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二天陳二三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了溫暖的體溫,只有冰冷的空氣。
他坐在床上,窗外透進來的光擋住了他半邊臉,看不清他具體的神情。
沒過一會兒,他翻身下床,穿好衣服走出門。
恰好隔壁的門在這時打開,余小姐看到他問,“陳二三,你要下去吃早餐嗎。”
陳二三頭也不回地說:“不用。”
他面無表情,動作如風,透著一種凜冽。
余小姐眼里閃過一絲驚訝,大概是第一次見到這么不近人情的陳二三。
“不知道你在急什么,你現在就要走?”余小姐雙手環胸地站在樓上。
陳二三腳步一頓,他看著外面不知何時又鋪上了一層薄雪的樹木花枝,覆在心頭的陰霾悄然沉寂下去。
他站在原地,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領口,輕聲說:“是啊,急什么。”
“我吃完早餐再走。”他轉身看向余小姐,留下一個禮貌的微笑之后,不緊不慢地走向客廳。
——
而此刻回到家的祝吾正一臉呆滯地坐在地板上。
他身上穿著一件凌亂的浴袍,衣襟大敞,露出了胸口細細密密的吻痕,還有裸.露在外面的大腿也能看到一兩個清晰的牙印。
陳二三知道他的身份了。
他們還……還……
如走馬觀花般的記憶一幕幕閃現在他的腦海里。
火.熱的喘息,黏.膩的肢體交纏,還有難舍難分的吻。
祝吾猛地捂住了自己滾燙的臉。
直到此時此刻,他仍舊難以忽視身體帶來的敏.感反應。
忽然想到什么,他抬起頭,脫下了身上的浴袍,起身看著鏡子里赤.身.裸.體的自己。
一道道金色細紋從他的大腿蜿蜒至他的腰腹,一路攀爬上他的右頸。
就像陳二三在衣服上繡的金色玫瑰,充滿了瑰麗的顏色。
他撫摸著自己身上的痕跡,這些金色細紋像纏繞在一起的藤蔓,而那些覆在上面的桃色吻痕則像盛開的花瓣。
陳二三在他身上打下了標記。
這些紋路在發情期沒有過去之前不會消失。
只要陳二三再次入.侵,這些紋路就會如盛開的花綻放出絢麗的光彩。
祝吾的心里雜糅著極其復雜的情緒。
有羞恥,有被冒犯的憤怒,還有一絲他自己也理不清的茫然和猶豫。
他應該要做出他這個身份應該做的事情。
讓陳二三付出應有的代價,讓這個世界承受他的怒火。
但……他舍不得。
他變成了一個沒有出息的魔王。
甚至,他再也不是當初那個雄心壯志稱霸一方的大魔王了。
祝吾失落地垂下了頭。
他現在有些明白動物世界里為什么兇猛的動物不能離人類太近,因為會失去野性。
就像現在的他一樣。
祝吾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猛地轉身。
他要離開這里。
現在就離開!
他不能再墮落進陳二三充滿陷阱的溫柔鄉里了!
當然,祝吾也不愿意承認自己此刻最真實的想法是要逃避。
他從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沒忘記打開右邊裝內褲的抽屜。
穿戴好之后,他從床底拿出自己的小箱子,拍拍上面的灰,將箱子提在了手里。
離開之前,他回頭看向他留在這里的一切,這里有很多屬于他的東西,但他卻什么也帶不走。
最后看了一眼,他的視線停留在那支依舊盛放的玫瑰上面,身影逐漸消失在原地。
——
陳二三回到家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半夜。
他在外面走了很久,大概是他知道就算回來了這里也只有冰冷的空氣。
果不其然,里面什么都沒有變,卻少了最重要的人。
陳二三取下脖子上的圍巾掛上衣帽架,獨自坐在客廳的椅子上。
他沒有開燈,就顯得窗外的萬家燈火格外亮。
陳二三從小就習慣一個人獨處,尤其是夜深人靜時獨自坐在黑暗的角落感受周圍的寂靜。
這么多年,他都是這樣過來的。
但現在卻突然覺出孤獨的可怕。
不是寂靜無聲,也不是漆黑無光,而是世界上有這么多聲音,有這么多盞燈,卻沒有一個和他有關。
陳二三靜靜地看著窗外,任由黑暗將他吞沒。
——
新年的夜晚充斥著熱鬧溫馨的歡聲笑語,連外面揚揚灑灑的小雪都變成了冬日里純潔的點綴。
祝吾抱著自己的小箱子坐在被路燈照亮的臺階上。
空曠的街道連流浪漢都找到了庇護之地,祝吾卻連去哪里都不知道。
關上門準備回家吃年夜飯的店老板看到孤零零坐在臺階上的祝吾,無聲地嘆了口氣,在地上留下了一盒牛奶和一個面包。
祝吾抬頭看向對方離開的背影,又低頭看著自己身邊留下的食物。
他拿起牛奶插上吸管,卻只喝了一口就皺起了眉。
好難喝。
他想喝奶粉。
六千一罐的那種。
“你要不要,你不要我吃了。”身邊忽然傳來一個不客氣的聲音。
祝吾看向對方那頭黃毛,不在意地說:“你吃吧。”
黃毛把書包抱在懷里,拿起牛奶和面包就狼吞虎咽地塞進嘴里。
祝吾依舊看著前方的路燈,絲毫不在意自己身邊坐的是誰。
吃完之后,對方熟練地點了根煙,問,“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被金主趕出來的小白臉,難道是有錢日子過膩了想出來體驗一下民間疾苦嗎。”
對方邊說話邊吞云吐霧,夾槍帶棒的語氣和那身社會氣一點也不符合他看起來像是在上高中的年紀。
祝吾目視前方,淡聲說:“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要不要稱霸世界。”
“咳咳咳……”
黃毛陰陽怪氣道,“你該不會是從哪家精神病院跑出來的吧。”
祝吾回頭看向對方,沒有說話。
黃毛卻愣了一下,喃喃道,“混血?長得還不賴。”他又“嘖”了一聲,“可惜了,是個精神病。”
祝吾卻盯向了對方手里的煙,說:“我想試試。”
“試什么。”黃毛晃了下手里的煙,“這個?”
他不懷好意地笑起來,“這可是好東西。”
一盒煙丟進了祝吾手里,祝吾瞥了對方一眼,沒說什么。
不太熟練的把煙叼進嘴里,打火機點燃煙頭的那一刻,祝吾不受控制地咳嗽起來,旁邊傳來了黃毛放肆的大笑,祝吾也不在意,只抽了兩口就學會了怎么過肺。
祝吾學什么都快。
學好是,學壞也是。
不得不說,各方面都出眾的人連抽煙都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黃毛的笑聲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停止了。
光暈下,無論是祝吾輪廓清晰的側臉還是抽煙時微張的唇,都有一種動人心魄的性感,甚至連吐出的煙霧都有種奢靡又昂貴的感覺。
黃毛靜靜地抽煙,卻覺得怎么抽都不如身邊這個男人帥,氣的他踩滅了煙頭,把煙盒和打火機都塞進了書包最深的口袋。
他拿出一張模擬卷,開始借著光刷題。
安靜的空氣中,除了偶爾有一兩輛車飛馳而過的聲音,就只有筆尖落在試卷上的唰唰聲。
祝吾夾著煙,不緊不慢的開口,“你做錯了。”
黃毛抬頭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我懂的比你多。”
祝吾完全不知道客氣謙虛兩個字怎么寫。
黃毛被氣笑了。
他可是他們學校這屆高三模擬考里排前十的尖子生。
“那你來做,我倒要看看你懂多少。”
祝吾也不客氣,拿起筆就開始做題,順便還把黃毛前面的錯題都批改修正了一遍。
一張英語試卷,祝吾不到二十分鐘就全部做完,甚至還有點意猶未盡。
“還有嗎。”
黃毛一臉懷疑地看向他,又從書包里拿出一張數學試卷。
“你如果能把這張全部做對,我就叫你一聲爸爸。”黃毛冷笑一聲,臉上帶著十足的傲慢。
這可是數學老師也沒辦法拿滿分的奧數題,他就不信對方有這么厲害。
但看著手上的英語試卷,他又有些別扭地嘟囔了一句。
字寫得還不錯。
數學試卷花了祝吾半個多小時。
做完之后,他覺得有點不滿意,黃毛卻看著滿滿當當的公式睜大了眼睛。
“你……你肯定亂做!”黃毛還有點不甘心。
可答案一搜,全對。
不僅全對,連解題方式都比略寫的答案更全面。
黃毛驚了。
“你怎么全都會。”
祝吾抽了口煙,“隨便學了一點。”
除了雅思八級,在對史書感興趣之前,祝吾最先看的其實是《九章算術》等數學著作。
而祝吾又是一個無論學什么都要學到極致的人。
所以……
“我不服,你還會什么!”
祝吾瞥了對方一眼,淡淡然地說:“對化學也稍有涉獵。”
“寫!”
一會兒之后。
“我不信!”
“關于生物學我也頗有研究。”
“寫!”
“其實還有文學著作……”
“寫!”
又一個小時之后……
“好厲害,你怎么什么都會!”
深藏功與名的祝吾將煙叼在嘴里,旁邊的黃毛一臉敬佩的幫他點上煙。
他宛若世外高人般冷靜地開口,“叫爸爸。”
黃毛愣了一下,一臉堅毅地張開嘴,“干爹!”
沒過一會兒,黃毛愛惜的收好自己的試卷,問他,“干爹,你為什么大過年的不回家。”
祝吾動作一頓,燃著火星的煙頭變成了灰白的灰悄然落下。
煙的味道并不好,但在煙過肺的那一瞬間他卻明白了陳二三抽煙時在想什么。
原來是在面對問題的時候,心里找不出想要的答案。
第42章
祝吾沒有回答,他反問,“你為什么不回家。”
還一副餓了三天沒吃飯的樣子。
黃毛臉色一僵,扭過頭說:“誰說我不回家了。”
他騰地站起來,也不知道在跟誰賭氣,惡聲惡氣地說:“我現在就回家!”
背上書包,他將還剩下的半個面包放進口袋,低頭看向坐在臺階上的祝吾,有些別扭地說:“你要不要去我家。”
祝吾抬頭看向對方。
“雖然我家也不怎么樣,但總比大過年的一個人在外面露宿街頭要好。”
看來在對方眼里大過年的露宿街頭是一件極為可憐的事情。
祝吾心里卻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
他不覺得待在這里有什么問題,甚至因為難得的獨處和陌生的環境讓他的心里得到了短暫的平靜。
不過既然對方恭請他過去,他就大發慈悲的給對方一個機會吧。
“好吧。”他站起來,將抱在懷里的小箱子提在了手里。
小黃毛卻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剛剛說的話。
直到對方站起來,他才發現這個男人的氣質有多好,哪怕小黃毛再沒見識,他也知道那身衣服不便宜。
甚至于對方手里提的那個手工雕花的小箱子都能看出不菲的價值。
“我……”
“走吧。”祝吾徑直越過了他。
小黃毛咬咬牙,飛快地說了一句,“你可不要后悔!”
——
祝吾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就和陳二三生活在一起,陳二三又將他照顧的很好,哪怕是最初他睡在籃子里的那段時間,那也是細心墊好了軟布,手工編織的最精致漂亮的籃子。
更不必說后來他被陳二三用各種方式嬌養,別說吃苦了,上到衣食住行,下到就連身上只是用來裝飾的項鏈王冠就沒有一件低于五位數過。
他完完全全就是一只被陳二三富養溺愛的豬。
所以當他站在垃圾堆前,看著前面那個用鐵皮蓋起來的棚子時,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往前邁開腳步。
他已經見過夏樹村的青山綠水,藍天白云,陳二三又帶他看過高樓大廈,富麗堂皇,他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美麗,卻還是第一次身處在美麗背后的殘缺當中。
小黃毛站在他前面兩米的位置,見他停在原地,一時間羞憤難當,惡聲惡氣地說:“我早就說了我家不怎么樣,你不愿意來就算了!”
