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周后,遲軻應冷云廷的要求,給許樂眠拿下了一個青春校園劇本的男二。
劇本到手他看了兩眼,看完眉頭就皺起來了。
這個男二……
不就是按冷云廷對白月光的刻板印象寫的嗎?
他把劇本放在冷云廷辦公桌上,問:“男二和女主有吻戲,確定要小少爺去演?”
“借位就行了!崩湓仆M不在乎道,“你去把劇本給他!
遲軻點頭:“還有一件事希望您知曉,這個劇組七月底開機,大概要三個月,他參加了學校一個為期兩周的交換學習團隊,九月要去法國,這個時間是重合的,必須二選一。”
“知道了。”冷云廷壓根沒把這件事當做問題,“他學校那邊到時候別去就行了,年底我帶他去俄羅斯找人學習。”
遲軻才不插手別人的愛情,沒有異議:“那我替您轉達!
“不用說,我會自己說的!崩湓仆⑾乱庾R阻止,心底有些隱隱的不安,但沒被他放在心上,“你周末有事嗎?”
必須有事。
這種破班不值得人007。
遲軻:“明天要去董事長那邊!
冷云廷蹙眉:“后天呢?”
“后天有很重要的私人行程。”他刻意強調了“重要”二字。
冷云廷不滿意了:“你最近私人行程怎么那么多?我知道你在跟紀謙搞那什么醫院,對那邊關注度是不是太高了?超過星棉和振庭了吧?遲助,你有點本末倒置!
遲軻只好又強調:“不是醫院那邊的事,是私人行程,冷總,無關工作!
冷云廷詫異:“你談戀愛了?”
這人是不是性緣腦?
遲軻也是服了:“沒。”
“沒談戀愛你有什么私人行程?去夜店泡妞?”冷云廷好奇,“那你跟我一起不就行了?”
遲軻:“。”
怎么那么多話呢?
他面無表情盯著冷云廷看。
冷云廷:“……”
“好了好了不問你了!崩湓仆⒉荒蜔⿹]手,“出去吧!
遲軻轉身就走,路過孫秘的辦公桌,看到人對著電腦抓耳撓腮,不免關照一句:“怎么了?”
“太……”孫秘罵人的話在看到總裁辦公室大門時瞬間咽回去,低聲道,“我在準備下周一跟振庭那邊開會要用的ppt,改了八百邊遍了,冷總都說內容不夠豐富,關鍵不夠突出,但是我問他具體哪里,他也不告訴我,我實在是改不動了!
遲軻彎腰撐著桌子,拿起鼠標大致瀏覽了一遍,問:“距離你上次發給他最新版過去了多久?”
孫秘看了眼消息時間:“一個半小時!
“走,吃飯去,回來改!边t軻把他拽起來往食堂走。
過了一小時,兩人返回工位,遲軻調出他的第一版,把ppt主題色統一更改,加粗標紅數據,放大字號增添了三頁,一鍵轉發給冷云廷。
全程操作不到十分鐘,看得孫秘目瞪口呆又膽戰心驚。
“!钡囊宦。
冷云廷回復了。
【冷:可以!
“我操!”孫秘激動,“遲助你你你你……”
“不客氣。”遲軻拍拍他肩膀,說了句“加油”,拎包打卡下班。
有問題的是PPT嗎?
不。
有問題的是上司。
晚上紀謙知道這件事后笑得不行。
“孫秘書是不是嚇壞了?他應該一直覺得你很規矩本分吧?”
“你不覺得嗎?”遲軻剛洗完澡,濕著頭發靠坐在床頭,腿上放著筆電,旁邊是正在通話中的手機。
“規矩本分?”紀謙很驚訝,“誰?你嗎?”
遲軻不置可否。
以前認識但不了解他的人都會對他有嚴肅規矩的刻板印象。
紀謙倒是好眼神。
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你大晚上打電話就是為了煲這種無聊的電話粥?”
紀謙激動:“怎么會無聊?你覺得我無聊?你跟我聊天很無聊嗎?”
這還是個超絕敏/感肌。
“暫時還不無聊,所以在我覺得無聊之前,你最好快點說這通電話的主要目的。”遲軻拿起手邊的易拉罐,輕輕一扣——
“你在喝什么?”紀謙聲音沉下來,“可樂還是啤酒?涼的還是冰的?”
遲軻:“……”
遲軻清清嗓子,把易拉罐推遠了:“冰糖雪梨。”
紀謙:“哦,啤酒。”
遲軻咬牙:“至少是常溫的。”
“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吧?”紀謙語調平平,“我估計還是大罐!
遲軻:“!
怎么猜出來的?
“大晚上的喝冰啤酒,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你是不是想明天來醫院陪我上班啊!奔o謙開始陰陽怪氣了,“好體貼啊哥哥!
“行了!边t軻打斷道,“不喝,扔了。”
“好感動,”紀謙沒放過他,繼續怪里怪氣,“我的病人終于肯聽一次醫囑了呢。”
扯你的淡。
我哪次到最后沒聽?
遲軻面無表情把電話掛了,起身去吹頭發。
只要吹風機聲音夠大,他就聽不見手機鈴聲,只要聽不見手機鈴聲,他就能狠下心不接紀謙的電話。
所謂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總比困難多。
吹風機停下后,外面手機果然還在響,拿起來一看,上面已經四五個未接電話了。
打得還挺勤快。
遲軻點了接通。
“哥——”
“說正事兒!边t軻道,“別貧了!
“好吧!奔o謙早聽出他沒生氣,對這個無法繼續無營養對話的命令頗有些遺憾,不情不愿正經起來,“我今晚看見遲正兵了。”
“在哪兒?”遲軻斂了神色,靠在落地窗邊,“什么情況?”
“回來路上路過了一個小區,他蹲在門口抽煙,抽了一包才走!奔o謙說,“我已經安排人跟上去了!
遲軻從炎坪回來后一直很忙,紀謙便包攬了炎坪那邊的盯梢工作,順便幫他把原主父親查了。
自己調查自己家里人這件事太奇怪了,尤其連親生父親叫什么都不知道,他手里能信任的人也不多,查起來效率很慢,這些讓紀謙操作就方便很多。
把這件事交給紀謙的時候,遲軻做了個很大膽的舉動,坦白告訴對方自己和“父親”并不熟悉,對他來說,“家里人”就像白紙一樣。
紀謙也沒讓他失望,一句話都沒多問,悶聲干事兒,省心得很。
遲軻前不久才得知原主父親的消息。
遲正兵,炎坪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二十歲那年和十八歲的盧麗娟未婚先孕,不想負責,得知對方懷孕后跑路去外地打工,三年后被熱心的鄰居抓回來,二人被迫結婚,彼時他們的大兒子——也就是原主,剛剛兩歲出頭,十六年后,盧麗娟意外懷孕,又生下了小兒子遲遠帆。
奉子成婚的夫妻二人感情并不好,十六年朝夕相處的婚姻生活并沒有讓他們感情加深,據鄰居所言,他們家每天都能傳出吵架的聲音,吵來吵去無非也就那幾個話題。
遲正兵痛恨這個女人結束了自己瀟灑的青春生活,盧麗娟對此從不進行任何反駁,只責怪他對孩子不上心。
為了逃避這種爭吵,十三年前遲正兵夜里氣得出去喝酒,醉了從山坡上摔下去斷了兩條腿,在床上躺了好久。
盧麗娟把家里的錢都掏出來了,堪堪保住他的命,那兩條腿也還能走路,但蹣跚的模樣非常滑稽,出門就會遭人嗤笑。
遲正兵受不了這種屈辱,脾氣變得更加暴躁易怒,有次出門一走走了倆月,回來后便徹底變了個人,以前還會在孩子面前裝一裝,那之后開始瘋魔似地喝酒打牌玩股票,徹底不管家了。
經濟入不敷出,這個家庭變得愈發困難,有段時間飯都吃不起,直到原主成功考上大學反哺家庭。
按說盧麗娟離婚后帶孩子跟著原主來S市是最好的,可他們并沒有這么做,這點還不知道原因。
好在紀謙把他投資的股票和常去的娛樂場所開支時間都查出來了,也方便接下來去調查。
“只有他一個人來嗎?”遲軻問。
“我查了他的車票,是今早剛到S市的,沒有同行人,住在那個小區附近的青旅里,定位我發你了,目前還沒見到他跟其他人有過接觸!
紀謙轉來倆鏈接,居然是那家青旅門口的監控視頻。
遲軻驚訝:“你還能搞到這個?”
“這什么語氣?我多少也是有點自保能力的。”紀謙不能容忍這種質疑,哼哼道,“是不是覺得我更優秀了?”
隔著網線,遲軻都能幻視這孔雀說話時的表情。
有尾巴的話,可能已經翹上天了。
紀謙被自己迷戀上頭了,還在繼續:“怎么不說話?承認吧小遲,你也很為哥著迷吧?”
遲軻懶散:“嗯!
紀謙:“……”
紀謙:“?”
紀謙:“嗯?”
紀謙:“你剛剛說什么?”
“你聽見了的!边t軻躺回床上,“好了,我要給遲遠帆打個電話,這事兒謝了,改天請你吃飯。”
說完他也沒多停頓,直接掛了電話,給遲遠帆打過去。
從炎坪回來前他給遲遠帆買了個電話手表當做告別禮物,方便聯系。
遲遠帆晚上要幫媽媽干家務,睡得很晚,這個點依然秒接電話。
“哥哥?”
“方便說話嗎?”遲軻問。
那邊窸窣一陣響,遲遠帆放下掃帚走到一個盧麗娟注意不到的地方,乖巧道:“嗯嗯,方便的!
遲軻開門見山:“你爸這幾天回家了嗎?”
“回了。”不要他多問,遲遠帆就詳細地把事情說清楚了,“上周四他回家問媽媽要了錢,后來就沒有回來過了!
遲軻想起之前原主賬戶上定期打出去的一筆筆巨款。
自己穿過來之后換了手機號,再未向那個賬戶上打過錢,難不成之前那些錢花完了,又聯系不上一直打錢兒子,打算親自來城里找嗎?
遲軻問:“錢給他了嗎?”
遲遠帆怯怯道:“媽媽給了。”
遲軻并不意外:“給了多少?”
過年給他們的那筆錢遲遠帆知道數額。
遲遠帆安靜了一下,說:“全部!
遲軻嘆了口氣:“你知道家里一個月收支……”
話說一半卡了下,改了個通俗易懂的問法:“在日常生活上需要花多少錢嗎?”
遲遠帆開始小聲匯報一個月的買菜費用和生活必用品。
遲軻心里有數后,也不用他說完了:“行,我知道了,周一上學你老師會喊你去辦公室給你筆錢,你自己收著,有需要的時候再拿出來用,最近如果你爸再聯系你,你一定及時通知我。”
遲遠帆比他想象的還要早熟懂事,這種小錢可以自己管了。
掛斷電話,他看到了紀謙的消息。
【了不起的紀茨比:你最近手里工作太多了,好好忙你的,這事兒你先不用管,我讓人盯著呢,過兩天我親自去看看!
遲軻習慣了自己的事自己處,沒想麻煩他,但也不想爭辯,回了個模棱兩可的答復。
【k:不用擔心!
【了不起的紀茨比:你要睡了嗎?】
【k:怎么?】
【了不起的紀茨比:睡前問你個問題!
【k:說!
【了不起的紀茨比:你剛剛是不是承認為我著迷了?】
遲軻:“!
遲軻打開電腦,一邊聽新聞一邊噼里啪啦地打字,不一會兒就寫了八百字贊美小作文發給紀謙。
【k:夠嗎?不夠我再寫!
【了不起的紀茨比:這是不是你為了我原創的?手打鍵盤敲出來的嘛!/星星眼/】
【k:頭砸鍵盤錘出來的。】
【了不起的紀茨比:/kisskiss.jpg/】
【了不起的紀茨比:明天出去吃飯嗎?】
【k:明天一天都有事!
遲軻知道輕重,小事可以隨便更改計劃,但不會因為紀謙影響到該辦的正事兒。
上午去振庭,下午去處原主那個邪門的爹,他不喜歡拖延。
……
另一邊,紀謙放下手機,換了身低調不起眼的衣服去停車場。
冷柏堯站在一輛二十來萬的灰色轎車旁邊,見他過來,把車鑰匙拋過去:“什么事一定要現在去辦?”
紀謙回了句廢話:“急事兒。”
遲正兵現在在夜市,他準備先去摸摸底。
雖然遲軻剛剛沒有反駁他的叮囑,但……
紀謙冷笑一聲。
他這個病人,要有一次能老實聽話,那都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遲軻明天如果不去找遲正兵,他頭擰下來給這人當球踢。
……
第二天早上,遲軻睜開眼,看到了紀謙凌晨三點多發來的一份錄音文件。
點進去是兩個男人的對話。
一道清透帶著笑,咬字清晰,明顯是紀謙的。
另一道有方言調子的粗啞無比,還大著舌頭,想來這男人醉得不清。
“大城市好人多啊,”那男人含糊地說,“還能讓人蹭飯!
“您吃得開心就好。”紀謙笑道,“要不再來一扎啤的?”
“來!”男人很豪爽,隨即又低下聲音,“實話告訴你啊老弟,我兒子!有錢!就是太不孝順了!”
紀謙很感興趣地問:“您來這里是找兒子的?”
“對,對,我找他……”男人自言自語咕嚕一陣,對他說,“不孝子,明明是老子射出來的東西,沒有我他什么都不是!長大出息了,就不管親爹了,你說,是不是畜生?”
紀謙沒應,反問道:“他不給你錢嗎?你很需要錢?”
聽到這兒,遲軻知道紀謙生氣了。
雖然聽起來和之前沒什么變化,但能感覺得到紀謙很不耐煩。
“需要啊,我做生意呢,要發大財,前期投資那不得大筆大筆的!之前讓他給我一百萬,他死活不給,好嘛,非要我給他點顏色瞧瞧他才服!”男人說,“就是太晚了,那本金要是早點給我,我就能賺到錢了!”
紀謙:“你怎么給他顏色看的?”
男人很是得意:“那可不能告訴你。”
接下來一直是沉默,兩三分鐘后,紀謙才再次開口:“你這次不怕他不給你錢?”
“不會不給的,不會不給的,”男人小聲說,“我可是他老子,他不能拒絕我的。”
錄音到這兒就結束了。
遲軻平靜聽完,長長嘆了口氣。
原主這日子過得真是……
他退出錄音界面,點開最下面紀謙的留言。
【了不起的紀茨比:/語音.13”/(現在情況就是這樣,知道你不想我跟著,我也不說陪你去了,你自己去的時候注意安全,有事一定一定要聯系我,手機24小時不靜音為您待命哦遲總~)】
遲軻站在洗漱臺旁邊刷牙,電動牙刷發出細微的嗡嗡聲,語音聽得不是很真切。
他加快速度漱了口,又聽了一遍。
哎。
瞎操心。
他抬手撩了下頭發,指尖的水珠不小心飛到鏡子上,擋住了鏡中人像唇角微不可查的笑意。
第42章
振庭總部是個大園區,園區生態一年四季都很漂亮,冷老爺子每天中午都要去小花園曬太陽。
今天也不例外,他拉上遲軻一起坐在小亭子里下國際象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家常。
“我沒想到柏堯這次會妥協,這才多久,居然就要我給他們訂婚了。”董事長唏噓,“我聽說,你幫了不少忙?”
“談不上幫忙!边t軻隨手移開白色的馬棋,“約會和訂婚都是大少爺自己的決定,我只是按您的吩咐工作!
“你小子,”老爺子哼道,“別在我面前裝!
遲軻挑了下眉,干脆利落的放棄防守,改道把車棋推上d8。
老爺子嘴角一抽,扔了手里被盤得透亮的黑色棋子:“我沒叫你在下棋這方面不裝。”
“那我悔一步!边t軻說著就要撤棋。
“你自己非要悔的啊!崩蠣斪泳尤灰膊恢t讓,高高興興重新撿起棋,“看著沉穩,你這棋風跟我倒是像,悶頭往前攻,嘖……你不應該跟我下,你適合跟紀家那小子下!
談到紀謙,遲軻可算有點兒興致了:“紀二少很厲害?”
他沒跟紀謙下過棋。
“唉。”老爺子想起了難忘的回憶,一言難盡地嘆氣,“不能說厲害,是很痛苦,他下一步要想半天,嚴防死守的,進攻路線也很歪七扭八,贏不好贏,輸又輸得很憋屈,一局下完差不多該累死了!
可以,這很紀謙。
“他一直挺有耐心的!边t軻不太喜歡跟別人聊紀謙,敷衍兩句后就把話題引回冷柏堯身上,“訂婚宴要按照他的期望定在五月嗎?”
“太趕了,定七月!崩蠣斪诱f,“蘇家唯一的千金,就算是訂婚宴也要大辦!
“好!边t軻收著下棋的習慣,黑白兩方堪堪和棋。
老爺子琢磨著棋盤,頭也不抬地問:“你會不會更看好柏堯?”
“我對兩位少爺了解也不夠深入,意見沒什么參考價值,”遲軻早料到他要問這些,淡定道,“董事長您的判斷一直不會出錯。”
“你就知道敷衍我!崩淅蠣斪诱酒饋,讓人過來收棋盤,跟他一起往外面走,“下午有什么安排嗎?”
遲軻不信他不知道遲正兵找上他家了,也沒瞞著:“一點家事要處!
