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冷云廷要遲軻在這兒看著許樂眠,直到找出項鏈。
遲軻現在有點兒煩,加錢也不樂意加班。
許樂眠沒嘴,他有嘴,直接把跨年買禮物的電子存證給他發過去,轉身就走,不再搭這倆癲公。
紀謙開車先把遲遠帆送回去。
遲遠帆離開后,車里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紀謙格外寡言少語,車內更加顯得寂靜,只有偶爾響起的引擎聲和輕微的呼吸。
遲軻心里明白他沒到生氣的程度,大概是在郁悶。
換位思考一下,要是明知道紀謙有事瞞著自己,被發現了還不坦白,那自己心情肯定也不是很好。
他凝視著窗外不斷倒退的街景,總覺得應該說點什么,又找不到開口坦白的點。
倒不是故意瞞著紀謙,實在是“說來話長”。
總不能開口直接說“我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是死后穿來的”吧?
那又要說什么時候穿來的,再解釋為什么死,最后說說不愉快的陳年舊事。
這些事情說起來就像洪水決堤,一旦開始就剎不住,得追溯到宇宙起源才算完,又不是講話劇,沒有說到一半還要拍板請聽下回分解的道。
遲軻一直很抗拒談論自己的過往,他認為被一個人完全知悉的感覺不亞于在上下班高峰期的馬路上裸/奔,毫無隱私和安全可言。
所以他從未跟人說過這些,前世的朋友都是階段性的,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全部的過去。
當然,有很多人好奇過,結果可想而知:要么碰壁后有眼力見地把好奇心收回去藏好;要么沒分寸地死纏著追問,最后被他劃出社交圈。
除非他樂意說,否則沒人能從他這兒翹出半點兒信息。
如果紀謙……
遲軻無聲嘆息。
紀謙還是不一樣的。
紀謙要是真的追問起來,他想他會如實相告,哪怕再不樂意再不情愿。
聽起來有點兒沒底線,但他本身就是這種非常容易偏心的人。
對待朋友和陌生不熟的人完全是兩種態度,朋友里又能分出一兩個格外特別的,這個世界里也就只有Ansel能被劃分到這個區域內。
至于紀謙,那是跟所有人完全不一樣的。
客觀點來說,不是優先級,而是最高級。
所以問不問給個準話啊,怎么不吭聲呢?
遲軻頗為頭疼地靠在車窗上,和遲來的暈車感抗衡。
車子剛好遇到紅燈,在路口緩緩停下。
一片撕開包裝口的話梅片被送到唇邊。
遲軻睜開眼,對著旁邊那張清晰優越的側臉意外挑眉:“什么時候帶的?”
“我的每輛車里都有。”紀謙沒看他,很酷地用下巴點點儲物盒,“我可不敢指望你照顧好你自己。”
遲軻笑了下,低頭咬走話梅片,三兩下嚼了咽肚子里,不客氣地說:“我想吃情人梅。”
要求還挺多。
紀謙“哼”了一聲,從儲物盒一堆零食里翻出個單獨包裝的情人梅遞給他。
遲軻不接。
紀謙又拿回來拆了袋子放他嘴邊。
遲軻這才勉強接受。
后半程兩人還是沒說話,但氣氛比剛才輕松不少。
至少被使喚兩次的紀謙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好了。
車最終停在小區附近一處被黑暗籠罩的角落。
這里靜謐得仿佛與世隔絕,只有他們的車像一座孤島靜靜地停駐。
遲軻看了眼手邊空的抽紙盒,用舌尖頂了一下嘴里的梅子核。
紀謙剛把車熄了火,手自然而然地伸過去。
遲軻猶豫地咬著后槽牙。
紀謙:“嘖。”
遲軻瞥他一眼,慢吞吞把核吐在他掌心。
紀謙下車先把核扔了,又打開后備箱拿出一包新的抽紙和濕巾,然后再過來給他開車門:“安全帶要我給你開嗎?”
遲軻跟設定了程序的機器人一樣,他說一下動一下,緩慢地按下安全扣,從容地下車,優雅地衣擺。
紀謙就看著他折騰,半天過去,眼皮都不眨兩下,表面上等他收拾完,實際上是在瘋狂等待:
快請我上去坐坐快請我上去坐坐快請我上去坐坐……
遲軻說:“今天辛苦你陪遲遠帆,謝了。”
遲軻心里卻想:快提要求,比如跟我上去聊聊。
紀謙清清嗓子,矜持極了:“不用跟我客氣。”
怎么光嘴上謝啊怎么還不說讓我上去吃個宵夜快說啊快說啊快有點兒實際行動啊!
遲軻:“改天請你吃飯。”
你要想今天也不是不行。
紀謙口袋里的手緊握成拳,忍住失落撇嘴的沖動:“那我現在走了?”
不要改天啊就要今天為什么不能今天今天不好嗎今天不是黃道吉日嗎!
遲軻:“嗯。”
就這樣?
紀謙:“。”
W!H!Y!
紀謙:“走了?”
不留?
遲軻:“注意安全。”
真走?
紀謙:“真走了?”
確定不留?
遲軻:“路上注意安全。”
到底走不走?
紀謙:“……”
紀謙:“啊!”
紀謙裝不下去了。
紀謙忍不住了。
紀謙要發瘋了。
就在紀謙準備把一肚子不少于八百字、憋了一路的控訴說出來,順便強行擠進他家門的時候,遲軻嘆了口氣。
“紀謙,”遲軻面無表情道,“不然跟我吵一架呢?”
紀謙差點咬到舌頭。
遲軻說話的時候平靜眨了下眼,長睫蜻蜓點水般飛快輕顫,給紀謙心臟都看抖了。
遲軻平靜地說:“你別跟我冷暴力。”
紀謙:“……”
紀謙可太冤枉了。
他不是想冷暴力,只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緒。
知道遲軻不想說,他也不想逼迫對方,但是自己不是個能憋住話的性格,很害怕沒控制好情緒給人壓力,萬一沒分寸地口不擇言問出來了怎么辦?
他知道遲軻對他挺好的,說不定真的會大度到滿足他的探知欲。
可紀謙舍不得那么做,他不想讓人不開心。
所以他一路上忍著沒跟遲軻說話,試圖調節一下這種心情找平衡。
正好遲軻一直盯著窗戶,可能沒休息好累了不想說話,紀謙也就順勢不開口了,沒想到會被誤解。
話雖如此,可現下聽到遲軻說出這句話,他心里就一個想法:
我可真不是個東西啊。
紀謙胸口像被石頭壓著了,呼吸有點不暢,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
“對不起。”
兩人忽然異口同聲道了句歉,頓了幾秒。
遲軻先反應過來,說:“我知道你不是冷暴力,完全沒到那個程度,剛剛是我沒控制好情緒,故意把話說重讓你不痛快的,對不起。”
紀謙忽然感覺進入肺部的空氣很涼,很辣,像加了冰的薄荷水在擠壓空氣,比剛剛更讓人難受。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聽起來更像嘆息。
“抱一下吧。”紀謙向上級打了個申請。
在遲軻點頭的第一時刻,他伸出手,把人圈在懷里,彎下脊背,薄唇擦過微涼的耳垂,將額頭埋在這人頸肩處。
他擁得很緊,遲軻甚至抬不起手抱回去。
幸好今天開的車還是SUV,他們藏在角落里,沒什么人注意到,就算有人注意到應該也不會多看,只是擁抱而已。
“不用對不起。”紀謙聲音隔著厚重的情愫悶悶響在耳邊,“遲軻,別跟我把對錯算得那么清楚,我不是來跟你比賽或者談判的,不想跟你分得那么明白。你不開心可以罵我可以打我可以跟我發脾氣,只是這種程度而已,你不需要道歉。”
遲軻身體漸漸僵住,清晰地感知到,那根名為“智”的線正在一點點崩斷。
這種感覺很陌生,他下意識抗拒情緒化的變動,生硬地說:“我不覺得那是小事,現下不解決,難道要等到以后吵架拿出來翻舊賬?”
紀謙揉了揉他耳朵,讓他放松下來,玩笑道:“哥哥,翻舊賬是因為那事兒沒翻篇,心里總惦記。你知道我是什么人,要真在意這種事,我會主動鬧的。”
遲軻克制地不讓呼吸聲顯得太亂,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還想再掙扎一下:“大家一開始都這么說。”
“所以你還是不相信我。”紀謙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聞言不覺失望,反倒松了口氣。
遲軻的信任很奇怪,他可以放心地告訴自己人命關天的秘密,卻不敢在情感人性上輕易相信別人,始終都只信任自己的認知和解。
紀謙稍稍松手,直起身靠在車門上,不再用埋肩的姿勢掛在他身上,放他后腰的手壓了壓,反把人結結實實抱在懷里,跟抱床上那堆毛絨玩具一樣用力。
“你跟我說實話,你道歉的時候,開心嗎?”
遲軻薄唇輕輕抿起來。
怎么可能開心。
一路上不跟他說話,下車也不說話,他快要不爽死了。
但是原則告訴他那么說確實不對,現在也不是談戀愛,更不應該要求太多,所以他趕在失控之前回過神,道了歉。
紀謙一副“你看吧”的表情,輕輕拍著他后腰,低聲道:“但你要我的道歉,我是心甘情愿的,不是在包容你的情緒,是我需要你的情緒。”
“因為真的很喜歡你,是所有都喜歡,好的,負面的,都喜歡,所以你的心情對我來說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你說我戀愛腦也好,反正在我這兒喜歡的人就是天,道邏輯都得往邊靠,真改不了,我得跟你說明白這點,讓你回答我的追求前先了解清楚。”
“遲軻,我這么解釋,你看能接受嗎?”
紀謙不怕遲軻在他這兒“任性”,就怕他太講道,永遠不逾矩,不越線,讓人看不透情緒。
哪有談戀愛還天天抓著是非分那么清的?
他追人就是要把人帶回家供起來的,萬事都比不上他心上人高興,忒彌斯來講道都沒用。
紀謙急著要答案,生怕遲軻不愿意在這方面相信他,不接受這個請求。
“我我。”他用下巴蹭蹭遲軻的頭發,嘟囔道,“快說你能接受。”
“你真是……”身側緊握的手倏然卸了力道,遲軻感覺原則都被他蹭沒了,再蹭下去,他想他會很想要一個親吻。
遲軻沒有試過這么跟人相處,但紀謙說得對,他不能把規則第一放在這段關系中,因為這段關系本身就沒有規則。
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是兩個人。
“我知道了,”遲軻閉上眼,靠在他身上,低聲道,“可能很難改,但我會試一試。”
紀謙瞬間笑開,親昵地抱了又抱:“好了,那該我解釋了。今天開車沒說話是因為怕我問了你不開心,但是現在看來我不問你也不開心,那我還是問吧,你腿上——”
遲軻:“不想說。”
紀謙:“。”
紀謙故作受傷:“那么快就被拒絕了嗎?都沒有猶豫的?”
“不是你說的嗎?”遲軻挑了下眉,“我當然可以告訴你,只是現在說出來應該不開心,但說不定以后哪天會很樂意告訴你。我坦誠到這個程度了,你要等嗎?”
“陽謀啊。”紀謙無奈一笑,“哥哥都這么說了,我哪里還能不懂事?等,當然等,我相信總有一天能從冷宮出去得到皇上獨寵的!”
“你就貧吧。”遲軻扶著他肩膀站直,從他懷里脫身而出,“我答應你的要求,公平起見,你是不是也該答應我一個?”
紀謙很期待地點點頭:“你說。”
“不許有任何事情瞞著我。”每個人的底線都不一樣,紀謙要的是遲軻百分百信任和依賴,遲軻要紀謙絕對的坦誠,“任何的意思包括但不限于工作,生活,情緒,我不一一舉例了,但你能明白的,對吧?”
比如今天,紀謙不用自己憋著調節心情。
他不是神仙,有時候也猜不透紀謙,這種感覺讓人不安到了極限,他會煩躁到失控。
紀謙思考兩秒,很干脆地點頭:“明白。”
其實他們要的都一樣,只要遲軻以自己的心情為優先,他就不會難以開口。
遲軻彎起眼睛,雙手捧住他的臉,愛不釋手捏了捏,左手一路向下,細膩的指腹順著人體結構滑動,慢慢地抓住那截脖頸,掌心貼著動脈,拇指落在凸起的喉結上打了個圈。
紀謙沒被人這么摸過,無措的手向后撐在車門上,喉結忍不住滾了一下,眼神閃爍,耳朵又開始泛紅。
“明白就好。”遲軻很滿意他的反應,“現在你可以答應了。”
“?”紀謙不可置信,“沒得選擇?”
“嗯,沒得選。”遲軻難得露出明晃晃的得意笑容,比這座城市的夜景還要耀眼,“怎么啊紀謙,遇上霸王條款了。”
兩人的胸腔幾乎快貼在一起,紀謙分不清那么震耳的心跳聲是誰的了,大腦一熱牙一咬,答應下來:“行,簽,都簽,都答應你。”
答應得倒是挺好。
“做不到怎么辦?”遲軻本人就是個大忽悠,當然不會相信簡單的口頭承諾。
紀謙霸王條款都簽了,也不在乎這點兒細節了,大方道:“任你處置。”
有這句話遲軻就放心了,收回手放進口袋,后退兩步:“今天就這樣,你回去吧。”
“?”
這叫什么?用完就丟?翻臉不認人?
哪里來的渣男!
紀謙叉腰“哈哈”了兩聲:“回去,當然要回去,我正打算要回去呢。”
遲軻:“我送送你?”
“送我什么?送我上車?不用,完全不用,我哪兒敢勞煩您?”紀謙作勢開車門,“走就走!”
遲軻禮貌地比了個“請”的手勢。
紀謙:“……”
紀謙心窩拔涼:“我這次是真的真的要走了!”
遲軻:“我敲鑼打鼓歡送一波?”
紀謙氣得肺都快炸了。
但很快,對上遲軻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忽然福至心靈,猛地把門關上,躥到遲軻面前哼唧道:“好吧哥哥我根本不想走,請我上去吃個宵夜好不好?”
遲軻晲著他:“所以剛剛是假的想走?”
紀謙瘋狂點頭:“嗯嗯。”
遲軻眼尾有了點兒微妙的弧度,像緊繃后的舒展放松。
紀謙把他微表情看在眼里,恍然發覺自己可能抓住這位祖宗的情緒開關了。
遲軻:“那——”
“好的我承認十五分鐘之前那次當然也是假的,哪里舍得走呢?”紀謙迫不及待地搶著說,雙手討好地在胸前比了個愛心,“我超愛你的哥哥。”
這回饒是遲軻都忍不住抖了一身雞皮疙瘩。
但無法否認的是,這話確實讓他聽滿意了。
他感覺自己也真是病得不輕,居然會因為這么做作肉麻的話而感覺神清氣爽。
“行了,”遲軻捏了一把紀謙的耳朵,愉悅道,“上來吧。做三明治?”
“都可以,我不挑,我超好養活。”
紀謙笑瞇瞇跟在后面,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得意地挑了下眉。
作者有話要說:
遲總心防很重,安全感全部源于自身足夠強的能力,所以掌控欲和勝負欲特別強,抗拒依賴任何人,為達目的可以忽視自我(比如為了不讓紀謙失望,哪怕自己不開心也會告訴他想知道的事情)但對紀醫生來說,遲軻本人的情緒體感比一切都重要,為此謙子對他有著毫無底線的縱容和耐心!
【作者os:切,就是兩個戀愛腦[攤手]】
第52章
假期過得很快,盧麗娟和遲遠帆回去后,遲軻工作又忙了起來。
幾天后,他抽空去醫院看望了蘇瑾棉。
當然,不全是為了看望,主要是為了她訂婚的禮服去當面溝通一下。
冷云廷自從知道他大哥的訂婚宴是自己特助負責,單方面跟遲軻冷戰了好幾天,聽到他要去醫院看蘇瑾棉,下班后把人堵在辦公室門口恐嚇。
“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吧?”
遲軻眼里飛快閃過一抹看智障的憐憫。
對你知根知底的大哥是人家未婚夫,兩口子把門一關,該說的不該說的都應該早已經說完了。
“知道。”遲軻懶得爭辯。
“那就好。”冷云廷頂著倆黑眼圈,從書桌抽屜里拿出一個卡地亞的包裝盒,“我等會兒要趕飛機,來不及過去,這個,你幫我捎給她。”
遲軻意外地接過來。
最近老爺子給冷云廷安排了不少工作,這個舒服慣了的少爺第一次忙得焦頭爛額,沒空再去管那些情情愛愛,都沒來及去哄許樂眠。
那天晚上項鏈沒找到,許樂眠回去后便不再搭他,兩人僵持至今。
遲軻知道冷云廷這幾天都在看首飾,以為他要去哄許樂眠,還跟紀謙感慨了一下這人終于知道追人要親力親為了,沒想到這原來是給蘇瑾棉的慰問禮物。
離譜,但事發在冷云廷身上就顯得很合。
“別說是我送的。”冷云廷一副情圣的模樣,“當然,也不能說是你送的。”
遲軻:“。”
那我撿的?
……
“這誰送的?”蘇瑾棉躺病床上,瞧著比上次見面瘦了點兒,但精神氣還不錯,面色紅潤,“別說是你撿的啊。”
遲軻攤手:“反正不是我買的。”
蘇瑾棉“啊”了聲,沒再多問,把禮盒放在床頭柜上,看都沒看一眼,不耐煩道:“麻煩死了。”
跟聰明人說話就這點好,點到即止還能心知肚明。
遲軻說:“我可以直接幫你還回去。”
“沒事,不用麻煩你,我可不想欠你個人情。”蘇瑾棉知道這人心眼兒多得像蓮藕,生怕欠債,“我直接給他哥,讓他哥看著辦。”
提到冷柏堯,遲軻想起昨天在紀謙辦公室喝悶酒的冷柏堯,好奇道:“你們這兩天吵架了?”
“吵什么啊,是他單方面無取鬧。”蘇瑾棉躺進枕頭里閉目養神,“他就是個大神金。”
“怎么說?”遲軻搬了把椅子坐下。
冷柏堯喝酒不喜歡說話,昨天醉得腿都站不直了,愣是不說為什么買醉。
遲軻好奇心不強,沒什么反應,倒是給吃不到瓜的紀謙急得團團轉。
“你什么時候對這些八卦好奇起來了?”蘇瑾棉“嗬嗬”地壞笑,“哦~幫別人打聽的呀?”
遲軻沒正面回答:“喝水嗎?”
“溫水一杯,要冷熱各半恰到好處有點燙但不會燙傷的溫。”蘇瑾棉說完自己都樂了,像極了要求五彩斑斕黑的邪惡甲方,“謝謝遲總。”
遲軻也沒吐槽,憑感覺接好水,倒了一些在手背上試溫,確定沒問題后遞給病人:“冷總因為什么無取鬧?”
蘇瑾棉看著他操作了全程,還沒來及感動于對方的細心就聽到這個問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好吧,這杯恰到好處的熱水沒有紳士對病人的人文關懷,只有昏君對禍國妖妃的偏心眼子。
她識趣兒地見好就收,咕咚喝了半杯,緩緩道:“冷柏堯是真有病,他要把我的闌尾空運去愛爾蘭下葬,說是跟他合葬在一起,能省下一塊地的錢。”
遲軻:“。”
遲軻居然半點不意外:“那他成功了嗎?”
“怎么可能成功?我不可能同意的好嗎,這太荒謬了。”蘇瑾棉蹙眉,“怎么想的?居然把闌尾葬在愛爾蘭?”
遲軻:“我也不……”
蘇瑾棉說:“我的闌尾就算死掉了也是我的一部分,才不會讓它跟我永遠隔著那么遠的距離!而且憑什么我的闌尾要跟他的一起下葬?就為了省錢?笑死,我絕對不會接受的,我的闌尾完全值得長眠在三室一廳的大house里。”
遲軻舌尖抵了一下上顎,咽回未盡之言。
……他身邊是沒有一個正常人了嗎?
蘇瑾棉:“遲總,你說是不是?我拒絕他有錯嗎?”
“確實是他無取鬧。”遲軻不想再繼續這個非人類的話題,把禮服的初版上色設計稿打開,“先看看這個吧,那邊今天就要開始動工制作。”
蘇瑾棉注意力被設計稿吸走,暫時放下了因闌尾燃起的怒火,拿起pencil認真地在平板上寫寫畫畫。
蘇瑾棉很懂藝術,不是稍有涉獵,而是精通。
她參與過朋友的市場品牌服裝設計,資助過有藝術天賦但沒資源的學生,在大學樂團里混過一段時間領唱,舞蹈也得到過首席舞蹈老師的認可……
才藝之多讓人難以想象,只驚鴻一瞥的話,的確很容易成為別人心中的“白月光”。
看到遲軻低頭玩手機,蘇瑾棉調笑道:“你怎么不好奇我哪里來的那么多時間學這些?”
時間這種東西,擠一擠總會有的。
作為修雙學位拿高績點的同時還在創業和自學語言并且培養了射擊高爾夫保齡球調酒制香等技能的卷王,遲軻對已知答案毫無探究欲。
路是自己選的,大家冷暖自知,就算問了知道了又怎樣?
蘇瑾棉不需要別人的憐惜和驚奇。
“問了也學不來,我知道蘇總很厲害就夠了。”遲軻禮貌地笑了下,“不過還是要注意身體……對了,下次需要就醫可以選擇我們醫院,肥水不流外人田。”
蘇瑾棉捂著肚子大笑起來:“遲總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哎喲,刀口疼。”
遲軻放下手機,謹慎道:“流血了?”