話說完,對方生氣地扭過身體,只是每走兩步都要用余光偷偷看祝吾一眼。
祝吾沉默了片刻,還是向前走了過去。
算了。
他跟一個人類幼崽計較什么。
雖然外面看起來臟亂差,但里面卻打理的很干凈,窗上還有一個綠油油的仙人球。
小黃毛見他跟了進來,強壓著臉上的笑容,眉眼卻帶著掩蓋不住的喜色。
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朋友”來他家做客了。
“我家只有我一個人,你隨便坐。”
小黃毛放下書包,整個人都充滿了主人家的氣勢。
只是看到祝吾與這里格格不入的氣質,他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沒過一會兒,他噔噔噔走到旁邊用木板隔出來的臥室里,拿出一件衣服墊在木板凳上,別扭地說:“衣服是干凈的。”
祝吾將箱子放在桌上,面不改色地坐了下去。
他這種大大方方既不表現出嫌棄又對小黃毛的特殊對待接受的理所當然的態度,讓小黃毛減輕了不少心理負擔。
“你等著,我煮餃子給你吃。”
小黃毛的年紀真的很小,看起來可能才剛成年,臉上還帶著點青澀的稚氣。
說這段話的時候,對方的眼睛亮晶晶的,臉上的笑容也顯出了這個年紀應有的活力。
祝吾坐在木板凳上,能感覺到破舊的板凳不太穩當,一動就能聽到嘎吱聲。
他環視著周圍的環境,眼里沒有任何的同情或嫌棄,只有最純粹的好奇。
“你父母呢。”
正蹲在地上用木柴燒火的小黃毛動作一頓,面無表情地說:“我媽死了,我爸……你就當他死了吧。”
做飯的東西很簡陋,一個架起來的鐵鍋,下面一堆燒起來的細柴,這就是全部了。
所謂的餃子也是超市里最廉價的速凍餃子,已經被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正被對方下進鍋里,小心翼翼的動作能看出對方對食物的珍惜。
祝吾看著那張年輕的臉,忍不住在心里想,原來對方也是個沒有父母的小可憐。
他看著周圍修修補補用各種邊角料搭建起來的棚子,想起了陳二三小時候會不會也住在這樣的地方。
應該還是有些不同,那對年邁的老夫妻對陳二三很好,想來不會把生活過的這么糟糕。
但陳二三應當也有過獨自蹲在勉強能遮風擋雨的屋檐下燒火的經歷。
“你爸是殺人犯嗎。”
小黃毛眉心一跳,轉過頭說:“不是。”
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似乎不明白究竟是他哪句話讓祝吾產生了這么莫名其妙的想法。
“不是嗎。”
祝吾一臉真誠。
他還以為電視里像這種出身的人類幼崽十個有八個父親是殺人犯呢。
小黃毛燒著火,低聲說:“不是。”
片刻之后,他又垂著頭開口,“他是個賭徒。”
有了第一句,后面的話就沒那么難以說出口了。
“被公司裁掉之后,他就染上了賭癮,家里的存款被他賭完了,車子也賣了,房子也賠了,后來爺爺奶奶被他氣死了,我媽也……”
“你爸把你媽殺了。”祝吾一臉篤定。
電視里十個有八個都是這么演的。
萬惡的賭徒發現妻子偷偷藏了錢,頓時變了樣子,他用盡手段,威逼利誘,他并不關心這些錢是孩子的學費,也不關心這點錢是僅剩的救命錢,他只想拿走這點錢去翻盤,去做他一賭成名的美夢。
結果好話說盡也沒辦法達成目的,賭徒頓時露出他兇惡的面孔,爭執間可憐脆弱的妻子被殘暴的賭徒失手殺死,只留下一地血跡和妻子絕望的眼神,可惡的賭徒則拿著沾滿血的錢揚長而去……
可能是祝吾的眼神太過清澈和一本正經,小黃毛竟生不起任何被冒犯的情緒,反而有種現實被戲劇化的好笑。
他一臉無奈,“你怎么總執著于他是個殺人犯。”
將煮好的餃子盛出來,他有些出神地說:“我媽是自殺。”
“令人同情的女人。”
“……”
小黃毛的情緒頓時消失殆盡,他沒好氣地看向祝吾,“你臉上的表情可沒有一點同情的意思。”
這些事已經過去了好幾年,小黃毛早在現實的磋磨中學會了接受。
有時候他人同情憐憫的眼神會讓小黃毛覺得自己很可憐。
但祝吾坦然到近乎無情的態度卻讓小黃毛感覺到了輕松。
人最怕沒有希望,他還沒有放棄自己,即便很艱難,他依舊在努力生活,所以他并不可憐。
“我爸偶爾會來找我,但我沒錢給他,找不到值錢的東西他自己就會離開,可能現在我還沒辦法完全擺脫他,但是沒關系,等我考上大學就好了。”
小黃毛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祝吾笑了一聲。
“所以你就當他死了吧。”
祝吾一臉冷靜地開口,“沒關系,你可以叫我爸,我不介意。”
小黃毛:“……”
可能是祝吾的表情太過平靜,一時間不知道他在說真話還是在開玩笑。
“好啊,干爹。”小黃毛把自己逗樂了,一邊笑一邊說:”吃餃子吧,干爹。”
說真的,這碗餃子真的不怎么樣。
祝吾的早餐吃的再清淡也是水晶餃和夾心油條。
他看著小黃毛拿出剩下的半個面包一邊蘸湯一邊啃,抬起眼說:“你吃吧。”
小黃毛臉色一變,“你嫌棄?”
“嗯。”
他回答的很直白,完全沒有人性里的虛偽。
無論身處在什么環境,祝吾都不會丟失他高人一等的傲慢。
小黃毛咬著面包,臉漲的通紅,好半晌之后,他一把將碗拿過去,兇狠地說:“不吃就不吃,餓死你!”
祝吾下巴一抬。
他才餓不死。
哼。
——
吃完晚……夜宵,睡覺又成了問題。
祝吾依舊不動如山地坐在凳子上,守著他的小箱子。
“你睡吧。”
小黃毛眉頭微皺地看向他,“你真的不睡?”
“嗯。”
“我可以幫你換一床新被子,是干凈的,我……我打地鋪就好了。”小黃毛挺著胸口一臉的慷慨大方。
“不用。”
“……”
小黃毛立馬就生氣了,“那你就自己一個人坐著吧!”
話說完,小黃毛怒氣沖沖地走進臥室,沒過一會兒,又從里面丟出了一張毯子。
祝吾沒接,他安靜地坐在凳子上,看著外面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下的雪和被鋪成白色的小路,想到了他的“孿生兄弟”和“小陳二三”。
可惜,在太陽出來之后,他的“孿生兄弟”和“小陳二三”就融化了。
為了紀念他們,他特意在小區的樹下壘了兩座墳。
聽說人類都是用這種方式來祭奠已經離開但又十分想念的人事物。
祝吾對于生死的概念沒有人類這么厚重。
他從有意識開始就存在與天地之中,他不知道自己哪天會死,可能永遠都不會死。
但陳二三會死。
想到這里,祝吾的心臟猛地絞緊。
比起死亡,或許“不復存在”這個詞更能讓他有所體會。
他眉頭微蹙,一只手捂著自己的心口。
一種巨大的悲傷猛地向他襲來,沒有緣由,像海浪一般洶涌。
他抓緊了胸口的衣服,閉上眼睛,壓下了這份突如其來的情緒,脖子上泛著金光的細紋也悄然沉寂下去。
片刻之后,他轉頭看向自己心愛的小箱子,忍不住眉頭微松。
可當他打開箱子之后,他卻猛地怔在原地。
那里面有一條柔軟的紅色圍巾。
第43章
小黃毛走出門的腳步一頓,看向端坐在凳子上的祝吾,神色怪異道,“你在這坐了一夜?”
祝吾眼皮輕抬,輕聲道,“嗯。”
小黃毛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
明明看起來是個嬌生慣養的男人,卻能在寒冬臘月的夜里坐一個晚上。
他看向昨夜特意燒的火,快步走過去說:“你怎么不往里加柴,晚上不冷嗎。”
但想想那個男人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他又嘆了口氣。
想來這種“粗活”對方也不會干。
小黃毛重新將火燒起來,轉過頭問,“你要不要用熱水洗個臉。”
祝吾從門外白茫茫的雪景中收回視線,淡聲說:“好。”
小黃毛皺了下眉。
“你怎么了。”他想了一下,忽然笑出聲,“不會又在思考要不要稱霸世界的事吧。”
“嗯。”祝吾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
小黃毛看著那張不像在開玩笑的臉,一時有些說不出話。
他有時候真的不知道對方是真有病還是假有病。
“你來洗漱吧,我出去把雪掃干凈。”
小黃毛打開破舊的木門,屋頂的雪花唰唰落下。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等雪落干凈才往外走,卻想起剛剛對方總是往門外看的眼神,不禁順著那道視線看過去,忽地頓在了原地。
就在前面堆放雜物的地方,橫七豎八的木板被厚雪覆蓋,本是粗糙雜亂不會讓人多看一眼的地方,上面緊挨著兩個“小人”。
說是小人也不太恰當。
至少小黃毛沒見過能有人的藝術水準差到這種程度,說句四不像都算高看了。
但即便做的再簡陋,緊緊挨在一起的小人依舊能感覺到制作者的用心,以及在寒冬臘月里相依偎的溫暖。
連小黃毛的心里都有種被撫慰的觸動。
“原來也不是什么都會嘛。”他小聲哼了一聲,拿起門邊的掃把開始掃雪。
任由那兩個互相依偎的小人在白茫茫的雪花中靜靜地靠在一起。
——
小黃毛看著祝吾被燙紅的臉頰一言難盡。
“水太熱了你不會往里面加冷水嗎!”
他叉著腰,簡直想罵對方一頓。
自主能力差到這種程度的成年人他還是第一次見。
“你該不會被人伺候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連喝水都要人喂吧。”小黃毛陰陽怪氣地冷笑一聲。
頂著半張紅撲撲的臉,祝吾一臉正色地點頭,“這么說也沒錯。”
平常都是陳二三將放溫的奶瓶喂到他嘴邊的。
即便陳二三不在也會細心的為他安排好一切。
更何況陳二三鮮少有不在的時候。
小黃毛:“……”
他再次推翻自己的推論。
這哪里是精神病,分明是大爺吧!
“算了,你給我好好地坐在這里,不要動,等我干完活回來再給你做飯吃!”
小黃毛收拾好地上被打翻的鍋,充滿警告地瞪了祝吾一眼,轉身出了門。
祝吾安靜地看著對方離開,等對方的背影消失,他眼眸微垂,一腳將鐵鍋踢飛。
哼。
他打開自己的小箱子,看著里面那條紅色圍巾,想起陳二三在織這條圍巾時眼里的溫柔,心口微微一動。
可很快他又變得惱羞成怒。
陳二三這個卑鄙的人類!
對方早就知道他是誰,還一直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將他當做一個好戲弄的傻瓜!
“嘭”的一聲,他用力地合上箱子,胸口被氣的不停起伏。
可沒過一會兒,他又忍不住用余光看過去。
見木箱的鎖扣被他磕出了一道裂縫,他皺緊了眉頭,伸手撫了上去。
修長的手指輕輕擦過,裂縫消失,精致的木箱重新恢復如初,祝吾放松了眉頭。
他抿了下唇,還是打開箱子將那條圍巾拿了出來,一圈一圈地圍在了脖子上。
——
余小姐有一句話說的很對。
陳二三看著不溫不火,卻絕對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
他站在遮蔽了光線的巷子口,潔白的雪地被踩成了又臟又潮的污水,散落著各色的垃圾袋。
穿著大衣皮鞋的陳二三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他卻好像沒有任何感覺,指尖夾著煙,看向里面那片垃圾場。
想要找到祝吾并不難,尤其對方離開的坦坦蕩蕩,絲毫沒有想藏起來的意思。
只是他怎么也沒想到,他捧在手心里的寶貝會來這種地方。
陳二三沒有看不起垃圾場的想法。
畢竟這里也“收留”了很多無家可歸的人。
陳二三小時候雖不至于住在這里,卻也是生活在暗無天日充滿了污水和噪音的巷子里。
可是別人能住,他能住,就是祝吾不能住。
他的公主,他的王子,他的小美人魚。
那個最愛干凈最高傲最矜貴的小豬崽可以在山清水秀的村落,富麗堂皇的酒店,明亮精致的公寓,唯獨,不應該在這里。
陳二三抽著煙,眼中明明暗暗,斯文冷白的側臉被蒙上了一層晦暗的陰影。
可他又知道,他現在不能去找祝吾。
他怕對方一不高興就真的飛到天上不見了。
——
陳二三靠著墻,靜靜地站在原地抽煙。
不知道過了多久,陰沉的天色飄起了雪花,時間不知不覺到了下午。
小黃毛拿著蛇皮袋往家走,進巷子的時候看了陳二三一眼。
但他也沒有過多關心,而是提著買好的菜加快了腳步。
今天他買了新鮮的肉餡和餃子皮,他要做最新鮮的餃子給對方吃,他就不信這樣對方還嫌棄!