“該狠心的時候要狠心!崩蠣斪右馕渡铋L道,“最好一次性解決,以絕后患!
……
一次性解決?
說的輕巧,做起來哪有這么容易。
遲軻坐在問Ansel借的車里,前窗正對遲正兵住的旅館。
旁邊這個小區就是原主的家,小區門口沒有嚴格門禁,蹭一下別人的卡就能進,遲正兵沒上去,應該是不知道原主的門牌號,干脆在門口蹲著。
但原主自殺前一個月才買的新房,別說門牌號了,可能連小區名都沒告訴這個多年未曾聯系的渣爹,對方怎么得知這個地址的?
四月的白天已經很長了,他等了會兒等到太陽落山,紀謙的“注意安全”四個字都發了十幾遍了。
終于,街燈亮起后,遲正兵拎著一扎啤酒和一袋炸串回來,嘴巴不停蠕動,不知道在自言自語罵些什么。
遲軻看著他走進旅館,直接開門下車,跟了上去。
旅館很破,沒保安沒門禁,連前臺都在上班時間打游戲,根本懶得去看進來的人是不是入住的客人。
遲正兵也沒發現有人跟蹤自己,大搖大擺地叼著煙開門,嘴上還哼著不知名的曲調。
遲軻在他開門的瞬間就把他踹進去了。
不需要什么亂七八糟的套路和計謀。
打一頓能搞明白的事情,費那么多心思干什么?
遲正兵直接往前撲倒跪在了地上:“我操/你麻——”
遲軻抄起他手邊的酒瓶砸在他頭上,玻璃碎了一地,
遲正兵耳邊“嗡”的一聲,腦袋一陣陣發懵,愣住了。
溫熱的液體順著額頭流下來,酒精刺激著玻璃割裂的傷口,疼得他鉆心。
“能冷靜了嗎?”遲軻拖過旁邊的椅子坐下,慢條斯卷起襯衫袖口,擦拭沾了酒水的手指。
他下班后直接來的,衣服都沒換,西裝活動還是不夠方便。
遲正兵后知后覺感受到疼痛,抱著頭蜷縮在地上,整個身體不住地發抖,嘴里發出“嗬嗬”的痛呼。
但他沒有失控的尖叫,這不符合常人被揍的反應。
反倒像極了習慣挨揍的人下意識的自我保護。
遲軻拿手機錄了會兒,將桌子上的抽紙丟過去:“死不了,別夸張。聽說你找我有事,現在可以說了!
他知道分寸,沒有用力到把人腦漿砸出來,傷口是碎玻璃劃的,看著唬人,其實都皮外傷。
遲正兵瑟縮著身子,趴在地上抬起頭,看到他的臉,唇色驟然變得慘白。
“……怎么是你?”
遲軻輕輕挑起眉梢。
這一下不知怎么就惹惱了遲正兵,忽然從地上踉蹌爬起,揮著拳頭就沖過來,卻在離他還有半步距離的時候停住了,瞳孔驟縮:“小兔崽子……你!你敢!”
遲軻壓低手腕,美工刀刀尖瞬間在他脖子上刺出一粒血珠。
遲正兵雙腿一軟,往地上癱。
遲軻眼疾手快收回刀,抬了抬下顎:“現在能好好說話了嗎?”
“你想干什么?”遲正兵臉色漲紅,喘著氣看他。
“這話不該我問你?”遲軻胳膊搭在雙膝上,微微俯身,“找我有什么事?”
遲正兵這才跟反應過來似的,又想動手,卻顧忌他真瘋了用刀真把自己捅個對穿,只能陰毒地看著他:“敢這么對我?你死定了,遲軻,你他媽就是找死!你欠我的還清了嗎!”
“我今年比較容易忘事,”遲軻好奇道,“我欠你什么了?”
遲正兵沒想到是這個回答,茫然地“啊”了一聲,勃然大怒道:“你想賴賬?!”
遲軻挺冤枉的:“真不知道!
“你怎么敢忘了?你別忘了視頻還在我手里!”遲正兵五官扭曲起來,“啐!我真是造孽了才生出你這種喪心病狂的殺人犯!”
遲軻頗為意外:“視頻呢?給我看看。”
他反應很淡定,除了意外,沒有任何害怕和懊悔的神色。
這和遲正兵認識的兒子不一樣。
遲正兵警惕地往后退:“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亂來!你再動手我就要報警了!”
遲軻無所謂地做出“請”的手勢。
這人要敢報警,剛剛被揍的時候就該大聲叫起來了。
紀謙之前查到的那些場所消費金額足夠把遲正兵以詐騙和賭博的名義送進去五六年,不到萬不得已,遲正兵不會主動驚動警察的。
這些原主費點兒錢和人力也能查到,即便如此也不對這個爹下手,他猜到了有所顧慮和隱情,只是沒想到涉及會“殺人”這么大的罪名。
遲軻不占原主便宜,也不會給原主背鍋,但事情真相的還未知,他得了解清楚再想處辦法。
“別緊張,我只是看一下!边t軻站起來,一步步朝他走過去,“自己拿出來,別逼我動手!
……
紀謙下了手術,換衣服的時候有點兒心不在焉,跟冷柏堯吃飯的時候都在走神,面無表情把一塊姜放進嘴里,嚼了幾口才反應過來,面露痛苦地吐出來。
冷柏堯放下筷子:“怎么?遲軻又不你了?”
“滾蛋,我們好著呢!奔o謙也沒胃口了,“他今晚去辦事,我有點不祥的預感!
冷柏堯可太清楚遲軻那個天塌都能計劃處逃跑路線的性格了,無語道:“他去辦事你擔心什么?還能擔心他沖動?”
“我真擔心他沖動!奔o謙嘆氣,“你真以為他是什么很穩重的人嗎?”
確實走一步看三步沒錯,但別人是在馬路上走,這小子是在山路上走,越陡他越喜歡,越危險他越興奮。
紀謙都不知道這種性格怎么養出來的,一秒盯不到就開始犯愁。
“別想多了,”冷柏堯繼續悶聲吃飯,“遲總做事心里有數。”
話音剛落,《等愛的玫瑰》響了起來。
紀謙深吸一口氣。
“來接一下。”遲軻聲音很穩,“我在醫院停車場,你的私人停車區,這邊沒什么人,帶幾個信得過的醫生來接!
“等著!奔o謙白大褂和外套都沒來及穿,轉身就走。
冷柏堯被他的速度驚到了,趕忙把米飯扒拉完跟上。
兩人跑到地下車庫,冷柏堯慢下腳步,罵道:“我就說你瞎操心吧,人家好好的呢!
遲軻站在車邊,衣服不似平時那般工整,襯衫領口開了倆口子,領帶松松垮垮掛在脖子上,右胳膊挽著西裝外套,看著非常悠閑。
紀謙臉色卻沒好轉,心道你懂個屁。
要真沒事,剛剛打電話能是那種一口氣說完不給人詢問機會的口吻?
高低得開玩笑逗兩句人。
他一眼都沒看車里半死不活的人,讓跟著過來的醫生把暈到的那位拖走,面無表情盯著遲軻看。
遲軻:“……”
遲軻“咳”了一下,散漫道:“什么表情?”
紀謙瞇眼:“我自己檢查還是你趕緊交代?”
遲軻:“!
兇什么兇?
有什么好兇的?
這不是好好站著呢嗎?
遲軻不情不愿把右臂上的外套拿掉,露出一片手掌大小、還在滲血的擦傷。
冷柏堯:“嘶!
看著都疼。
紀謙太陽穴一抽一抽地跳,抓著他左手腕就快步往醫院里走。
“這是意外!彼謩艃汉艽,遲軻完全沒有掙扎的余地,當然,他也不打算掙扎,很妥協地跟在后面,解釋道,“這真的是意外。”
“等會兒再說!奔o謙急得快開任意門了,偏偏有不長眼的倆小孩在走廊上亂跑打鬧,他迅速擋了一下,沒讓人撞到遲軻,不耐煩地擰起眉。
那小孩縮起肩膀,老老實實走回去了。
遲軻挑眉,難得見他這種表情,有點稀罕:“怕不怕人家長來投訴你?”
“在走廊上亂跑擾亂醫院公共秩序,這層還是骨科,弄不好就給人九級傷殘撞成一級傷殘了!奔o謙回頭,“這位傷殘人士,離我近點兒!
遲軻笑著走快兩步:“我這算十級嗎?”
“還有心思琢磨這個?”紀謙說,“我等著你解釋呢。”
這是個百分百純意外的事故。
他在某些事情上一直很倒霉。
比如喝水經常嗆到,在家經常撞桌角,躺著玩手機經常砸臉,出門過路口必遇紅燈,趕時間的時候必遭堵車……
這次也不例外。
只是在看完視頻后沉默了一會兒,想把手機禮貌地還給對方,結果遲正兵以為他要揍人,死命往后逃,一下子撞床頭柜上把自己撞暈了。
遲軻沒辦法,怕人撞死過去,卷起袖子把人拖上車。
意外就是在把人放車上的時候發生的。
很多大叔喜歡把鑰匙指甲刀小刀啊什么的串在一起掛腰帶上,一把鐵制品嘀哩哐當的很有分量。
遲軻扔人的時候沒注意,那把鑰匙重重擦過他手腕,劃出一片紅痕,指甲銼那道劃得最狠,差點皮開肉綻,他皮膚又白,看著非常駭人。
被鑰匙劃傷真是讓人沒想到。
被鑰匙劃到皮開肉綻也確實讓人想不到。
遲軻坐在椅子上看紀謙一臉嚴肅地拿醫藥包,輕輕抿了下唇。
不會生氣了吧?
惹人生氣他手到擒來,哄人是真不擅長啊。
真琢磨著該怎么開口改善氛圍,一顆檸檬糖塞到了他嘴里。
“會有點疼,”紀謙迅速洗手消毒戴手套,“你想長痛短痛?”
“短痛。”遲軻果斷道。
紀謙看了他一眼:“那開始了?”
遲軻渾不在意地點頭。
下一秒,他趴在了自己完好無損的左手臂彎里,死死握著拳,右手青筋都繃到凸起了。
“手別握那么緊。”上次在醫院做造影換藥,紀謙就知道他一點疼都受不得,手法已經很小心很輕了,但該疼的還是避免不了。
他加快動作纏好繃帶。
遲軻欣賞了一會兒漂亮完美的包扎,忍著痛到抽冷氣的沖動,故作淡定道:“哎,別兇神惡煞的了。”
紀謙正在洗手,聞言頓了頓,不太確定地問:“兇神惡煞?我嗎?”
他只是沒笑,心疼難受得不行,所以話少了點,急著抓他去處傷口,又氣自己沒腆著臉跟過去,后悔得腸子都青了,怎么就變成兇神惡煞了?
“不是你嗎?”遲軻疑惑,“那你一直皺著眉頭干什么?剛剛還一句話都不說。不是在氣我沒第一時間告訴你?”
“我沒有!奔o謙嘆了口氣,走到他跟前,“又不是你自己想受傷的,我氣你干什么?我就是在想……”
“說完啊。”遲軻仰靠在椅子里,不太習慣抬頭看他,“想什么?”
想我應該二十四小時在你身邊看著你。
紀謙伸出手,給他了一下翹起來的頭發:“想人怎么能倒霉成這樣!
他一開口遲軻就知道他沒完全說實話,不過這種程度的小謊他懶得追問:“醫生不給我說說傷口注意事項嗎?”
紀謙想到他可能還會在自己注意不到的地方受傷就煩躁:“說了你也未必謹遵醫囑,不然你來跟我住,方便我監督!
遲軻沒料到他提出這么大膽沒分寸的建議,詫異道:“你認真的?”
“啊……”紀謙回過神,笑著揉他頭發,“開玩笑的。”
第一次被人這么碰頭發的遲軻有瞬間懵逼:“……你瘋了嗎?”
“對不起嘛,你發質太好,沒忍住!奔o謙很有誠意地蹲下來,討好道,“讓你摸回去當做補償?”
遲軻抱著胳膊,沒動:“摸回去?”
紀謙用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期待口吻催促:“怎么了?”
“起來。”遲軻似笑非笑踢踢他膝蓋,“這是補償你還是補償我啊?”
第43章
紀謙晚上還有一臺手術,沒法在這里久留。
遲軻不想說太多讓他手術分心,那句之后便沒再逗他,去了遲正兵的病房,正巧趕上對方醒過來,友好地打了聲招呼。
遲正兵警惕地要坐起來:“你干什么?你別過來!這是哪兒?我要報警!報警!”
遲軻反手鎖門:“別叫了,這里隔音很好。說吧,你這次想要多少錢?”
遲正兵手里那段視頻,說不上嚴重,也說不上不嚴重。
為了了解前因后果,他在路上還以原主的身份給盧麗娟打電話問了一下。
當年遲正兵摔得兩條腿不能動,躺在床上發瘋,某次盧麗娟去喂他飯吃不小心嗆到他了,他氣得抓著盧麗娟頭發就往床頭柜上撞,撞得鮮血淋漓。
后來越來越過分,連著原主一起打,如果打不到就會用更粗魯的手段對待妻子。
而盧麗娟并不反抗,也不愿意反抗,原主不忍看著母親被那么對待,只能跪在床前挨打。
直到他實在忍不了了,晚飯看著遲正兵喝了兩瓶啤酒半瓶白酒,想到家里窮得快揭不開鍋,一瞬間恨意超過了智,把一板消炎藥化了融在牛奶里,想著就這么讓人死了算了。
誰知道那天遲正兵在家開了一天的手機攝像。
因為盧麗娟說家里沒錢買酒了,他不信,以為是敷衍自己的借口,就把手機立在角落里錄像,想看看對方是不是趁自己不注意藏錢,睡前收回手機查看,正好看到親兒子下藥的場面,嚇得冷汗直冒,一把摔碎了床頭柜上的牛奶,吆喝來盧麗娟發瘋。
不用想都知道,原主那天一定被揍得很慘。
但遲正兵沒有報警。
因為原主快被揍死的時候,為了求得原諒,拿出了自己的零花錢,遲正兵粗略一數,居然有一千多塊錢,他發現了商機,悄然藏下了這段視頻。
那段時間他表現得真像是一個好父親,大概知道這會兒暴露真面目會引得親兒子跟自己魚死網破,竟然裝到了完全康復,有能力跟兒子還手才又開始胡作非為。
那會兒原主也只有十四五歲,下完藥自己都慌得不行,更別說其他的了,性格在打壓下逐漸變得膽小懦弱敏感,任別人搓揉打罵。
他其實鼓起勇氣勸過盧麗娟離婚,但就那一次,他第一次被親媽甩了巴掌。
和遲正兵結婚后,盧麗娟始終在小心翼翼維系這段婚姻。
遲軻不知道為什么,不過從剛剛那通電話中,他隱約感覺到盧麗娟對原主有些……埋怨和懼怕,還有一點兒微不可查的愧疚。
這么復雜的情感發生在母子身上變得更復雜了。
盧麗娟央求他不要和自己的父親撕破臉,畢竟是他有錯在先,服個軟,把閑錢借父親用一用,自己會打工還他。
想來這套話術已經用了無數遍,不然以原主的性格,都敢自殺了,怎么能不敢去警局破罐子破摔?
反正當時他也是未成年,只要律師找的好,都未必有什么處罰,之所以不去,只可能是顧慮到親媽這一個原因。
這點遲軻打算下次親自見一見盧麗娟去聊一下,在此之前先拖住遲正兵,等等再處也不遲。
聽他要給錢,遲正兵逐漸冷靜下來,囂張至極地說:“我也不跟你扯那么多了,五百萬,你一口氣給我結了,我刪視頻。”
“可以,”遲軻點頭,“但我要時間!
遲正兵匪夷所思地看他:“你現在這個工作可是大老板跟前的紅人,你拿不出五百萬?”
“我也就是個打工的,一年才能掙多少?你可以去查,我現在存款連十萬都沒有。”遲軻可沒撒謊,他之前那筆現錢全都拿出博美人一笑了,第二筆還沒收回來。
遲正兵壓低聲音:“你要多久?”
“半年。”反正用不了多久這件事就會結束,遲軻隨口說了個時限。
“兩個月之后先給我兩百萬!边t正兵急用錢,不然也不會那么冒險。
“行!边t軻掏出手機,“留個聯系方式,到時候我聯系你!
遲正兵剛解鎖,就聽他問:“是誰給你說,我現在給老板工作,手里有錢的?”
“就那個……”遲正兵嗓音瞬間提高了兩倍不止,“我一問就知道了!怎么?你還想瞞著我?!”
遲軻不置可否:“到時候聯系!
……
從病房出來,紀謙還沒下手術。
他去辦公室等人,跟還沒離開的冷柏堯打了個照面。
“傷還好嗎?”冷柏堯禮貌關心。
遲軻客套地回:“沒事!
“那就好。”冷柏堯沒問他送醫院的那人是誰,開口就是,“我真的要等到七月才能訂婚?”
“嗯。”遲軻開了紀謙的柜子,拿出兩瓶果汁,“你很急?”
“謝謝!崩浒貓蚪舆^果汁,搖頭,“也不是很急!
遲軻:“哦。”
冷柏堯:“……”
就不問了?
過了會兒。
冷柏堯:“其實也不是完全不急。”
遲軻抬眸。
看得出遲軻不想插手別人的婚姻,但冷柏堯非要說:“我怕時間一長我后悔!
