。
霍鐸爾握著他的手,隨即從灶屋送了碗夜薯羹進來,還有兩個水煮的彘雞蛋。
蠻和澤這大半個月獵回不少肉獸,大部分都交給阿辛養起來了。
被馴養起來的彘雞每隔幾日都會下蛋。阿辛拾了兩大籃子,送了整整一籃到霍鐸爾手上。
余白不像獸人那樣嗜肉食,平時以清淡又富含營養的食物為主。
像蛋,魚,蔬菜這些比較清淡又富含營養的食物比較適合他,而且他脾胃比較敏感,不適合吃過于葷腥油膩的食物。
余白默默吃著野薯羹,手心多了個已經剝了外殼的水煮蛋。
看他不緊不慢咬著蛋白,霍鐸爾抓起他一只手放在腿上揉搓,摸到指腹上的繭子,獸目閃爍黯然。
這兩只手曾經柔軟細膩,連著干了將近兩個月的活兒,生出好些薄繭。
“白,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余白指腹貼著對方的掌心撓了撓,把蛋黃喂了過去。
霍鐸爾張嘴,一口吞咽,碩大的喉結滾了滾,差點噎住。
余白忍笑,將碗里的水推了過去。
獸世的彘雞蛋個頭比他拳頭還大,平時吃一個就比較頂飽了。
他微微舔唇,湊近臉,濡濕的唇貼到獸人略為粗糲的側面上。
“別說這些話,我想和你們一起盡份心力,打心底高興的。”
霍鐸爾沉沉“嗯”了聲,緊了緊掌心的手,望著野薯羹,暗下決心,要盡快尋到白米和咸石才行。
*
吃過早飯,余白回屋補了一覺,日過正午,把霍鐸爾留在灶上的熱食吃了,穿好衣服,背起簍子出門。
小狼跟著他,不久便走到采集的區域,梨那幾個亞雌獸都在。
“白,怎么過來了?”
“霍大說你今天需要好好休息,所以我們才沒等你。這兒太冷了,先回去吧。”
余白解開腰側的骨頭刀:“不礙事,就當出來活動手腳,過會兒就回去。”
這一會兒也是兩個小時以后了。
迎著陰暗的天色,余白被梨一群亞雌獸包圍著走回廣場。
梨好奇地張望:“那些是從黃塬抓回來的獸族嗎?他們好瘦啊……”
大小河,還有阿鬣,大木一群山貍族獸人都在廣場跟著干活兒,余白看見貅,走過去問了一嘴。
“怎么讓山貍族的干活了?”
貅環著胳膊:“他們自己跟來的,趕都趕不走。”
又道:“那些獸人身體強壯,身上的傷也敷了藥,給口吃的很快就能恢復,白,不用太擔心他們。”
搬木頭的小河看見余白,面色一喜,礙著貅這個高大的巨人族在場,竊竊開口:“白巫……”
阿鬣一伙兒山貍族獸人也看見了,接二連三的開口,朝著余白喊:“白巫!”
余白走近:“傷口不疼嗎?”
阿鬣:“喝了藥好多了,這點傷對我們來說不算什么,看見大河小河出來干活,總不能干坐著。”
他們在黃塬部落日夜不分的做那么多重活,能分到的食物只有一點,每天靠著粗糙的食物墊肚子。
可來到幻想鄉,連著兩日沒干活,居然能吃到熱乎乎的烤野薯,甚至還能分到油滋滋的烤肉。
山貍族獸人想都不敢想有這樣的好事,坐不住,便搶著出來干活。
余白:“可以等養好傷以后跟著做,部落不會每日白給你們發食物,等身體恢復,以后干活時多出一份力換取就行。”
阿鬣一咬牙,忽然跪下,直直磕頭。
“白巫,我求求你,把我的族人從黃塬部落救出來吧!我們愿意加入幻想鄉,只要能逃離黃塬,你讓我們做什么都愿意!”
余白一忖:“這事我沒辦法做主,要和霍……也就是酋長請示才行。”
山貍族獸人自覺得獸神眷顧,才會遇到白巫,盡管他們的請求并沒有得到明確的答復,但此時此刻,心里多了一股希望。
和山貍族相比,被抓到幻想鄉的黃塬勇士就慘多了。
他們每日天不亮就被壓去干重活,雖然苦累,好在關押他們的獸人還沒那么喪心病狂,至少讓他們吃上一頓飽的,住的棚子也能遮風避雨。
羱族獸人拍了拍胸口:“我們祭司仁善,是獸神的給部落的恩賜,他沒讓你們受虐,你們應該感激他!”