帶著莫名雀躍和急切的心情,小黃毛眉眼飛揚,小跑了起來。
可就在路過陳二三身邊的時候,他撲通一下摔在了地上,手里的肉餡和餃子皮也滾進了泥水里。
陳二三面不改色地收回腿,彎下腰問,“你沒事吧。”
小黃毛一臉戾氣,本來要發作,可看著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和對方那張溫柔中充滿歉意的臉,一時間又發作不出來。
雖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但他心里氣不過,還是故意將臟兮兮的手蹭上對方的衣袖,惡聲惡氣地說:“你說呢。”
陳二三并不在意,他將對方拉了起來,溫聲道,“抱歉,我賠給你吧。”
“怎么賠!”小黃毛沒有一點好臉色。
現在時間不早了,誰知道他現在去買菜還要花多長時間!
陳二三笑了一下,轉身走向停在路口的車,從里面拿出了一個裝在袋子里的保溫盒。
“還是熱的,我沒有動,你帶回去吧。”
這個保溫盒一看就不便宜,小黃毛一臉懷疑地看向對方,覺得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居心。
“我沒錢,我家也沒人。”小黃毛往后退了兩步,一臉警惕。
陳二三忍不住笑出了聲。
不得不說,他那臉笑起來極其有欺騙性,尤其是那雙彎成月牙的笑眼很容易就能讓人放下戒心。
“拿著吧,我只是想要道歉而已。”
小黃毛沒接,仍舊充滿防備地盯著他。
陳二三一邊從口袋里拿出一疊錢放進裝保溫盒的袋子里,一邊說:“聽說最近這邊想要開發,你知道……”
“不知道。”小黃毛搶過保溫盒,低頭看了眼那疊錢,抬著下巴哼了一聲。
原來是來“打探消息”的。
真是骯臟的商戰,大過年的都不消停。
小黃毛對一切資本家都沒有好感,他瞥了陳二三一眼,沒好氣地說:“你走吧,大過年的沒事別往這跑,沒人理你。”
但最后看在那疊錢的份上,他還是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這里沒那么容易開發,也和你們這些人沒關系。”
話說完小黃毛就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
他覺得他提示的已經很明顯了。
陳二三沒有再說什么,他站在原地,目送著小黃毛離開的背影,不緊不慢地點了根煙。
希望麗麗喜歡他親手做的餃子。
——
小黃毛急急忙忙地跑回家,打開門看到祝吾還在,他無聲地松了口氣。
“快來吃飯,今天碰到了一個冤大頭。”
小黃毛興沖沖的把保溫盒放在桌上,打開一看,紅燒肉,排骨蓮藕湯,清炒小白菜,還有一碟熱乎的餃子。
哼,有錢人吃的也沒多好嘛。
小黃毛在心里嘀咕,兩只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不放。
即便是一頓普通的家常菜,他也很久沒有吃過了。
“快吃!”他用熱水把干凈的碗和筷子重新洗了一遍,免得這位大爺嫌棄。
祝吾這次沒有拒絕。
可當他吃到嘴里之后,他就停住了動作,那張看起來冷淡又高不可攀的臉第一次在小黃毛眼里出現了生動的表情。
“怎么了,不好吃?”小黃毛嘟囔著往嘴里塞了塊紅燒肉,立馬眼睛一亮,“好吃!超級好吃!”
既有家常菜的煙火氣也有食材原本的色香味。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小黃毛鼻子一酸。
他想他媽了。
只有為自己喜歡的人做菜才能這么用心。
小黃毛含淚吃了兩大口,卻見祝吾一動不動。
“你怎么不吃。”
祝吾沒有回答,他抿著唇,“啪”地放下了筷子。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陳二三做的菜是什么味道了。
因為,陳二三只為他一個人做菜。
只不過,難道陳二三以為這樣做他就會回家嗎。
哼。
小黃毛難得吃頓飽飯,一顆心都陷在了那碗紅燒肉上。
他一邊吃的頭也不抬,一邊說:“你脖子上的圍巾挺好看的,晚上要是冷,我把被子讓給你。”
祝吾低下頭,也不知道是跟誰置氣,三兩下把圍巾扯下來塞進了箱子里,氣哄哄的樣子連小黃毛都感覺到了不對勁。
“你怎么了。”
祝吾扭過頭,不說話,渾身都寫滿了不高興。
只是陳二三不在他身邊,沒有人懂他的小脾氣,也沒有人哄他。
見他不吃,小黃毛反倒吃的更起勁了。
沒過一會兒,感到自己被忽視的祝吾眉頭緊皺地看向小黃毛,向他伸出手。
小黃毛吃的滿嘴是油,白胖的米粒還粘在了臉上。
“干嘛。”
“煙!”
小黃毛不太情愿。
其實他自己很少抽,也沒錢買,一盒煙能抽一個月。
可看著祝吾那張冷下來時有點唬人的臉,他還是不情不愿的從書包里拿出了煙盒。
“只準抽一根啊。”
祝吾“哼”了一聲,點燃煙,又向他伸出手。
“干嘛!”他一個窮光蛋,可什么都沒了!
祝吾不耐地開口,“試卷。”
“哦。”小黃毛松了口氣。
試卷啊,他別的沒有,試卷最多了。
于是在天色漸晚的傍晚,簡陋的破屋就呈現出了這樣一副怪異的畫面。
稚嫩的高中生埋頭苦吃,衣著貴氣的男人認真刷題。
紅燒肉以驚人的速度減少,試卷也在可怕的速度中越寫越多。
最后小黃毛打了個飽嗝,發出一聲不切實際的感嘆,“要是明天也能有這么一頓飯就好了。”
祝吾動作一頓,指尖的煙掉落一縷煙灰。
他沒有說話,繼續垂下眼做題。
小黃毛卻看向了祝吾一本正經的側臉,忍不住“嘖嘖”兩聲。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用一邊抽煙一邊做題的方式來發泄情緒。
第44章
晚上睡覺的時候,小黃毛撓著腦袋很糾結。
“你真的不睡啊。”
祝吾沒理他。
“不睡就不睡,懶得管你。”小黃毛不高興地嘟囔了一句,但還是從里面抱了床被子出來。
“火滅了就叫我,晚上很冷。”
小黃毛別別扭扭地說了一句就回去睡覺了。
他白天還要出去干活,晚上要養精蓄銳。
——
周圍的空氣安靜下來之后,祝吾身上涌動的熱意就變得更加難以忽略。
攀爬至右側脖頸的金紋燙的幾乎要燒起來。
祝吾用力抓著桌沿,呼吸逐漸變重。
他側頭看著桌上的保溫盒,因為紅燒肉占滿了小黃毛的肚子,所以餃子反而全都剩了下來。
但此時餃子已經涼了,樣子不如之前好看,下面的餃子皮還有點發爛。
他伸出手,捏起一個餃子放進了嘴里。
冰冷的餃子并不好吃,味道卻還是陳二三做的味道。
祝吾被光暈覆蓋的臉上看不清具體的神情,他卻毫不介意這碟冰冷的餃子,一個一個地吃進嘴里。
可能是餃子是陳二三做的這個事實盤踞在他的腦海,他身上的金紋燙的厲害,幾乎刺破他的皮膚涌進了他的血管當中,連接著心臟,充滿刺激性地鼓動著他的胸腔。
他的呼吸越來越重,最后一個餃子掉在地上,他彎著腰,長發傾瀉而下,擋住了他的眉眼。
而他另外的半張臉則隱約可見蔓延而開的潮.紅。
祝吾當然不會為一個小小的發.情屈服。
但是……
他已經快兩天沒有換衣服了。
他只是想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罷了。
沒錯,他是要回去洗澡,和陳二三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直起身,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身體里炙熱的渴.望。
隔了一塊木板的小黃毛睡的正香,可能是那頓紅燒肉入了夢,還能聽見小黃毛充滿回味的咂咂聲。
就讓對方做一個好夢吧。
祝吾收回視線,他看向快要熄滅的火堆,想了想,指尖一彈,微弱的火苗重新搖搖晃晃地燒起來。
再一個眨眼,坐在凳子上的祝吾就消失不見了。
小小的破屋里只有睡的正香的少年和溫暖的火堆。
——
祝吾站在漆黑的臥室,發現四周空空蕩蕩,完全感覺不到人的氣息。
陳二三沒有回來嗎。
意識到這個事實,他忍不住皺緊了眉。
他才離開多久,陳二三居然就學會夜不歸宿了。
哼。
他冷哼一聲,不滿地走向衣柜,把陳二三的衣服翻了出來。
但想想陳二三又不在,他完全沒有必要這么著急離開。
他關上衣柜,不緊不慢地脫下身上的外套,一邊脫一邊走進浴室。
為了減輕發.情期帶來的影響,走到浴室門口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原型,小小的身體昂首闊步地邁著優雅的步子。
進到浴室,看到他的高級浴盆還在,他還算滿意地哼了一聲。
他要進去好好泡個熱水澡,再搓搓他的肚肚和爪爪。
忽然想到什么,他又走出浴室,噔噔噔地去泡了瓶奶。
礙于有一次他自己泡奶燙著了,陳二三就買了一個會調節溫度的泡奶機。
不過平常還是陳二三給他泡,也就臨過年那段時間,陳二三不在他才自己泡。
泡好奶,祝吾嘬了一口,滿意地點了點頭。
還是熟悉的味道。
他抱著奶瓶,靠兩條后腿跳上了桌子,打開冰箱門,熟門熟路的從里面找出兩個小蛋糕。
哪怕陳二三藏的再深,他也知道蛋糕在哪里。
在這方面,陳二三可瞞不住他。
只是祝吾卻不知道,要不是為了方便他來“偷”蛋糕,陳二三怎么會在冰箱旁邊放一張桌子。
祝吾用餐布把自己的奶瓶和小蛋糕包了進去,想了想,他又有些別別扭扭地拿了兩個大草莓。
把這些東西全都包起來,祝吾背起他的小包袱進了浴室。
對于愛干凈又講究的祝吾來說,兩天沒洗澡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今天他一定要好好的把自己搓干凈!
——
不知道在浴室里待了多久,祝吾把自己泡的粉撲撲的,他披著小浴巾,腦袋上戴著小浴袍,像喝醉酒一樣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
被熱水一蒸,處在發.情狀態的他直接就被蒸軟了骨頭。
他暈暈乎乎地走向臥室的床,想要爬上去睡覺。
忽然他渾身一僵,昏沉的大腦瞬間恢復清醒。
在同樣沒有開燈的客廳,一個人影正安靜地坐在椅子上。
陳二三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陳二三是不是看到他了!
祝吾變成了一只豬豬標本,僵在原地動也不動。
好半晌之后,他抬起爪爪開始后退,想要營造出自己沒有來過的假象。
門外卻傳來了一聲輕笑。
沒多久,人影透過朦朧的月光向他走來,那張溫柔的臉映入他的眼中。
“麗麗。”
祝吾渾身一麻。
只不過很快他就支棱起來。
他有什么好緊張的。
這里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就算被陳二三看到又怎么了!
他抬起下巴,趾高氣揚地說:“你知道我今天會回來?”