遲軻勸了自己一分鐘才把攀談欲勸出來:“為什么?”
“第一,我們是聯姻,沒有感情,但結婚后肯定要同居,我不太習慣私人空間被打擾,所以一直不想結婚!崩浒貓蛘f得頭頭是道,“而且生活習慣不一樣,她喜歡喝酒抽煙打游戲,每天凌晨三四點才睡,我晚上十一點前必須睡覺,這注定我們婚后生活不會和諧!
“聽起來確實很難辦!边t軻說,“這只是一點?”
“對,第二點更嚴重!崩浒貓驀烂C地雙手交叉撐下巴,“我懷疑她是戀愛腦!
“咳咳——”
遲軻被果汁嗆到了。
誰戀愛腦?
蘇瑾棉?
那個胃口大到想吞掉紀家不惜向紀謙發出結婚申請的蘇大小姐?
“我有證據!崩浒貓蛏畛粒八袀前男友,在冰島旅游的時候掉海里,可能已經葬身鯨魚肚子了,她現在脖子上還掛著前男友送她的項鏈,還是什么親手做的,說真的,非常不好看,一個形狀奇怪的金屬玩意兒,我不解怎么會有人手工技術那么差,我隨手燒一個都比那個好看!
遲軻淡定喝果汁:“話題歪了大少爺!
“不好意思,”冷柏堯把話題切回來,“不說那個項鏈了。她還有個專門儲存她和她前男友回憶的電腦,別人碰都不讓碰,上次我去她辦公室,那個電腦隨便擺在地上,我就幫她拿起來放桌子上了,她回來看到沖我發了很大的火,勒令我不許碰她的任何東西,哈,真是搞笑,為了一個電腦,居然跟我大吵一架,你能想象她當時有多兇嗎?我以為宙斯發怒了呢,呵呵,她以為我很想給她撿電腦嗎?”
“的確很慘!边t軻不解地提問,“但你們是聯姻,她就算戀愛腦、不喜歡你、不讓你碰她的東西……這又和你們的婚姻有什么關系呢?”
冷柏堯:“!
冷柏堯握緊拳頭,高傲地說:“遲總的問題還是那么尖銳,連我感情潔癖都發現了!
“你和紀謙不愧是朋友。”遲軻感慨,“果然人以群分。”
“什么什么?你們是不是在偷偷說我壞話?”紀謙推門而入,嫌棄地看了眼冷柏堯,“你怎么還不走?”
冷柏堯懶得跟他斗嘴:“我在想事情。”
“想得明白嗎你?”紀謙嘲諷,“等你那腦子想明白,月老的紅線都剪斷了。”
冷柏堯眼神一凜:“你想明白了?”
紀謙不悅:“我有我的思路!
冷柏堯無情嘲諷:“等你那思路縷清,丘比特的箭都射完了!
遲軻神情地淡淡欣賞他倆吵架,喝完果汁,啪啪鼓了兩聲掌:“太優秀了二位,對中西方神話體系那么了解,小時候是被文殊菩薩和墨提斯托夢點化過嗎?”
紀謙:“!
冷柏堯:“。”
紀謙劃著轉椅溜到遲軻身邊:“你看他你看他,多大人了還那么喜歡跟人吵架,幼稚!”
“?你要臉嗎?”冷柏堯深覺交友不慎,看旁邊遲軻的表情也不像是愿意幫別人鳴不平的樣子,他更加氣憤了,“我多余來這一趟!
“言重了!奔o謙欺負的人,遲軻只能幫忙掃尾,“訂婚牽扯到的事情有很多,不可能太匆忙定下,但是提前正式公布您二人的‘戀情’還是沒問題的,董事長那邊我會去交涉,下周給你回復。”
“多謝!崩浒貓蚋袆拥匾帐,“還是遲總靠譜!
他臨走前多看了紀謙一眼,那一眼,飽含深意。
冷柏堯多有自知之明啊。
他挺清楚的,要不是紀謙,遲軻壓根懶得多看自己一眼。
紀謙,加油。
你一定要像大蟒蛇一樣死死纏住遲軻!
“他跟我眨什么眼的?”紀謙不解,“之前也沒什么密謀啊!
遲軻憐愛地看著他:“沒事,玩你的去吧!
“不要自己玩,要跟你玩!奔o謙把他拽起來往沙發那兒走,“邊喝邊聊,我給你泡茶喝!
他熟練地燒上水,準備茶葉,燙盞洗茶,動作沒有網上那些人故作瀟灑的裝逼炫耀,也沒有為了彰顯熟練故意弄得很快,與平時高調的作風截然不同,莫名有種老藝術家的從容在身上。
遲軻猜,這些對他來說不是偶爾陶冶情操的興趣愛好,與刻意無關,完全就是生活,所以不會用這種習以為常的小日常來開屏。
紀謙身上偶爾流露出來的作風和教養是冷柏堯都沒有的。
“你問清楚了嗎?”紀謙問,“遲正兵手里的把柄!
“一個視頻。”遲軻收回目光,沒有詳談視頻內容,“其實沒什么大礙,但最好還是弄到手刪掉省事,另外遲遠帆媽媽那邊,我也想約著談一下!
“好辦,我來約!奔o謙見他不打算說具體,心情有點兒悶,但依然沒有追問,“你打算怎么把視頻弄出來!
“這是他自以為能套大錢的‘把柄’,他不會告訴別人,也想不到在各個地方備份,頂多是每部手機和哪個網盤上有,想黑掉不難!边t軻接過茶杯,輕抿一口,“味濃不苦,回甘很快,茶不錯!
紀謙一聽就知道他也懂茶,笑道:“那可不,不好的茶也拿不出手招待遲總啊!
遲軻把空了的茶杯推過去示意他蓄滿。
紀謙很賢惠體貼地斟上:“你打算找黑客?”
遲軻挑眉。
還以為遵紀守法的良民想不到這些呢。
黑客這個法子是他從原著中汲取的靈感。
狗血文中豪門大家撕逼少不了黑客的參與,主角陣容的xx天才,反派陣容的xx大佬,今天男主黑進男二的手機查航班信息,明天男三黑男主手機里看聊天記錄,甚至許樂眠都能自己聯系上計算機大佬請求對方幫忙屏蔽追蹤器……
感覺全世界的黑客大神都參與進了這場愛情爭霸戰中,誰都能聯系上黑客。
既然黑客這么好聯系,那他也利用一下,應該沒什么不行吧?
“我回來給你一份名單,你信得過我的話可以去聯系。”紀謙早在剛穿書的時候就把所有重要信息羅列出來了。
他腦子好用,別說黑客,如果遲軻想發財,他都能根據書里一筆帶過的幾處暗示描寫,把接下來三年能賺錢的股給他默出來。
他這兩年就是靠這些賺的錢,否則現在也不能過得那么滋潤。
這個念頭一出,紀謙真的開始考慮把全世界的錢統統塞進遲軻口袋里了。
“行。”紀謙有自己的人脈,遲軻知道,把空了的茶杯再次推過去,“你打算怎么約盧麗娟?”
“不能喝了,大晚上的,喝多了失眠,你本來睡眠就不好!奔o謙沒收了他的杯子,“放心,我絕對把她勸來S市,五一放假怎么樣,讓她帶著遲遠帆一起!
沒茶喝的遲軻坐累了,腰疼,身子一軟癱倒在沙發扶手上:“你看著辦!
“好,我定下來給你說!奔o謙開始洗茶具。
遲軻偏頭看了會兒,腰還是不舒服,又換了個姿勢仰靠在沙發上。
過了會兒脖子累了,一低頭,脊椎和腰卻一起泛酸。
他有點煩,真想把脊骨抽出來扔了。
正要再想個姿勢臥著,胳膊忽然被人抓住拉了一把。
他還沒反應過來,腦袋已經栽進紀謙大腿上的抱枕中了。
“趴好!奔o謙看他要抬頭,不客氣地按著他腦袋壓回去,另一只滾燙的熱手落在了他腰上,“給你按一下,別亂動!
臉朝下、眼前一片漆黑的遲軻:“……”
如果沒有這個抱枕,這個姿勢真是有點……
“你鎖門了嗎?”
遲軻很關心這個。
許樂眠和冷云廷每次在公共場合親密接觸都會被各種各樣的人推門撞見,當時他就看得腳趾抓地,都快對公共場合ptsd了。
雖然他們現在什么都沒干,但是這種很容易誤會的姿勢也是不太雅觀的。
“鎖了!崩浒貓蛴兴k公室備份鑰匙,出去的時候特別自覺地把門帶上鎖,紀謙聽見了,“最近腰疼怎么不給我說?頻繁嗎?疼得嚴重嗎?我給你安排個復檢查一下吧!
“不用,沒那么夸張,就是坐久了會酸。”
一直埋抱枕里,遲軻有點悶,呼吸不暢,動動脖子扭過頭——看到了紀謙金光閃閃的腰帶和輕薄的襯衫。
這人比較怕熱,冬天渾身都暖呼呼的,現在天氣轉暖,他早就套上夏季內搭了,薄薄一層布料下面的腹肌線條非常醒目,而且……
而且不是放松狀態下自然的線條,單從視覺效果上來評價就知道一定很硬,不是緊張的就是緊張的。
他頓了頓,把臉朝另一邊扭過去了。
直男?
挺好的。
算了,至少還沒升旗,當做視而不見吧。
事實上,紀謙把人拉過來的瞬間就后悔了。
人往腿上一摔,表面上懵逼的是遲軻,實際上傻逼的是他,遲軻人沒摔出事,倒是給他摔得渾身血液往下涌。
太奇怪了。
太邪門了。
紀謙從來沒有那么緊繃過,話都少了,一言不發地給他按腰,大腦一片漿糊,純粹是憑借肌肉記憶手在動,還閉上眼給自己洗腦:
我是一個有職業素養的醫生,我是一個有職業素養的醫生,我是一個有職業素養……我操他在摸我腿!!
如果遲軻知道他這句心聲,一定會無語地翻個白眼。
為了防止和他有過多肢體接觸,遲軻手一直委屈地蜷縮起來墊在胸口的,但是另一條受傷不能壓,垂在沙發邊緣,不一會兒就充血了,他不得已甩了兩下,很禮貌地把手搭在眼前的膝蓋上。
結果還沒搭嚴實,后腰的力道陡然加重。
“呃……”他縮了一下身體,痛地瞇起眼,“你在練腰斬嗎?”
“對不起!奔o謙迅速道歉,放緩手勁兒,總覺得必須找點話題來轉移注意力打破沉寂了,“咳,你這個,那個,腰挺細的。”
“……”遲軻嘆了口氣。
該說不說,紀醫生手法很不錯,遲軻都有點困了,昏昏欲睡地耷拉下眼皮,懶懶地隨口應和:“多細?”
紀謙:“。”
這要我怎么回答?
他把拇指和中指神展開比劃了一下,驚訝立刻超過了尷尬:“隔著衣服居然能掐住……你腰圍多少?有七十嗎?”
“沒有!边t軻渾然不覺跟他聊腰圍有什么不對,忍著困勁兒,強撐精神含糊道,“六十多點兒!
好細。
紀謙咽了下口水:“你、你多吃點啊。”
“和吃飯沒關系。”他天生體脂低,口味清淡,后來胃吃壞了,更不容易增脂。
心臟還不好,沒法過度運動,肌肉一直以來只能保持在薄肌的程度,就上輩子那身體,多跑兩次步可能就魂歸西天了,紀謙那種他是絕對練不成的。
而且……
“可能我腰比較薄吧,整體圍度就偏細!
這應該是天生的。
至少他認識的人里,沒有腰比他薄的,空腹狀態下平坦到完全沒有小肚子,所以飯吃沒吃飽很明顯,飽腹狀態有點兒凸出,能摸出和平時明顯的差距。
“嗷,這樣啊!
紀謙干巴巴應了一聲。
雖然后面那些話遲軻沒說出來。
但紀謙不知道怎么就想象到補充完了。
紀謙手背上的青筋逐漸凸顯,抓住了衣服下擺,沉默許久,聽到腿上這人平穩緩和的呼吸,低聲問道:“遲軻,我忽然有一個……特別冒昧的想法!
遲軻“嗯”了一聲,平靜地語出驚人:“怎么?你想把手伸進去?”
紀謙:“!”
這是可以說的嗎?!
他結巴了:“不是,哎,只是有一點點點,你這話太糙了,我不,也不是這么,哎……”
遲軻揉揉眼睛,沒讓自己不負責任地睡過去,打了個哈欠道:“為什么想啊!
紀謙耳朵紅得能滴血,憋不出話了。
遲軻倒是好貼心,還給他遞了個臺階:“因為我不聽醫囑,你找到了方便檢查我有沒有好好吃飯的方法?”
紀謙微微睜大雙目。
對啊。
這么完美的由,我怎么沒想到?
正要點頭,遲軻忽然翻了個身。
后腰上半懸空且紋絲不動的手,就這么隔著衣服在他腰上摸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腹部。
紀謙頭點一半,抬不起來了,垂著眸子和腿上的人對視。
遲軻這幾天忙得飛起,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清亮的眸中有一層朦朧的霧,但掩蓋不住那點兒不懷好意的逗弄。
“怎么樣醫生,檢查出結果了嗎?隔著衣服能摸出來嗎?還是說,非要把手伸進去才行?”
紀謙輕輕抿起唇,眼尾的紅暈越來越明顯,僵硬的右手掌心燙得能把雞蛋煮熟。
遲軻心里暗暗感慨:擼鐵的身體就是火力旺盛,冬天都不要暖寶寶了。
“……是故意的吧。”紀謙嗓音啞得像上火,劉海軟趴趴耷拉著,擋住大半視線,放在他肚子上的右手拇指不自覺地動了一下,擦熱了柔軟的襯衫面料,“遲老師,故意逗我,好玩嗎?”
遲軻沒有搗亂被拆穿的無措,饒有興致觀察著他的反應,伸手去撥開腹部的手。
撥得并不輕松,顯然那只手的主人有點舍不得,廢了點兒勁才抬起來扔到一邊去。
“我看起來很閑很大方嗎?拿自己的身體逗你玩?我能得到什么好處?”遲軻不答反問,“比起這個問題,我覺得我的問題更重要一點兒。”
紀謙一向聽他話。
“你問!奔o謙說。
遲軻笑了聲:“你真是為了看我有沒有好好吃飯,才產生的這種非常冒昧的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直覺得澀澀能力被jj束縛住了,真想把腦子里的畫面投射出來給大家看[托腮]
第44章
當然不是。
如果真那么簡單,紀謙早在他問“檢沒檢查出結果”的時候就點頭了。
他不說話不吭聲,就是因為心虛,目的不純粹,以至于有些思緒轉到了荒唐的程度。
遲軻說完也沒有再為難他,坐起來收拾東西回家了。
本來是想就那么睡過去算了,反正旁邊有休息室,正好讓紀謙抱他過去睡覺。
沒想到紀謙能那么膽大地把那種想法說出來,他就順著說下去了,話說到那個曖昧的份上,再不管不顧睡過去有點太不人道,所以即便很困,還是自覺打車離開了。
至于紀謙接下來會怎么想,那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內。
那么大人了,總會長腦子的。
疲勞駕駛要不得,他惜命,不開車。
于是次日去跟Ansel吃飯,他只還給對方一把車鑰匙。
“不是哥們,還要我自己去取啊?在哪兒?醫院?”Ansel譴責道,“過分哦!”
遲軻拿出兩張停車卡和三張加油卡:“我下午就要出差,辛苦您跑一趟了!
“嗐,咱倆誰跟誰?好說,都好說。”Ansel喜笑顏開,“又出差?去哪兒呀?”
遲軻:“隔壁市有個項目負責人重感冒了,晚上飯局我怕出意外,親自跑一趟,后天就回來。”
后天要根據許樂眠下半年的業務發展開個會,冷云廷要求他必須參加。
Ansel深表同情:“忙成這個樣子,皇上,您還能有空陪那位妲己嗎?”
顯然他還對好友非要傾家蕩產買祖母綠胸針的事念念不忘。
遲軻:“嘖。”
Ansel一語成讖,幾天忙下來,他還真沒空關注紀謙。
紀謙該貼心的時候一點兒都不貧。
知道他的行程后,對那天晚上的事只字不提,默默幫他處準備好需要的人脈和行程。
【了不起的紀茨比:這一份是黑客的聯系方式!
【了不起的紀茨比:這兩個文件是醫院下個季度的支出預算。】
【了不起的紀茨比:還有一個合同那邊需要面談,等你忙完我再聯系!
【了不起的紀茨比:遲遠帆他們后天早上到,坐的高鐵,我等會兒把車次發給你!
【k:收到!
【k:辛苦了,謝謝。】
【了不起的紀茨比:不辛苦不辛苦~】
【了不起的紀茨比:你那個】
【了不起的紀茨比:這幾天睡得還好吧?】
【k:嗯,還好!
【k:怎么?你失眠了?】
紀茨比過了會兒才回復。
【了不起的紀茨比:我也還好!
真的嗎直男?
遲軻輕笑一聲,沒再會。
他不會讓私事耽誤工作上的正事,把精力放在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上更是浪費。
紀謙這回純屬以己度人瞎操心了。
有這功夫不如操心一下自己。
“遲助,”孫秘從后面小跑而來,氣喘吁吁道,“您老人家還在這兒散步呢?快點啊,馬上到點開會了。”
“你沒看軟件通知嗎?”遲軻老神在在,“冷總和小少爺還沒出家門,當事人不到,會議開不了!