“沒有沒有,問題不大,就是笑抽了,緩一下就好。”蘇瑾棉渾不在意地擺手。
確定她沒事,遲軻又拿起了手機。
比起訂婚禮服和病床慰問,果然還是紀謙更讓他感興趣。
【了不起的紀茨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冷柏堯真是個瘋的,笑死我了啊啊啊啊!】
【k:另一位也不遑多讓,看樣子只是不想合葬,但對葬禮還是比較躍躍欲試的,可以讓冷柏堯給她介紹一下葬禮團隊。】
【了不起的紀茨比:他那團隊還是我介紹的呢!】
遲軻:“。”
差點忘了,論精神狀態,這位才是一騎絕塵的個中翹楚。
【了不起的紀茨比:豪門獨子現在沖出門打算去醫院了/哈士奇狂奔.jpg/】
【k:好,我正好下班。】
【了不起的紀茨比:回家嗎?】
【k:嗯。】
紀謙喜歡找人聊天,每天都會發很多消息,如果不是知道他工作忙得像個陀螺,遲軻會誤以為這是個閑散的無業游民。
他懷疑紀謙把工作以外的所有時間都用來和自己聊天了。
不過遲軻不會因為他發消息多就懶得回,醫生的每一分每一秒休息時間都是擠出來的,消息多不代表不珍貴。
所以正事也好廢話也罷,能秒回的他都秒回,不能秒回的時候也會等空下來句句引用回答,字數不多,但讓人每個字都有著落。
不過紀謙黏人卻不纏人。
只說了聲在回去路上,紀謙知道他暈車,消息就沒再發過來了。
遲軻閉上眼,想到回去還得吃飯,一陣頭疼。
他口味比較挑,挑得很特殊,以至于前世請保姆阿姨都請不到滿意的。
太咸太甜太辣太油都不行,有蔥姜蒜韭菜香菜蒜苔這種重口的一律不要,海鮮和肉要新鮮不腥,但不能用重口的調料腌,不吃肥肉不吃動物皮、頭尾和內臟,能接受的綠色蔬菜屈指可數,黃瓜和西紅柿不吃熟的,不喝甜湯以及放了雞蛋的咸湯……
挑挑揀揀,能吃的外賣沒幾家。
平時喜歡的都是高檔中餐廳,沒外送,也不能天天出去吃,行程加吃飯動輒兩小時起步,他沒那個閑情雅致;好不容易選中一家又可能踩雷,費時又費力;上一天班快要累死,回家根本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做飯上。
對他來說,吃飯真的是人生無解難事之一。
后來不餓到極限他干脆不吃,沒想到胃會養出那么嚴重的病,明明一開始也沒有多疼啊。
遲軻早先是擺爛的,反正都一身病了,不多這一個,大不了病死,該不吃還是不吃。
重生后沒了要命的心臟病,他才開始惜命了,盡量定點吃飯。
不過最主要還是身邊有個當醫生的朋友。
遲軻寧愿多花點時間把身體養好,也不想被紀謙抓著耳朵嘮叨上十天半個月。
前幾天紀謙比較閑,會在辦公室點好餐等他下班過去一起吃,有時候還會專門點好餐準備好食材請廚師現做。
但今天紀謙有飯局,晚餐只能他自己解決了。
由奢入儉難啊。
遲軻嘆了口氣,打算回家下個不放蔬菜包、只放四分之一調料的方便面湊合一下。
反正把肚子和胃填滿就行,也不求什么味覺享受。
不料車停在小區門口,他看到了一輛熟悉的紅色超跑。
遲軻頗為意外地走過去:“你怎么來了?晚上不是有飯局?”
“是啊,所以不能陪你一起吃飯了。”紀謙下了車,把一個包裝精美的保溫袋遞給他,“你之前說味道不錯的那家中餐,來得剛好,還滾燙呢。”
遲軻挑眉:“你專門跑來一趟就是送餐的?”
“我要不來,某人八成吃泡面。”紀謙看了眼手表,沒有多說什么,“好啦我走了,你早點休息嗷。”
他沒要關心,也沒要擁抱,風風火火地離開,真就是來送頓飯的。
不過遲軻上樓打開保溫袋,看到里面有一支開得正艷的玫瑰花,包裝精美,纏繞的絲帶另一端是一個絲絨小盒子,里面躺著兩枚精致的袖扣。
絲帶最后扎了個很標準的蝴蝶結,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紀醫生的手法。
他拆了包裝紙,把莖身刺被剃干凈的玫瑰放進花瓶,手指撥弄了一下枝葉,眉梢輕輕揚起。
竟然真在實打實的追人。
還以為只是隨口說的什么play呢。
……
紀謙追人的動靜很大,大到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但巧妙地沒有給遲軻帶來任何困擾,不會嚷嚷著要全天下一定知曉。
從這件事就能看出身邊人有哪些智商不在線。
Ansel跟他倆一起吃過一頓飯就看出來了,事后在聊天框給遲軻發了二十多句“我操”,質問他為什么不說那個妲己就是紀院長。
而冷云廷天天跟遲軻和紀謙待在一起,一個多月過去才說:“遲助,你離紀謙遠一點。”
彼時遲軻正在安排下周的行程,聞言不解道:“為什么?”
冷云廷壓低聲音:“接下來這個消息我只給你說,你別出去亂說。”
遲軻洗耳恭聽。
冷云廷:“紀謙跟他哥紀頌關系不好,你跟他那醫院的事紀頌知道了,前段時間我們去喝酒他開玩笑說要把你從我手里挖走——當然,你放心,我不會把你交給別人的。但是他提到你的時候語氣不是很好,你自己長點心。”
冷云廷都能聽出“語氣不好”,想必是很不好了。
遲軻感慨地看著他:“二少。”
冷云廷難得從他嘴里聽到這個稱呼,驚訝道:“怎么?”
遲軻:“您長大了。”
果然苦難最能磨練人,連續倆月晝夜不分地工作,冷云廷都練出心眼了。
冷云廷:“……”
聽起來怪怪的,他略一思忖:“算贊美嗎?”
“當然算。”遲軻寫完日程表的最后一欄,眼尾忍不住墜下來,心累地抓了一把頭發。
怪不得冷云廷長心眼了。
原著中最關鍵的節點,也就是許樂眠發現自己是替身的情節,馬上就要來了。
這是主角雙方變化最大、成長最快的一段時間,也是最為波折鬧騰的一段時間,占據了全書長達百分之七十的篇幅,所有人都會因為這兩位主角忙得團團轉。
至于他們“成長”的方向是否為正向,那就不好說了。
遲軻把日程表發過去:“冷總查收一下,沒問題我就這么安排了。”
“你看著辦就好。”冷云廷很想當甩手掌柜,可對上遲軻冰冷帶殺意的眼神,還是悻悻接收文件,“啊,沒問題……等等,這什么情況?”
他錯愕地瞪大雙眼:“冷柏堯的訂婚宴和許樂眠那部劇的開機儀式在同一天?不能錯開?”
遲軻:“訂婚宴日期是董事長決定的,開機儀式是導演和全體資方決定的,是良辰吉日。”
言下之意:排不開。
冷云廷蹙眉:“開機在中午,訂婚宴在晚上……行吧,應該來得及,你去幫我準備一個給許樂眠的禮物,好久沒見他,應該冷靜下來了,今晚我去別墅。”
項鏈事件后,兩人陷入了一個很微妙的狀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架情景跟中了詛咒一樣無限循環:
【許樂眠,你有完沒完?】
【冷總,我……】
【許樂眠,你到底有什么不滿你說啊!】
【冷總,我沒事。】
然后許樂眠就會被強吻,兩人開始踉踉蹌蹌。
隔了幾天同樣的對話又會以另一種形式重現:
【許樂眠,我不就兩天沒回你消息嗎?鬧什么脾氣?】
【冷總,我知道您忙,】
【許樂眠,那你板著臉給誰看的?】
【冷總,我沒有。】
然后許樂眠就會再次被強吻,再次踉踉蹌蹌。
遲軻都看麻了,這兩位活爹只要開始吵架,他就熟練地去廚房避難,蹭一蹭王媽做的可口小點心。
今晚也不例外。
客廳的冷云廷剛準備嚎,遲軻便轉身溜去廚房:“阿姨,能不能給我說說這個檸檬蛋撻怎么做的?”
不酸不甜,入口即化,只有檸檬淡淡的清香。
“你喜歡呀?”王媽捂著嘴直笑,“前天紀醫生來的時候也問我要這個蛋撻做法了呢,他說你一定喜歡吃。”
遲軻咬著小叉子“唔”了一下,多吃了幾口。
王媽笑得更燦爛了:“小遲,你悄悄告訴王媽,你是不是在跟小紀談戀愛呀?”
遲軻搖頭:“沒有。”
“小遲,跟我你還瞞著做什么?”王媽嗔怪道,“你剛剛那笑容跟我家老頭當年收到我情書時一模一樣!”
遲軻:“。”
沒有。
不可能。
絕無此事。
遲軻把嘴角抹平,淡定的吃完蛋撻往外走:“阿姨您忙,我不添亂了。”
他怕極了被人追問感情生活,連忙往外躥,熟料在轉角處被管家抓住了胳膊:“遲助,關于紀醫生……”
遲軻剛想說“我們真的沒有談戀愛”,卻見管家眼神復雜地說:“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一個事情。”
遲軻搖頭:“吳叔,他有事會自己告訴我的。”
他并不想從別人口中聽到紀謙的小秘密。
“有些他可不一定說啊。”管家難免有些急切,像極了為孩子操碎心的老父親,生怕自家小孩被壞人騙走了,“我知道遲助是什么人,也是了解你才多說了幾句,你不要怪我多事,只是覺得你該有這個知情權。我不知道具體什么情況,只把我看到的說給你聽,其他的你自行判斷。”
說完也不問他意見了,一股腦吐露:“紀醫生人很好,我對他沒有任何偏見。不過兩年前和許小少爺剛認識的那會兒,他經常偷偷看小少爺,有一次我不小心聽到他們問診時聊天,紀醫生說認識小少爺是他那些年最開心的事情……也可能是我想多了,紀醫生或許只是隨口一說,其實并沒有那個意思。”
遲軻:“……”
遲軻:“?”
作者有話要說:
怕大家等太久,今天更新提前放出來啦(趕論文趕到神志不清的作者滑跪致歉)明天還是晚九更~
第53章
冷家和蘇家聯姻,算得上圈子里一大重磅事件。
訂婚當天,遲軻需要負責宴會各項安排的布置決策,沒有閑心去管冷云廷那邊的事,也不知道兩位主角開機儀式上會發生什么。
冷柏堯先一步到地方踩點。
遲軻跟他握手道賀:“恭喜冷總,訂婚快樂。”
“幸虧有遲總幫忙。”冷柏堯今天面色格外的好,掏出一個大大大紅包,“討個彩頭,別嫌棄。順便提前恭喜遲總下周就能離開星棉娛樂,來到總部工作。”
冷老爺子之前說的調職終于提上了日程。
但跟遲軻預想的有所偏差。
遲軻以為董事長會給自己一個項目或者公司負責,沒想到是直接把他調去總部在身邊當董助。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董事長身邊當紅的心腹了。
遲軻說不上來開心不開心,反正不管哪個職位,上頭都有老板。
坐的既然不是一把手的位置,那是什么都無所謂了。
不過冷云廷昨天聽到這個調令后去老宅鬧了一通,遲軻不在場,后來也沒收到冷云廷的消息,不知道怎么收尾的。
“多謝。”遲軻不客氣地收下紅包,“先去換禮服吧,兩個小時后安排車送您去接蘇小姐。”
“行,”冷柏堯走前回頭看他,“哦對了,紀謙今天要跟紀家那些人一起進場,估計會晚點到。”
這點紀謙早發消息說過了。
遲軻點頭:“好。”
“哦還有,”冷柏堯真的很喜歡吃瓜,“你這幾天忙得沒跟他見面,他天天在家跟個怨夫一樣以淚洗面。”
遲軻:“。”
這浮夸勁兒跟蘇大小姐一模一樣。
大家都是要上班的社畜,不如有寒暑假的大學生那么閑,哪還能真把精力全放在情情愛愛上面?
遲軻心說哪里至于那么浮夸?
但送走冷柏堯,轉頭還是給紀謙發了個消息。
紀謙沒有秒回,大概是在紀家處那些麻煩事。
他從置頂聊天框退出來,看到了熱搜。
【星棉娛樂CEO空降《愛在雨落時》開機儀式現場】
發帖人是個沒什么名氣和熱度的狗仔,配圖卻是一張角度很偏卻很親密的冷云廷照片,只露出了鼻子以下的部分。
……
“媽媽,你在做什么?”許樂眠拿著手機打電話,聲音壓的很低,眼里滿是不安和慌張,額頭布滿了細密的汗水,“你怎么可以這樣做?”
“我哪樣?”對面許培冷靜得不像話,“不過是賣了一張沒露全臉的照片給狗仔,你緊張什么?”
許樂眠焦躁:“你這樣會給冷總帶來麻煩的!”
“有什么麻煩?他去自己劇的開機儀式,探班自己的員工,有什么問題嗎?”許培說完,“啊”了聲,“你是你自己有麻煩嗎?”
照片是許樂眠拍給許培看的,冷云廷過不了多久一定會知道這件事。
但冷云廷那邊還好,最大的問題是,許樂眠之前傳出過跟男人傳出接吻的緋聞,現在網友一個個堪比福爾摩斯,萬一看出來他和冷云廷的關系,這讓他以后在娛樂圈怎么混?
許樂眠害怕得不停咬手指:“媽媽,你別這樣……”
“那你要我怎么樣?你以為我想嗎!”許培忽然暴怒,“多虧了冷二少的那位助,炎坪那邊的大老板已經不跟我聯系了,炎坪沒有我能去的地方了,我上哪里賺錢?那個人這兩個月也不打錢,我馬上就還不上信用卡了你知道嗎?我不賣錢你給我錢?!”
許培這些年賺了不少錢,可她消費也高,而且是超前消費,上一秒賺了十萬,下一秒就能借貸去商場買個二十萬的愛馬仕,等下次賺夠錢再還上。
原本這么活也能堪堪維持收支平衡,誰知道那么多年過去,她居然著了一個當年沒放在眼里的孩子的道。
她不知道遲軻做了什么,那些曾經對她和藹可親的老板都把她手機號拉黑了。
許培上個月回去,發現很多店鋪都已經人去樓空,打聽后才知道,其中一半以上的人都進去吃了牢飯。
這個消息無異于把那把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實質化了。
許培感覺下一個就是自己。
她現在需要錢,需要很多很多錢。
她想跑,跑出國,跑到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再也不回來。
許樂眠不知道她的打算,但是也不可能給她錢。
他卡里有小幾百萬,都是他留著以防萬一未來有用的,怎么可能給許培去過貴婦生活?
許樂眠苦苦哀求:“可以不要這樣鬧嗎?你那些包不是可以賣掉嗎?”
許培不屑地說:“我扔了都不會賣這些東西。”
她才不會墮落到進出二奢店,這種消耗品用完就丟是了,誰會像個二手販子一樣賣出去啊?
那豈不是自降身份?
多掉價。
許培最看不上那種買賣二手的假名媛了。
許樂眠勸說無果,小聲掙扎道:“可是媽媽,你這樣,我以后在娛樂圈……”
“兒子,拜托你看清現實。”許培冷漠道,“你真以為僅靠你的能力能在娛樂圈賺到什么錢?沒有冷云廷你什么都不是,還不如趁他沒有膩了你,多搞點錢。”
“我們是在談戀愛!”許樂眠情緒激動起來,“我不是為了他的錢!”
“那就好好守住你的愛情。”許培說完,毫不留情地掛斷電話。
許樂眠難過地握住手機,失望又無措。
他母親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許培曾經很溫柔,對他很好,對他一直是鼓勵式教育,會夸他很漂亮,以后絕對有很多上層人士人喜歡他;舞蹈比賽輸了也會安慰他只不過是身世不太好,那些獲獎的肯定走了后門,他才是最棒的,不過天公不作美罷了……
哪怕后來有了同母異父的妹妹,許培也是偏心他,手里有十塊錢一定會拿出九塊錢給他買好吃的。
怎么現在會變成這樣?
為什么他的命運那么倒霉?沒有和孟早一樣萬千寵愛集一身的身世,沒有和遲助一樣被人賞識的好運?
許樂眠擦了一會兒眼淚,紅著眼睛出去,外面早已沒了冷云廷的身影。
又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嗎?
許樂眠眼眶又是一酸,猛地吸鼻子。
“學弟。”
一道溫潤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許樂眠驚訝轉身:“學、學長?你怎么在這里?”
“路過這里,順便來看看你。”司馬逸塵笑著用指腹擦去他的眼淚。
許樂眠有點兒臉紅,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解釋自己的情緒。
司馬逸塵善解人意地給他遞由:“是妹妹那邊情況不好嗎?”
許樂眠含糊道:“嗯……嗯。”
他其實很久沒去看過躺在CCU的妹妹了。
可是又不能怪他。
如果不是冷云廷忽冷忽熱讓他分不出心去想別的,他也不會那么久不去看妹妹。
“沒事,紀醫生醫術高超,一定不會讓妹妹有事的。”司馬逸塵親昵地握住他手,“放輕松點,冷二的大哥今天訂婚,剛剛冷二說讓我帶你過去呢,走吧,我們去湊湊熱鬧。”
……
“你是說,許樂眠可能被人帶過來?”
蘇瑾棉很詫異。
“嗯,”這是紀謙好兄弟的訂婚典禮,不喜歡多管閑事的遲軻還是提前給二人提了醒,暗示這場訂婚宴極有可能不太平,“司馬逸塵應該在接他的路上了。”
看在紀謙的面子上,如果冷柏堯和蘇瑾棉想要一個平安無事且幸福的訂婚宴,哪怕蝴蝶效應會對未來走向產生不可逆的影響,他也會出手阻止擾亂訂婚宴的事情發生。
哪知道蘇瑾棉聽了這話,露出了興奮的表情:“那就讓他們鬧吧,我倒要看看能有什么好戲。”
冷柏堯不贊同道:“對你名聲不好。”
冷云廷喜歡蘇瑾棉的事大家心知肚明。
但自從他倆訂婚消息傳出來,沒人再敢搬出來調侃,如果今天許樂眠來了,誰知道他們背后怎么說蘇瑾棉?
“拜托,該怕的是你弟弟好嗎?”蘇瑾棉翻了個漂亮的白眼,“老娘這么優秀,追求者多不是很正常嗎?又不是我非要被人喜歡的。我一沒主動勾引,二沒違法亂紀,離了蘇家我照樣是青年才俊榜上有名的大富婆,怕他們酸我?”
冷柏堯眼里泛出笑意:“行,那隨你便吧。”
兩人擊了個掌,蘇瑾棉笑瞇瞇看向遲軻:“就讓他們鬧吧,正好,冷二身敗名裂,我親愛的未婚夫就可以繼承更多的家產了!”
冷柏堯臉色紅了又綠:“這才是你的主要目的吧?”
蘇瑾棉給他丟了個飛吻和wink:“未婚夫,我對你的錢包是真愛哦~”
說完,她飄去旁邊更衣室換禮服了。
冷柏堯盯著緊閉的更衣室門,目光深沉。
遲軻百無聊賴玩著手機,頭也不抬道:“大少爺是不是忽然很想爭奪家產?”
冷柏堯一愣:“你怎么知道?”
“有目標才有動力。”遲軻散漫道,“努力賺錢豐富錢包吧,冷總。”
他簡單點了兩句,收到酒水負責人那邊核對需要賬單的消息,從容不迫地關門離開。
路上遇到司馬逸塵,對方露出一個很不懷好意的笑容:“聽說遲助要去振庭工作了,恭喜啊,最近真是風光無限。”
遲軻目不斜視:“聽說司馬總的大哥接手負責東南亞市場了,司馬總感覺還好嗎?”
司馬逸塵笑容垮了。
東南亞那條線對司馬家來說很重要,這個操作無異于默認了大少爺的繼承權。
他果然不喜歡跟這個人說話,每個字都特么的直戳人心窩子。
“司馬總保重。”遲軻意味深長道,“西城的那塊地……”
想到他即將就任的職位,司馬逸塵臉色一白:“怎么?遲總要伸手?”
并不。
遲軻也不是什么垃圾都要的,那點兒收益他看不上,嚇一嚇司馬逸塵而已。
“您加油。”遲軻勾了下唇,側身略過。
等到宴會快要正式開始,他才給冷老爺子發消息。
【k:董事長,司馬二少似乎把許樂眠先生帶來了。】
星棉那邊的職務手續已經交接完畢,他的直屬上司是董事長,沒必要再跟冷云廷匯報。
但很煩的是,冷云廷到底是董事長親孫子,跟冷云廷有關的事不能完全不管。
先匯報一下,省的最后責怪自己辦事不周。
【董事長:司馬逸塵?】
【董事長:記者你都打過招呼了吧?】
【k:嗯,已經通知了所有報道必須讓我們審核后才能發出。】
【董事長:那你不要管了,給他們都說一下自己處,這點事都搞不定以后能干什么?】
遲軻很慶幸董事長大部分時間很講道。
他告知冷云廷不到五分鐘,胳膊就被人拉住,徑直往二樓走。
遲軻肩膀被晃了一下,忍不住蹙眉:“冷總,這是做什么?”
“他怎么來了?你看到他了?”冷云廷叉著腰,煩躁地走來走去,“本來那個熱搜就有夠讓我頭疼了,現在這是要怎樣?”
問我干什么?
我又不是許樂眠。
遲軻面色不虞:“您自己問他。”
“他現在在哪兒?”冷云廷問。
遲軻:“不知道被司馬總藏哪兒了。”
“又是司馬逸塵。”冷云廷狠厲道,“他真是找死了。”
他找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遲助,我該怎么辦?”冷云廷很沮喪,因為他發現沒了遲軻,自己都找不到人去查這件事。
“董事長讓您自己處。”遲軻很誠實地說,“抱歉,我幫不上忙。”
冷云廷握緊拳頭,手背青筋直暴:“遲助,你拒絕爺爺吧,不要在他哪里干了,我給你我手里一半的股份,你繼續跟我身邊吧。”
遲軻拒絕得很委婉:“我的工作完全取決于董事長。”
有伺候冷云廷的功夫,他都能再開一家公司了。
冷云廷定定看著他:“那紀謙呢?你幫紀謙也是我爺爺的意思?”
“冷二少,我沒有義務必須答應你的請求。”遲軻說,“比起在這里問我這種無意義的問題,您現在最好去處……蘇小姐,冷總,二位怎么過來了?”
蘇瑾棉眨眨眼,一臉“我來救你”的表情,笑道:“我來跟弟弟打個招呼。”
冷柏堯摟著她的腰,兩人開門走到看臺上,儼然一副主人翁姿態,溫和地對他說:“弟弟,叫嫂子。”
冷云廷:“……”
有夠殺人誅心的。
遲軻看著他倆嘴角隱秘的笑容,無語地閉了閉眼。
爽死這倆戲精了吧。
她一過來,冷云廷便完全不關注遲軻了,滿心滿眼都是蘇瑾棉,嘴唇忍不住地顫抖,怎么都說不出“嫂子”二字。
人家的家事遲軻不好參與,瞥見一樓宴廳大門口紀謙的身影,跟三人打了個招呼就想走。
哪知道這一低頭,看到了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許樂眠。
這場訂婚宴奢華得幾乎令人窒息,賓客眾多。
女士們身著華麗的晚禮服,男士們則是一襲筆挺的燕尾服,風度翩翩,舉止端莊,都是圈子里說得出名頭的豪門世家。
許樂眠長相稚嫩,身上故作成熟的西裝顯得有些違和。
此刻他一個人站在甜品自助臺旁邊,端著一個小蛋糕,仰著腦袋,神情空洞地凝望二樓——
蘇瑾棉身著一襲長至腳踝的紅色定制禮裙,妝容昳麗,優雅地靠在冷柏堯懷里,笑容明媚幸福。
對面,冷云廷站在屋里的陰影處靜靜看她,目光深邃復雜,交織著難以言喻的情感。
那個眼神……
許樂眠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
正在這時,旁邊響起一道故意提高音量的女聲。
“喲,這不是最近正火的許大明星嗎?您怎么來這兒了?”