親眼看到小豬崽張嘴說話的場面,陳二三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不知道。”
“那你……”
“我不知道你哪天會回來,但我每天晚上都會在這里等你。”
陳二三蹲在他面前,眼神柔和地看著他。
祝吾神色微頓,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陳二三抱了起來。
陳二三坐在椅子上,撫摸著他的臉頰。
明明什么話也沒說,卻比說什么還要讓祝吾不自在。
忽然,陳二三摸到他的肚肚,輕聲道,“看來麗麗有好好的照顧自己。”
當然,他剛吃了一大頓,現在身上還殘留著奶香呢。
陳二三笑了一聲。
本來揉肚子這個動作沒什么,以前他吃飽了陳二三也會給他揉肚肚。
但祝吾卻忍不下去了。
他本就在發.情階段,身上又被陳二三打下印記,牢牢的記住了陳二三的氣息。
此時陳二三這么一揉,祝吾渾身都敏.感的不像話。
“等……等等……”祝吾蹬著爪爪,想要從陳二三的掌下逃離。
卻不知道陳二三摸到了哪里,祝吾渾身一顫,猛地變成了人形。
烏黑柔順的長發瞬間鋪滿了陳二三的手臂,在安靜的空氣中,體態修長的男人就這樣坐在陳二三的腿上,充滿彈性的薄肌緊貼著陳二三的胸膛。
那兩條長腿分開在陳二三的腰側,完全是一個門.戶.大.開的姿勢。
不止是祝吾愣住了,陳二三也愣住了。
“麗麗……”
陳二三眼神下移,看著那一道道從祝吾的大腿蜿蜒而上的金紋,他抿了下唇,忍不住將手覆上去,光滑緊致的大腿肌肉立馬繃緊,上面的金環閃出了一道流動的光。
隨著他的手指移動,那些金紋也好像活了過來,跟著他的手指給予回應。
祝吾輕輕地顫抖起來,金紋爬到了他的下巴,好像一朵不停生長盛開的花。
而祝吾的皮膚也燙的不像話,白里透粉,粉中帶紅,充滿了欲.望高漲的迤邐風.情。
忽然,祝吾的唇被輕輕地碰了一下。
他睜大眼睛,猛地看向面前的陳二三。
對方那張斯文白凈的臉帶著一抹讓祝吾看不懂的笑容。
只是那雙眼里熟悉的溫柔還是讓祝吾卸下了心防。
他沒有動,又迎來一個輕柔的吻。
祝吾后腰一麻,忍不住抓緊了陳二三的衣領。
陳二三眼眸幽幽地看著他,再次啄吻上他的唇。
就是這樣,既沒有深入,也沒有任何愛.撫,只是一個又一個蜻蜓點水的啄吻觸碰著祝吾的唇,好像一下一下地敲擊著他的心門。
祝吾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呼吸加重。
像他這樣的存在,本應性.淫、貪權、嗜血、愛財,荒.淫.無度又嘗遍世間所有欲.望。
可奇怪的是祝吾對這些都不感興趣。
他自由肆意,高傲自大,萬事萬物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偏偏他又覺得他應該是一個手握重權威武霸氣的魔王。
只是想要稱霸世界的大魔王偶爾也會有不知所措的時候。
此刻的祝吾被*欲燒的渾身發燙,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陳二三,卻不知道該對陳二三的吻做出什么反應。
他的呼吸越來越重,人也僵硬的越來越像個木頭。
陳二三一只手環著他的腰,本是柔和地注視著他,卻突然不受控制地笑了起來。
大概是這個樣子的祝吾太可愛太好笑了。
陳二三低著頭,笑的停不下來。
屬于他溫熱的呼吸就灑在祝吾的胸口,讓祝吾敏.感的身體做出了無比誠實的反應。
陳二三眼眸下垂,收斂了笑意。
他伸手抓住了祝吾。
祝吾一個顫栗,差點喘出聲。
“怎么樣,**嗎。”陳二三側過頭,輕聲詢問,濕.熱的氣息卻更像引.誘。
祝吾身上的金紋更燙了。
好像活了過來,要鉆進祝吾的體內。
他眼神迷離地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明明最初陳二三只是他的奴隸,最多看在陳二三伺候的還不錯的份上,他可以破格將陳二三晉升為他跟前的第一奴隸。
可第一奴隸也是奴隸。
現在陳二三在做什么。
在以下犯上!
在大逆不道的冒犯他!
如此大不敬的行為,他應該要狠狠的給陳二三一個教訓!
祝吾垂下頭,一雙金瞳直直地看向陳二三,猛地將陳二三推倒在椅子上。
陳二三的后背重重地撞上椅背,他有些訝然地看著祝吾,想說什么,可很快他就挑了下眉,看向那雙站直的腿。
他滾動著喉結,想要伸手扶一把,卻迎來一個充滿警告的眼神。
好吧。
陳二三舉起雙手,老老實實地坐在椅子上——當一個工具。
他抿著微揚的唇,以一個俯視的姿態,眼眸幽幽轉深。
第45章
刺目的光線讓陳二三抬手擋住了眼睛。
他坐起身,赤.裸的上身緊致又富有充滿力量的線條。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陳二三睡的最好的一個覺。
他轉過頭,身邊空空蕩蕩,只有凌亂的衣服丟在地上。
昨天“逞兇行惡”的人已經不見了。
但床頭柜上卻放著一塊祝吾絕對不舍得給任何人吃的小蛋糕。
陳二三挑了下眉。
這算什么。
女票資嗎。
就用一塊小蛋糕,還是他買的蛋糕。
“呵。”陳二三笑出了聲。
他沒有辜負這份“好意”,畢竟昨天被對方“強迫”了一晚上,他總不能虧待自己。
他拿起蛋糕吃進嘴里,味道比想象中還要甜。
而就在他修長白凈的手腕上有一道顯眼至極的紫紅色淤痕。
這是昨天晚上他掐著那截腰往下摁的時候,對方用領帶綁出來的痕跡。
雖然那雙好看的手不會打領帶,但打結卻打的比想象中要好。
陳二三舔了舔指腹上的奶油,眼里帶著意味不明的笑。
——
小黃毛一臉呆滯地看著面前的冰箱、大理石餐桌、多功能飲水機……
“你……”
這些東西究竟是怎么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時候連夜搬進來的!
小黃毛艱難的找到下腳的地方,不可思議道,“你去搶劫了嗎!”
祝吾搖了搖杯子里的奶,慢條斯理地說:“我只是覺得這里不太方便。”
板凳是壞的,桌子是用木板臨時造的,小蛋糕是沒有的,連喝水都要用柴燒。
這實在有些難為養尊處優的祝吾。
要不是這個地方實在太小了,他都想把空調也帶過來。
畢竟這里唯一的取暖手段是燒柴,而這些柴恐怕無法支撐完這個冬天。
但放了冰箱就放不下立式空調,最后祝吾想了想,還是小蛋糕更重要。
祝吾穿著一件新大衣,卡其色的休閑褲,像舊時代優雅的貴族坐在精致高檔的沙發椅上,有種貴氣逼人的華麗感。
小黃毛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
乞丐窩里養金蛋,是他不配了。
“你昨天晚上出去了?”
祝吾抿著杯子里的奶,頓了一下說:“嗯。”
小黃毛一臉懷疑地看著他,“你怎么看起來好像和昨天有點不一樣了。”
祝吾拉了拉領口,擋住了脖子上的金紋,也擋住了印在上面的吻痕。
“你變得比昨天更容光煥發了!”小黃毛大叫出聲。
不是錯覺!
就是變了。
皮膚白里透紅就算了,精神頭也變好了。
還有種……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眼神慵懶饜足,嘴唇飽滿紅潤,渾身上下都有種放進鍋里蒸熟了的味道!
“你是不是回家了。”小黃毛哼哼兩聲,樣子有些別扭。
祝吾搖著杯子里的奶,沒說話。
但沾在他嘴唇上的奶泡怎么看都透著一點心虛的味道。
小黃毛有些生氣。
大概是覺得祝吾并不像他想的那樣無家可歸,對方生活的很好,還隨時都能離開,這讓小黃毛有種被欺騙和被拋棄的憤怒與難過。
“你就是回家了!”小黃毛眼睛紅紅地瞪著他。
看起來是個小刺頭,沒想到是個小哭包。
祝吾嘖了一聲。
“我昨天只不過是去解決一些問題,還有給一個大逆不道的人類一點教訓罷了。”
祝吾抬著下巴,樣子很是高傲,完全表現出了昨天晚上騎在陳二三身上的英武霸氣。
只要想到陳二三被他捆著雙手*的嗚嗚叫的場景,他就覺得屁股上那點疼都不算什么了。
其實想想,這也并不是全然沒有好處。
陳二三仍舊是他的奴隸,還可以幫他解決發情的問題。
他只要像昨天晚上那樣,把陳二三騎在身下,他就還是那個高人一等的大魔王!
沒有一個人類可以爬到他的頭上!
哼!
這么一想,祝吾心里那點不服氣和不甘心瞬間消失的干干凈凈,隱約還有點占據上風的趾高氣揚。
小黃毛:“……”
雖然不知道對方在想什么,但他突然就覺得不難過了。
看對方那副樣子,可能真的是哪家醫院跑出來的吧。
“我去干活了,等我回來再做飯。”
小黃毛擦了擦眼睛,洗漱完就提著蛇皮袋出去了。
他每天都很忙,忙著撿廢品,但這賺不了多少錢,他主要還是靠撿一些零件去賣。
不過這些零件有專門的人去收,像他們只能偷偷賣,有時候被抓到了東西就會被搶走,嚴重的可能還會被打一頓。
那些人也不是什么“正規”人員,只不過是仗著人多勢眾,不講道理罷了。
最近沒什么人管,小黃毛想趁著過年這段時間多賣一點。
他以后要上大學,肯定要離這里遠遠的,路費、學費、生活費,這些都是錢。
他不能停,也不敢停。
看著小黃毛離開的背影,祝吾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只不過很快他又若無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
小黃毛回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
他又看到了那個男人。
對方站在那里抽煙,干凈優雅的氣質與周遭骯臟昏暗的環境格格不入。
小黃毛一臉警惕地看著那張斯文好看的臉,提著蛇皮袋飛快地跑了過去。
對方沒有攔他,只是看著他笑了一下。
小黃毛被笑的莫名其妙,他擰著眉,快步跑回了家。
“我回來了!”
推開門,空氣中好聞的飯菜香讓他停在了原地。
祝吾放下手里的小狗玩具,頭也不回地說:“吃飯吧。”
米黃色的小狗一放開就吭哧吭哧地跑了出去,跑到桌子邊沿還會自己剎車,在原地追著尾巴繞圈圈。
祝吾把小狗玩具抓了回來,彈了下小狗尾巴,小狗的腦袋立馬像上了彈簧一樣開始搖擺。
他又彈了下小狗腦袋,小狗的尾巴就像螺旋槳一樣飛快地轉圈。
祝吾認真的鉆研著手里的小狗玩具,那幅專注的樣子簡直像在研究什么偉大的項目。
要不是小狗玩具只有巴掌大,一副耷拉著舌頭傻乎乎的樣子,小黃毛都要以為對方在改造什么新型武器要去申請專利了。
小黃毛抿了下唇,走到椅子邊坐下,什么也沒問,只是說:“你吃了嗎。”
祝吾頭也不抬,“吃了。”
祝吾掰開小狗玩具的嘴,拉著小狗的舌頭,粗暴的動作像是要把小狗的頭掰下來。
小黃毛擔心小狗玩具會不會就這樣被五馬分尸,卻見小狗脖子一歪,哇地吐出了一朵小花花。
還是一朵塑料小玫瑰。
小黃毛為此感到驚奇不已,卻不知道祝吾摁到了哪里,花開了。
小黃毛忍不住睜大了眼睛,覺得這個小東西比想象中還要了不起。
可這還沒完。
小玫瑰的花蕊里藏著一枚鉆石。
一看就是真鉆!
祝吾卻毫無興趣的把鉆石丟在桌上,繼續鉆研著那朵只有手指大的小玫瑰。
他扒拉著玫瑰花瓣,那樣子像是要把花給拆了。
小黃毛忍不住要叫出聲,想阻止對方這種搞破壞的行為,卻見玫瑰花瓣里掉出了一張小紙條。
小黃毛:“……”
還真是有創意啊。
“區區小把戲。”祝吾翹著鼻子哼了一聲,把小玫瑰丟在桌上,拿起了那張紙條。
小黃毛直勾勾地盯著那張紙條,很想知道里面寫了什么。
只不過拆“禮物”拆的起勁的祝吾卻忽然不動了。
都進行到這一步了,小黃毛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來,他連飯都顧不上吃,急切地問,“里面寫了什么,快打開看看啊。”
祝吾抬著下巴,不屑一顧地說:“不過是些道歉的小手段罷了。”
就算陳二三為第一次冒犯他的舉動道歉,他也不會輕而易舉的回去。
小黃毛:“……”
說是這么說,對方那雙卻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小紙條不放,分明就很想打開看。
他完全不懂對方在傲嬌什么。
“說不定不是道歉呢。”小黃毛幽幽地開口。
“不可能!”祝吾立馬反駁。
陳二三這么費勁心機,肯定是想道歉讓他回去。
再說了,做錯事本來就應該道歉!
只不過陳二三以為他是誰!
隨便一點小手段就能哄好的人嗎!
哼!
但既然對方有這個心意……
祝吾睨了小黃毛一眼,高傲地說:“你要是想看也不是不行,但你要知道,這都是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我可一點都不在意這是不是道歉信。”
小黃毛:“……”
分明在意的要死。
“是是是,都是我求你打開的。”
小黃毛側過身體,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里面到底寫的什么。
不得不說,換了大桌子就這點不好,伸個脖子都費勁。
祝吾裝作不在意地打開手里的紙條,眼睛卻不受控制的往紙條上看。
“你?”