黃塬勇士想起給關押在領地的那些奴隸,不由后怕。
多了近百個勞動力,位于住宅區域的第一排房屋在開春前就建好了。
余白和霍鐸爾現在居住的臨時木屋還不錯,他們的本意是讓擠在大棚里的獸人先住進去,話剛開口,就被幾個獸人頭領拒絕。
澤:“霍大,白,你們既然是部落里最重要的存在,就應該先住進新屋子里。”
作為酋長和祭司,有必要接受部落的最好的資源,建立威信。
霍鐸爾清楚澤的顧慮,既然做了酋長這個位置,有的東西該要的就得擔著。
“我明日就帶白搬過去。”
見狀,余白只好順從地應下了。
*
趕著開春,第一場春雨落下時,余白和霍鐸爾搬入新屋。
家具不多,勝在干凈簡潔,泥地夯實了,鋪上一層木地板,墊上獸皮毛毯。
此刻,余白望著屋檐外的雨,盤算著也要新年的春季了,便拉著霍鐸爾商量。
“過兩天,每年這個時候,是幻想鄉的新年節日怎么樣?”
霍鐸爾:“新年節日?”
摸著獸侶手心微微發涼,便將人整個撈到腿上坐穩。
余白笑瞇瞇的:“嗯,既可以慶祝新年到來,還能祭拜天地,祈禱今年風調雨順。”
霍鐸爾想也不想地就答應了。
“白,這是獸神指示么?”
余白:“嗯……”
霍鐸爾目光閃了閃,,抱著他往鋪好的床上走。
“那獸神有沒有新的指示,比如……”
大掌摸了摸余白的肚子,“這里會灌出我們的獸崽嗎?”
春日到了,又住進新房,生活暫時恢復了安定,霍鐸爾把余白按入懷里,嗓子滾了滾,撞了進去。
第99章
新年當日,天還沒亮,余白揉著眼睛起身洗漱,接著更換衣物。
房內墻面立著一桿木架,架子掛了兩身衣物。
大的那身古樸威嚴,樣式簡潔,以黑絨毛面的獸皮為主,搭配一圈長牙獸的骨飾,這身是酋長穿的。
另外一身尺寸比較小,做工卻比第一件繁復。
祭司的服飾份量頗重,以最好的各類皮子為材料,帶坎肩。襟口和腰部層疊交錯,點綴獸骨獸牙,還用精細的麻線縫制了花草山川的圖紋。
這些麻線用一些植物的汁水浸染,染出墨綠和墨藍色的效果。
這兩身衣服都是阿森的獸侶,嬌帶幾個手巧的雌獸做出來的。
嬌得余白提示,經過一段日子的努力研究,總算做出染色的紡織細線。
除了皮子原本的顏色,余白的祭司服,可是部落里出現的第一件具備多色彩的服飾。
一套祭司服分了里里外外的幾層,霍鐸爾拿起來一件件按順序給余白穿好,看他模樣有些呆,便低頭,照著那雙泛紅的眼眸親了親。
“別緊張,白。”
繼而沉吟一聲,道:“我相信你。”
余白抬眸,努力打起精神。
他昨晚想著祭祀這件事,情緒始終沒能放松下來,導致一早就沒什么精神。
在羱族部落的時候,老祭司和祭司都教過他祈福祭祀的步驟,他那會兒一心推脫,不想做祭司,什么經驗都沒有。
盡管夜里霍鐸爾陪他模擬了幾遍,真要了上場的這一刻,氣候寒冷,他卻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
厚而繁復的服飾套上身體,余白有種被壓得透過不氣的感覺。
他做深呼吸,忽然伸長胳膊,環在霍鐸爾腰后抱緊,整個人鴕鳥般埋了過去。
他沒說自己不想做這個祭司,也沒說害怕主持祭祀典禮。
霍鐸爾安撫余白,掌心貼著細長的后頸來回摩挲。
祭祀是祭司的職責所在,是神圣的使命,放在過去,霍鐸爾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對。
但此刻他抱著悶聲將腦袋埋起來的獸侶,心又軟又酸,底線……也變得一再退讓。
“白,這場祭祀我替你準備。”
余白悶悶抬頭,迎上獸人流露憂慮之色的目光,唇一抿,睫毛閃了閃。
“這哪成啊,昨晚都練過了,而且我的事總不能樣樣交給你,萬一別的獸人有意見怎么辦?”