此言一出,周圍頓時安靜,幾十道目光紛紛投過來,賓客相互對視一眼,開始指著他竊竊私語。
許樂眠訥訥看向一開始說話的女士:“孟前輩?”
孟早捂住耳朵:“別,我可當不起前輩這個稱呼。”
她這么不給面子,許樂眠臉色漲的和豬肝一樣紅。
冷云廷注意到動靜,快步走出休息室來到看臺上,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蘇瑾棉看到許樂眠,先是一愣,眉心逐漸聚攏在一起。
冷柏堯發覺不對勁,低聲道:“怎么了嗎?”
“沒事。”蘇瑾棉搖搖頭,很快進入狀態,目光從許樂眠身上掠過,溫柔地開口,聲音如同春風拂面,“怎么都這么驚訝?這位是?”
剛剛還八卦個不停的眾人瞬間不吭聲了。
所有人都知道許樂眠的身份,卻沒有一個人來解釋。
最該出聲介紹的冷云廷站在一旁,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哽住了,一時之間竟找不到合適的言辭來解釋這尷尬的局面,求救般看向旁邊的遲軻。
而遲軻壓根沒有搭他的打算,單手撐著欄桿,漫不經心地垂下長睫,跟不遠處紀謙對了個眼神。
紀謙笑瞇瞇朝他舉起酒杯。
遲軻瞇起眼睛,抬起手指敲了三下欄桿:【少喝點。】
紀謙會意,抿了一小口酒便將高腳杯放回桌上,隨后并起兩指輕點太陽穴,又很騷包地比了個愛心,閉口道:【你也是。】
德行。
遲軻點點頭,好笑地移開目光,接著看戲。
許樂眠站在那里,眼眶紅得不像話。
就在場面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尷尬時,不知道誰說了句:“好大的膽子啊,一個替身居然敢來正主的訂婚宴?”
“怎么不能來?正主的訂婚對象又不是冷二少。”
“那他來干什么?要個身份嗎?”
“總不能是被邀請來的吧?他這個身份……”
這些話像把鋒利的劍,瞬間刺穿了空氣中的寧靜。
替身?
什么替身?
許樂眠思緒如亂麻般交織在一起。
蘇瑾棉?眠……棉……星棉娛樂?
這幾個名字在他的腦海里不斷地回響,簡單的漢字在他耳邊變得無比陌生。
他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眼珠幾乎要瞪出來,死死盯著冷云廷看。
冷云廷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恢復了一貫的冷漠。
他想要說些什么,卻發現自己無言以對。
還是蘇瑾棉站出來緩和氣氛,轉頭看向許樂眠,眼神中帶著歉意和同情,鄭重其事道:“話不能亂說,我和冷二少之前從未有過任何聯系,并不熟悉,這點我未婚夫也知情。我們訂婚的好日子,大家就別一直關注二少的私生活了吧?”
正主都發話了,大家當然不會不給面子。
有為了討好蘇瑾棉的人接話遞臺階:“就是啊,人家也是大明星,還是冷二少的……額……男朋友,來參加大哥的訂婚宴不是很正常嗎?”
“男朋友?”一直裝啞巴看手機的冷云廷忽然冷笑出聲,居高臨下地瞥他,“是嗎?許老師,我有邀請你嗎?”
遲軻低頭看了眼他手機,上面赫然是孫秘發來的消息。
【孫秘:冷總,爆料您去劇組的那條熱搜背后營銷號查到了,照片是……許小少爺母親許培女士提供的。】
遲軻挑眉。
不愧是狗血小說。
這抓馬程度,一波更比一波強啊。
被羞辱到這個程度,許樂眠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倔強地沒有落下,看著二樓的幾人,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甘和怨憤。
憑什么?
憑什么蘇瑾棉是所有人的焦點?他比蘇瑾棉差哪兒了?不就差在身世上嗎?有錢就可以備受敬仰嗎?
憑什么遲軻一個農村出身的可以不卑不亢站在他們身邊?他哪里來的好運氣?為什么這種好運不降臨在自己身上?
他忽然解母親為什么不愿意把那些包包轉手賣出去了。
許樂眠直直地盯著冷云廷,一瞬間,要強的自尊心超過了所有情緒,故作淡然道:“冷總說的是,我和冷總已經是過去式,這次當然不是跟冷總來的。”
他高傲地環視四周,卻沒有找到司馬逸塵,心底不受控地緊張起來,最終在眾人好奇和驚訝的注視下,鎖定了一個方向——
“我是和紀少一起的!”
正端著酒杯笑容滿面準備上樓找遲軻的紀謙:“?”
哇哦。
厲修明平靜淡漠地看向遲軻。
哦豁。
冷柏堯驚訝駭然地看向遲軻。
牛逼。
蘇瑾棉饒有興致地看向遲軻。
親娘啊……
孟早、孫秘、吳管家等人下意識看向遲軻,就連冷云廷都看向了遲軻。
受萬眾矚目的遲軻:“。”
都有病嗎?
短暫的懵逼后,紀謙回過神,無所謂地沖紀頌笑了下:“哎,是紀家的大少爺啊,大家可別認錯了。”
紀頌看好戲的表情裂開了:“我他媽什么時——”
“我可是看到司馬逸塵帶人來的啊。”紀謙提醒道,“大哥,自己帶的人自己要負責,我們紀家的人必須敢作敢當!”
司馬逸塵和紀頌上個月參加游輪派對的照片在圈子里傳開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倆關系好到能在一張床上點鴨玩,那之后司馬逸塵就代表了紀頌。
紀頌和紀謙關系不好,司馬逸塵和紀謙關系也不會好,當然不可能幫他去接所謂的“情人”。
眼下狀況,紀頌不能落好兄弟的面子,也不能落宴會主人公的面子繼續鬧事,只能咬牙認下這個情債。
“是,我帶來的,算個熟人。”他沖許樂眠喚道,“來,到這兒來。”
許樂眠沒有會,心碎地望著紀謙,眼淚終于繃不住了:“紀醫生,我那么信任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
把他像個貨品一樣推來退去,表面上是解圍了,實際確是把他的身份處境又降了一層。
許樂眠之所以選中紀謙就是因為這人心腸好,對他有過很多很多的善意。
他沒想到紀謙會這么不給面子。
“我不知道自己有幫助許先生的義務。”紀謙聲音很低,笑意不達眼底,“我和許先生不熟,沒有問過我的意見就把我扯進紛爭,許先生考慮過我的感受和處境嗎?”
許樂眠但凡做個人,就知道不該把無辜的路人拉進這檔子事中。
如果他真的應下這個“情債”,就會成為圈子里第二大笑話,還會間接得罪冷云廷這個“好兄弟”。
什么狗屁信任。
就是看他好欺負才選的他。
真是人善被人欺!
紀謙越想越生氣,不等他多言,三步并兩步跑上二樓,委屈巴巴地蹭到遲軻身邊,幽怨告狀:“一個個看我老實就都欺負我。”
遲軻早就看夠了戲,已經關上看臺窗門坐回沙發里,聞言上上下下打量起面前這個好幾天不見的追求者。
紀謙本來還蔫了吧唧地跟他告狀,被這么一打量,脊背無端發毛,不由得站直身體:“……怎么了?”
遲軻懶散地翹著腿,看到他胸口那枚熟悉的祖母綠胸針,左手支著腦袋,右手搭在桌幾上,抬起手腕,輕輕叩擊兩下桌面。
那對有眼力見的未婚夫妻早就把這地方清了場,大門一關,這間休息室只剩下了兩個人。
兩聲不輕不重的敲擊給紀謙敲得心里發慌,忐忑不安地走上前,蹲在他腿邊。
想了想,又大膽地趴在他膝蓋上了。
遲軻沒有阻止,還調整了一下姿勢讓他趴得更舒服,然后抽了張濕巾,不緊不慢地把手擦干凈,捻起一顆藍莓放在他唇邊。
紀謙:“。”
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這態度很明顯是在挖坑!
清醒點啊紀謙不要中了遲軻糖衣炮彈的招數啊!
紀謙:“你給我個痛快!”
遲軻:“嘖。”
紀謙:“。”
紀謙憤懣地張嘴去咬藍莓:“要草莓!”
要求還挺多。
遲軻又給他拿了顆草莓,這回紀謙咬走的時候偷偷吻了一下他指尖。
見遲軻沒有反應,他慢慢大膽起來,不僅偷親,還偷咬。
幾口水果下肚,看著遲軻食指上兩圈齒痕,紀謙完全不清醒了,不要命地抓住他手在臉上蹭了兩下,饜足道:“你手終于是暖的了。”
遲軻全程沒有任何反抗,順勢捏住他耳垂,輕聲道:“開心嗎紀謙?”
紀謙哪里享受過那么好的待遇?
想都不想就暈乎地點頭。
然后耳朵就被用力揪起來了。
“嗷嗷嗷——疼疼疼疼疼!”
紀謙齜牙咧嘴。
“別裝。”用沒用力遲軻心里清楚,抓他耳朵的手毫不心軟地晃了晃,似笑非笑道,“你怎么那么容易開心呢紀謙?”
紀謙:“?”
不是,開心怎么了?開心有錯嗎?他喜歡的人喂他吃水果還縱容他動手動腳難道不值得開心嗎?
紀謙不明所以,茫然無措的腦瓜子瘋狂運轉,想到有相當一部分人的癖好屬于獵奇變態類型,不太確定地猜測道:“那、那我該哭嗎?”
“沒,開心挺好的。”遲軻笑著說,“來吧紀謙,給我說說,你這輩子最開心的事情是什么?”
第54章
紀謙短暫的上輩子是非常幸福的。
他性格如此,的確很容易開心,死前半小時還樂呵著準備跟朋友去搓一頓燒烤,相當容易滿足。
與他而言,值得開心的事情太多了,要從中抉擇出個一二三號排名,他還真是回答不上來。
不過遲軻問的是“這輩子”。
那就很好辦了。
這輩子最值得開心的當然就一件事呀!
紀謙暗暗竊喜,深覺自己是個天才,肉麻的情話猶如泉水般自然涌出,張口就來:“這輩子最開心的事當然是遇到你啊哥哥。”
遲軻:“。”
這耳熟的臺詞……
遲軻笑容一點點加深:“哦?你對誰都這么說嗎?”
本來他還沒當回事,尋思著一定有什么誤會在里面,但是現在,他有點不高興了。
“怎么會呢?當然不是!我就對你說過!”耳朵被越抓越緊,紀謙一邊“哎哎哎”地慘叫一邊懷疑人生。
不對嗎?答案不對嗎?
還有比這個更完美的答案嗎?!
“哥哥哥輕點輕點輕點!”他討好地握著遲軻那截手腕揉了揉,絞盡腦汁地想,“最開心的事……嗯……我喜歡你?哎!疼!這也不對?那就是此時此刻……啊!還不對?”
就在紀謙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抓他耳朵的手忽然松開了。
遲軻“嘖”了一下,靠在椅子里仰望天花板,過了會兒,輕輕閉上眼,捏了捏鼻梁。
他想:我這是干什么呢?
有話直接說、直接問不就好了?至于這么折騰人鬧一出嗎。
他什么時候是喜歡在這種事上打啞謎的人了?
遲軻睜開眼:“你確定沒跟別人說過?”
“沒——”紀謙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瞬間替自己的耳朵感到無比的冤枉和委屈。
不會吧……
原主不會對許樂眠說過這種話吧?!
紀謙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試探道:“我要說沒跟別人說過,你信我嗎?”
遲軻自然是信的,不然也不會還在這兒喂他吃水果,但這不代表他大度到連個解釋都可以不要:“你覺得你什么都不用說嗎?”
“要說的。”紀謙嘆了口氣。
只是沒想到來得那么突然那么快。
“不過這個說起來有點復雜,這里人多,不知道等會兒有誰會來打擾,不是談事情的好地方。”紀謙站起來,朝他伸出手,“結束后回你家說?”
這個緩沖時間在遲軻可以接受的范圍內。
他沒有把手遞過去,自食其力地站起身衣擺,卻在站穩后亂了兩拍呼吸,心臟處悶悶的很不舒服,掌心溫度也漸漸流失。
嘖。
最近熬夜熬太猛了嗎?
……應該沒事吧?
遲軻不想讓紀謙在這種時候分神操心自己,愣是狠下心沒去碰他手,淡然道:“爪子可以放下了。”
好記仇。
在紀謙的計劃中,他如果自己站起來,一定會不冷不熱地把自己手拍下去,四舍五入也算牽了小手呢。
他有些失望地放下手,很快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遲軻睨他;“怎么?”
“沒,看你好看。”紀謙走上前兩步,取下衣服上的一朵蝴蝶蘭形狀白色裝飾,別在他胸口的衣服上當做胸針,滿意道,“剛剛就覺得這里有點空,現在剛好了。”
他衣服上的蝴蝶蘭花本是一對,現在拆掉分在兩個人身上,只要見過他們倆的,應該都能一眼看出來他們認識。
遲軻撥弄了兩下精美的花瓣,想起去年在游樂園第二次見面的時候,紀謙胸口的陶瓷胸針也是蝴蝶蘭:“你很喜歡這種花,花語是什么?”
紀謙笑著說:“祝你幸福。”
遲軻被他的直截了當的大白話逗樂了:“你的語文水平和冷柏堯有一拼。”
“我可沒有高中語文不及格。”作為中學時代就出國讀書的人,紀謙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半點底氣不足,“意思對了就行嘛。”
話音剛落,休息室門被人敲了兩下。
“紀少,紀老先生找您。”
“這就來。”紀謙應完,又問遲軻要了一顆草莓,這才美滋滋地離開。
遲軻看著他的背影,上網搜了一下蝴蝶蘭的花語,最廣為人知的兩個是:
【幸福飛奔而來。】
以及,
【我愛你。】
好運和幸福的信鴿嗎?
遲軻給這兩條回答點完贊,單手握著手機轉了一圈,收進口袋,靠在桌子邊緣,按住從剛剛開始就亂跳不已的心臟。
蘇瑾棉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
她剛剛親眼見著紀謙出去的,見狀調侃道:“怎么了遲總?心動壓不住了?”
遲軻:“。”
想多了,這回是真的難受。
他緩了口氣:“怎么到這兒來了?下面沒事了嗎?”
“冷柏堯在下面對付呢,我上來躲個懶。”蘇瑾棉累得直捶肩膀,“訂婚都那么累,結婚不得厥過去?這幾天都沒睡好,真怕我年紀輕輕就猝死。”
這事兒遲軻有經驗,于是很真誠地建議道:“如果沒辦法早睡早起,空的時候還是補個午覺比較好,少喝咖啡少喝酒。”
蘇瑾棉放下了剛端起來的酒杯:“是跟醫生在一起久被傳染了嗎?我感覺遲總不像是這么會養生的人啊。”
“可能吧。”遲軻緩了一會兒,心臟依然不舒服,他有點兒擔憂地回到單人沙發里,給能負責的幾個員工打了個招呼,打算休息一會兒。
這間休息室隔音很好,空調溫度開得不算特別低,遲軻沒想到自己能睡著。
但到底是陌生環境,就算瞇著了也睡不踏實,腦子里閃過許多光怪陸離的夢,一會兒因為心跳過快被推進手術室,一會兒從太平間醒過來,一會兒又踏入異世界為了復活闖關……
心臟被關卡大BOSS捏碎之際,他喘著粗氣猛然驚醒。
“……董事長?”
蘇瑾棉早已不在這里,反倒是董事長正坐在休息室的一角,悠然地泡著茶。
室內光線柔和,茶香在空氣中彌漫,聽到他的聲音,冷老爺子頭也不抬道:“過來喝兩杯,醒醒神。”
遲軻定了定心神,緩步上前,接過他手里的茶壺。
老爺子知道他泡得茶比自己香,也不跟他爭,慢悠悠聊起家常:“柏堯和瑾棉的事今天定下來,我這心就踏實了一大半,瑾棉是個好姑娘,希望那小子懂得珍惜,兩人培養培養默契,等正式結了婚,我也好休息一下。”
這話說得……
遲軻有些意外,董事長居然那么快就決定了繼承人?
似是看出他的驚訝,老爺子嘆了口氣,說:“云廷讓我很失望。”
今晚許樂眠鬧的那一出,冷云廷除了讓事情變得更為難以收場,沒有顯現出任何顧全大局的能力。
冷成鄴可以許諾他一輩子衣食無憂,卻不敢把偌大的家業交到他手里。
“我本來想再多給他們一些時間,可惜我自己的時間不允許了。”老爺子苦笑道,“到底是老了啊,身體不行了。”
“怎么會?”遲軻蹙眉,“您之前的體檢報告我有看,非常健康。”
“有問題的我哪里會讓你們看到?”老爺子輕哼,“年初的體檢報告我早藏起來了。”
“您這……”遲軻把綠茶端走,換了養生的茶給他,蹙眉道,“怎么連我都瞞著。”
“剛開始我覺得問題不大,最近兩個月工作多起來,才開始難受了。”老爺子苦笑著拍拍心臟,嘆道,“冠心病。”
遲軻大腦“嗡”的一下,手腕一抖,滾燙的茶水沿著杯口溢出,澆在虎口上。
他連忙拿紙巾去擦,被燙到的地方越擦越紅,綿密的刺痛怎么都抹不掉,比陰魂不散揮之不去的夢魘還讓人煩躁。
老爺子沒有察覺他的異樣,繼續說道:“這病立馬死不了,但是折磨人,也不知道哪天忽然就沒了。所以你剛剛睡著我沒喊你,以前呢,我會勸年輕人多拼一拼,現在老了才覺得,還是身體最重要,你年紀輕輕的,可別給以后落下病根。”
遲軻很生硬地扯動唇角:“您可別亂說,董事長吉人自有天相,長命百歲不是問題,各路神仙都保佑著您呢。”
老爺子哈哈大笑起來:“難為你這個無神論者這么安慰我了!”
無神論者嗎?
遲軻推了一下鏡框,擋住眼中的嘲諷。
他前世才是真正的無神論者。
即便如此,躺在病床上的那些年,他也曾無數次向神明祈禱再給自己多一些時間。
其實他怕的從來不是死亡。
等站在金字塔的最高點,他可以坦然地迎接死亡,但他無法接受自己像個廢物一樣失去一切卻什么都做不到,只能躺在病床上,親眼目睹生命的流逝。
大概是他這個信徒不夠虔誠,并沒有得到神明的偏愛,他的病情一步步加重,有段時間甚至到了離不開呼吸機的程度。
之后他就放棄了掙扎,接受自己生命隨時可能結束的事實,終于不再執著于早些年的想。
像他的創業伙伴和朋友說的那樣,就這么算了。
那個時候確實該算了。
也只能算了。
遲軻比任何人都能解冷成鄴此刻的心情。
冠心病。
多可怕的東西。
如果有天再突然經歷一次……
遲軻抗拒這個想法的誕生。
他發現自己現在非常舍不得死。
所以在老爺子讓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事業可以放一放的時候,他點點頭,什么都沒反駁。
之前那么拼的工作,是因為潛意識中的習慣,明明想好不再當錢財和權利的狂熱愛好者,還是沒控制住習慣作祟。
上輩子知道活不久后,他就想拼了命地再為想爭取一把,不甘心那么碌碌無為地死掉,所以不在乎身體了,可人類求生的本能又讓他憑借藥物和醫學技術茍活,以至于他曾一度厭惡自己的矛盾和無能。
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野心逐漸膨脹,能力卻夠不到渴望的東西,這實在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而現在他有健康的身體,有很多時間,很多未來,不能重蹈覆轍。
他不想那么早死。
冷老爺子說:“我之前就發現你的問題了,說實話,作為上司,我挺開心你為工作能付出到這個程度,但是私心底,我還是有點擔心你的。”
遲軻比兩個親孫子都符合冷老爺子的喜好,他好幾次都在感慨,這要是他冷家的血脈就好了。
遲軻笑了下:“多謝董事長關心,以后會平衡好工作和生活。”
老爺子滿意點頭:“多跟紀家那小子一起玩玩,他沒什么心眼,好騙,你帶著他相當于隨身攜帶個醫療保險,方便。”
遲軻:“。”
還真別說,從這個角度出發,找個醫生談對象確實挺好的。
“我下周要去美國,這邊還是勞煩你幫忙盯著了。”董事長沒有跟他嘮太久家常,“冷柏堯我是不擔心的,云廷那邊,還得辛苦你幫我看著,別讓他再出去丟人。”
“好。”遲軻點頭,“今晚……”
“今晚結束你早點回去吧,有司機送我,你不用跟著。”老爺子說,“你那臉色白得都快能去地府當差了。”
遲軻:“。”
老爺子嘴巴也蠻尖銳。
他看著老人摘掉老花鏡,從口袋里拿出一小袋裝好的藥,倒在掌心一粒粒吞下。
冷成鄴的情況看起來不是很好。
后半生應該永遠無法擺脫藥物陪伴了。
就像曾經的自己一樣。
遲軻沒有在這種時候多說話,輕聲道了別,去忙這場宴會的收尾工作。
兩位主人公后半段忙得見不到人影,等把賓客送走,他們直接在酒店開房間休息去了。
遲軻明天休假,不打算留在這兒休息,便站在停車場門口等紀謙。
紀謙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蹙緊眉頭,往他嘴里塞了一顆檸檬糖:“臉色怎么那么難看?沒休息好?”
遲軻想說“沒什么事”,話到嘴邊,腦海中浮現出上次這人失落的表情,于是這句話在喉嚨中緊急繞彎,變成了:“嗯,剛剛心臟有點不太舒服。”
“剛剛不舒服?現在好了?”紀謙連忙把他帶上車,讓司機開穩點,拉上了前后座的隔板,“你這情況不像是好了的,明天早上跟我去醫院做個檢測,今天我睡你家沙發,你回去后立即上床睡覺。”
遲軻搖頭:“現在臉色不好不是因為難受。”
是以為冷成鄴讓他不受控地想到一些忘不掉的回憶,這讓他感到……很不安。
說不上哪里來的不安,但就是感覺整個人飄在半空中,雖然能往前走,但是每一步腳印都落不到實處,很空,很不踏實。
紀謙看著他,忽然問:“要抱一下嗎?”