是的,上面只有一個“你”字。
小黃毛看向祝吾,卻見祝吾已經拆掉了所有的玫瑰花瓣。
每一片花瓣都藏有一個字。
拼起來是……
啪!
小黃毛還沒看清,祝吾就伸手蓋住了紙條。
“再不吃飯菜就冷了。”祝吾坐直身體,一臉端莊地看著前方。
小黃毛不死心地盯著祝吾,卻見祝吾不動如山。
小黃毛:“……”
片刻之后,他只好不情不愿地低頭吃飯。
切!不看就不看!
大概知道了這是來自某個“好心野男人”的投喂,小黃毛吃完飯之后很自覺的開始洗碗。
而祝吾則慢慢的把手移開,露出了手下的紙條,同時藏在發絲下的耳朵也在隱隱發燙。
——你今晚還來嗎,我在床上等你。
啪!
祝吾滿臉通紅地蓋住紙條上的字。
陳二三這個下.流胚子!
可被勾起的熱意還是喚醒了他身體上的金色烙印。
——
“你……”
小黃毛看著祝吾還是像往常一樣,坐在椅子上絲毫沒有要去睡覺的意思,不由得問,“你今天晚上要出去嗎。”
祝吾握著紙條的手在發燙,聽到小黃毛的話,他抬著下巴,高高在上地說:“你先睡吧。”
他輕咳一聲,“我今天晚上要去教訓一個膽大妄為不知死活的人類,晚上不回來了。”
小黃毛一臉懷疑地看著祝吾那張白里透紅的臉。
這個教訓是正經教訓嗎。
第46章
安靜的室內還是像昨天那樣沒有開燈。
空曠的客廳沒有人,只有臥室開著半扇門。
黑漆漆的門縫似乎在欲擒故縱的等著祝吾進去。
祝吾站在原地,在心里給自己默默的加油打氣。
沒什么好緊張的。
陳二三只是一個幫他解決發情期的工具,他才是那個“當家做主”的主人!
祝吾脫下衣服丟在地上,昂首闊步地走了進去。
“麗麗。”
一推開門祝吾就停住了腳步。
里面并沒有什么香艷的場景。
陳二三穿著浴袍坐在床上,開著一盞臺燈看書。
但在對方叫住他的那刻,他還是有種過電般的酥麻從他的后腰爬上他的脊背。
身體的記憶有時候比心里的感受更加深刻,也更加容易做出反應。
祝吾深吸了一口氣,強壓□□內像海浪般翻騰的躁動,抬著下巴說:“洗干凈了嗎。”
陳二三點點頭,“洗干凈了。”
話說完,陳二三又笑了。
陳二三一笑,祝吾架起來的氣勢就瞬間被瓦解干凈。
好像陳二三只是在配合他玩一個成年人的小游戲。
祝吾在當麗麗的時候也是只愛干凈的豬。
但現在他不想去洗澡了!
反正待會兒還要把身上弄臟。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頂著陳二三此刻好整以暇的眼神走進浴室,好像他才是那個要洗干凈伺候陳二三的人。
明明陳二三才是他的小奴隸!
哼!
祝吾邁開腳步的同時解開了腰上的皮帶,本想將皮帶丟在地上,陳二三卻看著他手上的皮帶眼睛一亮。
“今天你想試試這個?”
祝吾:“……”
他低頭看了眼手上的皮帶,又看了眼陳二三明顯充滿興致的臉色。
嗯……
祝吾不想顯得他什么也不懂,這會讓他覺得自己落于下風。
“嗯。”
他帶著一副高深莫測的神色拿著皮帶上了床。
被子一掀,祝吾又頓了一下。
不,還是有些香艷的。
他滾動著喉結,壓在床上的膝蓋和陳二三赤.裸的大腿貼在一起,皮膚的溫度驚人的燙。
在成為麗麗的時候,祝吾從未對陳二三的身體產生過興趣。
他甚至闖進過浴室光明正大地看陳二三洗澡,也從未對此有過任何綺念。
他分不清人類的美丑,人類的軀體在他眼中也只是一副填滿血肉的軀殼。
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就變了。
陳二三變好看了。
無論是和往常別無二致的一顰一笑,還是偶爾不同于尋常的冷漠清高,都讓陳二三這個人在他的眼里變得清晰具體了許多,而不再是一個單薄的符號。
此時此刻,陳二三的身體也對他產生了一種極大的吸引力。
他的眼神不受控制地盯著這雙修長的腿,好像黏.膩炙熱的火.舌,直勾勾的往浴袍的縫隙里鉆。
或許,不是陳二三變了。
是他變了。
變下.流了。
祝吾咽了下口水,眼神很不知羞恥地看向了陳二三的兩腿間。
還沒有嘗過位于上位的滋味,祝吾就在身體的反應中對被侵.入的感覺產生了貪戀。
祝吾有時候顯得非常青澀,但有時候又非常直白和大膽。
他伸手摸上陳二三的大腿,充滿彈性的肌肉讓他的心尖尖跟著跳了一下。
好滑。
好軟。
好溫暖。
他屈膝爬上床,跨坐在陳二三的腰上,手在后面摸著陳二三柔軟的大腿。
祝吾的欲.望表現的很誠實,脖子上的金紋流動著暗金色的光,比前兩天更具有風.情。
好像一個果子到了最后成熟的階段。
祝吾眼神迷離,呼吸逐漸變得粗重。
他的衣服被一件件解開,冰冷的空氣覆上他的皮膚,可很快又被濕.熱的吻覆蓋,祝吾瞇著眼,享受于陳二三的服務,感受著濕.熱的吻從他的胸口到他的鎖骨,再到他的喉結……
祝吾仰起頭,衣領滑落至手肘。
但就在這個時候……
“嗯?”
祝吾回過神,動了動自己被皮帶捆在身后的手。
這個東西是這么用的嗎。
他眉頭緊皺,立馬就要把皮帶掙脫,卻聽到陳二三在他耳邊說:“怎么,你不喜歡嗎。”
當然不喜歡!
“放開!”
再不放他就把皮帶扯斷!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腰背一挺。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身上已經變干凈了,只有一件襯衫還掛在他身上。
而陳二三靠坐在床頭,衣襟大敞,正半摟著他的腰看著他笑。
祝吾呼吸一重,眼睛不受控制地盯了上去。
還挺性感。
“等等,我不要在下面。”祝吾抬起頭,一副不愿屈居人下的傲慢之色。
陳二三停下動作,片刻之后,他挑起眉說:“行。”
——
——
皮帶最后還是捆上了陳二三的手。
因為祝吾覺得陳二三這個人不老實。
不過平常并沒有看過陳二三鍛煉,沒想到陳二三的腰這么好。
居然這樣也行。
祝吾掀開被子,胸口有個鮮紅的牙印,他身上的金紋已經重新變得黯淡,體內那種洶涌的渴.望也得到安撫,還有種奇異的飽腹感。
趁著現在外面天還沒亮,他要在陳二三沒醒之前離開這里。
得到滿足的祝吾毫無心理負擔的爽完了就提起褲子走人。
但當他看到床頭柜上的煙盒時,他還是頓了一下。
煙盒放在這里,代表最近陳二三常常抽煙。
因為平時陳二三不會把煙放在肉眼可見的地方,大概是不想讓他吸二手煙,或者不想把他教壞,所以陳二三幾乎從不在他面前抽煙,連煙盒都不會讓他看到。
祝吾坐在床沿,不知道想什么,從煙盒抽出一根煙放在嘴里。
陳二三哪里知道,他早就學壞了。
祝吾將煙點燃,看著窗外朦朦朧朧的天色。
原來這就是事后煙的味道。
祝吾抽了口煙,卻忽然被掐著下巴把頭扭了過去。
“嗯?”
還沒有吐出去的煙就這樣陳二三堵在了嘴里,濕.熱的舌頭攪動著他的口腔,似乎連一點多余的煙草味都要掃蕩干凈。
等這個吻結束,祝吾已經被勾出了情.欲,臉頰酡紅地喘著氣。
陳二三拿走了他指尖的煙,抽了一口之后用手指掐滅,啞聲說:“不準抽煙。”
祝吾醒過神,瞪向陳二三。
誰是主人,誰是奴隸!
還管起他來了!
“你說了不算。”他把陳二三壓倒在床上,翻身騎了上去。
陳二三扶著他的腰,看著他笑了起來。
祝吾撐著陳二三的胸口,不由得想,陳二三的體力還真好,是他小看陳二三了。
靜謐的空氣中,旭日初升,朦朧而絢麗的光線穿透厚重的云層,陳二三收斂了笑意,深情而柔和地注視著他。
祝吾心口一動,緩緩壓低身體,陳二三抬手摁著他的后腦勺,輕啄著他的唇,而后看他一眼,又深深地吻了上去。
祝吾閉上眼睛,身體逐漸放軟。
——
“我給你做了一件衣服。”
這是事后陳二三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洗漱完的祝吾站在床沿,由著陳二三幫他系上領帶,穿好衣服。
這是一件仿軍裝的皮質大衣,肩挺胸闊,衣擺有小腿長,中間一條金色鎖扣的腰帶束緊了祝吾的腰。
調和了黑色的暗紅色大衣在冷肅中多了點混雜著高雅的神秘感。
陳二三樂于用明亮鮮艷的色彩讓麗麗做一個童話里的王子或公主。
但他也鐘愛用一切厚重濃郁的顏色表達他所期望的氣勢和質感。
他喜歡用最粗的畫筆揮下最濃郁最豪放的色彩,再用筆尖細細雕刻精細的輪廓。
只是沒有模特能達到他的要求,再用心的作品也會變得黯淡無色,后來陳二三就不喜歡親手做衣服了。
但現在他找到了一個比他理想中還要完美的模特。
陳二三幫祝吾戴上黑色的皮手套,整理好胸口那枚綴著銀鏈的鉆石胸針。
他的眼神迷離而深邃,宛若在看一個出色的藝術品。
“本來還應該有一頂帽子,但我現在不想讓你戴了。”他柔聲開口,伸手將祝吾垂到胸前的長發輕輕地別在耳后。
祝吾眼眸輕抬,淡金色的眸子顯出了高雅冷淡的尊貴。
陳二三忍不住傾身吻上了那張抿成一條線的唇。
感覺到對方配合地張開嘴,他粗魯地嘗遍里面每一個溫熱的角落,才意猶未盡的松開掐在對方下巴上的手。
只有這樣才讓他有一種真實感。
要不然他總覺得現在的祝吾不屬于他,甚至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界。
祝吾抬手摸上耳側的夾子,那是一朵小玫瑰,金燦燦的很漂亮。
“我走了。”
他看了陳二三一眼。
陳二三披著浴袍,衣襟大敞,連腰帶也沒系,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靠著門框目送著他的背影。
“嗯,外面可能會下雪,記得帶傘。”陳二三眼神柔和地看著他。
祝吾眉頭微蹙,“我真的走了。”
他已經給陳二三創造機會了。
陳二三就不想對他說點什么嗎。
看到祝吾隱隱透著不滿的神色,陳二三頓了一下,隨即他反應過來,握拳輕咳,擋住了嘴角的笑意。
然后故作嘆息地說:“我也不奢求什么,只要你還記得我在家里等你,偶爾回來看看我就夠了。”
祝吾眉頭微松,滿意了。
“我走了。”他抬了抬下巴,昂首闊步地走了出去。
陳二三站在原地,笑出了聲。
行,他現在真成小鴨子了。
看來下回還得主動要點女票資。
他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支煙放進嘴里,然后想到什么,他又垂眸笑了起來。
第47章
黃毛攥著手上的錢站在角落,對面幾個拿著棍子的肌肉大漢圍堵著他,將逼仄的空間壓縮到極致,唯一的光線也被隔擋在外。
“我說最近怎么有點不對勁,原來是你這個混小子在私下做生意。”
棍子有成人手腕粗,實心木棍,光看著就知道威力有多大。
小黃毛低著頭不說話,單薄的身體緊貼著墻面。
為首抽煙的男人有點不耐煩,一把將煙頭丟在地上,狠厲地說:“把錢拿出來這次就放你一馬!”
不可能。
垂落的額發擋住了小黃毛沒有感情的眼睛。
他不動也不說話,這種不合作的態度激怒了對方。
“媽的,臭小子,你是不是知道這里是誰說了算!”