他把祭司想象成一份工作,現在這份工作就是他要做的。
說著,將骨梳遞給對方:“幫我把頭發梳一下。”
梳好頭發,還要在戴上點綴著長羽和獸骨的頭飾。
霍鐸爾幫他理得整整齊齊。
余白現在是祭司,本該有弟子在身邊伺候的,不過他沒要,本意是自己來做,可大部分時候霍鐸爾把這份活兒攬了下來。
換好祭司的服飾,霍鐸爾稍作洗漱,把另外一身酋長的衣物也換了。
余白抓起骨梳:“坐好,我給你梳頭。”
霍鐸爾偏褐黑色的頭發隨意披散在肩膀兩側,自從他被余白要求用藥草煮出的水和淘米水清洗,發質比最初認識那會兒好了許多。
兩人換好衣裝,天亮了。
出門前,霍鐸爾說道:“白,如果實在害怕,就擺出一副冷酷的臉色,這樣就不會被看出來了。”
屆時臺上只他們兩個,私下襯把手的話,不會被看出什么異常。
門外灰蒙蒙的,屋檐落下幾絲涼意,飄著小雨。
頂著牛毛細雨,霍鐸爾帶余白來到部落廣場。
廣場中間,貅和澤帶著獸人搭建好祭祀專用的高臺,祈福所用的祭品也都按照規矩整齊擺放。
此時以高臺為中心,周圍站了一圈又一圈的獸人。
當霍鐸爾牽著余白出現,無數道目光落在他們身上,接著齊齊跪趴,滿目虔誠,等待著獸神降福。
余白:“……”
他暗暗吸氣,面上裝出冷淡的臉色。
霍鐸爾牽著他走上高臺,往年,很少有酋長領著祭司上臺,此時此刻,眾獸人看見了,好像沒有覺得哪里不妥。
酋長和祭司本就是獸侶,關系密不可分。放眼整個蠻荒大陸,就沒見過哪個部落的領頭比他們部落的更加強大。
擁有山神之力的強大巨人族,獲得獸神寵愛的祭司。
上哪能找這樣的兩個領頭
眾獸人沸騰了,歡呼大叫,為他們的酋長和祭司高呵!
“酋長——!”
“大祭司——!!”
“酋長和大祭司會領著幻想鄉變成最強大的部落!”
余白目不斜視,上臺前有些顫抖的身子端得穩穩當當。
祭司服飾實在太重了……
他朝天合起雙手,跪拜,拿起祭司用的骨甲,嘴里吟誦獸神傳承下來的祭祀獸語。
求自然神庇佑,風調雨順。
求獸神賜福,部落里的族人健康平安,代代綿延相承。
霍鐸爾凝神注視,眼里只有面前這抹身影。
只見余白朝幾個方向跪拜,接著拿起骨甲放到火盆里燒,燒出的灰燼灑入一盆清水中。
他將灰水緩慢灑向周圍跪拜的獸人身上,這也是祭祀過程中,獸神賜福的最后一道流程。
新年的祭祀典禮結束,余白被霍鐸爾扶著走下高臺,腿是軟的。
待進了屋,他整個人軟了下來,被霍鐸爾抱到腿上。
兩人的衣服層層交疊,余白兀自一笑,抓住獸人的虎口。
“我剛才做得好嗎?”