問得很突然,遲軻微微怔忡,想了想,小幅度點了下頭。
紀謙沒有讓他過來,而是主動湊過去,很用力地抱住他拍拍背,然后將人松開,搭著他肩膀輕輕攬入懷里。
遲軻靠在他肩膀上,舒服地打了個哈欠:“你身上好熱。”
“給你暖暖。”紀謙捏他脖子,“有沒有好點?”
遲軻說:“有。”
好了不止一點。
人果然喜歡溫暖的環境,不是盛夏的驕陽,而是炎熱夏季的空調房中,窩在被子里能感受到的體溫。
許是太過安逸,遲軻冷不丁沒頭沒尾地問:“紀謙,如果有天我得了絕癥,躺床上不能動了,你怎么辦?”
“哎,說什么胡話?”紀謙擰著眉心把手腕上的佛珠塞他掌心,“快呸呸呸。”
遲軻無奈地“呸”了三下。
就在他以為這個問題得不到答案的時候,紀謙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說:“不怎么辦,你只要不趕我走,我就會陪你一輩子,你的一百年也好,我的十年也好,反正就是一輩子。”
不管誰的一輩子,不管是長是短,能走完就好。
遲軻睜開眼,抬手碰了碰他眼睫:“我先死的話,遺愿……”
“我不想你有遺愿。”紀謙抓住他的手,克制地將手背貼在臉頰上,“十年的人生有十年的活法,一百年也有一百年的活法。遲軻,你的欲望該為你掌控,而你是自由的。”
遲軻指尖忍不住蜷縮起來。
他一直很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他前世過早地給自己設定了一條人生軌道,并且偏執地要求自己必須達到,故而有一陣子完全無法接受意外偏航。
但要真談論起那個未來,也未必真有多喜歡。
他努力工作的初衷,一個是享受錢權帶來的快感,另一個則是為了有能力去體驗所有感興趣事情。
即便病倒了,他在業內也依然有相當了不起的地位,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財富自由,只是和一開始的預設有所偏差。
可遲軻不是輸不起的人。
后來他早已看開,允許一切可能發生的事降臨在自己身上,比如死亡。
人生不可能沒有遺憾,不過他接受了遺憾的存在,也就像是沒了遺憾。
接納與釋懷很難,他做到了。
偶爾出現的回憶比起不甘更像對過去嘆息。
重生后他也經常想到死亡,但哪怕最開始逃避的日子,也沒有出現像今天這樣的不安。
和冷老爺子聊天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害怕病情復發是怕有什么來不及去得到。
冷靜下來重新思考才意識到,他居然是在害怕死亡本身。
這種念頭的出現絕不是因為那些已經想開的過去,而是有了新的未來值得期盼,一個強行擠到他身邊的未來。
不想走上輩子的短命路,是因為舍不得。
那股不安源自對某個人的不舍。
不滿足于一年、十年。
他想要幾十年、一百年……甚至虛無縹緲的生生世世。
這個念頭很早之前就悄無聲息在心底扎根,肆無忌憚地瘋狂生長,后來一度超過了他的掌控,以至于反應過來時,早已欲壑難填。
他當然是自由的,這和沖破性的欲望并不沖突。
不過是他太過貪得無厭,兩者都想要,于是放任自己去索取對方毫無保留的愛,不給后路。
遲軻動了動手指,冰涼的指關節摩挲過紀謙的臉頰,逐漸染上暖洋洋的粉色。
他倚在紀謙的頸窩,半瞇著眼,輕聲道:“跟我保證,你在我這兒永遠沒有秘密。”
紀謙投過去一抹視線,看到被他呼吸撩紅的鎖骨皮膚,嗓音低啞:“我現在有個秘密,你要聽嗎?聽完我會向你保證的。”
是之前說的那個很重要的事?
“出于禮貌,我其實應該建議你再考慮一下。”遲軻一臉坦蕩,“但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就不跟你客套了。”
“哎,哪有你這樣光明正大耍無賴的。”紀謙笑了聲,偏過頭,在那截手腕脈搏處落下輕吻,喃喃道,“聽起來可能有點神經病……”
他在心里給自己加了個油:“遲軻,我原本不屬于這個世界。”
“……”
車內驟然陷入一股很微妙的寂靜中。
紀謙等了好久沒等到回應,心道不會真被當成神經病了吧?
他鼓足勇氣低下頭,卻錯愕地張開了薄唇——
遲軻安靜看著他,眼周是微不可查的淺紅色。
不仔細看的話,和平時沒什么區別。
可這情況出現在遲軻身上就很匪夷所思啊!
紀謙連忙把他抱得更緊:“你怎么——”
“為什么穿書?”遲軻向來薄情懨懶的瞳孔有些許顫抖,“為什么會來到這個世界?”
嗓音干澀得緊,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有多不對勁。
紀謙一時間啞然無聲。
繼而輕輕抽了口氣。
他本想用這口氣來壓下泄洪般翻涌的情緒,可他忘了車里的暖氣開的很足,那股熱氣灌進胸腔,五臟六腑被灼得滾燙。
幾乎在瞬間,他的視線變模糊了。
“你呢?”紀謙不知道自己是否哽咽,只知道呼吸很困難,“你是為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寫之前我一直以為他們會有個詼諧搞笑的掉馬,落筆才發現他們除了心疼對方的死亡,什么都想不了。
(ps:小遲真蠻厭世的,是那種活著可以死了也行的淡人,有點兒愛好和熱情但不多,壓著的火需要有人勾出來,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出來,小紀在和不在時他完全是兩種狀態。)
第55章
遲軻不是對紀謙的真實身份完全沒有猜疑。
但有些事實不是他想不通,而是潛意識作祟,抵觸去深思。
紀謙那句話說出來,讓人意外,又不讓人那么意外。
畢竟如果他也是穿書,一切事情的邏輯就都解釋得通了。
遲軻本該調侃兩句,跟老鄉說聲好巧。
可想到自己的死亡,他只是看著紀謙,那些字就全都被沉重的石頭壓了下去,一個都說不出口。
二十一歲后被下過那么多次病危,他都沒有覺得眼眶發酸,現在紀謙活生生站在面前,倒是體會到了劫后余生的慶幸。
比起他的沉默和隱忍,紀謙反應要大很多。
家門剛開,遲軻就被人從后面抱住,滾燙的呼吸砸在頸間,凌亂得毫無規律可言。
他沒有出聲,抬手撫摸著那顆毛茸茸的腦袋,直到腰上的手不再顫抖。
紀謙稍微冷靜下來,抬起頭,很輕很輕地吻了吻他耳邊的發絲,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氣音說:“幸好……”
遲軻掙了下,轉過身,靠在玄關柜上,將他額頭壓在肩膀上,一下下順著他的后頸:“嗯,幸好。”
幸好你的人生仍在繼續。
屋內燈都沒開,他們躲著泄進窗戶的月光,藏在黑暗中靜靜相擁。
好半天過去,遲軻笑了一下:“紀謙,在哭嗎?”
“沒有。”紀謙抬起頭,有點兒鼻音,眼眶也紅紅的,但確實沒哭,“是好日子,才不要哭。”
天曉得他用了多大的勁兒才忍住。
遲軻捧住紀謙的臉,拇指在他眼尾揉了揉:“現在還要談談嗎?”
“當然要。”紀謙蹲下來拿出兩雙拖鞋,直接幫他換上了。
“先洗漱,”遲軻看著跪在面前的人,彎下腰,輕聲道,“順便冷靜一下,可以嗎?”
“好。”紀謙點點頭,說,“但不保證能冷靜下來。”
“那就不要勉強。”遲軻把他拽起來,“先去洗漱。”
紀謙走了兩步,回頭看他。
遲軻說:“衣柜里第二層的睡衣我買大了兩號,你應該能穿。”
“嗯。”紀謙應了一聲,走到臥室門口,又回過頭,琥珀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顯得格外耀眼。
遲軻歪歪頭:“毛巾和洗漱用品也有一次性的。”
“好。”紀謙轉身開門,進屋前還是沒忍住要回頭,“我——”
“我喜歡你。”遲軻說。
紀謙一頭撞門上了。
他不顧額頭上的紅印子,懵逼地望著遲軻。
這、這么突然嗎?
“我喜歡你,所以會等你,不會走,多久都等,雖然可能看不太出來,但我現在不比你淡定多少,就算你剛剛不要跟我談,我也會把你綁起來談談的。”遲軻說,“紀謙,聽明白這點,夠不夠你平安無事地洗完這個澡?”
夠。
足夠。
太夠了。
別說洗完這個澡,都夠支撐他從漠河跑到曾母暗沙了。
紀謙飛快沖進浴室,以打仗的速度清完自己,聽從房屋主人的旨意坐在床上乖乖等待,跟古代等皇帝臨幸的妃子似的。
看到遲軻拿著換洗衣服走進浴室,紀謙有點兒眼熱。
他剛剛也在那里洗過澡。
他們用同一款洗發露,同一款沐浴露。
他身上的香味和遲軻一樣了。
紀謙一下子從脖子紅到耳根,腦袋越垂越低,很想在床上打兩圈滾,在心里默念三遍“這是別人的床不能造次”,堪堪憑借極高的素質壓下了這種沖動。
對比他十分鐘把自己收拾完的速度,遲軻慢多了。
剛風輕云淡地從浴室出來,就收到了一道強烈且熱情的注目禮。
他走過去捏捏這人下巴:“你就這么干坐著等我?”
“我還吹了頭發呢!”紀謙盤腿坐在床邊,仰頭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怎么都看不夠似的,“可以抱著談談嗎?”
遲軻差點忘了這貨還處于非常“紳士”的“追求”階段。
雖然自己無所謂,但他尊重紀謙的節奏:“行。”
紀謙得寸進尺:“怎么抱都行嗎?”
遲軻很好奇這人能抱出什么花來:“可以。”
話音剛落,他就被環著腰翻躺在床上。
人還沒躺平,又被拎起來上半身靠著床頭,然后一顆頭發還有點兒潮濕的腦袋枕在了他肚子上,還沒得到幾秒解放的腰再次被箍住。
看著旁邊側躺的人,遲軻被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鎮住了。
一時間都不知道該驚嘆怎么有人能那么輕松把自己抱起來,還是該感慨這廝相當有原則又沒底線的“擁抱”。
他嘆為觀止,沒好氣地抓了一把栗色的頭發:“滿意了?”
“勉勉強強吧。”紀謙得了便宜還賣乖,開門見山道,“你是怎么……”
那個字他說不出口。
“猝死。”遲軻倒也爽快,沒有廢話,直截了當地回答道,“準確來說不算很突然的猝死。之前冠心病就已經很嚴重了,不過一開始不嚴重,創業小有成功,還成功拿到了兩個碩士學位……哦對,之前給你說我畢業于斯坦福沒開玩笑,是真的,上學期間我一直拿全獎。”
家里有長輩有過相同病史,他21歲那年暈到被送進醫院確診,最嚴重的時候突發心衰四級,放棄全部事業,連活著都費勁,對工作實在是有心無力,無奈變賣了手里的全部股份退出公司。
“不能怪合伙人,是我主動提出來的,畢竟我已經幾乎完全喪失工作能力了。”他淡聲道,“當時急用錢,畢業后沒了學校的醫療保險,就醫很貴,情況允許后就回國入院治療,因為情況比較復雜,凝血障礙動脈鈣化心力衰竭……總之各種原因吧,條件不允許,能不手術就盡量不手術,養了很久,出院的時候幾乎可以正常生活了,我找了份工作。”
紀謙聽得五臟六腑一抽一抽地疼,抓住他腰的手猛地用力:“這樣了你還找工作?!”
遲軻嘆了口氣:“要賺錢啊。”
紀謙哽住,每根神經都繃緊了在叫囂,吵得渾身生疼。
他忽然不知道該怎么做好了,也不知道該想什么。
作為一個未曾參與過遲軻過去的旁觀者,所有安慰的措辭在這一聲嘆息中變得無力。
“你知道的,看病要花很多錢,尤其是我這種一度需要機器吊著氣的重病患者。”遲軻拍拍他腦袋,示意他別抓那么緊,“那么久沒工作,知道我看著只出不進的賬單有多心疼嗎?”
雖然存款還有很多,但總要為以后做準備,以他的身體狀況,總有一天還要進醫院,到時候錢不夠了怎么辦?
那會兒他的精力別說賺錢,開手機解鎖都費勁。
躺病床上被護工照顧的那段日子,堪稱遲軻一生中最狼狽的時刻。
“當時人脈廣,有份外企收留了我,他們老板和我以前有過商業往來,有意幫襯我,給我留了份年薪幾十個還沒什么事兒的清閑工作……嘖,好吧,我承認他追過我,但我沒有吃軟飯,那個快要死掉的項目被我盤活了,別說幾十萬,幾百萬都是我應得的。”
雖然入職的時候老板給他說過不用有心負擔,一個暫時舍棄不掉的項目組而已,他進去安心拿錢就行。
可遲軻不是那種閑的下來的人,每天沒事兒干就翻閱資料,既然找到了盤活的機會,他就不可能眼睜睜放過。
項目起死回生,老板高興得緊,趁著中國的新年給他升了個總監職位。
紀謙連忙道:“你不用解釋,我沒有小心眼到會在意這個。”
相反,他很感謝那個愿意在當時施以援手的人,就算要在意,也是在意自己為什么上輩子沒有早點認識遲軻。
操!
紀謙越想越難受。
他當時真是有病!明明收到了斯坦福的offer為什么不去?非要去特么的哈佛!
波士頓和舊金山之間的距離怎么會那么遠?
遠到他們在重疊的幾年大學時光里,居然一面都沒見過。
紀謙以前從不覺得美國是多大的地方,如今回想起來,只有空蕩蕩的不知所措。
“不過工作真的很清閑,就算我努力工作了,也還是清閑,我沒想到……”遲軻笑了聲,“那段時間身體狀況還不錯的,真沒想到會在升職當天猝死。”
他前世太過精彩豐富,揮金如土過,省吃儉用過,意氣風發過,頹廢墮落過……操場上帶球上籃的時候,沒想過后來會動彈不得地躺在CCU。
他的一生都在反復起落,機票遍布半個地球,短短二十六年過完了許多人一輩子都不會有的顛沛流離。
這么說起來,竟然也能算圓滿了。
遲軻第一次跟別人講述這段不為人知的過往,難免有些出神。
其實他還有很多沒說的。
比如交出公司股份時,他將合作伙伴松了口氣的神情盡收眼底;曾經朝夕相處的同學們一個個平步青云,他只能透過醫院病房那個小窗戶遠遠望著;后來上班的路上總會經過一座摩天大廈,而他曾是這座大廈最頂層招待室的貴客……
這些全是負能量的情緒,就不用告訴紀謙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腰上的手漸漸松開。
紀謙撐著床面企圖支起身體,卻突然失了力氣,只覺得世界一陣天旋地轉,重新倒在遲軻身上,再也起不來了。
遲軻“哎”了聲,清晰感知到腹部被滾燙液體浸濕的衣衫,手尷尬地懸在空中,不知道該不該落下去。
……也是。
以紀謙的腦補和共情能力,就算他不說,也大概能想象到那些年他非常糟糕的處境。
遲軻本想把腿上的傷也一塊說了,但看紀謙現在的情況,他決定還是緩一陣子再交代。
紀謙輕輕握住他的手腕,拇指按在他做過造影的傷口處,悶聲道:“疼不疼?”
作為心外的醫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治療方法。
心內外住院部每天都會傳出哭聲,饒是他見過那么多患者,每每聽到都還是會忍不住動容,而他喜歡的人在CCU幾乎把苦吃了個遍……
“不疼。”遲軻說。
紀謙猛地抬頭,眼眶紅紅的:“騙人。”
你明明那么怕疼。
“沒騙你。”遲軻笑得很散漫,仿佛口中的故事不是自己的,“你現在問我,當然是不疼的,我總不能再回憶一下那個疼痛吧?”
紀謙臉色一白:“對不起……你別想了。”
“逗你玩的。”遲軻微涼的指腹把他臉頰上的淚痕擦去,“聽著發生了很多事,其實時間過得很快,想不了那么多,現在還是好好的。好了紀謙,我說那么多,現在輪到你了。”
紀謙重重地嘆了口氣,像是要把心中的郁氣都吐出來一般。
他動作有些遲緩,抽了張床頭柜上的濕巾,慢吞吞好儀容儀表,重新靠回他腰上,緩緩道:“山體滑坡,應該大半個醫療隊的人都沒了。”
仿若有凜冽的寒風直直灌入心底,遲軻身子下意識地微微一僵,原本自然垂落于眼瞼處的睫毛像被無形的手猛扯了一下,顫巍巍地抖動起來。
紀謙五歲前都在國外生活,后來因為媽媽和哥哥的工作,跟回國讀了幾年書。初中媽媽工作忙起來,就跟在爸爸那邊上學,一路跳級,生化本科畢業后申上哈佛醫學院,拿下雙博士學位。
“我專業更偏向于研究,但畢業后自我感覺還那么年輕,總要試試不同的路,就回國了。”紀謙的口吻沒有遺憾,也沒有后悔,很平靜地敘述,“我家挺有錢的,就業沒壓力,搞研究什么時候都不晚,無所謂浪費時間,我爸媽和我哥也支持我的一切決定,事故發生前,我參與了三次救援。”
救援這個詞,總是伴隨著天災人禍一同出現。
“意外”是這件事情中最常見的字眼。
“地面開始顫動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是懵的,太突然了,根本來不及反應……不過我護住了倆小患者呢。”他說到這兒還有點欣慰,“反正我失去意識之前,他們是平安無事的,應該能等到救援。”
其實,如果不是為了護住那兩個小孩,他或許也不會傷得如此慘重…… 但這世上沒有如果,不能對未發生的事情做僥幸假設,無論如何,他都不曾后悔當初的選擇。
“意外就是這么突然,再睜開眼就來到這里了……哎,哥哥,咱倆別對著哭啊。”
紀謙翻了個身,仰躺在他腿上,伸手去碰他臉頰。
“也不用難過,那段時間我已經在準備申請無國界醫生的資料了,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未來會發生什么其實都已經想好了,我爸媽也是知道的,不支持,但尊重,你要說意外吧,也不算特別意外。”
他在物欲橫流的世界里放下了對金錢和權力的追逐,面對諸多選擇時,內心純粹的熱愛便自然而然成為抉擇時獨一無二的關鍵指標。
“我不是你,沒要哭。”
遲軻眼周泛紅,但一滴淚水都擠不出來。
他只覺雙目干澀異常,像被火焰烘烤過,徒留荒蕪干涸。
遲軻握住他手腕上的佛珠,澀然開口:“你家里人……”
“他們非常愛我。 ”提到家人,饒是紀謙都忍不住露出苦笑,“我不怕死的,但是剛來這里的時候,連續幾個月都在做噩夢。挺不孝的吧?他們養我那么久,我還沒來及給他們養老,就要辛苦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
“不是你的錯,”遲軻松開緊握的拳頭,被捏得滾燙的掌心覆蓋在他眼睛上,輕聲道,“不是你的錯,紀謙,你是最了不起的醫生,他們因為有你而感到驕傲。”
紀謙笑著說:“有哥哥的安慰——”
“不是安慰。”遲軻定定注視著他,神情復雜,“你媽媽是不是叫紀藍孝?”
紀謙一愣:“對。”
遲軻終于想起“紀”這個姓曾經在哪里聽過了。
紀謙應該是隨母姓,上頭的那個哥哥隨父姓。
兄弟倆差三歲,母親出身于香港數一數二的老錢家族,父親的家族是美國巨頭財團之一,上世紀就已經名聲顯赫。
紀謙是真正意義上含金湯勺出生長大的少爺,傳說中富二代里的超級富二代。
等價換算一下,像冷家、蘇家、司馬家這些身份的人,如果不靠走后門,根本不會有跟紀謙出現在一個社交場合的機會。
“你是26年來到這里的吧,我晚你一年,27年沒的。”遲軻那一段時間幾乎都是躺在病床上度過的,身體的虛弱讓他無暇顧及外界的新聞。
印象中年初確實有一起引起極大轟動的自然災害報道,死傷無數,事情結束后,據說受難者回家的路上滿是來自四海八方的民眾獻上的鮮花。
“你應該有立過遺囑,你母親和哥哥一直以你的名義在全世界做公益,我刷到過她的文字采訪。”他遺憾道,“抱歉,當時狀態不好,沒細看,只能記得大概。”
遲軻努力地回憶著,將自己有印象的事情轉述給紀謙,拼命地在腦海中搜索那些零碎的文字記憶,一個字一個字地講給他聽。
雖然內容很長,表述也并不連貫,但字里行間都充滿了一位母親對兒子深深的思念,以及——
“紀謙,他們一直很感激你的到來。”
遲軻溫柔地擦去紀謙睫毛上的淚珠,低聲道:“我也是。”
可能神明真的有聽見他的祈禱,所以重活一世,紀謙來到了他的身邊。
“……是我該感謝你。”紀謙起身將臺燈熄滅,房間瞬間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灑在地上。
他輕輕拉了遲軻一把,然后翻身趴在對方的身上,雙手緊緊地抱住他,聲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你知道這些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嗎?”
紀謙是個腦回路非常清奇的人。
讀大學的時候,他經常為了學業和研究忙得幾天幾夜都不合眼,一度懷疑自己會不會突然猝死。
因此,他每年都會寫一封遺書,想著萬一自己遭遇不測,可以寄給家人,讓他們不至于太過悲痛,相當有先見之明。
算下來,爸媽和哥哥應該收到了十二封遺書,他想說的話也幾乎都在里面說完了。
即便如此,他還是很擔心,時間只會把這種擔憂和牽掛掩藏起來,不會削弱。
他以為這是這輩子無解的事情,現在遲軻卻親口告訴他,他牽掛的人都過得很好,不責怪他,依然愛他。
與他而言,這和神跡沒有任何區別。
遲軻想:還好我撐過了那一年。
沒人知道,心衰最厲害的那個時期,他在CCU試圖摘氧氣罩自殺過,可惜沒成功,被護工及時制止了。
幸好沒成功,撐過了26年。
這算不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你說得對,”遲軻拍著他肩膀,“可能我們之間真的緣分不淺。”
紀謙喉嚨里輕輕發出一聲 “嗯”,悶聲道:“遲軻。”
遲軻應到:“在。”
“遲軻。”紀謙又喚了一遍,聲音里多了幾分執拗,雙手下意識地攥緊了遲軻的衣角,指節微微泛白。
遲軻還是很耐心地答應了:“在呢。”
“你剛剛是不是說喜歡我?”紀謙也不抬頭,不安地在他身上拱來拱去,“可以算被我追到了嗎?”