孫秘:“……還沒出門?”
遲軻:“嗯!
據管家透露的可靠消息,那倆人五分鐘前剛因為穿搭吵完架——冷云廷要許樂眠穿清爽靚麗的體恤短褲,許樂眠偏要穿復古古典的襯衫短靴。
爭吵間,冷云廷專門挑的蘇瑾棉同品牌體恤被許樂眠扯壞了,一下子氣上心頭,把人剛穿好的襯衫撕下來,拖進臥室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遲軻知情后立刻通知了會議參與人員時間延遲,給冷云廷打電話。
要不是管家通知及時,這會兒一群人就該在會議室大眼瞪小眼,其中還有幾個大佬,作為總裁特助,他不得一個個道歉?
把社畜們丟在公司自己爽去了,哪有這么好的事?
第一個電話,冷云廷沒接。
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也沒接。
遲軻無喜無悲地繼續call。
終于不知道第多少個,冷云廷接了,粗聲粗氣道:“你他媽有病?”
“該開會了冷總!边t軻邊沖咖啡邊說,“都等您呢!
被打斷很不痛快吧。
不痛快就對了。
“操!催什么催?你不知道該怎么辦?嘶……趴好,不許轉過來。”冷云廷也是真沒把遲軻當外人,“會議往后推!
遲軻:“推多久?”
“你心里沒數?”冷云廷說完就掛了。
遲軻:“?”
我怎么不知道我心里有數?
從他們住的別墅到這里半個多小時,考慮到要給兩人留出充足的時間,遲軻思索一番,含蓄地往后推了倆小時。
一小時后。
“人呢?”冷云廷黑著張臉坐在會議室主位處,用眼神凌遲遲軻。
遲軻捏了下鼻梁:“抱歉,我預估時間有誤。”
他一沒看過完整的片兒,二沒親身體驗過,他心里能有什么數?
冷云廷指了他半天:“你他媽推了倆小時還打電話催我?要不是你那電話我至于草草結束火急火燎趕過來嗎?”
遲軻也真是以這種奇怪的方式長了知識:“下次就有數了!
“算了。”冷云廷放過了他,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全程沒有搭旁邊的許樂眠半句,看來還沒消氣。
許樂眠穿著很隨意的運動裝,低著頭,耳朵脖子通紅,坐在椅子上扭來扭去。
上司沒發話,遲軻不會給自己多找事兒,但許樂眠一直動,那個椅子腿跟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擦得他后背發麻,無奈,只好從旁邊遞了個抱枕過去:“需要嗎?”
許樂眠呆呆抬起頭:“遲助……”
“需要就拿著!边t軻拒絕因為一個抱枕跟別人上演感恩戲碼,“收拾一下心情和表情,很快就會有人來!
許樂眠說“好”,慢吞吞站起來放抱枕,抱枕卻從椅子上滑到了地上,他面露痛苦地彎下腰去撿。
雇主老婆抱枕都放不好,遲軻心情比他更痛苦,冷眼瞪了一下冷云廷。
冷云廷不開心了:“干什么?”
遲軻抬起下巴,指向旁邊的許樂眠。
“嘖。”冷云廷不情不愿彎下腰撿起腿邊的抱枕,放在椅子上。
許樂眠松了口氣:“謝謝廷……冷總!
“坐好!崩湓仆⒌_口,“下次我讓你穿什么就穿什么,別天天就知道跟我對著干,一點不讓人省心,我每天都要安排你們的商務合作,很累!
“……知道了。”
有人陸陸續續進入會議室,許樂眠忍著沒哭。
忍到會議進行一半,他繃不住了,扭頭狂擦眼淚。
“樂眠這是?”經紀人嚇了一跳,“這是怎么了?”
冷云廷蹙眉看向遲軻:“把他送回家!
會議室在座各位都是自己人,大家都知道許樂眠和老板的關系,一個個眼觀鼻子鼻觀心,不敢有任何異議。
“好。”遲軻帶著人從后門離開,“小少爺,怎么了嗎?”
“遲助,”許樂眠咬唇擦眼淚,“我是不是不該和廷哥在一起?我們差距太大了,我早該知道的,我們不合適,在一起后他就像變了一個人,我們每天都在吵架……”
這話遲軻以前的朋友也說過,聞言忍不住嘆了口氣。
是不是失戀的人都會有這種感悟?
許樂眠還在呢喃:“他以前會問我一日三餐吃了什么,還會給我買禮物,帶我看我喜歡的演員的話劇,每次見面都有一束花,他……遲助,你可能想象不到,我們曾經真的很美好!
遲軻心道:怎么能不知道呢?
你的一日三餐是我拿老板賬號問的,禮物是我挑的,話劇票是我定的人也是我陪的,花束也是我扎的。
二位主角,沒有人比我更懂你們的愛情了。
許樂眠絮絮叨叨說著,遲軻默不吭聲地聽,左耳朵進,右耳多出,沒見得有多上心。
他這人就這樣,對在意的人喝口水嗆著都在意,對不想往來的人分個眼神都嫌累。
“不好意思,我說太多了吧!痹S樂眠擦擦眼尾,“遲助會覺得我煩嗎?”
“不會,您是老板的愛人,這是我的工作。”司機早早等在公司門前,遲軻給他打開車門,轉而去副駕駛那道。
但門還沒關上,衣擺被許樂眠拉住了。
“遲助坐在后面陪我一下,”許樂眠輕聲道,“可以嗎?”
這是商務車,并排坐在兩張座椅中也不會碰到彼此,更不會出現那種狗血的一剎車撲進懷里的畫面。
遲軻不動聲色拉出衣擺,點了點頭。
“冷總的意思是送您回公寓,晚上等他下班再聯系您!
他一路上沒有主動說話,靠在座椅里閉目養神。
當然,對于許樂眠不停打量、探究、謹慎的目光,他一清二楚。
距離目的地還有五六分鐘,許樂眠忍不住開口了:“遲助,你是哪里人呀?”
遲軻輕飄飄掀起眼皮:“怎么問這個?”
“好奇嘛。”許樂眠眼神閃躲,很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聽說你農村出身,有點好奇你是怎么得到這份工作的!
遲軻靜靜看著他,許樂眠莫名感覺脊骨發寒。
在他繃不住打哆嗦的時候,遲軻大發慈悲地移開目光,說:“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許樂眠:“……”
許樂眠鼓起腮幫:“遲助,你好無趣。”
遲軻并不否認。
到了地方,他親自送許樂眠上樓。
“我媽媽不在,”許樂眠鼓足勇氣般問道,“遲助,我們來喝點酒吧!”
遲軻眼里飛快閃過一抹玩味。
許樂眠明顯不似之前那般依賴他。
看得出來,這小同學并不想和他過多接觸,甚至有點逃避的感覺,就這還邀他一起喝酒,難不成想灌醉他套話?
遲軻沒興致陪他玩鬧,婉拒道:“抱歉,最近胃不太好,我的醫生不允許我飲酒!
許樂眠很遺憾,又想努力爭取一把:“只喝一口應該沒關系吧?我不會告訴你醫生的!”
“我還是覺得要遵醫囑!睆膩頉]有老實遵過醫囑的不省心病人如是說道,“不好讓醫生太過操心!
“說不定是你醫生醫術不行呢!痹S樂眠還打算掙扎一把,拿出手機,“我幫你問問紀醫生,你有哪里不舒服,你給我說!
遲軻:“。”
小朋友這回動作挺快,他沒來及制止,那邊兒電話已經打出去了。
樓道很小,兩人離得不遠,遲軻能清楚聽到手機里的聲音。
那邊鈴聲響到快掛斷才接通,意料之外,是個陌生的男聲:“您好,院長在做手術,請問有什么事嗎?”
許樂眠焦急:“能不能讓他接電話呀?我看電視里醫生是可以接電話的。”
“不好意思啊,”對面很委婉,“院長真的不方便。”
許樂眠:“那好吧,你是他的……”
對面:“我是實習生!
許樂眠心想也行,說不定實習生什么都不懂,也說可以喝酒呢。
“那個,你們院長是我們家的私人醫生,我可以請問一下你,我的助胃只有一點點不舒服,可以喝點兒酒——”
“不行!。 奔o謙聲音一下就傳過來了,“遲軻在你身邊?不行,一口都不能喝!別說酒了,涼水都不許給他喝!明白嗎?”
許樂眠嚇了一跳,眼神都嚇渙散了:“紀、紀醫生?你不是在手術嗎?”
“正巧剛剛結束了。”紀謙兩唇一張就是扯,“遲軻遲軻?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嗯!边t軻忍著笑。
“不許喝酒啊!奔o謙惡狠狠道,“你手腕上的傷還沒好呢,敢喝我現在就去抓你過來住院!”
“知道了。你忙你的,我這邊也還有點事,不打擾你了,回聊。”遲軻抬手掛斷電話,瞇起眼睛,“現在可以回去休息了嗎?小少爺?”
許樂眠心有不甘地關上門。
遲軻轉過身,沒有按電梯,徑直朝樓梯道走去。
推開安全防火門,他對震驚愣在原地的女人笑了一下:“許阿姨,上次忙著工作,沒來及跟您正式打聲招呼。”
許培——也就是許樂眠的母親,睜大眼睛看著他,放下了夾著煙的手,勉強一笑:“遲助客氣了,跟我打什么招呼?我哪里好意思耽誤你們工作!
“許阿姨不認得我嗎?”遲軻肩膀靠著墻,站姿隨性,拿出一支Zippo的打火機,單手開蓋點燃,在手里把玩了一圈,穩穩握住機身。
火焰在纖長的指節之間穿梭,看得人心驚膽戰。
許培沉默兩秒,把煙頭放進嘴里,咬了兩下才含住。
見遲軻沒有彎腰幫她點煙的意思,只好咬著煙湊過去,踮起腳尖,主動夠那簇火苗。
明亮的火星在昏暗的樓梯道格外醒目,遲軻勾起唇角,漫不經心地說:“遲正兵前兩天來找我了!
許培下意識屏住呼吸,被煙嗆了一口,猛地咳嗽起來,煙灰掉落在漂亮的皮靴上。
遲軻笑道:“許女士既然不認得我,為什么要給他說我的工作情況和家庭住址?”
作者有話要說:
走走劇情,讓紀茨比自己悟一會兒!
第45章
遲正兵來S市的車票購買時間是紀謙查出來的。
下單點正是遲軻見過許培的第二天早上。
那天晚上他就覺得許培看他的眼神不對勁,不像看兒子同事,更像是看一個許久未見的舊相識,這個舊相識關系跟自己還不怎么好。
果然,順著這條線查下去,他查到了一個很巧妙的事情:
遲正兵每個常去的娛樂場所,消費客戶中也都有許培。
遲正兵和許培一定認識,而且關系不止認識那么簡單,她對遲正兵的欠債情況肯定多少有了解,甚至很可能,遲正兵的債牽扯到她的利益。
炎坪認識他們家的人都知道遲正兵家庭關系不和諧,夫妻經常拌嘴,父子倆更像有仇。
許培作為炎坪的人,還認識遲正兵,不可能不知道這些情況。
知情還“好心”把“遲軻”的信息告訴遲正兵,要么許培對遲正兵有朋友或其他關系的情誼,要么許培在遲正兵身上有所圖謀。
年過四十的許培相貌看起來只有三十來歲,樣貌在炎坪不說數一也是數二,她的每一任男友不是有錢就是有顏最次也是有才,這樣的人不太可能看上遲正兵,所以遲軻更傾向于后者。
“遲正兵欠您的錢嗎?”遲軻這么想,也就這么問了。
許培不吭聲,悶頭抽煙,一支很快見了底,她又去摸口袋,想再來一根。
遲軻討厭煙味,不打算容忍她接下來的行為:“許女士,方便請您吃頓飯嗎?”
許培看著他,嘆了口氣:“你都知道了。”
“只有猜測,很多都沒來及查,還不是很確定!比绻雎运麖娪捕伦〕隹诘膲浩雀,遲軻態度算得上彬彬有禮,“我時間不算充裕,您愿意跟我聊聊自然最好,當然,不愿意也沒關系!
許培笑道:“我還有選擇嗎?”
遲軻很紳士地表示吃飯地點隨她挑。
許培也不跟他客氣,訂了附近商場頂樓的一家西餐。
這家遲軻上個月跟紀謙去吃過,又貴又難吃。
但他沒有提出異議,反正這次目的也不是吃飯。
女人點單很熟練,跟服務生小哥談笑風生,時不時還摻雜幾句英文。
和原著中描述的病弱恬靜溫柔的形象毫不搭邊。
遲軻淡定地給自己倒了杯紅茶,已經非常習慣這些人物的“ooc”了。
或者說原著作者的描述才是ooc,他們本身就是這樣性格的人。
點完餐,許培看向遲軻:“你知道多少?還想知道什么?”
“全部。”遲軻推過去一杯茶水,“前因后果,我希望您能如實給我說一遍!
許培很想表現得游刃有余一點,但被男人這么盯著,她腰背怎么都挺不直,半彎不彎地傴僂著靠在椅背上,握緊了餐桌上垂下的毛巾:“憑什么?”
“憑我手里的證據足夠證明你非法經營,非法吸收公眾存款,集資詐騙!边t軻不再與她周旋,“這些是比較光明磊落的方法,其他的你要聽嗎?”
許培越聽臉色越白,最后很不屑地哼了一聲:“你不要拿法律嚇唬我,我是沒你們這些上過大學的有文化,但是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鄉村婦女。”
鄉村婦女……
遲軻“嘖”了一聲。
真不尊重人啊。
“不上學其實沒什么可怕的,”他笑了一下,“什么都不懂還自以為懂的比較可怕。”
許培手一抖,酒水灑了一桌:“你!”
“你可以拒絕回答!边t軻把紙巾遞過去,“也可以順便體驗一下拒絕的后果!
他沒有在嚇唬人,也沒有開玩笑。
只要他想,把許培送進去吃五六年牢飯完全沒問題,只是他還要從許培身上了解一些信息,要真把人送進去,許樂眠和冷云廷那邊也比較麻煩,他暫時沒精力分給這些人。
許培挺想抽煙的,但她還沒忘了這里是餐廳,只好推開茶杯,端起酒,喃喃自語般嘲諷道:“遲正兵這個廢物,生的兒子倒是出息!
遲軻知道她妥協了。
再大的事兒,從別人嘴里當做故事說出來,都會顯得很輕描淡寫。
許培說她跟遲正兵來往也不多,沒什么交情。
這話倒是沒撒謊。
許培在炎坪出生,在炎坪長大,初中畢業便沒再上學,鐵了心要去外面工作。
但是畢業那年她媽媽出了車禍,爸爸走了再也沒回來,她一個人在外地,沒了家里給的經濟支撐,很快就過不下去了,無奈回到炎坪去酒館打雜工,一邊工作一邊跟著師傅學跳舞。
酒館的客人來自天南地北,有窮的喝完酒就上街要飯的,也有一點兒做生意的小老板。
許培十七歲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小富二代,男才女貌的兩人很快墜入愛河,男生走的時候帶她一起走,他們租了個房子住,許培以為那是幸福生活的開始。
但談戀愛的事很快被男生家里發現,他被家里人斷了生活費,很快就撐不下去了,某天給許培說出門上班,再也沒回來,許培怎么都聯系不上他,住到房子到期,傷心落魄地回到了炎坪。
自那之后,許培就不再對男人抱有期待了。
“我談過很多次戀愛,后來累了,想了個法子懷孕了,本來以為有小孩就能安穩下來了,沒想到那人是個已婚男人,眠眠剛出生他就走了,我對他一無所知,都不知道去哪兒找他!痹S培說,“但他人確實還不錯,給我留了一堆首飾和包,還有一大筆現金,足夠我后半輩子衣食無憂!
遲軻語氣中沒什么情緒:“但你去賭博了!
“是,我去賭博了。”許培痛快承認,還笑了會兒,“也多虧我去賭博了,賭的數額太大,認識了那邊的老板,他給了我一份工作,你猜猜是什么?”
遲軻一針見血:“你騙了遲正兵的錢?”
“話不能這么說,我可沒騙他,也沒帶他去賭博,我也是被迫給別人辦事的!辈推逢戧懤m續上齊,許培吃了兩口菜才意識到沒人給她切牛排,訕訕拿起刀叉,“我的老板讓我給他介紹了幾個工程和項目,他自己又愛上了炒股,你爸天天被周圍朋友嘲笑,太想發財了,我有什么辦法?我的工作就是給他介紹這些而已,具體投不投,投多少,和我沒有關系,遲先生,你在這里順風順水久了,都忘了我們普通人的生活了吧?”
遲軻勾起唇角:“這么說,您也是受害者?”
許培生疏地切著牛排:“如果我走運一點,也不會做這些事!
遲軻明白許樂眠總以為全世界與他為敵的性格是怎么養成的了。
“遲正兵那些錢能給你多少提成?”他不再廢話。
刀叉在盤子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許培有些慌張,眼里全是不知所措:“你什么意思?”
“我說的夠明白了!