霍鐸爾:“白是最好的。”
余白耳根微紅,雖然知道霍鐸爾對他總是毫不吝嗇地給與肯定,但贊美的話總是聽不過癮的。
尤其這人那么沉靜認真地看著他的說。
余白在霍鐸爾懷里挺直腰桿,捧起那堅毅分明的下巴。
他舔了舔唇,沒有錯過霍鐸爾晦暗的獸目,主動親了過去。
殷紅的舌尖貼著薄唇害羞又笨拙地舔舐。
吻了片刻,那身酋長的服飾早就亂了,胸前大敞,露出結實的肌肉。
余白的發絲被雨水打得微微濕潤,霍鐸爾喘著氣撥開,又將那只比他小很多的手心被按到胸膛上。
軟軟的指腹抓了幾下,霍鐸爾頓時立了。
……
直到余白被抱起來,他夾緊雙腿,支吾著:“還要準備食物,今天過年了……”
第100章
新年,余白準備做一頓好吃的。
霍鐸爾從地窖割了幾大塊排骨上來,還有短腳獸的大腿肉。
余白在儲物房里翻籮筐,抱出一堆蔬菜和野番薯。
他坐在屋內的板凳上,將蔬菜擇了,用石刀削去野番薯的皮。
弄好,從水缸里分別舀了兩盆清水,將蔬菜和野番薯清理干凈,放在木砧板上切開。
趴在院子里的小狼昂著脖子叫了一聲,阿力在門外敲門。
“霍大,白,我們去河邊抓了很多河魚河蝦,特意給你們送過來了。”
阿力拎著半簍子河蝦,南方一帶的狩獵場所大多被黃塬占據,水里的魚蝦產量豐富。
今年資源被幻想鄉分走一半,吃了個大虧,且那支派出來的勇士隊伍被扣押在幻想鄉做苦力,挫了黃塬很大威風,至今不敢上門討回。
余白眼眸彎彎:“謝謝你,阿力。”
阿力嘿嘿一笑:“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說著,年輕健壯的獸人雖然臉紅,卻少了過去的忐忑和失落.
獸族的祭司擁有自己的守護者,由實力強大的雄獸爭取。
阿力本來想和其他獸人爭一爭這個位置,可霍大絕了他們的念頭,將這個守護者的位置奪了去,
為此,眾雄獸失落了好一陣,但很快就想清楚了。
這幾年,他和許多獸人親眼看到霍大和白的感情很好,跟他們見過的獸侶都不同。
這是任何獸人都無法插進去的,所以阿力已經想開了。
這樣好的兩個獸人,就該在一起的。
阿力沒有久留,新年活兒多,他也要趕回家幫忙干活。
天色灰冷,裹著一絲春雨,墻角冒出幾簇新綠的嫩芽,埋在菜田里的土姜從泥里冒出一瓣尖尖葉。
門后,余白坐在椅子上,翻了翻簍子里的蝦,每個個大肉肥,看起來十分新鮮。
“霍鐸爾,今晚煮蝦吃。”
霍鐸爾剛切好排骨和配菜下鍋燉,聽完,過來抬起半簍河蝦河魚,從菜地抓出一把去腥調味的野菜,準備清理干凈。
魚蝦味道腥重,霍鐸爾讓余白進屋里待著。
等人進了屋,這才手起刀落,沒讓獸侶看到血腥場面。
余白將儲存在地窖的果子抱了十幾個上來,去皮切成小塊,裝進小陶鍋里煮成果醬,剩下的打成果汁。
兩人一忙就忙到了夜里,火上架著兩口鍋,分別是烤魚和燉排骨,蝦放在最后炒,熱氣騰騰的一大盤,殼紅肉白。
余白吹了吹陶盤上漂浮的熱氣,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個炒蝦,“嘶”了聲,燙得丟回碗里。
他自覺失態,眼前的蝦被霍鐸爾拿起,剝去外殼,吹了吹,蝦肉喂到他嘴邊。
余白張嘴咬上去,含糊道:“好久沒吃河鮮了,饞這一口。”
霍鐸爾失神地望著被那截細軟舌尖舔過的指腹,喉嚨發緊地繼續剝蝦,專心投喂。
河鮮性寒,余白脾胃弱,沒敢多吃,嘗了會兒味道,就讓霍鐸爾解決了。
他轉頭去對付別的菜,舀了排骨和濃湯食用,還不忘給小狼和金金的碗添幾塊。
小狼晃晃大尾巴,仰著脖子“嗷嗚”~
金金仍然一臉高冷。
寂靜的深冬黑夜,狼嚎為部落帶來幾分熱鬧。
余白感慨道:“以前我們那邊的鄉下,每逢過年,家家戶戶都會燒鞭炮圖個氣氛。”
霍鐸爾不懂鞭炮何物。
“是……獸神鄉?”
“……”
無論余白怎么解釋,他嘴里的另一個世界,在獸人眼里,便等同于獸神居住的地方。
幾次之后,他也不再解釋了。
霍鐸爾忽然問:“白,你想回獸神鄉嗎?”
“回不去的……”余白喃喃,又道:“命運讓我來到這里,都過去好幾年了,現在我身邊有你,有別的朋友,何必再7想那些?”