遲軻好笑道:“你沒我想象中有耐心啊。”
“忍不下去了。”聽得出來紀謙很急,“我就是要賴著你一輩子,你準不準?”
還挺會耍無賴。
“我要不準呢?”遲軻故意問。
紀謙也不惱:“那我就沒名沒分地賴著你一輩子。”
不想等也不想試了,什么亂七八糟的適應都等到以后再說吧,他現在只想跟人一輩子黏在一起。
誰勸都沒用,命中注定他們一定會在一起的!
“橫豎甩不掉了是嗎?”遲軻笑了起來,“行,你答應我一件事,我給你名分。”
紀謙狂點頭:“你說你說。”
遲軻輕斂笑容,抬起手,將他一縷碎發撩到耳后:“眼淚今天掉完就算了,我的生活并不全是低谷,以后再提及我的過去,我希望你能抱著新奇和愉悅的心態去了解,不可以這么難過,做得到嗎?”
他不想談個苦瓜味的戀愛。
提到遲軻這個名字,紀謙應該是開心的,這才是談戀愛,而不是兩個倒霉蛋聚在一起倒苦水,互相舔舐傷痕。
偶爾舔一下可以,次次都這樣那可太沒意思了。
沒有人談戀愛談得全是負面情緒。
紀謙瞇起眼睛:“那做人不能雙標,這件事你也要做到。”
“沒問題。”遲軻想都不想,干脆應下。
“……”
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一種微妙又尷尬的寂靜在房間里悄然蔓延。
許久,紀謙嘴唇囁嚅,磕磕絆絆地說:“那現在,你是不是就算我……”
“男朋友。”遲軻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最后一個問題,你穿過來之前看過這本書?”
紀謙:“對啊。”
遲軻好奇:“我可以問一下你看這種……文的動機是什么嗎?”
第56章
“上飛機之前在古早狗血榜單上隨便挑了兩本小說購買下載。”
紀謙解釋道:“這本比另一本好點,雖然都是又土又狗血,主角也不是正常人,但當笑話看還行。”
遲軻:“???”
能下載?那網站還有APP?
遲軻不可置信:“這你都能當笑話看?”
“癲得很強悍啊!就很離譜,但是又很想知道后面會發生什么奇葩事。”紀謙被他問得自我懷疑了,“這很……小眾嗎?”
不小眾嗎?
如果不是實在忍不了,遲軻是不會質疑他人喜好的。
當做獵奇看他能解,當樂子看就不是特別解了。
這本書黃得天上有地上無,什么公共場合女裝、穿戴道具見家長、落地窗女仆play被曝光、官宣的時候說dirty talk……
不是,這真的能當樂子?要是撇開這些黃色的東西不談還——
等等。
遲軻:“你什么時候看的?在哪兒看的?叫什么作者是誰多少字?”
紀謙不明所以:“我是24年在一個小說軟件上看的,《億萬總裁寵入骨冷少的替身白天鵝》,作者大黃酒,18萬字,行文還算流暢,不過省略號太多了,有點影響閱讀。”
遲軻:“。”
文名沒錯,作者沒錯,但是自己是一幾年在一個沒有app的網站上看的百萬字大長篇。
合著這廝看的是已修改的刪減版啊?
怪不得看完還這么純情呢,都不知道那么多省略號是啥意思。
紀謙看他沉默,敏銳地問:“你看的是什么?咱倆不一個版本?”
遲軻含糊道:“大差不差。”
“你騙我吧?”紀謙懷疑,“大差不差你會是這個反應?”
“都說了大差不差……起來,我有電話。”遲軻把他推到一邊兒,把早就靜了音的手機拿過來。
他不想剛剛談那種事兒的時候被打斷,有意開了靜音。
遲軻趴在床邊:“董事長?嗯,好,現在嗎?行,我等下給您送到門口。”
他一邊說一邊起來找衣服,掛斷電話,轉身被紀謙拉住了手。
“什么情況?”紀謙不太高興地看手機,“幾點了這都,要你去加班?”
“有個文書的原件在我家,比較著急,不太放心讓跑腿送。”遲軻說,“你先睡,不用等我。”
紀謙搶過他的衣服扔掉,單手將人推回床上躺著:“躺好睡覺,我去送,回來的時候你最好已經睡著了,明天跟我去醫院,其他的事咱以后慢慢說。”
遲軻坐起來:“醫院?不至——”
紀謙按著他腦袋給他推回去:“沒得商量。”
遲軻瞇起眼睛:“嘖。”
“哎哎哎別兇別兇!剛談戀愛第一天不許兇我啊。”紀謙在他發頂親了一口,“mua”的一聲,響亮得很,“你不樂意也沒用,自己找的男朋友自己受著吧。”
遲軻:“。”
遲軻:“我給你的陽光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愛你愛你。”
紀謙隨便套了個外套,跟他比完愛心,拿著文件風風火火地走了。
遲軻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
這個人適應身份轉變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之前不還直男嗎?
他有些郁悶地靠在床頭,抱著筆記本,決定在紀謙回來之前絕不躺下。
讓他睡他就老老實實地睡?
怎么可能。
……
紀謙回來的時候,屋里靜悄悄的。
他捻手捻腳打開臥室門,嘴角忍不住上揚。
某人手里捧著筆電,眼鏡還掛鼻子上,一看就是故意不想睡,結果沒抗住困意。
也不怕落枕。
紀謙邊笑邊走過去,小心翼翼拿走筆電,彎下腰,勾著金絲邊眼鏡往外摘,目光卻不自覺往別的地方瞥。
嘶……
鼻梁好高……
睫毛那么長呢……
皮膚好白啊,湊那么近看都看不見毛孔……
他舔了下嘴唇,看不夠似的,保持勾著眼鏡的姿勢沒動,從清晰的下頜線開始往上一點點又看了一遍。
嗯,下頜好看,嘴唇好看,鼻梁好看,眼睛……
紀謙:“……”
紀謙喉結一滾,額頭冒出冷汗:“什、什么時候醒的?”
遲軻眼睛要睜不睜,盯著他瞧了會兒,聲音帶著困倦的低啞:“一分鐘前。”
“啊……那你繼續睡,繼續睡。”紀謙迅速把眼鏡拿掉放在床頭柜上。
遲軻輕嗤一聲,滑下去躺平,翻了個身,又不動了。
紀謙松了口氣,嚇得直拍心窩口。
也不知道為什么怕成這樣,反正就是怕。
他站在床邊,開始思考。
已知這房間有一張床和一張沙發,床上已經躺了一個人。
那他是睡床呢,還是睡沙發呢?
紀謙想了想,單膝跪在床沿上,俯下身,湊在遲軻耳邊用超級小的聲音說了句“晚安”。
然后站起來抱走旁邊躺椅上的抱枕,乖乖去客廳了。
“咔噠。”
房門輕輕落鎖。
遲軻睜開眼,嘆了口氣。
白癡。
……
接下來兩天假期,遲軻全被鎖在醫院。
給他做檢查的醫生是一位心內方面很有名的權威專家,檢查結果出來的時候,紀謙還在手術室。
“來,單子給我看下。”專家戴上了眼鏡,“竇性心律不齊、房性早搏啊……”
遲軻:“。”
遲軻想到頂樓那個情緒很不穩定的私人醫生,忍不住喝了口水壓驚:“大夫,我看上面寫的偶發,是不是不算嚴重?”
“你還挺懂呢?”專家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年輕人平時不注意,現在是不是特別害怕,特別緊張?”
遲軻訕笑兩聲:“我——”
“咚咚咚。”
診室門被敲了三下,一個還穿著手術服的醫生站在門口,對遲軻抬起下巴:“劉醫生早上好,我來領病人。”
遲軻背對著他,給專家使了個眼色:【您快說我不嚴重啊。】
“院長親自搶病人?”劉大夫跟他沒啥默契,看不懂他的暗示,知道他倆認識,樂呵道,“那我可搶不過。”
遲軻一眼都不想多看這個沒眼力見的專家,無力拿著檢查單子和病例起身。
紀謙靠在門框上,伸出手,勾了兩下。
有“偶發”兩個字,遲軻的經驗告訴他,問題應該不大。
但是醫生沒說確切的結論,他心里又有點沒底,握著單子猶豫起來。
在紀謙跳腳之前,他把手放了上去:“回你辦公室再看。”
這樣炸了比較好哄。
紀謙握著掌心的手,一肚子氣憋在胸口,沒炸出來。
半晌,他輕哼一聲,反手十指相扣。
“謝謝劉醫生,我們先走了。”
紀謙出去后好心地合上門,把目瞪口呆的劉醫生關在里面獨自驚訝。
說是回辦公室再看,事實上一進電梯,紀院長就把檢查單子搶過來了。
遲軻表情淡淡的,冷靜道:“都說了沒事。”
紀謙不吭聲。
遲軻:“……”
遲軻:“……是沒事吧?”
“問題不大不代表完全沒問題。”紀謙沒好氣地把單子還給他,“不要——”
“不要熬夜不吃冷飲不喝酒不喝咖啡不喝濃茶注意三餐規律和營養健康搭配。”遲軻只聽到了問題不大,頓時有底氣了,直氣壯地甩開他手,“還有什么嗎醫生?”
“……明知故犯。”
紀謙被他變臉速度之快氣得牙癢癢,單手擋住電梯門目送他大搖大擺出去,木著張臉抱臂跟在后面,走到辦公室門口,又快走兩步到前面冷臉開門。
遲軻眉梢揚起,路過人高馬大的一堵人墻時,順手捏了捏他臉頰。
真可愛。
“去換衣服,”遲軻說,“出去吃飯。”
紀謙冷笑:“不要以為請我吃頓飯我就能被哄好!”
“不是我請你,”遲軻隨手拿了本他桌子上的筆記看,“冷云廷要我把你帶過去一起去吃飯。”
“讓我去做什么?”紀謙蹙眉。
“宴會結束,他把許樂眠綁回別墅,吳管家告訴我,三樓臥室門口的聲控燈連續兩晚亮到凌晨五點。”遲軻看不太懂筆記內容,但看得懂字。
紀謙字兒挺好看,鋼筆沒白買。
紀謙心不在焉:“我又不會修燈,讓我去有什么用?”
遲軻放下筆記本,心說除了腦子不太好使,其他方面還是很優秀的,能忍。
“不是讓你去看壞掉的燈,是讓你去看看壞掉的許樂眠,他發燒了,死活不愿意就醫,只要有醫生進門就絕食,也不吃王媽做的飯,冷云廷好不容易才把他帶到樓下餐廳吃飯,說是我們倆也去,加上客人很多,他不再抵死拒絕了,讓你順便去看看。”
紀謙心思根本不在那倆主角身上,還沒反應過來:“壞掉?怎么壞——”
遲軻:“性生活壞的。”
紀謙:“。”
紀謙耳朵“唰”地浮上一層粉色:“咳,知道了。”
他倒不是因為性生活覺得不好意思,對醫生來說這個話題很常見。
主要是遲軻頂著那張性冷淡的臉說出這三個字吧……
遲軻:“你腦子里在想什么?”
“什么?什么想什么?沒想什么,我什么都沒想。”紀謙帥氣地轉身,“給你說我還沒有被哄好,你欠我頓飯,不然我不會消氣的。嗯,我去換衣服!”
不是說一頓飯哄不好嗎?
遲軻笑道:“走反了。”
“我知道!”
紀謙順滑掉頭,看到了一面墻。
“逗你的。”遲軻坐在椅子里,漫不經心又拿了本書看,頭也不抬道,“剛剛沒走反。”
紀謙:“。”
……
兩人到地方的時候,冷云廷和許樂眠坐在同一側,坐在外面的冷云廷抱著胳膊閉目養神,坐在里面的許樂眠繃著通紅的小臉緊盯窗外。
“你坐里面。”遲軻把紀謙趕進去,作為還在冷家工作的助,和服務員交流什么的當然是他來,“冷總久等了,點餐了嗎?”
冷云廷睜開眼:“沒。”
許樂眠面無表情道:“我不吃。”
冷云廷看都不看他:“那就都別吃了。”
許樂眠猛地握拳起身:“我不想看見你!讓我出去!”
周圍有兩桌人帶著譴責和吃瓜的目光看過來。
許樂眠臉色霎時變得更紅了。
反觀另外三人,閉目養神的閉目養神,倒茶的倒茶,看菜單的看菜單。
他蹙眉跟遲軻說:“遲助,我說了我不吃。”
“哎,氣兒往始作俑者身上撒啊,我家遲總又沒得罪你。”紀謙皮笑肉不笑道,“不吃就不吃唄,我們還要吃呢。”
許樂眠被懟得眼眶一酸,死死咬住下唇,下意識看向冷云廷。
冷云廷卻沒管他,而是皺著眉頭看紀謙:“注意措辭,遲助主要還是為我們振庭工作的,紀醫生用‘我家’這種稱呼不太合適吧?”
不知道的以為遲助徹底跳槽了呢!
紀謙心里冷笑:你算個屁!這是我男朋友!
轉念一想,說出來這倆癲公又要扯著嗓子刨根問底,遲軻肯定不想第二天成為網上八卦視頻的主角,便忍住了沒懟出口,直接忽視他倆,靠在遲軻肩膀上,小聲道:“我要吃東坡肉。”
遲軻抬手在東坡肉后面寫了個“4”,給冷云廷說:“點東坡肉了。”
冷云廷沒意識到這句是通知,還以為是問句,點頭道:“可以。”
這家店東坡肉是按照一小塊一小塊點的,客人基本人均一例。
紀謙又小聲道:“我要吃兩塊。”
“就是給你點的兩塊,我不吃肥肉。”遲軻早知道他什么德行。
紀謙心滿意足地親親他肩膀:“往后翻翻,這一頁的都油大有蒜,你又不吃……”
兩人擱這兒低聲商討,對面那倆在大聲爭執。
冷云廷:“小白菜點一份。”
遲軻在白菜后面打勾。
許樂眠忽然凄涼地笑了一下:“是因為她喜歡吃嗎?”
冷云廷不解:“什么意思?”
許樂眠失望至極:“我認識你這么久,你連我討厭吃白菜喜歡吃菠菜都不知道。”
冷云廷犯不著為了這件事跟他吵:“再點一份菠菜金針菇。”
遲軻在菠菜金針菇后面打勾。
許樂眠:“不吃了。”
冷云廷:“你鬧什么?”
許樂眠:“你自己對著白菜下飯吧。”
冷云廷:“遲助,不要白菜了。”
遲軻平靜地x掉白菜后面的鉤。
許樂眠:“你何必還在我面前裝?算了,白菜就白菜吧。”
冷云廷:“行,正好我討厭菠菜。”
遲軻再次勾上白菜,順便劃掉菠菜金針菇后面的叉。
許樂眠:“你果然討厭我。”
冷云廷:“你他媽有完沒完?不就是要吃個菠菜嗎?行,點——”
“撕拉——”
兩人齊齊止住話語,往聲源處看去。
只見遲軻面不改色撕了菜單,淡淡抽出一張新的,對他們點頭:“之前那張畫不下了,二位繼續。”
“……”
紀謙趴在他肩膀上,憋笑憋得渾身哆嗦。
“都、都點上吧。”冷云廷喝了口水壓驚,“麻煩遲助了。”
“應該的。”遲軻抬眸看向許樂眠,“您還有什么意見嗎?”
“沒、沒有。”冷靜下來的許樂眠尷尬地玩起頭發。
接下來全是遲軻點的,都懶得問他們意見了,兩人沉默地并肩坐著看他打勾,一個字都不敢吭。
遲軻畫完才問肩膀上那個:“你還有什么要的嗎?”
紀謙:“沒了沒了。”
“行。”遲軻把菜單遞給服務員,“暫時就這些吧,謝謝。”
冷云廷:“……”
冷云廷忍不住問:“憑什么啊?”
“什么憑什么?偏愛我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紀謙坐直了,“醫生吃飽了才有力氣工作,總裁吃飽了又不能立刻學會看病。”
他把溫度計遞給許樂眠:“量一下,咳嗽兩聲我聽聽,這兩天呼吸感覺怎么樣?”
許樂眠瞬間就哭了。
那天訂婚宴后,他下定決心和冷云廷提了分手,卻被帶回別墅關了起來,冷云廷刺耳的話至今還回響在耳邊——
【分手?我們什么時候在一起過?我跟你說過喜歡和愛嗎?跟過我的人多了,你和他們沒什么不一樣,這段時間不是你自己沒找準定位嗎?我玩膩了自然會放你走,現在我還不想結束,你別想離開我身邊半步!】
如果只是這樣,他還不至于崩潰,最讓他受不了的事,那之后,家里所有人對他的態度都變了。
除了剛完成開機儀式的那部劇,其他所有商業全部被單方面暫停斷掉,以前一口一個喊他“小許老師”的同僚刪了他的好友,吳管家和王媽不再稱呼他為“小少爺”,照顧他那么周到的遲助現在見到他也只是冷眼相待……
許樂眠苦著小臉望向紀謙掉眼淚。
這么多天過去,就算態度不如曾經那么好了,紀醫生也還是第一個對他還有點關心的人。
紀謙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聽不懂?還要我重復一遍?”
許樂眠低下頭:“紀醫生……”
紀謙惆悵地比了個暫停的手勢:“趕緊量體溫成嗎?”
許樂眠就是不動:“我是想說……”
“啪!”
遲軻把筷子扣在盤子上,抬眸看過去:“哪個漢字聽不懂?”
冷云廷不樂意了,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喂。”
“他聽不懂,冷總一定能聽懂吧?”遲軻耐心告罄,“也是,不能指望每個人都像冷總一樣通情達配合醫生。”
冷云廷臉色一下轉暖了,冷聲對許樂眠說;“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你想病死嗎?”
許樂眠嘲諷地笑了一下,到底是接過去照做了。
紀謙拿起手機噼里啪啦打字。
不一會兒,遲軻手機屏幕亮起來。
【了不起的紀茨比:我男朋友真厲害!/親親/】
【k:吃你的飯。】
紀謙又發了好幾個親親的表情包,被瞪了一眼才愉悅地放下手機。
心情非常好的他給許樂眠開醫囑都沒有不耐煩了。
“身體狀況問題不大,清淡飲食一段時間就行,如果明天沒退燒再去醫院找我。”紀謙拿出準備好的一袋藥,“里面有消炎栓,這幾天盡量不要有性生活,撕裂就難辦了,但是我不是主攻這方面的,你現在都是口述,建議最好還是去醫院找專業科室的醫生檢查一下傷口,哦對了,我們醫院肛腸科也還不錯。”
他說得坦坦蕩蕩大大方方,許樂眠臉色卻越來越紅:“我不想去檢查。”
“隨你。”紀謙并不關心他的身體,“但我的建議就是這樣。冷總,我們任務完成了,現在能走了嗎?”
冷云廷揮揮手:“不送。”
雖然只吃了個五分飽,但在這里看著這兩位也是食不知味飯不下肚,不如去其他地方搞點小吃。
紀謙牽住遲軻的手:“走嗎?”
“你先去開車,我馬上過去。”遲軻抽出手腕,站起身讓他離開,側目看向冷云廷,“冷總,方便借一步說話嗎?和鄭導演有關的事。”
不涉及許樂眠的時候,冷云廷還算能正常溝通。
他不敢走太遠,怕許樂眠跑了,便直接跟他來到餐廳唯一的出入口聊天,正好這個角度也能看到許樂眠。
“遲助想好回來跟我工作了?”冷云廷問。
遲軻不置可否,直言道:“我知道冷總最近一直想跟鄭導合作,我手里有點兒人脈,最快能在明天能幫您組個局,如果您需要,我還可以直接幫您拿下這個合作。”
鄭導脾氣很大,最不待見冷云廷這種沒什么實力的公子哥,而冷云廷心高氣傲,不樂意求人,遲軻走了以后他在社交方面越來越糟糕。
礙于振庭二公子的身份,鄭導以后肯定會答應吃一次飯,但太晚對冷云廷來說就沒什么意義了,他時間很緊。
冷云廷深深地看著他,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和鄭導約飯?沒想到我的助居然有那么大的本事,是我以前小看你了。說吧,你想要什么?”
遲軻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簡直受不了他的中二:“我需要冷總跟我保證,如果許先生的母親違法亂紀被判刑,您不會出手保她。”
冷云廷緊緊蹙眉:“她惹你了?”
“這就不勞冷總費心了。”不管冷云廷答不答應,遲軻都會在一周內動手,把遲正兵和許培一起送進去,也不怕許樂眠知道,只是冷云廷答應的話,會給他省下很多麻煩。
遲軻到底還是說出了經典反派的話:“孰輕孰重冷總心里應該有數,考慮好的話,今天隨時可以跟我聯系。”
冷云廷沉默片刻,想到爺爺昨天電話里對大哥的夸獎,目光沉了又沉:“不用考慮了,我答應你。”
……
“你跟他聊了什么?”紀謙問。
“原主家里的事情,我希望我對許培動手的時候冷云廷不要來搗亂。”即便是紀謙,遲軻也不會跟他分享太多關于原主的私事。
還好紀謙和他的念一致,不做過多探究,只問道:“我們都是身穿,原來的特助也去世了?”
“嗯,抑郁癥,自殺。”遲軻說,“醫生呢?”
“抑郁癥,自殺。”紀謙嘆氣。
“也是抑郁癥?”回想起原著中對紀醫生的描寫,遲軻其實不怎么意外,“你來到這個世界后沒想過離開嗎?還是說因為原主的遺愿留下來的?”
紀謙在這點和遲軻的念一樣,既然是穿過來的,不管原主生活和環境如何,他們都不愿意頂替別人身份活下去。
遲軻知道紀謙現在手里的錢絕大部分是他自己利用已知劇情賺的,就算沒有劇情,這個水平的醫生也完全能養活自己。
再不濟哪怕真成了流浪漢窮光蛋,這廝也能怡然自樂地想明天去哪里撿垃圾,不會因為舍不得錢和地位留下。
“差不多,但是醫生沒有遺愿。”紀謙說,“我把我這邊人盡皆知的情況給你說一下,還挺重要的,找個地方吧,我們坐下慢慢聊。”
遲軻想了想,提議道:“去你家?我還沒去過。”
紀謙目光一頓。
恰好綠燈亮起,他果斷改了導航:“行。”
聽起來有點迫不及待。
第57章
紀謙住的高檔小區離醫院比較近,不算特別大,說不上很豪華,勝在環境和治安管好,適合居住。
他家在里側圍墻附近的那棟單元樓頂層,一梯兩戶,同層隔壁是空房,樓下也是空房,很安靜。
房門打開后,遲軻有些許怔忡。
從紀謙聽到自己要去他家的反應就不難看出,這小子家里絕對非常整潔、非常賞心悅目,不然不會那么期待他的到訪,跟等不及要炫耀自己的窩一樣。
可就算來之前有預期猜測,這會兒親眼看到房屋內飾,他還是實打實驚訝了一把。
“軟裝是你自己設計的?”遲軻喜歡大地色調的意式極簡輕奢風的住宅。
沒有五顏六色的裝飾,開放式布局顯得空間分外寬闊,還有大落地窗……住在這種地方整個人心情都會變好。
他前世住的房子也就是這個風格,只不過沒有那么大。
這種裝修風格其實很容易裝出廉價感,他沒有藝術細胞親自動手,當年請設計團隊從燈光到材質到家具挨個定制方案,拒絕用網站上大眾化的模板,花費大價錢,好不容易才打造出一個勉強滿意的居住環境。
即便如此,也比不上這套房子讓他喜歡。
層高三米多的四百平濱江大平層,夢中情房啊!