沒有提成獎勵,員工憑什么那么賣力的工作?遲軻創業當老板那么多年,太明白許培這種員工,身上那一股“拼勁兒”是用什么吊著的。
“不然我再說明白一些!边t軻喝了口茶潤嗓,“四年前遲正兵要錢要的最兇,‘我’陸陸續續給他打了九十多萬,他一開始沒怎么支出,九月份忽然一次性全部消費完,次日你賬戶上多了七萬,打款賬戶和他的匯款賬戶有過不下于二十筆交易。”
“你說你是賭徒,無奈之下為了還債才給老板打工。實際上你確實去過賭場,但是只輸了十多萬,你那些錢全部都沒了,是因為你花大價錢做了醫美,但失敗了,后來不停修復又投入——”
“閉嘴!”許培聲音陡然尖銳。
周圍不少人投來視線,遲軻面不改色,她則漲紅了臉,壓低聲音道:“……你不定包廂是不是就為了讓我難堪?”
她明明已經快忘了那些事了,明明不想去回憶過去了,為什么要逼她想起來?!
遲軻真沒想過這樣,他不會用這么不體面的手段讓女士難堪,這家餐廳是許培自己選的,根本沒有包廂。
“冷靜一下!边t軻其實還有意選了角落位置,看過來的人并不是很多,那些人很快就把頭轉回去了,“我說這些不是有意刺激您,醫美也不是什么可恥和需要避諱的事,我只是想告訴許女士我知道的很多,最好不要撒謊或者隱瞞。”
許培張了張口,無計可施地坐回去,掌心被漂亮的美甲壓出印子。
是,她確實隱瞞了一些,但那重要嗎?結果不都是現在這樣嗎?
她承認她跟那個富二代一起走有目的,戀情被對方父母發現也是她故意的,可她只是想結婚而已,有錯嗎?誰能知道那對老夫妻手段那么狠?居然真的斷生活費!
她承認早就知道許樂眠父親已婚,但那個男人說了他們之間早就沒了真感情,那要這個妻子有什么用?
包括遲正兵,她有意也好被迫也好,不都改變不了遲正兵現在已經這樣了的事實嗎?逼問過去有意義嗎?
“你想要什么?”她真是要被逼瘋了,雖然遲軻態度禮貌,但他只要坐在那兒,就讓人精神無比折磨!
許培急迫地問:“我可以發誓我再也不會聯系你爸了!你還想要什么?”
聯系不聯系的,遲軻并不在意,反正遲正兵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他這次找上門,為的是把當年真相了解清楚,原本只想知道遲正兵和他的事,現在他多了一個疑問。
“許樂眠以前認識我嗎?”
許培立即搖頭:“不認識。”
遲軻笑了下:“不認識?那你為什么忽然給他說‘我’的家庭情況?”
許樂眠以前根本不知道“遲軻”是老鄉。
今天忽然問他一嘴,絕對是從許培這里聽說了什么,許樂眠態度也不對勁,從以前的依賴信任變成了警惕,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
“真的不認識!不信你可以去打聽。”許培就差舉起四根手指發誓了。
遲軻沒說信,也沒說不信,盯著她看了會兒,從容起身:“暫時就這樣吧。單我已經買過了,您慢用。”
滿桌豐富的餐品幾乎沒怎么動,許培看著他離開,幾乎要把牙齦咬碎,最終也沒有勇氣問出那句“你會報警告我嗎”。
她沉默地吃了兩口,忽然暴躁地錘了一下桌子。
“女士,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服務員擔憂地過來詢問。
“沒事,”許培握拳,“麻煩幫我……”
周圍有兩桌客人離開,明明是目不斜視地路過她,許培卻總感覺他們走的時候在看自己。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她咽下“打包”二字,說了句“沒什么”,拿起包昂首離開。
回到家,許樂眠從臥室跑了出來:“媽你怎么去趟超市那么久?我等你吃飯呢!”
許培疲憊地癱坐在沙發上,點了支煙:“你今天跟遲軻說什么了?”
許樂眠表情一僵:“沒什么啊,我想跟他敘敘舊來著,但他好像不是很想搭我,也不太想提及老家!
“你真是蠢得像豬!”許培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他現在事業有成,怎么會樂意提炎坪這種黑歷史?嘖,也不知道怎么爬上來的!
許樂眠很委屈地紅了眼:“媽,遲助不是那種人!
許培冷笑一聲:“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自己比我清楚!
許樂眠蹙眉:“媽媽你什么意思?”
“算了,不說這些!痹S培說,“你那個有錢的對象是誰?”
許樂眠一驚:“我沒有——”
“別跟我裝,沒有人捧你,你今年能突然出道?就算你運氣好,這幾個月掙得那點錢能買得起這套公寓?”許培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是誰?你老板?還是別的誰?”
許樂眠只好紅著臉承認:“是我們公司的老板!
“冷二?還行吧!痹S培把煙掐滅,想到遲軻就一陣后怕,警告道,“你可要好好跟著他!
遲軻遠不止一個特助那么簡單。
許樂眠跟冷二在一起,冷二還能護著他們,要是分了手……
許培真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有多提心吊膽。
“還有,”她反復叮囑,“這些天你跟遲軻多接觸一下,一定要試探清楚他還記不記得當年那件事!
……
“讓你那邊的私家偵探查一下‘我’在炎坪那些年和許樂眠有沒有交集,他們家當年大概率單方面認識‘我’,可能有點難查!
遲軻靠在車門口跟紀謙打電話。
紀謙寬慰道:“沒事,試一下,我來交涉,你不用擔心。”
“嗯。”遲軻看了眼手表,“沒事的話……”
“晚上一起吃飯嗎?”紀謙問。
“晚上約了別人!边t軻說,“你推薦的黑客!
紀謙“嘖”了一下:“哪個呀?”
遲軻:“BB。”
紀謙:“誰?”
遲軻在紀謙推薦的那些名單上選了半天,都溝通了一下,最終挑出了一個也在本市、聊天感覺最舒適的進行進一步合作談恰,網名叫做【ByteBite】,遲軻圖懶省事,一直叫他“BB”。
其實“2B”更絲滑順口,就是有點不尊重人,他比較禮貌,選擇了“BB”。
說實話,接觸之前,遲軻還有點不安。
前世開公司免不了沒接觸一些計算機大神,但這里畢竟不是地球,世界觀還是有點微妙差別的,他以前認識的都是肯露面有編制的正經人,萬一這個世界的“黑客”真是搞什么網絡帝國的非法分子怎么辦?
好在接觸下來后他發現自己多慮了。
遲軻價錢開得足,對方表示很樂意見面,甚至還要簽合同,非常遵紀守法,就約在今晚見面。
這次見面不是兩個人,對面還要帶個師妹,來學習一下怎么私下接單,絕對靠譜,也要一起簽保密協議。
花一個人的錢雇兩個人,遲軻沒有異議。
事情都要等見面后詳談,三人沒有提前透露真實身份,約在了一個私人餐廳里的高級包間內。
今天一天遇到了太多事,但遲軻心情一直很平靜,因為大多數事情都在他的意料和掌握之中。
直到晚上六點。
遲軻踩著點來到餐廳,和兩個熟人打了照面。
“遲助,你也來這里吃飯?好巧啊。”蘇瑾棉笑意盈盈,抓著愛馬仕小包的手卻有點兒緊張。
這家餐廳價格很高,因為保密性很好,基本都是預約制,來這兒吃飯的很很少有只為了“吃飯”的。
這個點,門口沒有別人,里面包廂也非常安靜。
“巧!边t軻扯了扯嘴角,看向他身后的厲修明,有種不妙的預感,“二位……哪個包廂?”
蘇瑾棉和厲修明對視一眼:“墨黑雅白。”
遲軻:“。”
遲軻心情復雜地扶了下眼鏡:“確實……很巧!
作者有話要說:
劇情不會拖延!雖然我也很想只寫談戀愛,但是故事背景還是要占用筆墨跟大家交代清楚滴~
第46章
【ByteBite】就是厲修明。
講真的,沒看出來他網名是這個風格。
三人坐在包廂里,面面相覷。
還是蘇瑾棉打破了沉默,故作淡定地笑道:“哈哈哈,世界真小啊!”
厲修明點頭,看著菜單,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聲音卻比上次跟遲軻在澳洲見面溫和:“皮皮蝦要么?”
蘇瑾棉狂點頭:“要的要的,我就知道你記得我愛吃海鮮!”
厲修明:“鹽焗?”
蘇瑾棉用胳膊肘杵他一下,笑道:“哥們懂我!”
遲軻瞇起眼睛。
冷柏堯。
危險了啊。
事已至此,應該也不會更混亂了。
遲軻摸出手機:“介意我再喊一個人嗎?”
雇主喊來的人絕對可信。
厲修明也不介意自己身份曝光,搖頭道:“遲先生隨意!
遲軻果斷把定位甩給微信置頂聯系人。
二十分鐘后,他們點的菜上了一半。
姍姍來遲的紀謙推開門:“遲——你們怎么也在?”
蘇瑾棉和厲修明齊齊回眸:“?怎么是你?”
遲軻曲指敲了下旁邊的空位:“過來!
“哦,好。”紀謙震驚不解但聽話,乖乖關門落座,眼珠子來回轉,茫然道,“這什么情況?”
“你推薦的。”遲軻抱臂靠在椅背上,下巴輕點厲修明,“我記得你們不是朋友嗎?”
“是啊,我沒跟你推……等等,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紀謙瞪大了雙眼,“厲少,您什么情況?”
厲修明淡定涮碗筷:“別看我,我沒想瞞著,是你們自己不問。”
紀謙:“!
紀謙和厲修明交情不深。
這人也是去年回的國,前年年末他倆在美國打過幾次照面,一起吃過飯參加過展會,除此之外就偶爾微信上聊幾句,比不上天天跟他鬼混在一起的冷柏堯。
但男人的友情很簡單,投緣就算朋友了,雖然來往不多,但是彼此要真遇到啥事兒,也能互相幫襯一把。
他們對彼此私事兒了解不多,紀謙只清楚對方是厲家不受待見的私生子,存在感和隱形人無異,大學學的計算機,后來還讀了個MBA。
他和冷柏堯都不知道厲修明水平如何,沒想到那么厲害,而且還是蘇瑾棉的學長。
深藏不露啊厲少!
紀謙不太開心,學遲軻抱起胳膊。
遲軻側目:“怎么了?”
“怎么大家都有隱藏身份?”紀謙蹙眉,“憑什么我沒有!
蘇瑾棉沒忍住,“噗呲”一聲樂出來:“哎喲,紀二少爺,你真有意思。”
那邊厲修明已經把四個人的碗筷都涮了:“我們的交情等下再聊,先說遲先生的事吧,邊吃邊說,正好菜都上齊了。”
他很積極地表示要開飯,紀謙和遲軻自然配合。
蘇瑾棉打趣道:“他一頓不吃餓得慌,賊愛吃,我們讀書那會兒他每次主動找我都是約飯!
紀謙感同身受地樂起來:“當時我們出去聚一聚也都是約在餐廳,我和冷柏堯懶得看攻略,都是他定的地點。”
“是吧是吧!”回憶學生時代是拉進距離最快速的方法,蘇瑾棉本身就很外向,很快和紀謙熟絡起來,小聲道,“所以他每次約我吃飯我都去,基本不踩雷,太讓人省心了!
兩人在旁邊交流吃喝玩樂心得,旁邊遲軻和厲修明已經把需要做的事情確定核對完畢了。
“簡單,”厲修明說,“你什么時候要辦給我說一聲就行,一天搞定!
“好,我過兩天先把定金打給你,有需要隨時聯系!币粯洞k事項落地,遲軻提著的氣稍緩。
低頭一看,原本空空如也的碗已經裝滿了挑好刺的魚肉。
跟蘇瑾棉嘮得喋喋不休的紀謙沒耽誤手上動作,挑魚刺的手又快又穩。
厲修明眼睜睜看著他把魚身上那塊最好的肉搶走,放進遲軻碗里,古怪地在他倆之間來回打量:“二位是……”
“朋友!边t軻搶先回答。
他都沒舍得打亂直男自己的節奏呢,可不能讓別人破壞了。
厲修明更迷惑了。
這是什么新型的朋友關系嗎?
可能習俗不一樣吧,他就不會給旁邊的蘇瑾棉挑魚刺。
正事兒結束,餐桌上的話題也輕松統一起來。
“這下我的老底真被你們掀嘍!碧K瑾棉憂愁地嘆了口氣,“我要是拜托你們別把我玩兒電腦混網絡圈子的事告訴冷柏堯,你們會同意嗎?”
遲軻無所謂,主要看紀謙。
看在兄弟的份上,紀謙為冷柏堯爭取了一把:“其實他不會介意這個的!
“不是介意的問題。”蘇瑾棉吃累了,百無聊賴地從兜里掏出個葫蘆盤,“雖然要結婚,但是我倆根本不熟,我總得給自己留點私人空間和壓箱底的保命本事吧?要是他什么都知道,我太沒安全感了,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是知我底了,我對他還一無所知,回頭被他坑死了我都不知道!
遲軻和厲修明深以為然地點頭。
厲修明:“的確,再信任都不能毫無保留。”
遲軻跟他碰杯:“底牌握在自己手里!
只要認準這個人就會毫無保留敞開心扉的紀謙:“……”
你們心思都那么縝密嗎??
玩金融的果然心都臟!
紀謙有點兒郁悶地看了遲軻一眼。
他知道遲軻有很多事情沒有跟他坦白。
關于私人和家里的那點事,即便什么都放心讓他查,也沒有告訴自己的打算,完全就是仗著自己不會也不舍得逼問。
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但聽到遲軻親口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心臟仿佛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有點兒疼,也有點悶,弄得人焦躁不已。
遲軻防備心和分寸感很強很強,其實紀謙看得出來,這人對自己已經足夠信任和親近了。
但那些親近行為的所有主動權都在遲軻手里,他只能被動接受,如果對方不開心了,隨時可以抽身離開。
紀謙解遲軻的所作所為,但依然覺得難過。
他總覺得自己像在充滿迷霧的雨林中摸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隱私,他倒不是想要對方必須毫無保留。
而是他想多了解一點這個人,至少給一個詢問和知情的可能,對方卻連爭取的機會都不給。
遲軻太狡猾了。
坦坦蕩蕩地把脾氣和性格擺在明面上,簡直就是在告訴別人:我就是這樣的人,能接受你就處,不能接受就拜拜。
真是讓人問無可問,找不到靠近的落足點。
紀謙無措地在原地打轉。
后退一步就是一刀兩斷,前進一步就會越界。
前者是絕對舍不得的,后者……
“越界”這個詞,只是一想到,他就心慌,根本不敢往深了探究。
有些平衡一旦打破,就再也無法復原了。
他不知道自己想明白后會變成什么樣子,如果變得不討喜了怎么辦?
紀謙記得冷柏堯之前給他說過,遲軻一定很討厭胡攪蠻纏不懂事的人。
這段時間他很克制那種不受控的依賴和探知欲了,只是這種程度,他已經非常吃力,如果“越界”的可能變成了現實,他沒法保證自己能控制住。
如果遲軻到那時感到不舒服了,玩膩了,覺得還是一個人或者和別人相處更舒服,他怎么辦?
他真的會瘋。
紀謙右手有些發抖,筷子都握不住了,脫力地垂下胳膊,搭在身側。
正在跟厲修明聊天的遲軻側目,輕輕咬住后槽牙。
這頓飯吃得很久,四人聊了不少。
“那我們就先走了。”蘇瑾棉站起來,“遲總一起嗎?我們是商務車,送你一程!
紀謙張了張口。
“謝謝,但不用了!边t軻起身相送,“我等會兒跟他一起走!
蘇瑾棉戲謔地沖他挑眉。
遲軻權當視而不見,送他們離開后,回來鎖上了門。
紀謙正心不在焉地晃動杯子里的茶水。
他走到面前了,這人才剛發現他似的抬起頭:“現在走還是休息會兒再走?”
遲軻低頭看著他:“剛剛怎么了?”
離得那么近,狀態又不對勁得那么明顯,紀謙可太清楚瞞不過他了,但還是裝傻問道:“什么怎么了?”
遲軻擰起眉心,伸手去碰他臉。
紀謙心臟狂跳,下意識偏頭躲開。
遲軻手頓在半空。
空氣瞬間凝固了。
紀謙回過神,暗道不好,主動把臉頰往他掌心送,遲軻卻收回胳膊,神色淡淡,叫人看不清情緒:“沒事就好!
感覺到他生氣了,紀謙慌了神,連忙起身抓他手腕:“等下!”
遲軻迅速后退兩步,手放進外套口袋中,沒讓他碰到一分半毫。
這回輪到紀謙愣住了。
原來遲軻不想讓人碰的時候,是真的一點都碰不到。
“時間很晚了,走吧。”遲軻轉身就走,不留廢話。
紀謙:“我送你——”
“我打好車了!边t軻淡聲道,“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你這個不對勁的狀態應該跟我有關,我們暫時還是不要在一起為好。”
紀謙悄然握緊拳頭,看著他毫不留戀地離開,眼眶逐漸變得通紅。
又是這樣。
開心也好生氣也好,每次不管什么事,都是點到即止,然后就拉開距離,冷靜到不給人釋放情緒的機會。
都不知道遲軻有沒有生氣。
他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
遲軻回到家徑直往廚房走,開冰箱拿啤酒,一口氣干了半罐才冷靜下來,把易拉罐往柜臺上重重一放,雙手撐在櫥柜邊緣,吐出口郁氣。
氣死他了。
居然敢躲!
還有事瞞著他!
見到他走也不留一下!