粗大的木棍帶起一道冰冷的風,刮的小黃毛臉疼。
有人攔住了大漢,皺眉說:“要不算了,這還是個小孩。”
“屁的小孩,這種野雜種就是要給點教訓才知道厲害!”
聽到野雜種幾個字,小黃毛抬起頭,眼神陰鷙地盯著對方。
“還敢瞪我!”
木棍揮了下來,小黃毛側頭避開,卻還是還打中了手臂。
他手一抖,凍僵之后的痛感仿佛被放大了數十倍。
錢已經被他藏在貼身的袖口,粗糙的布料縫了個內袋,哪怕是搜身也很難找到。
他深吸一口氣,站直了身體。
沒關系,只要被打一頓就好了。
反正以前也是這樣,對方找不到錢,打他一頓出完氣就沒事了。
一片冰涼的雪花落在了小黃毛的鼻尖上。
他抬起頭,看著頭頂被圍墻圈住的天空,好像一口跳不出去的深井,片片雪花從逼仄的井口落下。
又下雪了啊。
“抓住他,我就不信這小子沒錢!”
小黃毛被抓住了手臂,腦袋被重重地磕在墻上,粗糙的墻面撞破了他的皮膚,他的后腦勺好像流血了。
粗魯的搜身沒有從小黃毛身上找到一分錢,小黃毛單薄的衣服被羞.辱地扒開,露出里面也不知道穿了多久的校服。
可這并不會讓那群人憐憫他。
只會覺得他是個被社會被學校被家庭拋棄的垃圾。
“錢在哪!”
小黃毛被提了起來。
他看著對方油膩膩的領口,黃色的牙齒,粗糙黝黑的手指,不屑地嗤了一聲。
大家都是最底層的垃圾,分什么尊貴高低。
小黃毛眼里的不屑徹底激怒了對方,那雙泛著紅血絲的眼睛一瞪,手里的棍子就要打到小黃毛身上。
但就在這刻,頭頂的雪定格在了半空。
一雙踩在雪地里的雙腿停下了腳步,透過模糊的光線,能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人撐著一把黑傘站在巷子口。
祝吾抬起傘面,淡金色的眼眸透過暗沉逼仄的縫隙看向小黃毛。
“回去吃飯了。”
雪重新落了下來,空氣也重新開始流動。
大漢那根打下去的木棍最終打在了墻壁上。
小黃毛愣愣地看著站在外面的祝吾。
今天早上對方沒有回來,他以為對方走了……
“什么人!”大漢猛地回頭,惡狠狠地看著走進巷子的祝吾。
原本被摁在墻上不反抗的小黃毛突然充滿攻擊性的掙扎起來。
“放開我!”
祝吾的眼中無欲無色,他只是撐著傘,微微歪著頭,好奇地看著這一幕。
“你們在欺負人嗎。”
祝吾一身暗紅色的皮大衣,長發垂腰,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中握著一柄黑傘,無論是那身獨特高雅的氣質還是他神秘的氣場似乎都不該出現在這里。
這讓那些人眼中出現了忌憚。
還有隱隱的畏懼。
“少管閑事,這和你沒關系!”大漢色厲內荏地盯著祝吾,身體卻帶著防備的往后退。
祝吾看向了被壓著手腳的小黃毛,又看向那幾個人手里的木棍。
“你們在欺負人。”他點了點頭,語氣充滿篤定。
小黃毛奮力掙脫開那些壓在他身上的手臂,卻又被用力摁了回去。
單薄清瘦的身體被撞的生疼,小黃毛卻像倔強的小狼崽瘋狂地掙扎。
幾個人都差點沒摁住他。
一個看起來要死不活的小少年突然表現出了強烈的攻擊性。
這讓那些人不解的同時也更加用力的控制他。
祝吾神色冷淡地抬起手,卻忽然想起來,這里殺人犯法。
他想了想,抬腳往前走,可看到對方的臉,他又擔心會弄臟他的手套和衣服。
這可是陳二三親手做的。
最后,他停在原地,眼皮輕抬,端著高高在上的神色,眼神睥睨地揮了一巴掌。
“啪!”
為首的大漢被憑空打了一耳光。
對方神色驚惶的四處張望,以為是錯覺。
“啪!”
又是一巴掌。
大漢被打掉一顆牙,直接被打醒了。
他看向前方兩米處的祝吾,眼中出現了驚恐。
其他人也呆住了。
小黃毛咬著牙踹了對方一腳,快步跑向了祝吾。
而站在原地沒有動的祝吾卻笑了。
很淺的一個微笑,卻像沉睡的魔鬼睜開了眼睛。
“有點意思。”祝吾輕聲低語。
他抬起手指,修長的手指被包裹在黑色手套里,優雅干凈,卻也充滿高高在上的藐視。
幾個大漢的雙腳逐漸離地,緊貼著墻面升高,厚實的衣服被粗糙的墻面磨破,冰冷的觸感讓他們渾身顫抖。
祝吾抬起眼皮,高傲而冷漠地俯視著他們臉上驚恐慌張的神情。
對于小黃毛而言高大結實的身體此刻在祝吾的眼里就是一群抬手就能碾死的螻蟻。
在這里,任何非人的力量都足以帶來強大又不可撼動的恐懼和絕望。
冰冷的空氣扼住了幾人的脖子,脆弱的脈搏隔著空氣掌握在祝吾的手里。
生命的美妙在這一刻充滿了誘惑力。
祝吾的眼中閃過一絲充滿戲謔的戾氣。
只要他輕輕一扭……
“雪變大了。”小黃毛突然出聲。
祝吾動作一頓,抬頭看向天空。
陰沉的天色忽然降下了極其可怕的大雪,仿佛天空破了個洞。
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的大雪讓目及之處都變成了白色,滅頂的壓迫感像是要將整個世界都掩埋其中。
祝吾眼睫微垂,“嘖”了一聲。
他松開手,幾個大漢癱倒在地,烏云消散,天空頓時變亮,鵝毛大雪洋洋灑灑地落在地上,變成了優雅美麗的雪景。
速度快的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錯覺。
小黃毛恍惚了一下,他揉揉眼睛,覺得自己可能餓昏了,剛剛他怎么看到天塌了。
但遲來的驚懼還是突破了他的防線讓他的心臟跳的無比劇烈。
他不知道這種恐懼來自于哪里,只是揉著自己不舒服的心臟,皺起眉頭,調整著呼吸。
對了,那群人呢。
小黃毛看到坐在地上掙扎著要起身的大漢,連忙拉著祝吾的手說:“我們快走!”
祝吾下意識的要揮開對方,可瞥到小黃毛消瘦的臉上充滿緊張的神情,他還是沒有動。
算了。
隔著冰涼的手套,小黃毛拉著祝吾的手,跑出了陰暗逼仄的巷子口。
而踉踉蹌蹌爬起來的大漢們則揉著自己的腦袋,一臉茫然地看著前方。
——
祝吾雙腿交疊地坐在沙發椅上,動作優雅的——喝奶。
小黃毛蹲在地上燒火,一邊揉著心臟,一邊不解,直到現在,那種不舒服的感覺還殘留在他的心里。
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么,強烈的心悸感好像天空有只大手攥住了他的心臟讓他無法呼吸。
看到外面飄揚的鵝毛大雪,小黃毛深吸了一口氣,沒頭沒腦地說:“不會要世界末日了吧。”
祝吾動作一頓,看向小黃毛的后腦勺。
“過來。”
“嗯?”小黃毛回頭看向祝吾,走過去說:“怎么了。”
他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疼習慣了,失去了短暫的記憶讓他忘記了自己后腦勺的傷。
祝吾抬手摸了摸小黃毛的腦袋,然后冷淡地說:“好了。”
小黃毛一臉疑惑地看著祝吾,反過來問:“你沒事吧。”
祝吾睨了小黃毛一眼,冷笑一聲:“去燒你的火吧。”
小黃毛生氣地呲了呲牙,覺得自己被戲弄了!
但他又不能拿祝吾怎么樣,只能自己氣哄哄地回去燒火,把柴燒的噼啪作響。
沒過一會兒,他又伸手摸上自己的頭,雖然不知道那一刻祝吾對他做了什么,但他還是有一種被天使摸了腦袋的安全感。
想到這里,小黃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跳躍的火光燒紅了他的耳朵。
而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后腦勺的傷已經痊愈,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
祝吾坐在椅子上,看著外面揚揚灑灑的雪花,覺得哪哪都不得勁。
嘖。
煩人。
——
——
直到晚上祝吾才知道這種不得勁來自哪里。
他從陳二三身邊醒來,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背。
瓷白的皮膚紅了一大片,就好像被誰打了一巴掌……
祝吾:“……”
“怎么了。”陳二三抬手環住他的腰,將他摟了回去,再拉起被子蓋住他赤.裸的身體。
祝吾看著自己的手背,滿臉的不高興。
細看,還能看到他眼中的陰郁。
“受傷了?”陳二三連忙坐起來,眉頭微蹙地捧著他的手。
可能陳二三養祝吾養的精細,所以這一片紅腫在陳二三的眼中就格外刺眼。
除了那次斷了指甲,祝吾什么時候在他眼中受過這么重的傷。
陳二三心疼地看著他,“疼不疼。”
祝吾嘖了一聲,“煩死了。”
他不高興地壓在陳二三身上,貼著陳二三的心臟。
陳二三拉著他的手,輕輕地吻著他手背上的紅腫。
忽然,他看著陳二三問:“如果有一天世界末日了,你要怎么辦。”
陳二三看向他,揚唇笑開:“帶你一起去死。”
祝吾皺起眉頭:“不對,你應該說讓我好好活著,電視里都是這么演的!”
陳二三扣住他的指縫,語氣溫柔,卻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電視里都是騙人的啊。”
第48章
祝吾手背上的傷一直都沒有痊愈。
他好像失去了自愈能力,直到現在,他的手上仍舊纏著繃帶。
主要是陳二三心疼他的傷口,每天晚上都要幫他上藥,再吹一吹,親一親,好像這樣就能好的更快一點。
可實際情況是這一巴掌依舊又紅又腫。
小黃毛回來的時候看到祝吾躺在懶人沙發上看電視,臉上淡然的表情顯然是習以為常。
但他還是不免在心里吐槽,如果是這樣的話,對方干脆回家好了。
不過這話他只是在心里想想,不會說出口。
他怕對方真的說走就走。
小黃毛勉強從這個被各種高檔家具擠滿的破屋找到下腳的地方,他喝了口水,用余光偷偷瞥向祝吾看的電視。
他不太理解對方為什么偏愛這種狗血劇。
女主陪男主一起奮斗,男主卻在發達之后攀上老板的女兒,女主慘遭背叛,痛苦不堪,最后黑化覺醒,走上復仇虐渣的道路。
這放在古代,不就是秦香蓮重生報復陳世美的故事嗎。
可看到祝吾認真專注的神情,他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想要多幾句嘴的念頭。
放下手里的杯子,小黃毛咳了兩聲,說:“我明天要開學了。”
高三沒資格享受假期,過完年就要提前回校補課。
之前小黃毛很期待開學,住在學校的宿舍里總比他一個人待在這個破屋要好。
可現在……
小黃毛偷偷看向祝吾,又別扭地移開目光。
“哦。”祝吾盯著電視應了一聲。
小黃毛動了動唇,失落地垂下頭。
“我去收拾東西。”
祝吾頭也不抬地說:“先吃飯。”
陳二三說了,吃飽穿暖睡好最重要。
任何時候都不能耽誤吃飯,自己的身體要自己照顧好。
不過陳二三說是這樣說,卻把祝吾的身體照顧的比照顧自己都要細心,連祝吾自己都沒有任何插手的地方。
用小黃毛的話來說,就是祝吾已經被養廢了。
小黃毛懨懨地走到餐桌坐下,看到滿桌的家常菜,有葷有素有熱湯,還有飯后水果。
可能自從那個男人被發現之后,干脆就不裝了。
不僅越做越豐盛,還特別用心的注意營養搭配。
有時候小黃毛回來還能看到那個男人坐在沙發上抱著祝吾喂水果。
那樣子又溫柔又細心,喂個水果都要柔聲細語地哄。
祝吾則像個大爺坐在那個男人的腿上,皮沒削干凈不吃,不是他愛吃的不吃,就連長的不好看也不吃。
吃個水果還要雕花。
這分明就是在各種不愿意吃的借口。
關鍵的是那個男人還真的雕了!