這孔雀還真是把自己養得很好。
紀謙進門給他拿了雙新的拖鞋,謙虛地抬起下巴:“百分之五十的設計是我自己來的,量尺寸建模和家具定制那些還是得找專業人員,他們做出來再給我審核,嘖,超級累。”
“很漂亮。”遲軻如他所愿,夸出了某人從最開始就一直期待想聽的贊美。
“哎,我其實就是隨手一裝,也不是什么特別難辦的事……”紀謙撐著玄關柜,沉醉在“很漂亮”三個字里試圖學會低調。
低調是絕對低調不起來的。
就那嘴角,不揚到凡爾賽宮都算是收斂了。
遲軻瞇眼瞧了會兒,心里一陣酥癢,右手反過去落上鎖,左手扶住他的側臉。
“啾~”
紀謙的聲音戛然而止。
呆愣半天,機械性地抬起胳膊去摸左臉那塊滾燙的皮膚:“……你剛剛,是不是,親我了?”
“沒,你的錯覺。”遲軻心情頗好地舔舔下唇,在他頭發上擼了一把,不見外地往里走,“能隨便坐吧?”
“啊……能……你坐房梁上都可以……”
紀謙還在回味臉頰上那個羽毛般輕的吻,壓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轉頭看到沙發上的遲軻,下意識說了句很白癡的話:“坐沙發啊?”
“不坐也行,”遲軻站起來,“你找個梯子來我爬梁上去。”
紀謙:“。”
紀謙可算回神了。
“沙發也行。”他干咳兩聲,去冰箱找吃的,“剛剛沒吃飽吧,下點水餃?三鮮的餡兒,我讓人專門包的,沒蔥沒蒜,本來想過兩天給你拿過去呢。”
市面上很少有遲軻能吃的速食。
“可以。”遲軻說,“有沒有肉?”
剛剛那頓飯給他對肉的口欲勾起來了。
他不吃肥肉,紀謙就把東坡肉瘦的部分給剔出來了,可沾著一點肥的他都不想吃,最后挑挑揀揀,也就三四塊能下肚。
“有鹵好的牛肉,要等一下才能解凍,你先隨便轉轉,我處一下。”
完全不會做飯的人家里別的東西不多,就速食多。
“行。”
遲軻嘴上答應,行為卻沒什么動作,懶洋洋癱在沙發上,看起來對這間房子完全不感興趣。
紀謙嘴巴閑不住,見他不動,就一邊切牛肉一邊給他講這房子的功能構造,也不管他有沒有聽進去。
這種開放式空間很適合一個人居住,兩個人的話,隱私空間可能相對來說就比較少了。
比如遲軻坐在沙發上,能把開放式料臺那邊的場景盡收眼底。
餐廳旁邊單獨的小廚房倒是隱蔽,炒菜專用,以免油煙散到空氣里,但紀謙活這么大沒下過廚,小廚房跟擺設似的,也就偶爾請廚師來家里用一下,平常吃東西在料臺就能解決。
他身量高,腿長,那么高的料臺才堪堪到胯骨位置,后腰往臺子上靠出弧度,不輸男模的身材比例更明顯了。
遲軻托腮瞥了幾眼,突然問:“你能不能穿個圍裙?”
紀謙:“?”
紀謙面露困惑,誠實道:“家里沒有這種東西。”
油鹽醬醋都不齊全,哪兒來的圍裙?
“沒有就算了。”遲軻看起來只是隨口一說,“說說紀家的情況吧。”
……
紀家的二少爺是父母的意外產物。
查出來懷孕后,紀母第一反應是打掉。
可紀家老爺子迷信,堅決不贊同打胎的行為,說這樣有損德行,會影響紀家的財運。
于是原主就在父母和哥哥的厭惡中出生了。
紀母生下孩子后,就把他送到了老爺子手里撫養,自己則以培養大兒子的由,帶著紀頌去了澳洲上學,紀父不僅沒有異議,反而很贊同。
夫妻二人早就沒感情了,生活上各玩各的,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愛他們的大兒子,可能紀頌是他們短暫美好愛情的唯一證明吧。
他倆默認了小兒子的不存在,老爺子那邊也沒有多上心,小孩就在所有人都不在意的角落中長大了。
活生生一個人出現在家里總還是有點存在感的。
國外的母親不聞不問,國內的父親倒是分給了他一點目光。
可父親很快就發現,這個唯唯諾諾性格靦腆內向的兒子一點都不討喜。
見到他不知道喊一聲爸爸,新年也不主動給長輩問好,出門在外幾乎不跟人聊天,沒一個朋友,走路塌腰低頭,毫無儀態可言,唯一能拿得出手只有毫無卵用的成績。
父親非常討厭小兒子。
這種討厭在某年的春節宴會上達到了頂峰。
小兒子被厲家的大少爺推下全是冰渣的池塘,狼狽地爬出來,不知道反抗,不知道躲避,木然地坐在地上抱著雙膝掉眼淚。
看熱鬧的人很多,對著哈哈大笑的大少爺和懦弱的小兒子指指點點。
父親站在人群中急火攻心,只覺得萬分丟人。
最后還是冷家的二公子在冷成鄴授意下,給小孩遞了件外套,把他帶離事故現場。
被施以援手的少年不知道那是冷成鄴的意思,只覺得是冷云廷的善舉。
冷云廷甩不掉他,轉念一想被他伺候得還挺好,便不趕他走了。
那段時間全世界只有兩個人對他有善意。
一個是冷云廷。
一個是紀頌。
出乎意料的,哥哥對這個弟弟很好,好到了溺愛的程度。
兄弟倆之間隔著時間和汪洋,卻不耽誤他們聯絡感情。
紀頌會給他打錢,給他買生日禮物,還會勸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用在意別人的意見。
比如學醫。
紀家沒有人支持他想要學醫的決定。
父親看到他和冷云廷的關系,一直希望他以后能從商,從振庭那邊拉點兒福利,說不定還能占到便宜。
話說得隱晦,意思是那個意思。
奈何他這個兒子和紀家其他人性格完全不一樣,打死不愿意做坑朋友的事情,在哥哥的鼎力支持下,毅然決然申請了國外的醫學院,被父親知道后揍了個半死。
離家上大學那一年,紀頌剛結束學業回國。
母親帶著他笑容滿面地出現在家門口,正好遇見準備打車去機場的小兒子。
往年回國他倆從未主動關注過家里的第四位成員,過年也不去看他,這是三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正式照面。
兩人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小兒子張了張嘴,想喊一句“媽媽”,但這倆字在喉嚨里滾了半天也沒滾出來,只好看著紀頌說了句:“哥。”
紀頌笑瞇瞇拍他肩膀:“要走了呀?”
弟弟點頭。
“在外面注意安全!媽媽剛回來挺累的,我們就不送你了。”哥哥壓低聲音,“還不快走呀?等會兒媽媽就得罵你。”
弟弟忙不迭點頭,拎著箱子和他們擦肩而過。
被忽視的母親不太開心地蹙眉:“沒禮貌。”
紀頌在他身邊,很無所謂地笑著:“嗐,畢竟咱們跟他面都沒見過幾次,不親很正常,沒事的媽媽,有我愛你還不夠呀?”
“幸好有你,不然這日子真是沒盼頭。”母親臉色稍有好轉,問屋里喝茶看報的男人,“他干什么去?”
“上學。”男人煩躁道,“放著好好的金融不學去學醫,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紀頌笑得更開心了。
他知道,他這個弟弟其實未必有多愛醫學,無非是怕“相親相愛”的哥哥介意他參與家族企業主動避嫌罷了。
紀頌想起這小子給他發過的消息,說什么想學出名堂來跟爸媽證明自己,得到認可……
他毫不留情地嘲笑起來,笑得很大聲,大聲到爸媽一起往他這邊看,詢問怎么了。
“沒事沒事,”紀頌樂道,“就是忽然覺得我弟弟這人蠻有意思的。哎,媽媽,他這些年給你發過消息嗎?”
母親搖頭:“我沒有他的聯系方式。”
“怪了,”紀頌故作苦惱,“我之前希望你倆聯絡感情來著,給他發過你的聯系方式啊,他沒加你?”
母親愣了下,翻看了一遍好友申請,臉色逐漸冷下來:“不重要。人家不領情,你以后不要再做這樣沒意義的事情了,過來吃飯吧。”
紀頌笑呵呵跑過去給他捏肩膀,就這樣斷絕了未來幾年弟弟和家人聯絡的機會。
紀家這位二少爺離開了很多年,期間沒有人想起他,他就像個透明人,在與不在都沒差。
學成回國的時候,他聯系了冷云廷,冷云廷讓特助去接他,兩個沉默的人湊在一起,一路更加沉默。
下車的時候,他跟特助友好地道謝道別,也沒加微信,后來他們一直都是電話和短信聯系。
紀家二少爺就這么成了二代圈子里唯一一個在公立醫院上班的飯后談資,成為冷云廷私人醫生后,大家默認他的身份低人一等,更加看不上他,不跟他一起玩了。
他倒也無所謂,只希望能做出點什么,跟家里人證明自己并非一無是處。
可他迎來的只有父母越來越失望的眼神,哥哥不再親近他,冷云廷也無視他,后來連老爺子看他的眼神都是厭惡的。
他好像怎么都沒辦法讓大家滿意了。
意識到這點,他發現自己的生活挺沒意思的。
于是留下一封祝所有人安好的遺書,聽完夏末最后一場蟬鳴演奏,躺進浴缸,割斷了自己的手腕。
……
“我是在一個滿是血水的浴缸里醒來的。”現在想起那個快要被血水淹死的瞬間,紀謙依然記憶猶新,哀傷地嘆了口氣,“他是真的不想活了,遺書寫了一堆祝愿,最后放心不下的只有幾個科研項目。”
原主手里有兩個科研項目,都是因為他,紀頌才隨手給的人脈資源。
紀謙剛穿過來的時候不知情,我行我素地橫沖直撞過了一段日子,居然陰差陽錯吸引了父母的注意,可笑地開始對他噓寒問暖了。
紀頌意識到這點,立馬上門威脅,揚言他如果不聽話就搞黃那些項目。
紀謙能靠著已知劇情賺錢,但也僅僅是賺錢,還沒辦法和紀家的繼承人抗衡。
為了不連累原主唯一牽掛的同事和事業,也為了梳一下自己的思路,他轉頭就去國外進修了。
“只需要阻止紀頌搗亂就好了吧。”遲軻對這個結論早有猜測,并不意外。
“對,所以我不打算惡化和原主爸媽的關系。”紀謙把餃子吹涼了遞過去,“我早晚要走的,把身份還給‘死者’,雖然我氣不過,但原主那么看重親情,我也不可能自以為是地替他毀掉這些東西。”
遲軻慢吞吞咽下餃子才開口:“你們現在關系不僅沒惡化,反而還好轉了吧?我記得紀家那兩位挺關心你的,不然也不會給你醫院。”
“是,這點我真的很頭疼,莫名其妙地開始關心我,向我表達善意,給我醫院也說什么彌補我……有個屁用?他兒子已經沒了!”紀謙很生氣,“知不知道我是個冒牌貨啊?”
頂替了原主的身份還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來自家人的喜歡,紀謙真是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這不是你能控制的,你不是圣人,沒辦法,只能順其自然。”遲軻把咬了一半的牛肉塞他嘴里,“其實我們沒有親眼看過,對他們的了解或許也不夠完全,不可能靠著自以為的解去偽裝原主。完成他放不下的事情,然后把他該有的生命軌跡還原,就是我們能給的最大的尊重了。”
“話是這么說,但是一想到……哎,還是不舒服。”紀謙咀嚼了好久的牛肉,“……是不是沒熱透?”
“我還以為你吃不出來呢。”遲軻平靜地端起盤子又去熱了會兒,“你要知道,他們喜歡你是因為你的性格完美符合他們對孩子的期待,并不是喜歡你本人,這么想是不是就好受很多了?”
紀謙噎了下:“怎么聽著又開心又不開心的?”
“過來嘗嘗熱透了沒。”遲軻抬手招他來,捏了片薄厚適中的牛肉,“你刀工不錯。”
“再怎么說也是外科醫生呢。”紀謙用舌尖卷走牛肉,順便舔了一下他指尖,饜足道,“熟了。”
遲軻已經習慣了他的小動作,相當自然地給自己也吃了一片,用的還是那兩根手指:“別想那么多了,紀頌那邊我會幫你看著辦,讓你盡快離開紀家,你有不開心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討我歡心。”
“討遲總歡心就可以躺著享清福了嗎?”紀謙覺得這提議真不錯,“你要包養我?”
遲軻轉身倚靠在吧臺上,雙手圈住他脖頸往下壓了壓,漫不經心地看著那雙眼睛:“你要愿意,也不是不行。”
他說話時呼吸很輕,若有似無地擦過紀謙嘴唇,鬧得人面紅耳熱。
紀謙大腦“嗡”的一下,眼神亂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握住了他兩側凸起的胯骨。
回神后覺得不太禮貌,便松開一只手,撐在這人腰后的吧臺上,難耐地偏過頭,余光卻掃到遲軻戲謔的目光,忍不住心想:
不是,為什么啊?
為什么他能這么游刃有余?!
紀謙死死咬住后槽牙,閉眼深呼吸,穩住心神后,佯裝若無其事地跟他對視:“不好意思,我封建古板,沒有愛情前提,不談肉/體關系。”
遲軻把他的反應全部看在眼里,迅速把唇角的笑意抿回去,右手緩慢地從他脖子上滑落,落在左胸口的位置,有一搭沒一搭地戳弄起伏劇烈的心臟。
“怎么算有愛情前提?”他問。
紀謙捏著吧臺邊緣的指節泛白,整個人朝他壓下去。
遲軻“哎”了一聲,下意識后仰上半身,五指一張,抵在他胸口阻止了他的靠近:“老古板,有話好好說,別凈做些肉/體關系才能做的事。”
紀謙:“……”
紀謙蠻橫無地拽掉他礙事的手,不管不顧把人抱住,一副“你能拿我怎么辦”的無賴模樣:“要先有培養感情的機會,才可能有愛情前提,哪有不努力就能包養大帥哥的道?”
誰能有你會講道?
遲軻好笑道:“那我該怎么爭取這個機會?”
“嗯……”紀謙裝模作樣地思考兩秒,“你聽過日久生情的說法嗎?”
遲軻一本正經:“聽得不多,我聽一見鐘情這種說法比較多。”
“那是我對——”紀謙差點把自己老底掀出來,猛地咬住舌頭咽回“你”字,“……我這不是給你一個努力的機會嗎?”
遲軻把玩著他頭發:“嗯,繼續說。”
紀謙:“我作息規律,飲食健康,不喝酒不抽煙沒有去酒吧KTV等娛樂場所的愛好,潔癖程度不影響生活,不會強行要求別人迎合我的習慣,雖然不會打掃衛生但我有錢能請保潔,做飯還不會,但可以學……”
遲軻聽得哭笑不得,憐愛地嘆了口氣,抓著他后腦勺軟乎乎的毛揉了又揉。
某人有時候真是呆得讓人心疼,天生缺根心眼子,居然一股腦將優點缺點全說了。
誰一開始不是先把缺點藏著掖著?
遲軻都不忍心逗他玩了。
紀謙對自己“因禍得福、死里逃生”的好運氣毫無所覺,還在絞盡腦汁地思考有什么沒說。
確定這段自我介紹盡可能詳細后,他提了口冷氣,虛張聲勢地說:“我個人從客觀層面出發考慮,認為你可以先搬過來跟我住一起,你覺得這個機會怎么樣?”
頓了下,風輕云淡地補充道:“機不可失哦。”
作者有話要說:
紀謙:看我反擊!
遲軻:唉(壓根還沒開始出招)
第58章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你給我一個不答應的由!你是不喜歡這套房子還是不喜歡住這套房子的人?!”
紀謙不敢相信遲軻只用一分鐘就給出了拒絕回答。
轉瞬之間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和手段,痛苦嚷嚷著往他男朋友懷里鉆。
“我不玩了不玩了!”紀謙說,“你剛剛在說氣話對不對?我不信,你肯定是愿意的。”
遲軻抱歉地說:“這次真沒逗你玩。”
紀謙撒手就走:“我跳樓去。”
“回來。”遲軻抓著他脖子拽回來重新抱住,試圖講道,“你總要給我點兒適應時間。”
紀謙“哈”了聲:“原來你才是真正的老古板?”
遲軻想都不想,抬手在他后背上抽了一巴掌:“我很享受獨處的時間和空間,初高中住宿都是單獨申請的宿舍,已經十多年沒跟人住一起過了。”
不接受同居不是因為思想保守。
紀謙要說“我們去開個房吧”,他轉頭就能拿著身份證出門;但是同居不行。
高中的時候,遲軻格外喜歡在一個人的宿舍里戴上耳機學習,拒絕接收所有外界聲音,一學學到凌晨兩三點,感覺前所未有的舒服。
后來工作了,他最享受的就是晚上獨自在家喝著小酒看著書和視頻,安安靜靜坐在落地窗前和城市夜景相伴。
學業和工作忙到暈頭轉向的環境下,單人時光尤為難得,可以說是生活的一大盼頭。
他性格龜毛且有自知之明,哪怕大學中最急需用錢的一段時間,也堅決不跟別人合租,省吃儉用花大價錢租房。
和熟人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他都不能接受,更別說和另一個人一起洗漱睡覺生活,那還不如殺了他。
所以在遲軻過去那么多年人生中,從未考慮過戀愛結婚。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對象是紀謙的話,似乎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
可是這些都需要時間來適應。
“只是暫時拒絕你,”遲軻把他推開,安撫道,“你連日久生情這詞兒都知道,應該也知道循序漸進吧?”
紀謙不滿地哼哼:“怎么個循序漸進法?從你那兒到我這兒四公里,一天挪一米?”
遲軻微笑:“再跟我陰陽怪氣一句試試呢?”
紀謙秒慫:“好嘛好嘛,聽你的,慢慢來。”
同居的事情就這么暫且擱置了。
紀謙本想再努力給自己爭取一下,沒想到接下來幾天,他男朋友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好幾份文件都是托人給他送去醫院簽的名,已經忙到無法親臨現場了。
紀謙很郁悶。
網上不是說剛談戀愛的情侶都如膠似漆你濃我依嗎?怎么這套在他們身上不適用呢?
關于這點疑問,剛得知好友脫單的Ansel也很好奇。
“人家談戀愛都是想做/愛,為什么你是想工作?”
遲軻頭都不抬地說:“我急需一筆大額現錢。”
在這個節骨眼短時間內資產變現有點困難,他在想辦法把虧損降到最低。
Ansel說:“多少現錢要這么急?四五百萬的小錢我可以借你啊。”
“謝了,沒事,我自己可以解決。”遲軻淡淡道,“要兩三千萬。”
Ansel:“……”
Ansel:“Fuck,你不會去賭了吧?”
“想什么呢?正事。”遲軻沒過多談論這個話題,轉而道,“我打算一年內把醫院包裝完賣掉。”
“圣匯嘉?你瘋了?”Ansel蹙眉,“你對象能樂意?”
遲軻說:“商量過了,他巴不得。”
這個院長紀謙當得并不開心,醫院是紀家給的,如果不是為了維系“親情”,他一定會甩手把醫院扔掉走人,也不用在那兒受紀頌的忌憚了。
“賣掉以后呢?”Ansel問,“你肯定是要創業的吧,有什么想法嗎?”
遲軻捏了捏指骨:“我盡量在明年年底離開振庭。”
這個世界的經濟局勢和他原先所在世界有很大的出入。
可能因為這個世界的主角冷云廷是金融行業的,投資金融等企業依然是賺錢風口,這些專業也是被多數大學生選擇的香餑餑,倒是跟他上輩子的專業吻合了。
前世他其實沒有踩上專業對口的賺錢時代,第一筆錢是利用小程序開創賺到的。
跨行業創業很難,但那段時間付出和收入成正比,他因禍得福接觸了很多思想和能力都非常優秀的人,學到的經驗不是其他人能比擬的。
所以在這個賺錢相對輕松的世界創業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唯一需要抉擇的是,走老本行,還是踏步新領域。
老本行來錢來人脈快,能讓紀謙快速離開紀家,不受紀頌的制約;新領域……
新領域他大概會傾向于金融科技,這樣跟醫療行業有所交叉,能給紀謙以后發展提供很大的科研平臺和研究自由。
他把這些給Ansel簡單說了下,被Ansel拍著桌子破口大罵。
“怎么什么事兒都想著他啊?你沒有自己想做的嗎!”
遲軻攤手:“我只想要錢,賺錢的方法不重要,能賺到就好,如果能順便幫他一把,為什么不可以?”
“別給自己找借口了,”Ansel冷笑,“你丫就是個死戀愛腦!”
遲軻:“那就是唄。”
又不礙事,懶得改。
Ansel捂住心口:“哥們你沒救了。”
遲軻滿不在乎:“你考慮跳槽跟我干嗎?”
“我就知道你是來挖我的。”Ansel早有所料,說,“其實我之前多少也能看出來你的意圖,說實話,我對后者挺感興趣的,你要不說你創業動機,我肯定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遲軻挑眉:“動機怎么了?不夠偉大?”
“哥你要點臉行么?”Ansel惱火,“你個戀愛腦,以后為了妲己烽火戲諸侯怎么辦?我難道要成為你們亡國play的一環嗎?”
遲軻:“烽火戲諸侯的主人公之一是褒姒,這故事也不真——”
Ansel:“這特么是重點嗎?”
遲軻嘆了口氣:“你大可放心,這種事情不會發生,我是什么樣的人你心里沒數嗎?”
想到他剛談戀愛不想上床想上班的偉大牛馬精神,Ansel還真稍稍安心:“我需要時間考慮,下周之前能出一份計劃書草稿嗎?”