不開玩笑,紀謙躲的那一下,遲軻已經想好怎么把人綁起來關地下室逼問了。
還好走得快,沒真做出什么傷天害嚇死人的缺德事。
遲軻面無表情喝掉剩下半罐啤酒,捏扁罐子砸進垃圾桶。
紀謙這家伙腦回路很扭曲很多彎道,遲軻知道今天這舉動也是正常,無非是孔雀的內心戲走到了一個顛簸糾結的階段,開始自己掙扎了。
正是因為解,他今天才克制自己沒有爆發,逼著自己趕緊離開現場冷靜下來。
但是解是一回事兒,不爽又是另一回事。
他還是高估自己的道德和耐心了。
遲軻決定了,要把給紀謙的時間縮短到一個月。
洗完澡出來,床頭柜上的手機正好響了一下。
【重生之我是豪門獨子:遲總,有空嗎?你在干什么?我這里有個數據表你能不能幫我看一下?】
遲軻剛想回“發來”,手卻頓在了鍵盤上。
在干什么?
這是冷柏堯會問的問題?
遲軻心情忽然沒那么糟糕了。
他慢吞吞刪掉“發來”兩個字。
【k:明天給你看。】
【重生之我是豪門獨子:啊,打擾到遲總了嗎?遲總現在很忙?】
【k:不忙。】
【k:喝了點酒,不清醒!
……
“他!敢!喝!酒?!”
紀謙拎著外套就要沖出去。
“你冷靜點!”
冷柏堯死死抓住他胳膊:“你能不能別像個炮仗一樣一點就燃!”
紀謙要炸了:“但是他喝酒!”
冷柏堯快按不住他了:“那你去有什么用?怎么的他看到你那張臉難道比喝醒酒湯管用嗎?”
紀謙深吸一口氣:“你松開我。”
冷柏堯仗義極了:“你還要去?”
“我點外賣!奔o謙把他手甩開,悶悶不樂地點開外賣軟件,聯系了一家私廚的老板做醒酒養胃湯,低聲道,“真的不能去找他嗎?”
“你想想看,”冷柏堯動之以情曉之以,“冷云廷最近為什么厭煩許樂眠了?因為許樂眠太依賴他了,干擾到他正常生活了……行,他倆是情侶,不適用于你們,那你看我和蘇瑾棉,之前為什么吵架?就是因為我碰了她的電腦,你看她氣到現在都不我。所以這個結論是什么?要禮貌,要紳士,要獨立,要有相敬如賓的邊界感……”
紀謙蹙眉:“可我覺得遲軻……不需要這種邊界感!
“別開玩笑了,遲總那種人需要的只能更多!崩浒貓蛴X得以自己的才華可以去當個哲學教授,“你的以為只是你以為,你現在不清醒!
“真的嗎?”紀謙總覺得這個朋友也不清醒。
“我不會害你的!崩浒貓驗樾值艿膼矍椴偎榱诵模靶盼覜]錯的!
紀謙答應了。
但回到家,他躺床上怎么都睡不著。
想給遲軻發個消息問問有沒有喝到醒酒湯,又怕這個點擾人清夢。
翻來覆去半天,還是沒忍住,披上衣服開車去了遲軻住的小區。
小區大門里遲軻住的單元樓很近,停在路邊就能看到他家的窗戶。
紀謙到地方,驚訝地發現那戶還亮著燈。
沒睡?
這么晚了還沒睡?
不會酒喝多了胃疼得睡不著吧?
他有點心焦,恨不得沖上樓,但是遲軻的單元樓要鎖,戶主不開門陌生人上不去。
紀謙只能發消息。
【了不起的紀茨比:睡了嗎?】
……
遲軻當然沒睡。
他被一個沒有備注的醒酒湯和毫無動靜的對話框氣得睡不著。
紀謙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外。
這不正常。
遲軻都想不明白怎么會出現那么大的差錯。
收到紀謙消息時,醒酒湯已經冷了。
他看著那條消息,心中隱約浮現出一個猜測,似有所覺地去了陽臺。
小區門口那輛紅色超跑分外醒目,一道高挑的人影站在車邊,握著手機仰頭看向這邊。
看到遲軻,他懶散的站姿忽然變得筆直,似乎這樣就可以離他更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一些。
遲軻一晚上的煩躁在這個瞬間悄無聲息撫平了。
他看到紀謙舉起手機。
下一秒,他收到了電話。
遲軻秒接:“你怎么……”
“酒喝得多嗎?”紀謙問。
“……”遲軻笑了聲,“不多!
那邊松了口氣,喃喃道:“你說你喝的不清醒了,我還以為你又不遵醫囑了!
“抱歉!边t軻趴在陽臺扶手上,腰背微微彎曲,“說謊騙你了!
“什么騙我……”紀謙“啊”了一聲,“你知道是我?”
遲軻只穿了一件真絲睡衣,領口敞著,晚風一吹,感覺涼颼颼的。
但他沒有做出畏寒的動作,因為紀謙看得見,要是知道他冷,估計會立刻讓他進屋。
他還不想那么早回去。
在這兒看著,比躺床上心安。
“我才沒空跟冷柏堯分享我的夜生活。”遲軻笑道,“你來的比我想象要晚。”
這話一出,再笨的人也知道他是故意的了。
紀謙的呼吸聲驟然變得很沉。
再開口時,他聲音有點啞:“為什么?”
遲軻挑眉:“你猜!
“……遲軻,”紀謙笑得很無可奈何,“你很難猜,我可能沒你想得那么聰明!
遲軻愣了下。
回憶起今晚吃飯時的話題,好像有點兒明白今晚紀謙不對勁和別扭的點在哪里了。
看到考卷正確答案,遲軻本該松口氣。
可意料之外的,他第一反應是有點兒心疼。
他勾著紀謙的初衷是讓人開竅,不是讓人瞻前顧后,因為沒有安全感而躊躇不前。
他家的孔雀就該光鮮亮麗心高氣傲地開屏。
“等我下!
遲軻掛了電話,隨便披上一件外套,拿了門禁卡下樓。
他想顯得淡定一點,可是臨到小區門口,還是沒忍住跑了兩步。
天色已經很晚了,這里也不是適合慢慢談情的好地方。
于是遲軻開門見山,長話短說。
“我沒有把你想的很聰明,你也不用覺得我太難猜!
他伸出手。
紀謙這回沒有躲,漂亮的琥珀色瞳孔里只有一個人的倒影,主動把溫熱的臉頰送進他冰涼的掌心,把他敞開的外套拉攏。
遲軻彎起眼睛:“紀謙,我專為你出的考卷,你不需要問任何人意見!
沒有其他人能得到作答機會。
所以紀謙只要落筆,就一定是滿分。
他的時間很珍貴,情緒精力有限,能分給愛情的有且獨有一份。
那不僅是偏愛,更是情之所鐘。
遲軻鄭重地告訴紀謙:“你甚至不需要迎合我的期望。”
作者有話要說:
遲總掌控欲很強,紀醫生非常黏人,二位都別忍了,你們天生一對,出門直走民政局請吧[撒花]
第47章
盧麗娟和遲遠帆到來那天,紀謙和遲軻一起開車去接人。
紀謙上午有手術,遲軻加了一晚上班,索性不睡了,閑著也是沒事兒干,直接打車去醫院等他下班。
不料剛進院長辦公室,就跟鳩占鵲巢的冷柏堯對上視線。
冷柏堯友好一笑:“遲總,早。來找紀謙?”
遲軻看他的眼神很復雜,勉強扯動唇角:“嗯!
兩人共處一室,不找點兒話題總顯得尷尬。
都是商界老油條,平時再怎么都能找到個平衡點不讓氣氛冷下去,但今天氛圍明顯不對勁,冷柏堯總覺得遲軻不怎么愛搭他。
這可不行!
他現在事業和婚姻都要靠遲總呢?
怎么就兩天時間,態度變化這么大?
冷柏堯摸著下巴,篤定地想:一定是因為紀謙惹他不開心了!
那小子肯定沒有好好聽勸,又黏著人家討嫌了。
唉,不省心。
作為兄弟,他要挽救這段還沒開始的關系。
“今天放假,不談公事了。”冷柏堯生硬轉移話題,“遲總,我解你不喜歡別人太熱情,可是紀謙性格就那樣,雖然說兩個人相處要互相模糊,但你要讓他全改,他肯定也痛苦。”
其實冷柏堯有點怕嚴肅本著臉的遲軻,能硬著頭皮說出這些,可見確實把兄弟放在心上了。
這人幫兄弟討公道,遲軻聽完沒生氣,反倒是臉色好了不少。
要是冷柏堯為了蘇瑾棉和工作,不顧兄弟感受無腦站他這邊兒,他才會替紀謙生氣呢。
遲軻狀態穩定,冷柏堯便清清嗓子,有點驕傲地繼續說:“當然,我這肯定也是勸了……”
“果然是你!边t軻面無表情看他。
冷柏堯一愣,隱秘一笑:“遲總不用客氣!
遲軻:“……”
遲軻覺得自己挺了不起的。
還能淡定喝果汁、忍著沒給他一拳頭,脾氣當真比以前好了不少。
多虧他足夠在意紀謙,在意到會把紀謙的社交關系當一回事。
看在冷柏堯為了紀謙好的份上,這次就算了。
他放下果汁,盡量心平氣和道:“我記得冷總沒談過戀愛,對吧?”
冷柏堯心臟一痛,表情都不自然了:“嗯!
“我現在知道您為什么沒談過了!边t軻緩緩露出一個笑容,“勸得很好,冷總,下次別勸了!
冷柏堯:“。”
冷柏堯這回真茫然,虛心求教道:“請問哪里出差錯了?”
遲軻笑了聲:“你和蘇瑾棉的相處方式不適用于我們!
冷柏堯想都不想便答:“當然,我們是商業——”
“你們只是沒有感情基礎的商業聯姻!
冷柏堯幫的是紀謙,坑的是他,遲軻看在紀謙的份上不跟他計較,但還是免不了要替自己淺淺報復一把。
“沒有感情基礎”六個字,他咬得格外重。
尾音都沒落下,冷柏堯直接站了起來。
看那個蒼白的臉色,大概內里已經碎完了。
遲軻不緊不慢地補刀:“她又不喜歡你。”
“……”
沉默,長久的沉默。
三句話說得冷柏堯兩眼發黑頭暈目眩。
如果時光能倒流,他絕對不會選擇在今天早上來找紀謙商量訂婚宴的場地。
“遲總真是好坦誠,”冷柏堯撐著桌子,一字一頓,“值得人學習!
遲軻也不謙虛:“冷總確實該學一學。”
冷柏堯:“!
冷柏堯瞇起眼睛:“你不怕我告訴他?”
遲軻挑眉:“我剛剛有說什么嗎?”
冷柏堯:“……”
以前怎么沒發現這人行事作風有種匪里匪氣的流氓勁兒在呢?
“你倆真是什么鍋配什么蓋!”
冷柏堯怒氣沖沖地離開。
開門撞上跑過來的紀謙,遷怒地錘了他肩膀一下。
遲軻:“嘖!
冷柏堯:“。”
我就多余。
他怒氣更沖地走了。
“他怎么了?”紀謙不明所以,“跟個炮仗一樣?”
“忠言逆耳!边t軻懶散地靠在沙發上,“點了一下他很不坦誠的感情!
蘇瑾棉現在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再不加把油,這場“毫無感情”的聯姻真就沒有挽救余地了。
“他那個腦子,我都不想多說!奔o謙非常嫌棄地吐槽。
遲軻默默把果汁喝完,心想:你又能比他好哪兒去?
兩個瘸子擱那兒爭將軍,這草臺班子可算是完球了。
紀謙:“我這么聰明的人怎么會有這么遲鈍的朋友?遲老師,你說是吧?”
遲軻:“!
紀謙:“是不是嘛!”
“是!边t軻把車鑰匙扔給他,“走吧,紀因斯坦!
……
五一的S市人流量爆炸,從摩天大廈到水溝旁邊的菜市場,放眼望去全是人。
“每次假期都那么堵,華國人還是太多了啊。”紀謙望著堵到看不見盡頭的高架感慨,“這叫什么?牛馬放風!
遲軻:“!
“倒也不用把我們自己罵進去。”他打著哈欠,困得想死。
昨天早上許樂眠和冷云廷在公園接吻被狗仔拍了,晚上毫無征兆地曝出來,他處了一宿才壓下熱搜。
冷云廷不配合公開,這事兒只能冷處。
幸好拍攝角度偏僻,照片也模糊,沒有“接吻”實錘,還能把輿論往“好兄弟”上引導。
但還是有很多人不信的,網上不少人都在猜許樂眠性取向。
好在許樂眠“媽媽粉”戰斗力強悍,來一個算一個全都罵回去,事情在沒往負面發酵之前被控制住了。
站在公司角度考慮,其實有爭議就能帶來流量,黑紅也是紅,遲軻的建議是安排一個綜藝給許樂眠炒cp,原因之一是趁著這個熱度賺錢,原因之二是只要和冷云廷談戀愛,許樂眠性取向遲早要曝光,既然瞞不住,不如給大家一點暗示和鋪墊,以后真曝光了也不至于“塌房”。
可惜這建議剛出就被冷云廷否決了,堅決不允許對許樂眠使用炒cp的營銷手段。
老板否決建議也不給更改方向,事情只能這么悶著不響壓下來,跟個雷一樣,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炸。
“你睡會兒吧!奔o謙把音樂關掉,“堵成這樣,估計一小時后才能到高鐵站!
“睡不著!敝車國Q笛太吵太頻繁,遲軻根本無法入眠,抬手把音樂又打開,“等會兒真的不用我出面?”
昨天早上紀謙跟他說,既然不想跟盧麗娟見面就不要勉強自己了,干脆當個甩手掌柜,在后面垂簾聽政。
不喜歡麻煩別人的遲軻習慣了親力親為,當時就下意識道:“有點太麻煩你了!
就這一句話,給紀謙氣得一整天不吃飯,任由遲軻怎么勸都沒用,打死也不吃,最后餓得躺辦公室沙發上挺尸。
遲軻也是沒辦法,第一次見這么耍無賴的,只能答應說好。
也就是紀謙能在他這兒作天作地了,要換個人,直接餓死拉倒。
“好啊,我就知道,你還是不相信我!”紀謙把剛擰開的水瓶擰回去,“渴死我算了!”
遲軻:“……”
遲軻扶額:“好了好了,就按你說的辦吧。”
他看出來了,之前的紀謙還真是有所收斂。
那晚說開之后,這小子可算徹底釋放本性,鬧得天上地下獨此一份。
鬧是鬧了點兒,但總好過之前可憐巴巴地委屈自己。
得到許可的紀謙心滿意足:“你看,早答應不就好了?”
遲軻冷笑:“適可而止!
紀謙乖巧地把嘴拉上拉鏈。
沒過一會兒又拉開:“遲軻!
遲軻困得揉臉,悶悶道:“嗯!
紀謙深呼吸:“等把遲正兵的事處完,我要給你說一個驚天大秘密!”
遲軻“哦”了聲:“現在也能說!
“不夠有儀式感!奔o謙說,“我沒開玩笑,這對我來說是一件非常無敵爆炸重要的秘密!
遲軻清醒了一下,從指縫里看他:“好,你想說的時候告訴我,隨時有空!
紀謙忍不住地笑:“遲軻你怎么那么好呀!
“也不是對誰都好。”遲軻閉目養神,“專心開車,我休息會兒!
后半程沒有想象中堵。
到地方的時候,遲遠帆他們剛好下車。
紀謙反復強調:“等會兒去商場,我們下車后兵分兩路,我帶他們去吃飯,你找個地方等我,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你乖一點,別亂跑別喝冷飲別做危險沖動的事,尤其尤其不許貪涼,別以為我不知道,自從開始升溫,你就天天偷摸喝冷飲!不可以啊絕對不可以,聽到了沒?嗯?”
誰乖一點?
哄誰呢?
我要你說?
遲軻不耐地擺手:“知道了,趕緊去!
“怎么那么怕念叨呢?”紀謙拿出一個口罩,俯身過去掛他耳朵上,又把自己的帽子給他卡住臉,“藏著點兒美貌遲老師,來,脖子彎一彎,下面頭發壓著了。”
遲軻完全不想動,由著他動手動腳,勉強配合地低下頭。
紀謙侍奉到位,脖子后面碎發得順滑規整,只是松手的時候有點兒不老實,捏了捏遲軻纖細的脖頸。
遲軻抬起頭,沒來及說話,嫌疑人就呲溜一下開門下車了。
人群中最靚的那道背影越走越遠,他靠窗遠望,漫不經心抬起手,有一搭沒一搭揉后頸。
哎。
還以為會直接上嘴咬呢。
比想象中定力好點兒啊。
等紀謙身影徹底從視野中消失,遲軻才掏出手機,回復厲修明十分鐘前的消息。
【ByteBite:/定位/】
【ByteBite:等會兒這家店見面吧,他們家的雪花冰非常好吃!
能被厲修明評價為“非常好吃”,想必非常非常好吃。
遲軻遺憾地撇了下嘴。
【k:我不能吃涼的。】
【ByteBite:/定位/】
【ByteBite:那就這家融合餐廳,他家鵝肝不錯。】
【k:行!
【k:電腦帶了吧?】
【ByteBite:帶了!
【ByteBite:之前不是說下周再行動嗎?怎么忽然這么急?】
遲軻眼里染上淺淡的笑意。
【k:忽然發現,我的時間有點緊張!