第一次看到有人用獼猴桃雕兔子,小黃毛都呆滯了。
然后他就看到對方溫聲細語的把“小兔子”喂到祝吾嘴里,而祝吾還要討價還價吃一個水果要吃一個蛋糕。
碰見的次數多了,小黃毛就麻木了。
時常他坐在靠門的小書桌上寫作業,那個男人還會給他送零食送水果,再說一句學習辛苦了。
以前他爸沒變壞之前都沒有這么關心他。
現在男人看到他回來,還會笑著點點頭向他打招呼。
然后繼續抱著祝吾喂他吃東西。
不僅是祝吾吃著男人的軟飯,連小黃毛都吃上了男人的軟飯。
他有時候都糾結自己要不要干脆叫男人一聲干爸算了。
要不然這軟飯他實在吃的不太安心。
反正他都已經開辟了認爹的先河,再認一個爸也沒什么。
小黃毛吃的心不在焉,吃飯的速度卻一點不慢。
今天的水煮肉片又嫩又滑,一看就是特意為他做的。
因為這東西祝吾明顯不愛吃,對方也會管著祝吾不讓他多吃,比起水煮肉片,那盅冬瓜排骨湯明顯才是特意為祝吾做的。
小黃毛的心里又暖又漲,吃著水煮肉片,有種淚流滿面的沖動。
這個世界上怎么能有這么溫柔這么好的男人。
他都快被男人俘獲了。
現在就想抱著對方的腿叫聲爸!
“你男人……”看到祝吾看過來的眼神,小黃毛咳了一聲,“陳先生今天怎么沒過來。”
祝吾用紙巾慢條斯理地擦著嘴,姿態優雅地說:“出去掙錢了。”
其實是有一個業內的酒會要參加。
雖然陳二三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但現在為了養祝吾,這點不喜歡也不算什么了。
小黃毛:“……”
看著祝吾那幅心安理得的模樣,他不禁有些懷疑。
兩人真的不是什么金主和金絲雀的關系嗎。
可看起來不像啊。
反倒更像是毫無底線的金大腿和被捧在手心里寵的祖宗大爺。
為了抱緊這個大腿,小黃毛放下筷子,一臉認真地看著祝吾。
“你不去關心一下他嗎。”
祝吾喝了口水,不緊不慢地說:“他已經是個大人了,不需要我的關心。”
“不對!”
小黃毛一臉嚴肅,“哪怕他能很好的照顧自己,你也應該多去關心一下他。”
看對方的氣質和打扮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這樣的人日常工作接觸的也不會是普通人。
雖然祝吾長得好看氣質也好,但他人廢啊。
要是對方在工作中被趁虛而入怎么辦。
小黃毛語重心長地教導祝吾,“你應該要主動一點,平常也要多溝通,更重要的是要了解對方工作中相處的都是些什么人。”
祝吾掀開眼皮,瞥了小黃毛一眼,“不用。”
“無知!自大!”小黃毛恨鐵不成鋼。
祝吾眼神涼涼地掃向小黃毛。
小黃毛后脖頸一涼,咳了一聲,苦口婆心地說:“我的意思是他平常一起工作的人是不是都長得特別好看,特別優秀。”
祝吾想了一下。
他不覺得那些人類有什么出眾的地方。
但在同為人類的眼里,那些模特確實長得不錯,那些年輕的設計師也確實很優秀。
“還行。”他淡然地開口,又補了一句,“不如我。”
祝吾從不會懷疑自己,而他也學完了所有設計相關的知識。
要不是他的畫技……
算了,不說了。
他神色如常地喝了口水。
小黃毛自動忽略了祝吾的后一句。
“陳先生這么優秀,那些人朝夕相處的和陳先生待在一起,很難不動心,這個時候你就應該要及時的宣示主權……”
祝吾一邊聽一邊點了點頭。
陳二三確實優秀。
不過陳二三不會和那些人朝夕相處,陳二三只會和他朝夕相處。
宣示主權,什么叫宣示主權。
當眾宣布陳二三是他的小奴隸嗎。
會不會太高調了一點。
祝吾倒是不介意,區區人類,能夠讓他們近距離仰視他的尊容是對他們的恩賜。
但陳二三的工作會不會不太好展開。
那些人會不會歧視陳二三小奴隸的身份。
祝吾一臉沉思。
他要不要把陳二三的身份地位稍微提高一點。
可陳二三已經是他跟前的第一奴隸了,再提高……
“你現在就應該出現在他的身邊,讓所有人知道,他的身邊已經有你了。”
小黃毛說的聲情并茂,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被狗血劇荼毒的精神早已開始變異。
說完之后,小黃毛又看著祝吾嘆了口氣。
“我這都是為了你好。”
祝吾:“……”
“你不是明天要開學了嗎,你的寒假作業寫完了嗎。”祝吾不冷不熱地瞥了小黃毛一眼。
小黃毛:“……”
“我去寫作業了。”他一臉麻木地走向臥室,吭哧吭哧地拖出了他幾公斤重的書包。
而等他出來之后,他發現坐在懶人沙發上的祝吾已經不見了。
他猛地抬頭,四處張望。
走這么快,他怎么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
冬天黑的早,酒會開始的也早。
h市的雪時下時停,氣溫卻一直沒怎么降低。
祝吾戴著黑手套,里面穿著一件用金色繡線繡滿半身的月白長衫,外面披著一件長大衣。
里面的長衫是借用開叉旗袍做的版型,線條柔和,收緊了腰線,立領盤扣的款式,只不過開的叉卻不像傳統旗袍這么淑女,幾乎有大腿高。
但整體來說又比旗袍更加英挺,減少了偏女氣的柔和,又在文人的斯文中多了點新潮的凌厲。
而上面的金紋則是陳二三仿造他身上的烙印繡出來的紋路,從大腿繡到了領口,線條凌亂,卻又能看出一點神秘與瑰麗。
穿上這件衣服之后,陳二三還在他耳邊說了句話。
然后他就頓在了原地。
陳二三這人,挺變態的。
——
進入酒會大廳的祝吾脫下外套和手套隨手放在侍從的手上,并用眼神叮囑對方好好看管,也不管對方那瞬間來不及反應而呆住的神情。
他宛若無人之境在里面游走,眾多視線于他而言仿佛空氣一般不放在眼里。
陳二三對他一向精細,身為麗麗時他就是一只里里外外都精致的豬。
此時也一樣。
祝吾戴上玉扳指,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哪怕一只手纏著繃帶也足以看出他的養尊處優。
而他的脖子上掛著一條玉石做的珠串項鏈,只不過下面的掛墜卻不是佛牌,而是一個玉牡丹,上面的紋路惟妙惟肖,手藝精細。
這是陳二三親手做的珠串項鏈,玉牡丹也是陳二三買來一塊上好的和田玉親手雕的。
除此之外,祝吾抬手拉下腦袋上的眼鏡架在鼻梁上,細長的銀鏈在燈下熠熠生輝,也不知道是不是上面還鑲了鉆。
這個眼鏡沒別的含義。
純粹是為了搭配好看。
誰讓陳二三是一個有審美的設計師呢。
第49章
在場有不少模特都穿得光鮮亮麗,各種風格應有盡有,卻都在祝吾的面前黯然失色。
這是一個相對專業的時尚酒會,除了模特和設計師,還有一些“金主”。
主要是為了這些“金主”,畢竟錢從他們手里出,場地也要靠他們。
祝吾一個“野生”模特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他卻毫無所覺地站在視野的中心,仿佛天生就應該享受所有人的注目禮。
面對那些各色的眼神,他絲毫不放在心上,只是環顧四周,想要找到陳二三的身影。
“這位……先生,有沒有興趣來星宇娛樂。”
一個男人向祝吾遞出了名片。
以祝吾的條件,哪怕是進入演藝圈也是綽綽有余。
“先生,可以看看我們晚風娛樂。”
“請問你有經紀公司嗎,最近我的秀場還缺一個主秀模特。”
“有沒有興趣一起去喝一杯。”
——
陳二三吐出一口煙,隨即掐滅了手里的煙頭,慵懶的眉眼帶著淺淺的倦怠。
不知道Kevin去哪了,他手上已經拿了一堆名片,打算待會兒丟給對方之后就直接離開。
他實在不耐煩這樣的場合,更懶得去和那些人周旋,相信Kevin很樂意幫他處理這些東西。
將煙頭彈進垃圾桶,他推開陽臺的落地窗,一入場就看到大廳中心圍滿了人。
他一眼就看到站在中央鶴立雞群的祝吾。
似乎是被吵的心煩,那雙高傲的眼眸帶著不耐煩。
他愣了一下,大步走了過去。
祝吾被吵的煩不勝煩,想要所有人都閉上嘴。
他并不關心什么主秀模特,也不想簽什么合同,他只想找到陳二三在哪里。
“不好意思,這是我的模特。”
垂在身側的手被握緊,祝吾側頭看著身邊的陳二三,不耐的情緒被撫平,抬起的指尖也悄然落下。
“Sela先生,正好你可以看看我們公司的條件,絕對數一數二……”
“Sela先生,不知道你最近有沒有什么計劃,我們可以談……”
“Sela先生,我只想請這位先生喝一杯酒,不知道方不方便……”
“不方便。”陳二三面帶微笑,眼中卻沒有任何笑意地拉著祝吾往外走。
對方卻不太高興。
“Sela先生,希望你能明白,你要想在這個行業待下去,你就要……唔……”
說話的中年男人神色驚恐。
他的嘴巴粘在一起說不出話了!
“唔……唔唔……”
他臉色慘白的向著四周求救,卻發現身邊的人好像看不到他,仿佛他不存在一樣。
看到中年男人恐懼慌張的神情,祝吾冷漠的收回視線。
所有的眼神中只有對方的眼神最骯臟。
他指尖一揮,場內沒有任何變化,中年男人卻猛地一個踉蹌,眼神空洞……
“你怎么來了。”陳二三把他帶到無人的角落。
本來祝吾還不覺得小黃毛的話有值得聽的必要,現在聽到陳二三這么說,他卻瞬間覺得不高興起來。
“我不能來嗎。”
陳二三看著他眼中的不滿,垂眸輕笑,環著他的腰靠在欄桿上說:“沒有。”
祝吾放松身體,將手搭上陳二三的肩,湊過去聞了聞,忽然說:“你身上有別人的味道。”
陳二三側過頭,想到或許是寒暄中不小心沾到了某位女士的香水味。
他收緊手臂,手心貼著祝吾的后腰,眉眼帶笑地說:“你不喜歡嗎。”
祝吾撫過陳二三的肩,像擦去了什么灰,香水的味道消失,他眉頭微松地開口:“不喜歡。”
聽到他這么說,陳二三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大多數人都在酒會里寒暄尋找機會,陽臺的角落沒什么人,連燈光都照不全,一半亮一半黑。
陳二三和祝吾站在陰影里,寒風雖冷,卻也更能通過緊貼的身體汲取溫度。
祝吾那雙淡金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陳二三,之前那些圍在他身邊的人他一個都記不住,甚至覺得那些人的臉像寡淡的白開水一樣空洞模糊。
可陳二三就很好看,細長的眉,瀲滟生情的眼,高挺的鼻梁還有微揚的唇。
連朦朧的月光都降下銀輝鍍在陳二三的臉上,美的清晰又具體。
祝吾忽然環住陳二三的脖子,依偎進陳二三的懷里,將臉輕輕地靠在陳二三的肩上。
陳二三神情一頓,隨即用力抱緊手中的腰。
兩人身體緊貼,連心跳都清晰可聞。
其實祝吾不知冷熱,夏天不會讓他覺得炎熱,冬天也不會讓他覺得寒冷。
可他還是喜歡陳二三溫暖的體溫。
每次陳二三抱住他的時候,都會讓他有種全身心都放松的安全感。
祝吾并不是由生靈孕育而生,所以他不知道躺在母親子宮里是什么感覺。
他生來就在幽靜的深山,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眼是廣闊的天空,第一個擁抱是身下潮濕的土地與粗糙的雜草。
那一整座山都是他的。
那一整座山也只有他一個。
后來,他抓了很多小妖怪,他還去看過所謂的人類世界。
他們都成群結隊,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
祝吾只覺得吵。
他覺得自己是最獨特最高貴的存在,他不需要成群結隊,也不需要有人和他說話,他只要他們俯首臣稱。
但他還是會常常待在他們身后,靜靜地看著他們嬉笑玩鬧。
再后來,他把所有的小妖怪都抓了起來,他還要去侵.占人類世界!
不過是些孱弱不堪的螻蟻,他要把他們抓起來,天天讓他們給他表演節目!