遲軻淡定喝果汁:“當然不行,時間來不及。”
Ansel恐嚇道:“我可是知道你的,不許用能力不夠敷衍我。”
遲軻:“生活不止有工作。”
Ansel:“?”
遲軻:“還要談戀愛。”
Ansel:“……”
“夠了!我說夠了!”Ansel氣勢洶洶起身往外走,哀嚎道,“誰能把我剛一開始認識的遲軻還回來啊!”
房門關上,遲軻笑了一下,拿手機給助發消息。
【k:/定位/辛苦兩點半來接我。】
只是逗Ansel玩玩,怎么可能真的滿心滿眼談戀愛。
他是很有智的。
手機“叮”了一聲。
【了不起的紀茨比:兩點去聽個音樂會不?就一個小時。】
遲軻:“嘖。”
【k:/劇院定位/抱歉,行程有變,四點來這里接我吧,順便把晚上的例會取消,讓大家早點回去休息,明早再開會。】
【了不起的紀茨比:ddddd!】
【k:知道了,一點四十劇院門口見。】
……
四點整,遲軻坐上助的車去了趟看守所。
出來的時候正好是黃昏,路邊還沒亮燈,天邊被落日燒紅的云暖熱了江面。
遲軻倚在車邊看了會兒風景,順便拒絕了兩個過來要微信的活力四射大學生。
助苦哈哈地握著他的工作機:“遲總,盧女士又來電了。”
遲軻:“靜音,不用。”
自從把遲正兵送進去,盧麗娟一天恨不得打一百個電話。
遲軻懶得去想這些電話的目的,反正遲遠帆生活正常,他就對盧麗娟直接無視。
許培那邊應該要不了多久也會被傳喚,原主這邊沒什么好操心的了。
現在最讓人操心的是冷云廷。
因為許樂眠的單方面冷戰,冷云廷最近心情很不好。
許樂眠一再提出分手,卻被冷云廷一句話堵了回去:“你和星棉簽了三年的合約,現在走的話,你付得起違約金嗎?還有,既然要分手,你妹妹的醫療費我也不樂意出了,你自己想辦法搞定,當然,我可以借你錢,利息就按照銀行的算,你要還不上,我可以給你一份兼職——伺候好我。”
許樂眠一身傲骨,哪里受得了這種言語侮辱?
今早就提出要給妹妹辦轉院。
這可把紀謙和遲軻愁壞了。
許樂眠妹妹前天突然病危,現在躺在圣匯嘉的CCU,情況很不好,完全依靠機器才得以存活,不符合轉院條件。
冷云廷要求他們必須三天內完成轉院,還不能讓人死掉,紀謙就是華佗在世也做不到啊。
可一個拿不出錢,一個不愿意拿錢,醫院沒義務無償救治,兩人也沒神圣到要自費去救素不相識的人。
紀謙煩的是不想親手送一條生命離開。
遲軻煩的是在這個節骨眼轉院存活率極低,還是許樂眠妹妹,萬一被什么人曝出去會很影響醫院的名聲,耽誤賣出去的價錢。
兩人殊途同歸,就一個目的:勸說那倆癲公暫時不要轉院,至少要等病情穩定。
這么想著,旁邊助又說:“遲總,冷二少給您發消息,希望您現在去別墅一趟。”
遲軻點頭:“走吧。”
別墅離這兒不遠,沒一會兒就到了。
他下了車,發現前面不遠處還有個熟悉的銀色轎跑,車主正半死不活地關車門,轉頭看到遲軻,驚訝地支棱起來。
“哥哥你怎么也來了?”
遲軻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的老頭背心和花褲衩:“你夏天就這副打扮?”
除了初見那一次,還沒見過呢。
紀謙:“……”
紀謙差點忘了自己的穿搭,尷尬地起背心:“我平時不這樣的,半小時前我還在辦公室補覺,沒來及換衣服。”
要知道遲軻也來,他高低得吹個發型。
“還是帥的。”遲軻拍拍他堅實的腱子肉,“走吧醫生,上班了。”
醫生痛苦地抓了一把頭發,歪在他身上:“這苦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等你離開紀家,等我離開振庭。
遲軻捏捏他鼻子:“就快了,再堅持一下。”
兩人并肩走到門口,里面的爭吵聲清晰可聞。
“許樂眠,別給臉不要!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什么叫好?你讓我接那個電視劇,沒考慮過我的出國研學計劃嗎?你為什么讓我接那個劇本你我心里都有數!”
“你在抱怨什么?如果不是我,你拿得到這種級別的劇本?不,如果不是我砸錢捧你,你怎么有機會出道?”
“我寧愿不要!”
“好!你現在去跟導演說你不演了,退出娛樂圈!”
遲軻按響門鈴,沒人應。
紀謙抬手輸入密碼,剛推開門,一個茶杯直面朝著遲軻眼睛砸來。
紀謙眼疾手快攔下,小臂被砸出“咚”的一聲。
遲軻黑了臉,不等發怒,旁邊紀謙已經面色不善地撿起茶杯砸回去了。
玻璃杯撞在茶幾上,“噼里啪啦”一陣響,碎得四分五裂,成功讓茶幾兩側的人安靜下來。
紀謙笑道:“吵架也要注意安全啊。”
這杯子是沒砸中遲軻,但凡有一滴水灑到遲軻臉上,他今天都能給別墅拆了。
“來,讓我看看,今天是哪位神仙受傷了?”
坐在沙發上的神仙冷漠至極地伸出手,露出一道皮開肉綻的刀痕,創口貼都攔不住往外涌的血。
紀謙:“嘶,疼。”
冷云廷:“。”
你疼個屁?
“要縫針,怎么傷的?”紀謙熟練地從一旁柜子里翻出醫藥箱。
冷云廷說:“怎么那么多問題?讓你包扎你就包扎。”
“行吧。”紀謙開始找藥,“走吧,進臥室。”
冷云廷嗤笑:“就在這處。”
紀謙帶上了口罩:“那你褲子往下脫一點,打破傷風。”
冷云廷:“……”
破傷風只要把褲腰稍微拉下來一點就行,但是堂堂霸總撅個屁股打針的動作未免有些不太雅觀,不符人設。
在場還有圍觀人群,冷云廷拉不下這個臉,大步流星地進了臥室。
紀謙一走,客廳就冷了起來。
遲軻聽到“嗚嗚”的哭聲,側目看去,直言道:“現在給你妹妹轉院,等于放棄治療。當然,我沒有道德綁架的意思,如果你執意要轉,請配合我們簽知情書。”
許樂眠緊緊握拳,雙眼通紅:“我不要他的錢……”
“事實上,就算轉去公立,她這個情況也省不了多少錢。”心衰到那個程度,幾乎就是被下死亡通知了,根本離不開機器,“如果您堅持要轉院,我明天跟您聯系安排。”
許樂眠糾結地捂住臉,喃喃道:“遲助,他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既然不喜歡我,為什么不放我走?”
遲軻平靜地反問:“您想聽什么答案?”
許樂眠抿唇。
遲軻:“因為您對他來說,其實算特別的。”
“……遲助不要安慰我了。”許樂眠情不自禁地耳朵一紅,抬起頭,話卻說不下去了。
遲軻儼然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讓人分不清剛剛那句隨口說的話是真是假。
許樂眠還沒細品,旁邊吳管家忽然接了個電話,臉色微凝,湊到許樂眠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許樂眠神情大變,猛地沖去臥室推開門,眼淚不要錢地往下掉:“你憑什么對我媽媽下手!?”
冷云廷懵逼了:“什么?”
“你有事沖我來,憑什么要害我媽媽?”許樂眠喊得撕心裂肺,“行,你不就是想睡我嗎?我答應你,我給你做情人,你放過我媽媽和妹妹。”
冷云廷:“……”
冷云廷抖著眼皮,看向門口置身事外的人,遞了個眼神:【你干的?】
遲軻很輕地勾了下唇角:【冷總,別忘記我們的約定。】
冷云廷煩躁地閉上眼,再睜開眼的時候,用近乎殘忍的目光審視許樂眠,冷笑道:“你說繼續就繼續,不繼續就不繼續?總要讓我看看誠意吧?”
許樂眠屈辱地咬住下唇,緩緩走過去,雙膝跪在地上。
下一秒,冷云廷完好的那只手抓住他下頜,用力吻了上去!
“唔!”
許樂眠試圖推開他,無果,被動地伸出舌頭,和他旁若無人地糾纏起來。
離得最近、高清觀影的紀謙:“……”
紀謙茫然地看向遲軻。
遲軻攤手,愛莫能助。
紀謙也是服了,汗流浹背,趕忙加快手上的動作。
眼見許樂眠衣衫已經半敞了,他如釋重負地收拾東西摘手套,帶著遲軻三兩步沖出去,還不忘把門關上。
“不是,啊!不是,有毛病嗎?”紀謙不解,非常不解,“是有什么特殊愛好嗎?就喜歡當著別人的面搞這些?”
遲軻正在跟負責監視許培的私家偵探聊天,聞言想都不想道:“畢竟是這種書,已經算收斂了。”
“這種書?”紀謙問,“這種書是哪種書?”
遲軻:“……”
嘖。
紀謙瞇起眼睛,突然有個不可置信的猜測:“我們看的版本不一樣……你看的不會是十八禁吧?!”
遲軻:“。”
“沒有,別亂想。”只是一本毫無x張力的低俗小黃文而已,夠不上十八禁這種詞,他否認得毫無心負擔,“比你多一點細節描寫而已。”
紀謙很少懷疑他:“我讀書少,你別騙我。”
“怎么會騙你呢。”遲軻哄道,“說起來,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跟我住一起?”
提到這個紀謙就郁悶:“循序漸進,我知道循序漸進。”
“過段時間給你個努力的機會。”天道好輪回,終于也是讓遲軻說出這句話了。
紀謙聽了這句話,感覺渾身血液都暢通了,為了得到這個努力的機會,接下來一段時間隔三差五往遲軻那兒跑,又是送上下班又是送下午茶的,也不知道一個醫生哪兒擠出的那么多時間。
終于在一個蟬鳴聒噪的下午,紀謙收到了遲軻的邀約。
這個邀約具體要干什么沒說,反正紀謙當天早早就來到他們小區樓下等人。
他今天心情格外地好,出門前收拾了兩個小時的自己,精心選了一件黑T恤搭配無袖連帽馬甲,下面配了條五分的工裝褲,脖子和手腕手指上都戴了bulingbuling的飾品,潮得能在巴黎街頭被小偷圍攻。
還好和平昌盛的祖國母親擁有令人幸福的治安。
他路上跟街邊大爺下了盤象棋,過馬路扶了位老奶奶,給哭鬧的小孩買了個氣球,就連路邊的流浪狗對他狂吠不止,他也只是溫和地警告:
“再叫帶你去做絕育哦~”
那狗跟成精了似的,夾著尾巴跑得飛快。
紀謙靠在Urus邊,一手玫瑰一手抄兜,輕輕點了下頭,把腦袋上淺茶色墨鏡顛到鼻梁上。
遲軻出門看到的就是這騷包的一幕。
保安大叔自上次車禍后就認識他倆,見狀直拉著遲軻夸他朋友老有腔調了。
遲軻:“……”
“謝謝。”遲軻頗為無奈地走到紀謙面前,因為今天戴的隱形,沒有平時看得清楚,所以越走近越能看清這人各種小裝飾小心機的打扮,“我們接下來有去看時裝秀的安排嗎?”
“看時裝秀可用不著盛裝出席,見你比較值得重視。”紀謙把花放他手里,“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妻子的容貌,丈夫的榮耀。”
遲軻被他逗笑了:“好吧,那你今天坐副駕駛,負責貌美如花。”
“你沒否認后半句,默認了是吧?一定是吧?”紀謙擺出了昂首挺胸的勝利者姿態,踢踢輪胎,“老公,給我開車門。”
果然給點陽光就燦爛。
遲軻單手抱著那束還在滴水的玫瑰,反手打開車門,挑眉:“請吧媳婦兒。”
紀謙被車底座磕了一下,轉頭看向他。
遲軻單手把人推進去,把玫瑰放在他腿上,利落關門。
紀謙急著降下車窗,卻被早有所料的遲軻勾走了墨鏡,無名指一轉便把墨鏡掉了個方向掛在自己鼻梁上。
看著他瀟灑至極地轉身從車前繞過去,被反將一軍的紀謙用力咬住后槽牙,余光瞥見后視鏡中在小區門口徘徊半個多小時的人影,微不可查一擰眉,接著似笑非笑看向剛上車的人。
“老公你覺不覺得伴侶之間還是少一點秘密比較好?”
遲軻上車時目光往右側不經意多停留了一秒,他不信這人沒發現后面狗狗祟祟的身影。
沒有反應,說明知情。
還說明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他。
遲軻“嗯”了聲:“你有什么秘密要告訴我?”
紀謙笑得頗為咬牙切齒:“我、可、沒、有。”
“沒有就好。”遲軻把自己的手機扔給他,“安全帶系上,走了。”
紀謙拿著手機,好像拿著燙手山芋。
想打開看看吧,又怕他覺得自己特別事兒多,談個戀愛還疑神疑鬼地查手機……
紀謙就那么糾結了一路。
到地方下車一看,嘿,這不自個兒家么。
“回我家約會?”
“不去你家,”遲軻遠遠抬起手,小區門口的銷售立即笑容滿面春光燦爛地小跑而來,“去交房。”
紀謙:“?”
他目瞪口呆跟著銷售走到招待室,目瞪口呆看著遲軻眼都不眨地簽合同拿證,最后目瞪口呆來到他住的那棟單元樓頂層,走到電梯另一側。
遲軻把房產證扔他手里,不太熟練地坦誠道:“哪怕以后同居,我也必須有個完全屬于自己的地方可供我隨時去,不然心里沒底,感覺很空,不夠踏實,你可以解為沒有安全感,這是我自己的問題,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的,所以很抱歉,在完全擁有個人空間之前,沒辦法心安得地住你家來。”
“我可能偶爾會需要一個完全封閉的獨處時間,知道你會擔心,所以把房子買在隔壁,這樣方便你第一時間找到我,我也能第一時間回來。”
“裝修完后我會搬過來,平時住哪兒都行,在此之前,假期和周末我去找你或者你來找我都行,你想出去住酒店去旅游也行。”
他摘掉墨鏡,折好鏡腿,掛在紀謙領口,清亮的灰色眼眸中沒有戲謔和漫不經心,難得認真:“這個循序漸進的方法,你能接受嗎?”
空無一物的毛坯房四面陽光通透,八月驕陽將室內空氣烤得滾燙。
偶有的幾何塊狀陰影容納不下兩個成年男人,他們只好站在陽光下,品一品盛夏的炙熱。
這里沒有蟬鳴,卻能聽到夏天冰汽水開蓋的聲音。
紀謙低下頭,欲望在紅潤的嘴唇上留戀一番,最終卻將呼吸落在那雙看起來最為薄情的眉眼之上。
他彎起唇角,像偷到了一塊涼爽的薄荷糖:“足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遲總兩次傾家蕩產,一次買胸針,一次買房子[攤手]
嗯,劇情線已經步入收束階段了!
第59章
《愛在雨落時》劇組拍攝非常不順利,導演幾乎每天都黑著臉開工。
男二號是個優雅溫潤的世家子弟,這個叫許樂眠的卻怎么都演不出他想要的效果。
強調了八百遍要鍛煉保持身材,結果一個多月過去,肌肉一點沒長,本就瘦削的身材更加白斬雞了。
關鍵你說這外形不夠吧,演技好也行啊。
偏偏演技也像一坨。
硬生生把一個養尊處優的紳士學長演成了多愁善感的善妒白蓮。
導演那個氣啊。
演女二號的小姑娘天天熬夜分析劇本,主動跟在前輩屁股后面虛心請教,人家也是資本塞進來的千金,怎么不像他這樣?
要不是怕得罪這小子背后的大金主,他真是寧可自掏腰包重拍男二部分,也一定要把人踹走!
飾演男主的演員以前是他學生,看老師愁眉苦臉成這樣,忍不住過來安慰:“老師,喝水,還好嗎?”
“不是很好。”導演郁悶地接過水瓶,“你說說,怎么非要給我塞進來這么個人啊……還不如把那個助塞給我!”
主演一點都不給面子:“想得美!那位助要真想出道,還輪得到老師您嗎?”
“你小子!”導演錘他胳膊,“我說真的,他那個氣質,那張臉……嘖嘖,天生就是吃鏡頭飯的,不進娛樂圈可惜了。”
“他那個氣質演不來劇本的。”主演說,“太獨特了,裝不了,沒有塑造空間。”
“他要是愿意演,還愁沒有為他量身定制的劇本?”導演哼道,“唉,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啊……”
“咳咳!”男主猛地咳嗽兩聲,用胳膊肘杵他。
導演抬頭,看到面色漲成豬肝色的許樂眠,笑容一下子垮了:“到了?行,開拍吧。”
他破罐子破摔了,已經懶得給這人講戲了。
這個許樂眠太有自己的想法了,表面上虛心接受,實際上還是我行我素地演,完全不把他的話聽進耳朵里,那他還說什么?
導演現在只希望其他人發揮出最好的實力,拯救一下這部劇,這樣開播的時候大家都會罵唯一演不好的那個人,而不是罵整個劇組。
這些主演中很多都是好孩子,他不能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許樂眠看著他漠然無視的態度,難受得心口直疼。
他才不是演不好!
只不過一想到這劇本是冷云廷因為私心硬塞給他的,他就呼吸不過來,別人根本無法解這種屈辱的感覺,憑什么指責他?
他不是冷云廷那些人,生下來就是富二代,也不是男女主演那種科班出身,沒有人教他,他怎么可能演好完全不了解的人設?
許樂眠鼓足勇氣,找到了男主演,希望能跟他討教一番演技。
男主演有些驚訝,抱歉地婉拒了:“不好意思啊,我們飾演的角色性格不一樣,我入戲出戲都比較難,現在可能幫不到你。”
許樂眠失落地去找了另一個主演,得到的也是拒絕。
可明明他們會幫那個飾演女二號的富二代明星對戲。
許樂眠有些難過,明知道社會中大多人都看菜下碟,對別人抱有惡意,還是忍不住傷心。
如果他也出身豪門就好了……
劇組那邊忽然傳來一陣躁動。
許樂眠抬眸看去,剛好看到穿著白襯衫和休閑西裝褲的遲軻邁出車門,而剛剛對他視若無睹的導演正滿面笑容地迎上去。
遲軻禮貌地笑笑,伸出手,和對方友好握了一下。
夏天穿的少,輕薄的衣服材質更顯身材。
他襯衫衣擺規整扎進腰帶中,袖口卷到肘彎,裸/露在眾人視野中的手臂精瘦有力,西裝褲下的兩條腿筆直修長,寬肩薄背卻不纖細,是很標準的成年男人身材。
許樂眠不由得想:導演對我的要求可能就是這樣的身材吧……
看到遲軻走過來,他直截了當地開口:“遲助,你平時三餐吃什么?”
遲軻被問得愣了下,很快回答道:“吃飯。”
許樂眠:“。”
許樂眠:“具體點呢?”
“你要增肌?”導演剛剛抱怨了一堆許樂眠的問題,遲軻一眼看穿了他到底想問什么,“我記得公司有給你配備私教,我們情況不一樣,他沒根據你自身問題制定食譜?”
許樂眠噎了下:“他要我吃的東西熱量都很高。”
“你太瘦了。”遲軻拿起手機對他拍了兩張照片,“私教這么安排肯定有原因的。”
董事長聽說了冷云廷和許樂眠最近鬧的動靜,讓他今天過來看一眼,他拍兩張照片過去方便匯報交差。
許樂眠咬唇:“可是……”
可是冷云廷說他這樣就剛好。
如果練出肌肉,冷云廷說不定就會膩了他,到時候媽媽和妹妹怎么辦?
“你自己取舍。”遲軻拍完就準備走。
“遲先生這就走了?”導演有些不舍,畢竟這位在場的時候,大家工作積極性都會翻一翻,“再多留會兒唄?”
“我也很想和您多聊會兒,但是工作太忙了。”遲軻抱歉地點點頭。
“那下次有空遲先生來一起聚餐呀!”剛結束一場戲的男主演熱情招呼。
看著他們有說有笑,許樂眠別扭極了,總感覺自己比為別人服務的助更加不起眼、更加可有可無。
為什么遲軻的運氣總能這么好?
許樂眠忍不住想起十多年前在校門口看到的那一幕。
幾個身著筆挺西裝的男人簇擁著一輛锃亮的加長版豪車,宛如鶴立雞群般,在一眾騎著自行車、三輪車的家長里顯得格格不入。
豪車在夕陽的映照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仿佛另一個世界闖入此處的異物。
放學的學生們如潮水般從校園里涌出,魚貫而過那幾個特殊的人和那輛豪車,大多都未曾留意。
只有一個瘦得好似隨時會被風卷走的人,腳步拖沓而緩慢地朝著那輛車挪去。
許樂眠的目光緊緊跟隨著那個背影,舌根泛起一絲難以名狀的苦味。
車門打開,下來一個看著就風度不凡的老人,老人頭發花白,精神氣卻很足。
在周圍旁觀者好奇且羨慕的目光聚焦下,他輕輕拍了拍那個學生的肩膀,那學生便如同被命運選中的寵兒一般,跟著老人上了車。
聽同桌說,那個同學本來已經付不起學費,要退學了,是振庭集團的董事長資助了他,還順帶給學校捐了一筆錢。
許樂眠當時表現得毫不在意。
但當晚他就做了一個夢。
他看到自己被那個風度翩翩的男人牽著手,走向那輛豪車,隨后被帶往一個充滿無限可能的繁華大都市。
那里高樓林立,車水馬龍,霓虹燈閃爍,一切都是他從未見過的景象。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他臉上時,他從夢中驚醒,一種巨大的失落感如潮水般將他淹沒,眼眶漸漸濕潤,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想不明白為什么好運總降臨在不起眼的人身上。
在之后的日子里,這份好奇與不甘如同野草般瘋狂生長。
他四處打聽那個幸運兒的名字,可每次都一無所獲。
那個人就像一顆流星,短暫地劃過他的世界后,消失得無影無蹤,沒過多久傳來那人轉學的消息,據說去了隔壁市里的重點學校。
許樂眠遺憾又不甘。
有很長一段時間,每當生活遭遇挫折或者感到沮喪,那個人就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成為他在幻想中用來逃避現實、取而代之的對象。
他經常想象如果抽到大獎的是自己,生活會怎樣美好順遂。
后來他來到S市,認識冷云廷,那個隨叫隨到、名為遲軻的助,就這么悄然走進他的生活。
許樂眠完全沒有認出對方。
他一開始只替對方感到可悲。
做任何事都得小心翼翼地揣摩他人的心意,消瘦得不成人樣,每日生活機械般重復著兩點一線,毫無生氣與活力可言,就像一潭死水,泛不起一絲希望。
許樂眠忍不住向他伸出了援手。
冷云廷帶他吃飯,他會喊上對方一起,加兩小時的班換取一頓高級餐廳的就餐體驗多值啊;冷云廷給他送禮物,他也會喊上對方來一起拆,體驗一下收獲的喜悅;甚至他好幾次故意在夜里提出要出去玩,就為了讓對方燃起激情,因為冷云廷一定會讓他安排行程和開車隨行……
直到前段時間母親來到這里,告訴他遲軻就是當年被冷老爺子選中的幸運兒。
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許樂眠心中五味雜陳。
他沒想到曾經被命運眷顧的人如今會如此落魄。
同時又覺得有點兒開心。
因為事實證明,一時運氣并沒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在這一點上,他似乎比遲軻要幸運得多,至少他憑借自己的努力,在S市也擁有了一席之地。
可后來,這人身上發生的一切超出了他的認知。
他不知道遲軻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星棉的一把手,不知道遲軻為什么會成為紀醫生醫院的合伙人,也不知道為什么,不過一段時間沒見,這人就一躍成為了振庭人人敬仰三分的“遲總”。
這一切的變化太過突然,太過離奇,仿佛遲軻身上的運氣又如潮水般洶涌而至。
而且這一次,勢頭比以往更加猛烈。
或者說,這個運氣一直在,只是忽大忽小而已。
許樂眠想:遇到這么盡心盡力幫他的我其實也是運氣。
認出這人身份后,那種奇怪的夢又時時刻刻縈繞在他身邊。
每天晚上一閉眼,他就會幻想那些望向遲軻的目光轉而看向自己,包括冷云廷。
許樂眠不是看不見冷云廷對遲軻態度和眼神的轉變。
從一開始單純的依賴,變成了欣賞、崇拜。
這種眼神無數次變成噩夢把他嚇醒,后來和冷云廷開始吵架,他就會忍不住想:那種眼神會不會有一天變成愛慕?