話是這樣說,每逢新的一年,他在祈禱時總會先惦記著在另一個世界的親人,希望他們安好順意。
余白大口喝湯,有意揭過這個話題,霍鐸爾不再追問。
*
吃完新年飯,夜里依然落著細密的春日小雨。
洗漱之后,獸人抱著懷里肌膚溫熱泛紅的余白親吻。
獸皮簾子落得嚴嚴實實的,屋內燒著炭火,余白幾乎不著半寸衣物。
此刻跟唯一的熱源貼得緊密,手指胡亂摸索。
他忽然趴在霍鐸爾胸口上,照著那不停滾動地碩大喉結輕輕啃上一口,只聽噴在耳畔的氣息變得愈發粗急。
霍鐸爾揉著他的腹部,凝視眼前緋紅濡濕的小臉,鼻梁用力拱蹭。
今晚吃飯時,便有一股躁動催著霍鐸爾,催促他此刻越來越快。
他想起白說到獸神鄉時。神色閃過的懷念和黯然,心臟不由緊縮,很怕白回到那個他無法去到的地方。
如果……
霍鐸爾目光熱烈……
如果他往白的肚子灌進獸崽,是不是永遠就能讓白留在身邊?
念頭浮出,勁越發大。
余白難受地搖晃著脖頸,臉上的汗被仔細舔干凈。
若非霍鐸爾抱緊,早就被撞飛了。
*
這個春日,每到夜里,霍鐸爾致力于給余白澆灌幼崽。
南方到了雨水期,開春連續落了大半個月的牛毛小雨,寒氣潮,屋內熏得暖和。
余白很少能走出房門,被霍鐸爾弄得一連半月都在屋內,睡到日過正午才幽幽睜眼。
這天,他扶著酸乏的腰起身,只覺肚子還是有點發漲。
霍鐸爾出去忙了,他揭開灶上熱的排骨菌子湯,蒸蛋羹。
進食湯水過半,外頭有獸人尋了過來。
蠻新年沒有留在部落,而是帶領獸人外出執行任務,今日才回來。
聽著敲門聲,余白上前打開大門。
“蠻,你回來了?”他清了清嗓子,“霍鐸爾一早就帶人出去了。”
蠻點點頭,低頭打量,觀他一臉瑩潤,步子漂浮,了然一笑。
“過來跟你和霍大說一聲,我已經找到長尾部落,還和他們的族長接觸過一段日子。”
說著,拍拍腰間掛的一大包麻布袋子。
蠻:“這一袋都是從長尾部落帶來的白米,你先帶回去吃。”
余白打開鼓囊囊的麻布袋子,里面果然是白米,還是舂過的米粒,比起他在北方大陸時吃過的稻黍精細幾分。
“霍大記掛著你沒有米吃,這次總算可以安心了。”
余白內心溫暖:“辛苦你了,蠻。”
蠻朗聲一笑:“你是我們的祭司,不管為你還是為霍大,我心甘情愿。”
又道:“好久沒看見澤那家伙了,我找他吃頓熱乎的去,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給我留吃的!”
余白淺笑,待目送蠻離開,霍鐸爾在傍晚前返回院子。
見著獸人,余白不假思索地撲了過去。
霍鐸爾滿心柔情,隨手丟開帶回來的新獸皮,臂彎一抬,把人抱在懷里。
“白,怎么了?”
余白:“原來你讓蠻去盡快找長尾部落,是為了讓我吃上飯……”
霍鐸爾摸著他:“我要把最好的都給你。”
掌心隔著獸袍揉:“肚子還難受嗎?”
為了盡管灌出獸崽,他等天快亮時才弄干凈。
余白臉紅:“早上有點漲,現在好多了……”
又道:“以后不要留那么久。”
霍鐸爾點點頭,可到了夜里,又變成了另外的態度。
小狼團著金金睡覺,兩獸聽到小兩腳獸啜泣,說大兩腳獸說話不算數什么的……
*
霍鐸爾揉弄余白的肚子,啞聲道:“白,給我一個獸崽。”
余白腿腳顫悠悠,落下淅淅瀝瀝的聲音。
他搖搖頭:“不行的……”
他不是雌獸。
霍鐸爾勇猛無匹。
他不認為他和白沒有獸崽。
白得獸神寵愛,只要他多灌進去,總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