他想分給愛情的時間,似乎比預計要多一些。
……
遲遠帆和盧麗娟第一次坐高鐵,找了很久的出站口。
“不急不急,您慢慢來,告訴我現在你們在哪個位置?嗯嗯我知道了,直走,不要轉彎……”
紀謙很有耐心地引導他們出站,盧麗娟反復詢問和走錯了他也沒有不耐煩,終于在十五分鐘后,三人成功碰面。
“小帆,有沒有想哥哥?”紀謙笑瞇瞇地把剛在精品店買的樂高遞給他,“來抱一個?”
許久不見,遲遠帆有點兒靦腆,不太好意思地牽住他的手。
紀謙直接單手把人抱起來,另一只手拿走盧麗娟手里的大布包。
他一身漂亮的衣服,盧麗娟不懂名牌都能看出價值不菲,和那個行李包極不匹配,于是連忙伸手去攔:“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沒事的阿姨,不重,讓我表現一下健身效果嘛!奔o謙眨眨眼,“就兩步路,很快到了!
他話說到這個份上,盧麗娟總不好說是看你拿這個不合適,只好點頭說了聲謝謝。
“客氣,應該的。”紀謙壓低聲音,跟遲遠帆說悄悄話,“你哥哥也來了哦!
遲遠帆眼睛亮了起來:“哥哥?”
“噓。”紀謙說,“哥哥等會兒要去辦自己的事,來接你就是為了先看你一眼,吃完飯我再帶你去家里找他好不好?”
遲遠帆重重點頭,趴在他耳邊問:“紀謙哥哥,你們住在一起嗎?”
紀謙差點絆倒在減速帶上。
“不在一起住。”紀謙更小聲了,“但我們一起工作!
遲遠帆又問:“那你們——”
“好了到了!奔o謙連忙把小孩和行李一起放下,打開車門,“上車吧,前面是我朋友,阿姨你之前見過的,他……啊,睡著了,咱們路上要小聲點了。”
他的車基本都是跑車,今天為了接人,特意開了那輛被遲軻拒絕過的Urus。
紀謙小心翼翼關上門,輕手輕腳朝副駕駛探身,給遲軻扣安全帶。
剛把安全帶拉過來,他忽然感覺耳朵一熱。
猛地偏過頭,發現本該睡著的遲軻挑起一邊眼皮,似笑非笑地對他耳朵又吹了一口氣。
紀謙:“……”
紀謙漂亮的桃花眼半瞇,比口型道:【裝睡?】
遲軻眉峰輕揚,暗搓搓伸出手,撓了兩下他的下巴:【要拆穿我嗎?】
紀謙微不可察磨了下牙。
后面兩人很拘謹,正打量窗外的風景,沒有會前面兩人的暗流涌動。
紀謙恨恨扣下安全帶,借著安全鎖扣發出“咔”的一聲,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遲軻猝不及防吃痛,眼看要哼出聲,嘴唇卻被兩根手指指腹抵住了。
紀謙露出得逞的笑容:【我怎么舍得拆穿你呀?】
遲軻:“……”
學壞了啊。
第48章
盧麗娟活了四十多年,這是第一次離開炎坪。
聽工友說大城市很多高檔餐廳的服務員都站在桌子邊做菜,她進餐廳后緊張了好一會兒。
好在這種讓人不自在的事情沒有發生,服務員把他們點的餐上齊后便沒再靠近打擾。
盧麗娟松了口氣,不太好意思道:“小紀,沒有影響你和你朋友出去玩吧?”
“沒有,他本來就有事兒,今天蹭一下我的車而已。”紀謙早就跟遲軻商量好了對策。
盧麗娟不禁又想起副駕駛那人,上次見面她就覺得很熟悉。
……肯定只是錯覺。
那孩子不可能這么有氣質和壓迫感,因為副駕駛睡的那個人,她剛剛路上一句話都不敢說,只是抱著胳膊躺那兒就讓人緊張得不行了。
盧麗娟把那點兒疑心拋開,真誠道謝:“小紀,今天真是麻煩你了。”
“阿姨那里的話?我把你們喊來玩的,當然應該好好招待!奔o謙給遲遠帆要了一套兒童餐具,“這兩年來旅游的人特別多!
他一直笑瞇瞇的,態度也熱情,盧麗娟緊繃的神經不知不覺松懈下來,逐漸打開話匣:“誰不知道S市呀,跟首都一樣有名呢。這里是不是晚上的江邊很好看?”
紀謙驚訝:“阿姨有備而來?”
盧麗娟趕忙擺擺手:“我也就是聽人說了幾句!
紀謙抱歉地說:“原來您在這兒有熟人,我沒耽誤您的行程吧?”
“沒有,當然沒有!北R麗娟手指絞在一起,臉色有點不好看,半晌,艱難地開口,“我兒子在這里工作。”
“想起來了,之前聽您說過,他一定很優秀!沒想到那么巧也在這兒工作!奔o謙口吻跟聊家常一樣,“您之前來都去哪兒玩了?”
盧麗娟嘴唇沒什么血色,很尷尬地搖頭:“我第一次來!
紀謙頓了頓,非常愧疚地放下筷子:“不好意思!
“沒事,我跟我兒子……很久沒聯系了。”
人憋久了,傾訴欲往往只需要一個開關就能打開,許是紀謙給人感覺太舒服,總之這句話說完,盧麗娟就剎不住了。
紀謙立即拍拍遲遠帆后背,遲遠帆很懂事地放下筷子去找服務員,去紀謙肉眼能看到的兒童園區玩了。
……
盧麗娟七歲那年父母離婚,兩個人都不要她,離開前把她丟給姥姥姥爺,后來再沒有過音訊。
姥姥姥爺在她十四歲那年過世,盧麗娟初中沒上完便輟學了,一個人在外面賺錢養活自己。
可她本身不是什么很機靈有眼力見的人,不愛說話,性格也沒別人討喜,工作上被老板同事欺負,日常生活還要被以前的同學鄰居指著嘲笑。
她初入社會,吃了不少苦,所以遲正兵當年只是隨手幫了她一把,她就乖乖咬鉤被騙了,直到遲正兵玩失蹤,她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懷大兒子的那段時間是盧麗娟最不想回憶的時光。
炎坪不大,遲正兵失蹤的消息很快人盡皆知,那之后走到哪兒都有人看著她肚子議論紛紛。
謠言傳著傳著就變了味,有次她被一個小孩指著鼻子說“你老公跟別人跑了”,氣得她渾身直打哆嗦,后來直到孩子出生,她都沒有出過遠門。
盧麗娟恨極了遲正兵,也恨透了肚子里這個來得不合事宜的小孩。
她不是沒試過打胎,但月份小的時候她沒察覺,月份大了也不好打,去醫院不敢,怕隔天就被人恥笑,在家搗鼓一陣,孩子沒弄掉,反倒給自己折磨得差點送進醫院洗胃。
兒子出生后,盧麗娟試過偷偷把他扔掉。
孩子被丟到垃圾站,她回家睡了一覺,想著不管被人撿走養還是撿走賣,都是這孩子的命了。
哪知道第二天過去一看,小孩還在,就是凍得奄奄一息,渾身發燙,眼見就要死掉了。
盧麗娟真想過視而不見。
但最后到底沒狠下心,把他送去醫院,花了一大筆醫藥費,堪堪保住孩子的命。
那幾天她坐在醫院樓梯間,天天流著眼淚織毛衣。
因為她清楚,以后自己跟這孩子就分不開了。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盧麗娟對這個兒子又愛又恨。
她很清楚這個孩子是萬里挑一的乖小孩,別人家的小孩還躺地上撒潑要玩具的時候,自家的就已經會把家里的塑料瓶收集起來等著賣給廢品站了。
他很少哭,從來不鬧,乖得像假小孩。
從這方面看,盧麗娟是喜歡他的,可是每次看到他,她都會想到別人嘴里的謠言和議論,還有狠心玩失蹤的男人,以及給小孩花出去的一筆筆真金白銀,盧麗娟沒法不恨,都不敢帶他出門。
遲正兵被人抓回來后,看到她生的是個兒子,雖然不情愿,但也還是勉強同意結婚了。
盧麗娟幾乎立即同意下來。
別管這男人怎么樣,至少自己以后不用再因為單親帶孩子被人當飯后談資了。
那會兒她的關系網很小,小到大家思想都很封建,還沒有一個人覺得不對勁。
他們默認離婚這事兒不光彩,丟人,卻不覺得有個爛人渣丈夫更苦命。
這種思想在盧麗娟腦子里扎根發芽,直到現在都改不掉。
結婚后,她這個兒子更懂事了。
不哭不鬧,努力學習,笨拙地學習做家務,知道討好爸爸,因為爸爸開心了就會對媽媽好些。
遲正兵有段時間當真溫和顧家,雖然依然跟盧麗娟吵架,但在外面也踏實打工,賺的錢就拿回家,周末帶他們去吃頓好的。
盧麗娟當時只覺得丈夫對自己多少有點感情,完全沒意識到小孩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她想自己也不是那么倒霉。
但慢慢的,遲正兵的脾氣開始暴躁了。
因為已經上小學的兒子在外面撿紙殼被熟人看到,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在說他這個當老子的沒用,賺不到錢,跟他一家子倒了血霉。
遲正兵這輩子最富有的東西就是臉面。
被那么嘲諷,他要能忍得了就有鬼了,這話傳進耳朵里,他比誰都更想要賺錢,想要發財,天天去市里轉悠,企圖遇上一個發財的生意和機會。
不是為了孩子也不是為了妻子,他要賺錢,只為自己可笑的自尊心。
可惜沒有老板愿意給他機會。
屢次受挫,遲正兵回家就拿妻兒撒氣,有次酒喝多了,回來指著盧麗娟鼻子罵她教子無方,要不是她把兒子教得跟個要飯的一樣,自己怎么會被那么笑話?
盧麗娟再能忍,聽到這話也忍不下去了,跟他大吵一架。
但她怎么能超得過一個一米八的壯漢?
被一巴掌扇到耳鳴的時候,她偏頭看到了門口惶恐的兒子。
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個瞬間,她恨透了這個小孩。
如果不是懷孕,自己不會被笑話,如果不是生下他,自己不會跟遲正兵復婚,如果沒有他……
盧麗娟遷怒起了無辜的兒子。
親生的下不去手打,她就冷暴力,給做飯給交學費給買衣服,但就是對他愛答不,這不知道這是在折磨誰。
不過承擔這一切的人沒有任何怨言。
會在母親節送她禮物,會幫她完成所有家務,還會把外面賺來的錢全部上交給她。
慢慢的,盧麗娟的怒氣散了,那股愧疚又涌上心頭。
但是母子關系微妙了那么久,不是一朝一夕能修復的。
就在他們關系逐漸好轉的時候,遲正兵那邊忽然要開始做大生意,把家里的錢全部取走,瘋狂得怎么都勸不動。
兒子終于忍不下去了,向母親提出離婚的建議。
盧麗娟很難描述聽到他說離婚后失望無比的心情。
當時她的人生觀念中就沒有離婚倆字,這個建議在她看來,無非是兒子幼稚任性且自我,不顧她的感受把她往火堆里推,非要她再次遭遇之前那種人人非議的局面。
這種情緒在他給遲正兵下藥后達到了頂峰。
那是盧麗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發火,說出來的話也無比傷人。
“我求你了!我求你不要管我了行不行?!我好吃好喝供著你,你活你的就行了,為什么非要給我惹出這種麻煩?還嫌這個家不夠亂嗎?你非要逼我當個殺人犯的媽媽,成為人家嘴里的笑話才滿意嗎?被罵的不是你,你當然可以說無所謂,我因為你遭受的那些你懂什么?!”
聽完那些話,這個一向懂事的孩子依然沒有大吵大鬧,什么都沒說,也沒生氣,老老實實挨了一頓打。
只是那天之后,他再也沒跟家里說過一句話,沉默照顧著家里的一切,也沉默地接受了弟弟的出生。
后來不知道用什么辦法去外面上學了,臨行前,盧麗娟給了他厚厚一沓錢讓他交學費生活,等他離開后才發現,那筆錢放在玄關門口,一張都沒被帶走。
再后來她連兒子的聯系方式都沒有了,只能收到每個月定期打款和托人送來的現錢,沒有留言。
如果賬戶姓名不是“遲軻”兩個字,盧麗娟一定會恍惚地以為,自己從未有過這個兒子。
去年十一月和十二月她沒收到過轉賬,那一刻她真的以為自己要和對方徹底失聯了。
好在一月又有人來送現金,得知對方平安無事,盧麗娟重重松了一口氣,拿到錢的那天,她哭了一個晚上。
年歲更替,她早已經接受了這樣的生活,對親兒子的思念和愧疚遠遠大于怨恨,她也不求母慈子孝,只希望對方平安無事。
……
紀謙聽完,都不知道該怎么說好了。
盧麗娟的言辭過于誠懇真切,坦坦蕩蕩地講出自己做的錯事,沒有任何修飾,反倒是讓人找不到安慰的切入口。
知道前因后果的紀謙第一反應是心疼和憤怒,但奇怪的是,這種情緒并沒有非常上頭,因為這些感覺都被一種奇怪的直覺壓下了。
遲軻那種性格,怎么會有這種經歷?
按照那祖宗的脾氣,遲正兵多活一天都算奇跡,就算撇開脾氣不談,光看口才,洗腦一個盧麗娟綽綽有余,不該是那么頹敗的離開方式,不大鬧一次魚死網破他都不姓遲,怎么可能讓事情發展成現在這種無可挽回的局面?
邏輯根本說不通。
紀謙扶著額頭,不動聲色嘆了口氣,心情極為復雜,但還算淡定。
【她說的大概率是真的,可是也不算是完全正確,至少那不是我。關掉你亂七八糟的腦洞,聽完就算結束了,能忘掉最好,忘不掉最好也當沒聽過,明白嗎?】
出發前遲軻莫名其妙說的這些話,他當時不明白什么意思,現在可算明白有什么作用了。
雖然還是云里霧里莫名其妙的,不過他相信遲軻。
遲軻說不用擔心,他就不會多想。
“你還好嗎?”
耳機傳來一道沉穩的詢問。
“還好的話咳嗽一下,感覺情緒控制不住就出去找個地方跟我視頻!
紀謙低聲清了清嗓子。
那邊輕笑一聲:“嗯,好乖。”
紀謙呼吸微窒,調整好后使勁搓揉耳朵。
這倆字遲軻說得極輕,跟貼在他耳朵上呢喃一樣。
紀謙這回真的什么都想不了了,滿腦子都是剛剛那一聲笑,脊背酥麻,大腦亂七八糟地攪成一團,只能憑教養禮儀機械性地安慰面前快要哭出來的女人。
“他們酒店就在旁邊,你送他們回去后把車停地下車庫,來商場南2門找我,我叫了車和司機,隔壁的白總剛來S市正在吃飯要喊我一起,直接推掉不合適,你跟我一起去走個過場,可能要喝兩杯,先掛了!
事情基本了解清楚,遲軻當即結束垂簾聽政。
“你要的視頻和資料都在這兒了!眳栃廾靼岩粋小U盤推了過來,“接下來想怎么做?”
原主遺書里牽掛的只有弟弟一個人,沒提過媽媽,看來是失望透頂,沒原諒也不打算原諒。
遲軻不會替對方修復兩人的關系,他現在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更不會和盧麗娟有過多接觸。
原主礙于親生母親狠不下心把遲正兵送進去,他可不會舍不得,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該把他們的賬還清了。
他才不管這些人有什么凄慘的過去和不得不做的由,他只看結果,既然原主是這件事的受害人,那么加害者都別想好過。
不過遲正兵要進去,許培那邊肯定也會被調查送進去。
他要想個辦法把冷云廷和許樂眠那邊搞定,不能讓人把許培保住。
愿意出手保許樂眠的就那幾個追求者。
冷云廷還好說,司馬逸塵肯定會搗亂,厲修明……
遲軻打量起對面埋頭吃飯的男人。
長相比冷云廷硬朗,比司馬逸塵清爽,脾氣沉穩有耐心,辦事性格倒是對自己胃口。
如果不喜歡許樂眠,其實還是值得結交的。
“走一步看一步。”早就決定該怎么做的遲軻隨口敷衍。
他當然不能說實話,這小子要是背地去調查,查出來許樂眠媽媽的參與跟他對著干怎么辦?
厲修明吸完意面,抬眸看著他,一語中的:“遲總不信任我!
遲軻饒有興致地支起下巴:“我們只是才認識不久的雇傭關系,信任才不正常吧!
厲修明餐桌禮儀很好,吃東西的時候不說話,說話的時候手不拿餐具,聞言坐直身體,雙手交握放在桌面上:“我對遲總沒有惡意,相反,我很欣賞遲總。”
遲軻被夸了也不顯驕傲,習以為常地“嗯”道:“厲先生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說!
厲修明:“遲總應該知道我跟厲家關系不好,我是私生子,沒有繼承家里產業的權利,也不打算爭,我現在手里有一家互聯網公司,是我媽留給我的,具體情況怎么樣,我相信您早就查清楚了。我知道遲總的能力,如果可以,希望以后我們能有機會合作!
“有雙贏的機會我當然不會拒絕!边t軻客套了一句,雙眸沉沉地看著他,質問道,“厲總還有別的話想說吧?”