那么冷云廷曾經給予他的一切,也會毫不猶豫轉而給予遲軻……
許樂眠害怕極了。
他好怕遲軻把他唯一擁有的也搶走。
他應該恨遲軻的。
他應該嫉妒到發瘋。
可每當這種念頭在心中涌起,只要抬頭對上遲軻那雙什么都不在意的眼睛,他就一點兒脾氣都發不出來。
他拼命想要擁有的,在遲軻眼中根本一文不值。
除了紀醫生,遲軻不在意任何人,任何事。
既然如此……
他都有那么多了,那么其他的,應該也可以大度地留給他吧?反正根本不在意,為什么不留給真正需要、應該擁有那些的人?
許樂眠煎熬地度過了一天,終于熬到下班。
他帶上帽子墨鏡,打車去到郊區的一家餐廳中,和母親之前合作過許多次的私家偵探見面。
“是他嗎?”
許樂眠問。
“不確定。”私家偵探說,“他最近的行程基本上是四點一線,振庭,他自己家,那個醫生的家,還有醫院,也沒有接觸可疑人員,你母親入獄……可能真不是他干的。”
“不是他還有誰?!”許樂眠忽然激動起來,“只有他有由報復我們,如果不是他發現了那件事,怎么會對我媽媽下手?”
“你冷靜點。”私家偵探說,“你確定你母親跟他沒有別的恩怨?”
許培現在身上背的案子情況復雜,搞不好要終身監禁,目前不允許探望。
許樂眠并不知道自己母親和遲正兵的事,只知道自從那個賬戶不再給自己打錢,沒多久媽媽就入獄了。
他很難不把這兩件事聯系在一起。
“不可能有別的恩怨。”許樂眠說,“你能幫我拿到他的手機嗎?看看他手機,有沒有和一個賬號聯系過,還有銀行卡賬單……”
“不行,這個難度有點大,風險太高。”私家偵探想都不想便拒絕道,“我不負責這個啊,你自己解決。”
許樂眠說:“我就只是看一眼手機,又不傷他!行,不干算了,你有沒有認識的人給我介紹一下?”
……
九月初,遲軻跟著董事長去A市出差了一周。
可能因為工作太忙,A市又下了場雨,回程前兩天他發了低燒,沒敢告訴紀謙。
好在回程當天燒退得差不多了,就是還有點兒沒精神。
董事長看他懨懨地翻ipad,半責怪半擔憂道:“我之前不是給你說工作別那么拼嗎?聽說你前陣子中邪似的資產變現,我差點以為你犯事兒了準備卷款跑路。”
遲軻辦事兒從不藏著掖著,直言道:“只是為了買房子。”
為了以最快速度全款拿下紀謙隔壁那套房子而已。
這話可不能讓Ansel聽到,不然剛騙到手的合作伙伴又要嚇得不干了。
“我知道,”老爺子沒好氣道,“零零總總算下來,你為了買那套房子虧了得有小幾百萬,圖什么啊?”
遲軻笑笑:“圖個安心。”
早買一天,紀謙就早點安心。
老爺子恨鐵不成鋼地指他:“紀家老二給你下蠱了嗎?”
遲軻驚訝:“您知道這事兒?”
“我不瞎。”老爺子冷哼,“你房子都買到他家門口了,傻子也能看出來了吧?”
那可不一定。
冷云廷和許樂眠到現在還一無所覺呢。
遲軻又不是公眾人物,沒有談地下戀情的打算,對這事兒挺無所謂的。
既然老爺子知道了,他接紀謙電話的時候就更不避諱了。
紀謙今天意外地黏人,一頭打了七八個電話,他都發消息說上飛機了還打。
“剛做了一臺手術,病人家屬因為太心急在手術室門口等著的時候暈倒,一腦袋砸地上被拉去拍片兒了,嗯……我現在在吃晚飯,速凍水餃,你最愛的那個餡……”紀謙絮絮叨叨地說著毫無邏輯的廢話,“今天還是非常非常想你。”
遲軻聲音低了一個度:“知道了,已經登機了,等會兒我直接回家休息,明天假期,早上去找你,嗯?”
紀謙失落道:“不能今天直接來嗎?”
遲軻狠心拒絕:“明天吧,今天有些累了。”
對面沉默片刻,忽然道:“老公,我要查你手機的話,你給不給查?”
遲軻沒有猶豫:“可以。”
紀謙又問:“那我要改你銀行卡密碼,綁你親情卡呢?”
遲軻說:“卡號和密碼等會兒發你。”
紀謙不依不饒:“就是我怎么無取鬧都不算越界唄?”
飛機冷風吹得有點足,遲軻抬手問空姐要了個小毯子,在噴嚏打出來之前說:“對,隨你鬧。好了等明天再聊,起飛了,掛了,你早點休息,晚安。”
他掛斷電話,悶聲打了個噴嚏,又咳嗽了兩下,轉頭便看見董事長一言難盡的眼神。
冷老爺子看邪祟般看著他:“他果然給你下蠱了。”
遲軻始終不贊同這些評價:“不至于。”
冷老爺子:“你下飛機第一件事打算干什么?”
遲軻:“報平安。”
冷老爺子:“你沒救了。”
遲軻不太解為什么每個人都說他戀愛腦。
明明這些都是作為戀人應該做到的事。
飛機落地滑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他給紀謙發了消息,沒有收到回復,想來那個作息健康的人應該已經睡了。
紀謙睡覺不靜音,遲軻沒有多發消息,報完平安后便跟另一個人聊起天。
【k:還在我家門口嗎?】
【福爾摩迪:在呢,老板,他們蹲你一天了。】
【k:確定一下有幾個人。】
【福爾摩迪:3個人,沒帶家伙,但是各個身高體壯,老板,您看要不要找幫手?】
【k:安排兩個人在附近等著,不要打草驚蛇,等我信號。】
豪門狗血小說離不開和混混的各種跟蹤搶劫綁架。
從許樂眠的思維方式出發思考,私家偵探找不到線索之后,應該就該混混上場了。
遲軻知道許樂眠等不了太久,但沒想到會那么著急。
看來許樂眠身上藏著的秘密對原主來說意義很大。
辭別董事長,他含了塊口袋里紀謙放的話梅片,坐上出租車,將目的地定在距離小區一公里的位置,給那幾個人留下充足的發揮空間。
沒有把握的情況下,遲軻絕不會輕易動手。
比起沒有任何信息地去逼問許樂眠,得到一堆不知真假的內容,他更傾向于親手抓住有實錘的證據,讓許樂眠不得不交代事情真相。
這事情對他來說不難辦,沒到需要幫助的程度,所以干脆沒告訴紀謙,省得對方瞎操心。
然而他沒想到會出現意料之外的意外。
【福爾摩迪:我操!老板!不好了!】
【福爾摩迪:他們那三人認識老二!剛剛在小賣部買煙的時候碰到了喝泡面的老二,現在跑走了!】
遲軻:“。”
【k:去追,務必追到。】
【k:怎么能這么巧?】
【福爾摩迪:/跪下/】
【福爾摩迪:老二以前跟他們蹲過一個看守所。】
【福爾摩迪:不過老板放心!我們老二跟那群搶劫的混混可不一樣,那幾個人當時蹲半天就走了,我們老二可是實打實判了三年呢!】
遲軻:“……”
還給你驕傲上了。
遲軻嘴角微抽,揉了揉太陽穴,示意司機提前停車。
這要是讓那些人跑回去匯報就完了。
下車后,晚風毫無防備地灌進衣領。
低燒未痊愈的身體略顯虛弱,他深吸一口氣,沒有弱智到閉著眼沖,很迅速地先買了瓶熱果汁補充體力,又買了一把小刀和防狼噴霧。
準備齊全才順著監控不起眼的巷口和拐角一個個找。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為了這種事動用其他人際關系。
正心煩意亂著,手機突兀地響起,紀謙的來電顯示映入眼簾。
還沒睡?
遲軻閉上雙眼,努力平復內心煩躁,確定不會將這股郁氣發泄到紀謙身上后,一邊盯著手機地圖,一邊按下接通鍵:“怎么——”
“看我給你發的定位。”紀謙的聲音傳來,“過來,人在我這兒。”
第60章
“直接回家?”
“……”
“休息?”
“……”
“累了?”
“……”
紀謙雙臂交叉環胸站在巷口,似笑非笑看著來人。
遲軻氣定神閑踱步而至,跟他對視三秒,低下頭,把額頭抵在他肩膀上。
紀謙:“。”
誰準你光明正大作弊的?
紀謙心硬如鐵:“沒用,起來。這位同學,我在算賬,請你端正態度。”
遲軻一動不動,平靜地闡述:“真累了。”
紀謙心底悲哀地“啊”了一聲,無能狂怒地抓了把頭發,心里默念:我要生氣我要生氣我要生氣,這事兒不能就這么不了了之,不然以后再——
遲軻:“真生我氣呢?”
“沒有。”紀謙攬著人腰結結實實抱緊懷里,拍拍他后背,也不知道是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算了算了,看在你認錯態度良好的份上,這事兒就算了。不跟你計較,但下次不許瞞著我了,不然還偷偷跟蹤調查你。”
“嗯。”遲軻剛把手抬起來,就被抓住脖子拎開。
沒來及反抗,紀謙已經沉著臉用額頭貼住他的額頭。
“瘦了,還發燒了。”紀謙吻了一下他眉心,心疼得要死,“這才幾天不見你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遲軻抿唇:“我有注意。”
“那晚上回來不穿外套?快入秋了,氣溫變化大,不能那么不小心。”紀謙脫掉短袖開衫外套披在他肩膀上,“好歹多穿一層,將就一下,快點解決完這事兒回去睡覺。”
遲軻虧在先,聽話地套上外衫,跟在他身后走進死胡同,看見三個被五花大綁扔在角落的男人。
遲軻蹙眉:“就你一個人?沒帶幫手?”
“有帶,在前面那個十字路口等著呢。一起過來太醒目了,本來打算把他們帶過去再動手,沒想到這么好對付。”紀謙嫌棄地踢踢腳邊那個,摘掉他嘴里撕下來的衣服布料,拿出手機錄音,“交代一下吧,誰讓你們來的?”
那人后腦勺現在還火辣辣地疼,幾撮頭發被磕出來的血糊在一起,已經結塊了。
不自然彎曲的小腿被踢了兩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冷汗直往外冒。
他們都是街邊的混混,沒事兒也就干點兒不傷人命的小活。
哪里遇到過這種二話不說把人腦袋往墻上掄的?
他顫顫巍巍道:“殺人犯法!我死了你也得償命!”
“嘖。”紀謙不耐煩地把剛剛錄音刪掉,“死不了,我下手有數。沒工夫跟你廢話,快點說,不然把你右腿也折了。”
混混頭子看他表情不像開玩笑,沒來及猶豫,旁邊那個豁牙已經跪著爬過來:“我說我說!哥!爹!別動手!有話好說!都好說!”
紀謙贊許地按下錄音開始鍵。
豁牙:“我們也是受許老板……不、不是,一個姓許的男人指使,要拿遲先生的手機,看看有沒有一個聯系人和銀行賬戶往來……”
遲軻聽著他們出賣老板,目光卻落在面無表情的紀謙身上。
他剛剛下車受了涼風,這會兒腦子有點鈍,以至于這些人閉嘴后,好半天都沒梳好信息整合思考。
紀謙把錄音保存后,打電話讓人掃尾:“來兩個人處一下,不要聲張。”
遲軻慢吞吞道:“我覺得……”
“你不許覺得。”紀謙收起手機,嚴肅道,“人抓了,音錄了,不急著這一時半會兒,該問的該查的我會讓人辦好,其他的等明天醒了再解決問題,成嗎?”
遲軻不情不愿點頭,沒忍住又說:“我還是覺得要不然先……”
“我親愛的老公。”紀謙豎起一根食指,懸在他嘴唇半厘處,阻止了他后面要說的話,“雖然剛剛是問句,但我沒打算給你拒絕選項。”
遲軻垂下長睫,清楚地認識到這次真的沒有商量余地,果斷放棄掙扎,身體微微前傾,把嘴唇貼在那根豎起的食指指腹上,像極了輕吻。
他就著這個動作抬眼朝紀謙看過去,默許了對方的自作主張。
紀謙喉結不自知地做出吞咽動作,手指蜷縮起來,戀戀不舍收回,胸口再多的火都熄了,啞聲道:“走,回家。”
他挺想直接把人扛回去的,但真上手人肯定會生氣,只能扶著他腰走快點兒。
沒幾步路就是遲軻住的小區,他們沒必要舍近求遠回紀謙的大房子。
進了屋,紀謙二話不說就鉆進浴室先一步洗漱。浴室暖熱后,遲軻才被允許洗澡。
紀謙在外面費勁吧啦地收拾一周沒人住的臥室。
“你行李呢?”紀謙一邊努力地與床鋪作斗爭,一邊隨口問道。
“放助車上了,明天送來。”遲軻怕行李礙事,沒直接拿回來。
“沖一下就行了,別洗太久。”某人潔癖比醫生還厲害,不洗澡睡不著,紀謙只能讓他發誓不洗涼水澡的前提下快速沖一下。
他沒干過家務,好半天才把床鋪好,然后拿著一個超大的毛毯站在浴室門口守株待兔。
門一開,熱氣“呼”地一下冒出來,紀謙迅速用毛毯裹住只穿著短袖短褲的遲軻。
遲軻:“?”
“注意保暖,怎么能只穿個短袖短褲?”紀謙手臂一用力,直接單手把蠶蛹扛起來,穩穩當當往前走。
遲軻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視野平穩后,自己已經安然無恙地靠在床上了。
紀謙在他手里塞了杯熱水:“多喝點兒,再量下體溫。”
話語還是那么關切體貼,但遲軻聽出了里面那點兒微不可查的小情緒。
等紀謙剛找到溫度計坐在床邊,他直接開口:“我反省,沒第一時間跟你匯報這件事確實是我的決策有誤。”
紀謙瞥他一眼,甩了甩溫度計,讓他夾好:“說得哪里話,遲總怎么會決策有誤呢?”
遲軻心想這回可真難哄,一時間沒找到攻破點,只能毫無技巧地哄道:“我沒有故意瞞著你。”
“你當然沒故意瞞著我,不然我也不會那么輕易就查到這件事。”
早在得知這件事實情后,紀謙就知道這是遲軻故意放的水。
沒人比遲總更會玩陽謀。
什么都沒說,卻明晃晃地告訴他:你沒必要知道,但我不會為了隱瞞真相對你用那么多手段,你要真想知道就自己去查,不插手最好,非要插手也行。
遲軻的世界確實不對他設防。
但同樣的,那個世界也沒有主動邀請他的打算。
“我之前總想著只要時間夠久,我再有耐心些,說不定哪天你就能稍微依賴我一點。”紀謙拿過溫度計,確認只有三十七度出頭,松了口氣,把人塞進被窩,“現在我看明白了,指望你有事第一個想到我,概率比明天我家冒出個阿拉丁神燈還低。”
遲軻愣了下,沒琢磨明白這段話的意思。
這是失望了?還是后悔了?
他語氣有些強硬地說:“我說過你怎么做都不算越界。”
“是,但我意識到這點的時間有點晚了。”紀謙答道,“之前怕你介意,都沒敢查你手機,給我糾結了好半天。不過你放心,以后不會有這種想法——呃!”
紀謙猝不及防被掐住脖子壓在床上,睡衣領口敞開兩枚扣子,露出一小片白皙且微微起伏的胸膛,隨著他急促的呼吸而上下顫動。
想咳嗽幾聲緩解喉嚨處傳來的劇痛與窒息感,卻被動脈上越來越用力的手指掐了回去,將咳嗽聲硬生生地憋回胸腔。
可供呼吸的空氣逐漸流失,求生的本能讓人想要反抗。
他卻只是靜靜地躺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上方那人面無表情的臉。
察覺到手下脈搏起伏變得劇烈,遲軻并沒有放緩力道。
兩分鐘前,他連新房閣樓怎么改造都想好了。
但此刻,遲軻還是挺紳士地問道:“你要跟我提分手?”
他智尚存的原因就一個——
待宰的羔羊不僅沒有反抗,反而不怕死地揚起下巴,若有若無迎合著他的觸碰。
紀謙額角已經因為呼吸困難浮現了汗珠,聞言緊縮的瞳孔閃過一抹無奈。
他抬起手,動作有些遲緩,輕輕撫平遲軻緊蹙的眉頭,嘆道:“……我愛你。”
脖子上的力道霎時松開了。
“咳咳!咳——”
遲軻直起身,雙膝跪在紀謙腰兩側,目光復雜地看著他劇烈咳嗽,唇色有些泛白。
他有點兒難受。
如果不是習慣讓他堅持繃直脊骨,腰背可能已經彎下去了。
倒不是因為背了懊惱和愧疚。
是心疼。
“下手真狠……”紀謙失笑,聲音沙啞地打趣,“這是要謀殺親夫啊,老公。”
遲軻沒說話,也沒掙開身側被握住的手。
“只是想告訴你,既然你不介意我登堂入室翻箱倒柜,我就不客氣了。”紀謙抓住他膝蓋彎,忽地一用力,同時腰身向上輕輕一頂。
遲軻順著他的力道跌下去,倒在床上,接著肩膀被輕輕一推,整個人躺平了。
兩人位置眨眼間顛倒交換。
不一樣的是,紀謙沒有像遲軻那樣對親愛的老公下狠手,而是一手墊在他腰后護著,一手撐在他頸側。
他們貼得很近,呼吸都交融在一起。
“我們不會分手的。”他小聲地說著承諾,又或者是誓言,可再仔細聽,就會發現那是一種近乎咒語般執著的呢喃,低沉而堅定,“你之前答應過我一輩子了呢。”
遲軻呼吸一窒,總覺得心臟空了兩拍。
這種反應比聽到“我愛你”時更為強烈,像一直被強行抻直的愛戀忽然變得和心電圖一樣曲折,尖銳地刺在胸口。
不疼。
很爽。
難以言喻的暢快和滿足。
他不自在地動了下,卻被誤以為要掙扎,雙腿被用力抵開,紀謙將一邊膝蓋卡了進去。
“我尊重你的每個選擇,你以后該怎樣還是怎樣。但我想要的,你樂意給也好,不樂意也好,反正我一定會用自己的辦法拿到。”紀謙說,“你可以跟我生氣,可以罵我,打我,但我不接受你因為這個跟我提分手。”
“隨便我鬧是你自己說的,你能保證別反悔……啊,不對,不是問你,是告訴你,你就是不能反悔,沒得商量。”
遲軻瞇起眼睛,手指在他頸側自己掐出來的指痕上摩挲:“剛剛不怕嗎?”
紀謙笑了下,語氣篤定:“你又不會真的痛下殺手。”
遲軻輕嗤:“那么篤定?”
“難道不是嗎?”紀謙俯身壓得更低,偏過頭,含住他耳垂輕輕吮了一下,“我知道你愛我,你舍不得的。”
恃寵而驕。
遲軻第一反應是這個。
但是轉念一想,他也沒資格說別人。
剛剛發起攻擊的時,全然未曾預留防御手段,獵物完全可以推翻他這個不稱職的捕手。
他學過自由搏擊,能不知道自己露出了破綻嗎?
那么肆無忌憚,不過也是仗著有人甘愿臣服,不會反抗罷了。
“真聰明。”遲軻推開他腦袋,“這都被你猜中了。”
紀謙無視他語氣中的調侃:“猜中有獎嗎?”
遲軻反問:“你想要什么?”
紀謙拇指按住他嘴唇,用力揉了一下。
遲軻言簡意賅:“不給。”
“由不得你,不準不給。”話音剛落,紀謙偏頭湊過去,在他嘴角偷了個帶著檸檬牙膏味兒的吻。
遲軻下意識伸出舌頭,舔了舔濕潤的唇角。
紀謙本想一擊即脫,見狀卻愣了一會兒,鬼使神差地在他收回舌頭時,將無名指和中指卡在他齒關。
遲軻:“……”
這回是真的想上房揭瓦了。
顯然,紀謙在做完這個動作后也后知后覺感受到了心虛。
眼睛一閉,強行淡定:“你、你牙齒挺整……齊。”
“整”這個字,繞了三個音。
紀謙睜開眼,瞳孔震驚到渙散——
遲軻咬著他兩指節,舌頭抵住指尖靈活地打了個圈,末了把那兩截手指推出來,沖他揚起眼尾。
“獎品夠豐厚嗎?”
作者有話要說:
兩位嘉賓這戀愛談的,看似健康,實則變態,看似變態,實則健康……簡而言之,你們是純愛[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