可那些人類太瘦太弱了,連飯都吃不飽。
祝吾不想費力去養他們,所以他偶爾會去看看他們,看他們“長大”了沒有,變“強壯”了沒有。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一年年的走。
好多人類死了,又有好多人類出生了。
他等啊等,總是等不到他們“長大”。
那些人類還天天內訌打架,看的祝吾直搖頭。
這么麻煩的人類,他一點都不想養。
被他抓起來的那些小妖怪也不聽話,總想教唆他去攻打人類世界。
他覺得好煩。
明明他才是最強大的魔王,憑什么要聽那些小妖怪的話。
那些人類脆弱的要死,搶回來又怎么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還要管飯。
他才沒這么傻。
再后來……
有小妖怪背叛了他。
祝吾覺得很憤怒,還有一絲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難過。
——
陳二三側頭看向祝吾,忽然發現祝吾靠在他身上睡著了。
他臉上一愣,隨即眼神柔和下來。
看到大廳里的酒會還在繼續,陳二三用手機發了個消息給Kevin,然后小心翼翼地脫下外套蓋在祝吾的頭上,再托著祝吾的大腿將他抱了起來。
祝吾兩只手環著他的脖子,安安靜靜地枕著他的肩頭,睡得一臉安詳。
他掀開衣服,吻了吻祝吾的鬢角,一只手托著祝吾的臀,一只手摁著祝吾的后腦勺,直接通過陽臺的小門下了樓。
外面月明星稀,雪還沒化盡,帶著冬日的寒意。
陳二三穿著單薄的襯衫,卻在滿心柔情中感覺到了由內而外的暖意。
忽然,月亮停在了他的頭頂,像一盞燈照亮了他腳下的路。
不,是照亮了他懷里的祝吾。
被他抱在身上的祝吾似乎在動,蓋在頭上的衣服也被撐了起來。
不對,不是祝吾在動,是祝吾的后背……
一對黑色的翅膀從衣服里鉆了出來。
陳二三:“……”
翅膀很像天使的羽毛翅膀,卻不是純潔的白,而是濃郁的黑,毛絨絨的羽毛非常濃密,可能是沒有展開的原因,看起來還有點胖乎乎的。
陳二三試探著將手摸了上去,翅膀抖了抖,卻似乎認得他是誰,異常乖順地貼著祝吾的背。
他忍不住滾動著喉結,沿著鋒利的骨節摸上祝吾的肩胛骨,黑色的羽毛與瓷白的皮膚,交映出一種神秘又墮落的美感。
他能明白,他的麗麗當然不是什么天使。
有時候那雙淡金色的眼睛會閃過一絲危險的色彩,像是一只快要蘇醒的獸。
還有那張不似真人的臉,并非全然是美的令人心馳神往,偶爾細看也會讓人心驚膽戰。
即便對方被他養順,慵懶而無害的模樣沾染了煙火氣。
可一種非人的、神秘的、仿佛來自遠方的氣息還是會讓人感到恐懼。
此時此刻,這對不應該出現的翅膀更是讓這種詭譎未知的危險感升到了頂峰。
陳二三心跳加速,一種不受控制的沖動在他心里翻涌。
是來自本能的心悸,還有不受控的興奮。
他側頭吻著祝吾的耳垂,一路吻到了修長的脖頸。
祝吾呼吸一重,卻還是像身在搖籃里那樣睡的毫無防備,安心而愜意。
那對漆黑的翅膀卻在輕輕抖動,明明危險又神秘,卻溫順的環抱住陳二三的身體,似乎在對他的吻給予回應。
這一刻,陳二三心里的刺激感和滿足感幾乎要破體而出。
甚至有種想被祝吾吞吃入腹的沖動。
哪怕他是怪物也沒關系!
他愛他!
愿意被他吃進肚子里,融于血肉中!
他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緊緊地抱著懷里充滿危險的“怪物”,同時拉起衣服蓋住了屬于他的寶物。
第50章
陳二三不想這么快上車,他想抱著祝吾多走一會兒。
在寧靜的夜色里,懷里的重量有一種沉甸甸的踏實感。
既填滿了陳二三心里的空缺,也給他帶來一種不舍得放手的貪戀。
——
鄭少踉踉蹌蹌的從酒會出來,渾身都帶著酒氣。
他本想來看看有沒有能看得上眼的模特,卻沒有一個合心意的。
自從那次在病房里做過那場夢之后,他看誰都差點意思。
本來他也動過想把人找到的心思,可無論是監控還是其他人說的話,都告訴他那只是一場夢。
那時鄭少捂著自己被打腫的臉,不禁恍惚,難道真的只是一個夢嗎。
久而久之,鄭少自己也分不清了。
他醉醺醺地坐進車里,醉眼朦朧地看了好一會兒才啟動車子。
就在這時,前面有個人影走過,明亮的路燈將那張臉照的十分清晰。
鄭少醉的連掛檔都掛不明白,卻一眼就認出了陳二三的臉,當下就一臉陰鷙地盯著前方。
出院之后,他被余少警告過不要去動陳二三,他也確實消停了很長一段時間。
可這不代表他不把這筆仇記在心里。
甚至隨著時間的發酵,他把所有的羞辱和仇恨都算在了陳二三頭上。
現在想想,當初趙大少那句話沒有說錯,鄭二少確實是個實打實的草包。
他上有一個繼承家業的哥哥,下有一個嬌生慣養的妹妹,處在中間的他完全就是放任自流的狀態。
在他們這個圈子里,沒底線的人很多,可像鄭少這么沖動沒腦子的卻很少。
哪怕當初吃了虧也不會得到教訓,只會讓他積壓在心里的戾氣越來越重。
此時被身體里的酒精一激,鄭少心里的報復欲無限膨脹,那雙眼睛都泛起了紅血絲。
他死死地盯著陳二三的身影,腦海里那些勸他不要動陳二三的話,還有余少警告他的話全都變成了最尖銳的恨意。
看著陳二三的臉,鄭少的呼吸越來越重,身上濃郁的酒氣也在蒸發著他為數不多的理智。
他鄭少長這么大,一直以來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時候讓人騎到他頭上了還要他忍著!
陳二三算什么東西!
說是余家的親生兒子,現在還不是沒名沒分!
余家要真的這么看重他,早就昭告天下了!
一個鄉下來的野小子,給他鄭少提鞋都不配!
他憑什么不能動!
鄭少一踩油門,車子立馬向著陳二三沖了過去。
他呼吸粗重,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不受控制的發抖,那雙泛著紅血絲的眼睛紅的嚇人,里面更是帶著讓人膽寒的癲狂與陰狠。
不過他的腦子還沒有被酒精腐蝕干凈,知道撞死了人自己也要償命,所以油門沒有踩到底,但儀表盤也在瘋狂顫動,抱著一種要將人撞殘的兇狠。
在他看來,一個不被余家承認又沒權沒勢的鄉下泥腿子,只要不鬧出人命,沒有什么問題用錢不能解決!
——
一種強烈的危機感忽然爬上陳二三的后背,他回過頭,刺眼的車燈徑直打在他身上,讓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而就在他停頓的這一秒,車燈迅速拉近,陳二三感覺到對面的車向他沖了過來,他心頭一跳,身體反射性的想要躲開,卻不知道那輛車根本就是直沖他來。
就在車頭要撞上陳二三的那一刻,枕在陳二三肩頭的祝吾猛地睜開了雙目。
陳二三懷里一空,他的心臟極速下落,顧不上被燈光直射的刺激感,他連忙睜開眼睛,卻看到了令他這輩子都難以忘記的畫面。
漆黑龐大的翅膀仿佛遮云蔽日般令人心生畏懼,祝吾長發披散,一只手抵著車頭,刺眼的車燈穿過他的身體,卻像鍍在他身上的光
踩到底的油門讓輪胎瘋狂轉動,卻始終都無法前進一分。
“嘭”的一聲,祝吾的手掌穿過玻璃,抓著鄭少的領口,就這樣硬生生的把他拖了出來。
尖銳的玻璃刺破了鄭少的身體,刮花了他的臉。
可鄭少卻連尖叫都發不出來。
他臉色煞白地看著眼前這雙比野獸還要冰冷的金瞳,那張美的讓人不敢直視的臉充滿令人膽寒的壓迫感。
更遑論那雙能把月亮遮擋的翅膀。
鄭少被丟在了地上,祝吾站在車頂,每走一步,車子都要往下塌陷一分,等他一腳將車頭踹塌的時候,鄭少已經渾身癱軟,小便失禁。
這對于現代社會的人來說絕對是一副足以成為夢魘的存在。
高大挺拔的身體,漆黑龐大的翅膀,還有那雙冷漠高貴的金瞳,任何非人的特征都能讓人心生畏懼。
不是天使,也不是神明,而是從未知的空間突然降臨的怪物。
或許這一幕在幻想中能讓人充滿遐想,美到極致,美到驚心動魄,可美麗之余卻充滿危險。
這只能存在于任何非現實的虛擬世界,一旦真的降臨到眼前,所帶來的壓迫感絕對不是尋常的恐懼可以比擬。
那是足以讓人心臟驟停的存在。
陳二三也近乎停止了呼吸。
但他還是頂著強大的壓力一步步走了過去。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祝吾,眼里有驚艷,有癡迷,有溫柔,還有像飛蛾撲火般的瘋狂與堅定。
“麗麗。”
祝吾回過頭,金色眼眸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感情。
這種眼神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能將人殺死在原地。
可陳二三不怕。
他跨過鄭少的身體,一把將祝吾摟在懷里。
祝吾渾身一顫,隨即軟下身體。
“我要殺了他。”
他眼中升起一絲殺意,可手背卻猛地傳來一陣深入骨髓的灼痛,像是警告。
“陳二三,他想傷害你。”
祝吾不甘心的將臉埋在陳二三的肩頸,語氣帶著濃烈的憤怒,還有一絲委屈。
陳二三輕撫著他的長發,柔聲說:“沒關系,他傷害不了我。”
祝吾的翅膀在陳二三的安撫中逐漸乖順地貼在他的后背,那身仿佛能將人凌遲的氣勢也慢慢消失。
他抬手摁上陳二三的胸口,陳二三卻抓著他的指尖在唇邊吻了一下,將他抱進不遠處的車里,溫柔地說:“剩下的我來處理,你坐在這里不要動。”
陳二三撿起衣服將他整個蓋住,又親了親他的唇,“等我。”
祝吾抬起頭,從衣服的縫隙中,他看到陳二三走到路燈下打電話,察覺到他的視線,陳二三回頭對他笑了一下。
溫柔又充滿安全感的陳二三逐漸撫平了祝吾心里的戾氣。
沒多久,Kevin先一步趕來,余小姐緊隨其后。
Kevin還是一貫的看熱鬧不嫌事大,拍了拍陳二三的肩,陳二三的腳步踉蹌了一下,他拂開Kevin的手,露出來的半張臉有些蒼白。
余小姐的臉色就很冷漠,她有幾分厭惡地看著地上神色恍惚的鄭少,雷厲風行的讓保鏢把鄭少拖走了。
隨后不知道余小姐對陳二三說了什么,陳二三露出了一貫客氣的微笑。
余小姐皺了下眉,但最后還是無奈的離開了。
Kevin也擺了擺手,不過似乎是有些不放心陳二三,沒走兩步又退了回來,陳二三卻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
“沒事了。”打開車門,陳二三溫柔地撫過祝吾的臉頰,將他垂落的鬢發別到了耳后。
祝吾抬眼看向陳二三,陳二三卻伸出一只手蓋住了他的眼睛。
“我先休息一下。”
聽到陳二三沙啞的聲音,祝吾這才發現陳二三的手在輕微的發顫。
他想要拿開陳二三的手,卻感覺陳二三的指尖忽然失去了力氣,無力地滑過他的手心。
他一把掀開頭上的衣服,只見陳二三趴在方向盤上,閉著眼睛,臉上毫無血色。
在無形的壓迫中,陳二三的精神也受到了強烈的沖擊。
他也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不想讓祝吾知道,不想讓祝吾擔心。
無論祝吾展現出多令人膽顫心驚的樣子,陳二三都有一種想要揉到懷里的保護欲。
只是他在處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后就撐不住了。
祝吾眼眸微動,忍不住抬起手,輕柔地撫過陳二三的五官輪廓。
看著陳二三蒼白的臉,他低下頭,輕輕地吻上陳二三的唇。
他依偎在陳二三的頸側,烏黑的長發傾瀉而下,落在了陳二三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