“什么都瞞不過遲總!眳栃廾鲝澚讼伦齑剑靡环N期待的目光看他,“說實話,我第一次見遲總就覺得似曾相識……”
遲軻:“!
這話術紀謙已經用過了,能不能換個方法套近乎?
厲修明自顧自說下去:“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遲軻剛要說“沒有”,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猛地頓。骸 ……厲總指的是,在哪兒見過?”
厲修明死死盯著他,吐出兩個字:“炎坪!
原主和厲修明有過交集?
遲軻垂下眸子,切實意外了一把:“抱歉,厲總,很多事情我都記不太清了,沒法給你明確的答案。”
“沒事。”厲修明難掩失落,“雖然不是什么大事,但遲總可以好好想想,如果想到了……請務必隨時聯系我。”
“好。”遲軻手指有規律地敲擊大腿,直言道,“厲總,認識許樂眠嗎?”
厲修明很誠實:“認識!
“您跟他關系很好?”遲軻問。
“他不認識我,談不上好不好!边t軻問到這個份上,厲修明就算不知道他具體要做什么,多少也猜到了一點意思,“好吧,我承認昨晚他的熱搜那么快壓下去有我的手筆,但遲總放心,您只要不對他本人下手,其他人怎樣我不會過問,如果你……”
厲修明沒說完,眼神復雜地看著他。
遲軻大大方方任由他打量:“有厲總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單我買過了,尾款也給厲總打過去了,今天就這樣吧?”
“好。”厲修明收回視線,“遲總現在就要去忙嗎?如果方便的話,可以幫我給我表妹挑個生日禮物嗎?我實在不懂這些十五六歲的女生喜歡什么!
遲軻其實也不懂。
但紀謙要過會兒才能來,他閑著也沒事,隨手幫個忙也不是不行。
順便還能從對方嘴里套點兒話。
兩人抱著極強的目的性開始進攻商場。
他們找了個方便縱觀全局的地點打量起店鋪。
厲修明:“前面的鞋子怎么樣?”
遲軻:“她上學能穿高跟鞋?”
厲修明:“那家項鏈?”
遲軻:“花里胡哨。”
厲修明:“旁邊門口掛著的外套呢?”
遲軻:“太大眾。”
……
十分鐘過去,兩人掃視完整個一二樓,得出利弊結論后徑直進攻兩家門店,快準狠拿下三個禮品袋。
“和遲總逛街體驗感真好。”厲修明由衷贊嘆。
不用多走路,效率高,結果好,簡直太讓人享受了。
“厲總也很爽快。”能提建議還肯聽勸,遲軻最樂意跟這種有條能聽人話的人打交道。
厲修明笑了聲,看到他肩膀上沾到了不知哪兒來的泡沫碎屑,伸手就想幫他拂去——
遲軻還沒來及躲,腰上忽然一緊。
“等急了嗎?”
紀謙單手環著他的腰,笑瞇瞇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遲軻卸掉緊繃的力道:“沒!
紀謙走過來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所以才沒躲開,就是沒想到這人會直接上手。
“啊,也是,有人陪著呢,不會無聊的!奔o謙彎著眼睛看厲修明,“厲總跟我們遲老師聊得開心嗎?”
厲修明看著他放在遲軻腰上的手,沉默下來。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聽不出陰陽怪氣?
于是點頭,真誠道:“開心的,我和遲總一見如故。”
紀謙:“……”
這詞兒怎么那么熟悉?
他嘴角的弧度往下掛,笑意不達眼底:“厲總最近比我想的要閑很多。咦?不對啊,我聽說你們家老爺子不是要收購你那公司嗎?厲總在這兒偷閑逛街,不耽誤平時工作嗎?”
厲修明:“!
恰好此時,厲修明的車來了。
臨走前,他黑著臉,輕嘲道:“我的工作不勞紀院長費心。不過紀院長,之前在酒吧玩游戲的時候,你抽到真心話后不是說自己是直男嗎?”
好啊好啊!
超經意暗示他是個喜歡混酒吧的玩咖是嗎?!
紀謙才不會陷入自證陷阱呢,眼睛一瞇,說:“難為身經百戰的厲總記得我唯一一次參與活動了,還對我的取向那么上心,我是又怎樣?”
“不怎樣!眳栃廾鹘o遲軻遞去一個揶揄的眼神,大搖大擺上車走了,“紀院長好自為之!
遲軻:“!
“哇什么叫我好自為之?”紀謙氣笑了,“幾個意思。课摇
“啪!”
腰上的手被打掉了。
紀謙愣愣懸著手,看向身邊人。
其實遲軻忍到厲修明走才把他手打掉,已經非常非常給面子了。
他都快無語笑了,眼神都不給一個,道:“直男?”
紀謙從未如此無措過。
應不是,不應也不是。
一輛SUV停在二人面前,司機恭恭敬敬下來開車門,遲軻抓著紀謙衣領把人扔進去。
上車后,他把前后座隔板升上去,閉眼靠著椅背。
紀謙一直在等他說話。
可他遲遲不動,紀謙越來越慌,梗著脖子給自己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是他要碰你——”
“關你什么事?”遲軻睜開眼,“他碰我一下而已,這個你也要管?”
厲修明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明明什么都看出來了,非要給他鬧出這么個借口。
遲軻起初沒想過用這種方式,但厲修明心甘情愿把自己送上來當工具,浪費豈不可惜?
不過遲軻也承認,自己確實被那句“直男”整得有點兒煩躁。
“紀謙,你這個界是不是越得太多了?”
他故意閉上眼,不去看某個直男惹人疼的表情,心狠地把這句話輕描淡寫說出來。
他以為紀謙該急匆匆地為自己辯解找由,可等了好半天,對方一聲不吭。
就在他疑惑之際,后排中央扶手被抬上去了。
緊接著,他整個人陷入一個灼熱的懷抱。
遲軻睜開眼,頸肩處埋著的腦袋正在蹭來蹭去。
“明明是你允許我越界的!奔o謙抱著他,聲音悶悶的,委屈極了,“你現在又指責我。”
遲軻:“……松手!
倒打一耙,無取鬧。
“不要,你逼我的!奔o謙抱得更緊了,嘴唇貼著他脖子細膩光滑的皮膚,小聲道,“遲軻,直男有可能想這么咬一口嗎?”
遲軻“嘖”了一下,抓著他后腦勺的頭發,強行把這顆腦袋拎起來,就這么跟紀謙抱怨不滿又依賴的目光對上了。
紀謙耳朵很紅,頭抬起來了,手還是沒松開:“我也不想的,但是就……控制不了!
遲軻挑眉,心情頗好的勾出一個笑容。
紀謙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遲軻一本正經地說:“沒關系紀謙,這很正常,一點都不耽誤你是直男!
紀謙:“……?”
紀謙:“我是直男??”
“我知道,你不用強調。”
遲軻玩心大發,惡劣至極,故意把他的問句解為陳述句,在他震驚的目光中,心狠手辣且堅定不移地解開腰上的胳膊。
“追我的男人有很多,”遲軻親昵地摸了摸他臉頰,笑道,“你這句話我也不是第一次聽到!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沒開竅,只是剛開竅就被否定所以在懷疑人生[攤手]
第49章
遲軻帶紀謙去飯局上喝了兩杯酒就回程了,算是打過了招呼。
酒都是遲軻喝的,他沒讓紀謙喝酒,作為醫生,萬一有什么突發情況影響工作就不好了。
出門他就跟紀謙分道揚鑣,打車到了遲遠帆住的酒店門口。
“下來,”他給遲遠帆打電話,“給你媽媽說你今明兩天跟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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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遠帆如實轉告,怯生生說:“哥哥,媽媽想跟你通電話!
“給她!边t軻應了。
滋啦一陣電流音后,盧麗娟小心翼翼又驚喜期盼地開口了。
“小軻……那個,我是,我是媽媽。”她的聲音有點顫抖,害怕自己說錯了什么,又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你、你現在方便說話吧?”
“不方便也不會打電話來接他了!边t軻語調毫無感情,平靜道,“讓遲遠帆下來吧,過兩天我把他送回來!
盧麗娟連忙說:“小軻,我——”
“抱歉,我比較趕時間。”遲軻阻止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這就是他為什么總避免和對方接觸的原因。
關心也好,道歉也好,敘舊也好,有些話說出來只是給自己心安慰,但逝者已矣,再也聽不到了。
他不會替原主接受、不能幫原主原諒,盧麗娟以前沒來及說的話,以后也不會有機會說了。
對面忽然安靜下來,很尷尬地笑了兩聲:“好、好,那我不耽誤你了!
遲軻掛斷通訊,不一會兒便等到了興沖沖跑下來的遲遠帆。
“哥哥。”
到底是有小秘密的“親兄弟”,隔了這么久再見,還是比見到紀謙熟絡。
遲遠帆很瘦很小只,遲軻遠遠看著,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本事,感覺綽綽有余、問題不大。
他便沒讓小孩的興奮期待落空,接住飛撲而來的炮彈,順勢抱起來——
咔。
“……”
啊。
腰。
遲軻面無表情閉了下眼。
起猛了。
正確評估了臂力,但高估了腰的靈活度。
“哥哥?”他臉色不太好看,遲遠帆擔憂地抱著他脖子。
“沒事,車來了,上去。”遲軻無比慶幸自己打的商務專車,等會兒不至于坐的太難受。
趁著遲遠帆爬上去,他飛快錘了錘后腰。
按照以往豐富的經驗分析,這抻的一下,估計得疼上五六天。
……早知道把紀謙帶上,這樣自己就不用抱這一下了。
“暈船嗎?”遲軻拿了個靠枕墊在腰后。
“不暈!甭牭酱,遲遠帆眼睛都亮了。
“帶你去坐個船看夜景,順便吃點兒宵夜!边t軻默默掏出一片暈車藥吞下。
他暈車暈船暈機,屬于那種交通工具上暈,一下去就恢復過來的人,所以坐這些東西他一定要坐最好的,這樣能舒服點。
那種很大很穩的游輪還好,江上供旅游用的晃晃悠悠小輪船他就不太行了。
但是沒辦法。
且不說來S市旅游的大部分都要刷一下這個夜游項目,就上次看見遲遠帆課本上畫著密密麻麻的汽車輪船大飛機,他就知道這小子很符合人類對男性幼童的刻板印象,很喜歡這些交通工具。
遲軻再一次感慨。
早知道帶紀謙來,自己上船就能躺尸了。
好巧不巧,旁邊的遲遠帆忽然問:“紀哥哥也來嗎?”
遲軻搖頭:“他有事。”
遲遠帆遺憾道:“紀哥哥這么晚還要工作嗎?”
遲軻心道:哪里是去工作。
應該是去禍害冷柏堯了。
……
“冷柏堯!出來!”
紀謙站在冷柏堯家別墅門前哐哐一頓敲。
冷柏堯正吃飯呢,被嚇得差點把豬肘嗆鼻孔里,趕忙招呼管家去開門。
門剛開一條縫,紀謙一股腦躥進去,在他身邊走來走去:“趕緊吃趕緊吃,吃完跟我玩射擊去!”
他現在急需一個發泄出口!
“大晚上去打槍?”冷柏堯不解,一副“你有病”的眼神。
“我太火大了!”紀謙拿走他還沒拆封的飲料一飲而盡,“別問為什么,總之我現在要炸開了!”
遲軻說什么?
追、他、的、男、人、很、多?!
很多?
有多多?
多少算多?
怎么個多法?
遲軻還說什么?
不、止、他、一、個、人、說、過、這、種、話?!
怎么能把他跟其他男人混為一談呢?!
說過這種話的人都能對他摟摟抱抱嗎?
可以隨便抱嗎?
可以喊哥哥?
可以吃他做的飯被他摸摸臉醉酒后被他撿回去睡家里嗎?可以嗎可以嗎別人可以嗎?!
怎么那么大人了不知道拒絕那些心懷鬼胎的追求者呢?
知不知道他們都是打著直男名號的男同?
知不知道他們男同一個比一個詭計多端。!
紀謙快氣死了,怒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別吃了!”
冷柏堯:“?”
冷柏堯在他的咆哮中面不改色吃完飯,被強行拉去射擊館。
這家店老板是個快四十歲的不婚主義富婆,紀謙游泳認識的。
到地方人家剛好要打烊,紀謙一把攔。骸暗鹊鹊!姐,今天天氣那么好,接完我這最后一單再關門唄?”
姐也是個爽快人:“雙倍價格不還價。”
紀謙:“!
紀謙推了把冷柏堯:“你買單。”
冷柏堯不可置信:“你是個人嗎?我買單你買什么?”
紀謙:“我心碎我買醉。”
冷柏堯:“……”
“喲喲喲,失戀了?嘖嘖嘖,可憐。”老板興奮地打開門,“去吧去吧,反正你也不用人教,不收你錢了,就十五分鐘啊,多一分鐘你倆今晚就在這兒睡吧!
“謝謝姐!要不說您能發財呢!”紀謙兩句話把姐夸得心花怒放,大度地多給了他們五分鐘。
紀謙:“來,比賽,賭你那只百達翡麗!
“……”冷柏堯跟他玩過那么多次沒贏過,當然不會自找沒趣,“你瘋了嗎今天?擱哪兒受的氣非得在我身上發泄出來?”
紀謙悶不吭聲打了一圈,終于能靜下心面對七零八碎的怒火和情緒。
其實也沒什么好想的。
無非就是他在嫉妒。
因為自己很可能不是遲軻第一個例外,所以他嫉妒,嫉妒所有牽遲軻手的,嫉妒有人比他更早得到遲軻的偏心,還嫉妒那些人擁有過他沒有參與過的屬于遲軻的過去。
他都快嫉妒瘋了,現在只要一想到有男的會靠近遲軻他就受不了,直男都不行。
被遲軻掰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吧?
紀謙直氣壯地想:所以我彎了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哪個直男受得了遲軻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撥!
紀謙想完,嘴巴一撇,又委屈上了——
不是,他憑什么說我是直男?
我都抱他了摸他了牽他小手了他還說我是直男?
憑什么?
哪里得出的結論?
別人這么做遲軻都知道是在追他,怎么我這么做就還是直男?還成正常情況了?
我怎么可能是直男呢?
“砰”的一聲槍響。
冷柏堯驚訝扭頭:“怎么脫靶——你沒事吧?”
他眼睜睜看著紀謙臉色一白,雙腿一軟,丟掉槍癱地上了。
“他在婉拒我……”紀謙失魂落魄道,“他玩弄了我的感情,然后狠狠婉拒了我……”
聽了個隱約的冷柏堯:“……”
這特么是個傻逼吧?
他剛要詢問詳情,門口傳來一陣動靜。
老板娘表示這個點進來要五倍價格,來玩的客人應該很有錢,二話不說答應了。
緊接著,一道熟悉的人影走了進來。
紀謙扭頭看到來人的瞬間“蹭”地起立,面沉如霜:“厲少怎么來了?家事處好了?”
厲修明也驚訝了一下:“你怎么在這?遲總去坐船沒帶你?”
紀謙:“……”
冷柏堯:“……”
冷柏堯“嚯”了一聲,抱起胳膊,興致勃勃地看戲。
紀謙皮笑肉不笑道:“我跟遲總天天見面,不差這一會兒,以后有的是時間!
厲修明不為所動:“來兩把?”
紀謙:“賭什么?”
厲修明:“你那塊AP!
紀謙:“。”
怎么大家都喜歡拿別人的愛表賭?
紀謙“嘖”道:“換一個,就這個不行,其他隨你選!
“就要你那塊AP。”厲修明淺淡地勾了下唇角,“我要輸了,遲總最近在跑的那個研究所合作,我可以找關系拿下,穩的。”
遲軻最近熬了幾個晚上就為了這件事。
紀謙沒怎么猶豫:“成交!
冷柏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地鼓掌:“紀謙那塊表跟寶貝似的,我都碰不得,厲修明,你要能從他手里贏下我請你吃飯!
紀謙咬牙:“你站誰的?”
冷柏堯:“我當然是——”
“厲修明?你怎么那么快?”一個穿著運動服的美女推門而入,“嚯,都在呢?”
冷柏堯:“???”
紀謙挑眉:“哎喲,蘇大小姐,晚上好啊!
“你好你好。”蘇瑾棉笑瞇瞇地跟他碰拳,又接過厲修明遞過來的耳罩,最后才看向冷柏堯,“好巧啊未婚夫!
未婚夫:“!
冷柏堯握拳:“你跟厲修明一起來的?”
大晚上,孤男寡女,出來玩?!
誰約的誰???!
蘇瑾棉大大方方點頭:“是啊,我睡不著,喊他出來玩了!
實則不然,兩人坐辦公室寫了一晚上代碼,還沒寫完,實在是快崩潰了,便一拍即合出來放松會兒再回去。
“你們什么時候關系這么好了?”冷柏堯深呼吸,“你睡不著也可以找我!
“那太麻煩你了,”蘇瑾棉坦然道,“咱倆這種名義夫妻還是算清楚一點好,萬一欠你人情你要我還怎么辦?”
那跟厲修明就熟到可以不計較這種人情了嗎?
冷柏堯在紀謙看熱鬧的注視下解下手腕上的RM丟到旁邊柜子上,拿起了自己的槍:“怎么算輸贏?”
蘇瑾棉比較擅長射箭和馬術,不太習慣這種槍,自然沒參與進他們幼稚的比賽中,翻了個白眼,拿上手機去前臺給他們續費。
看這架勢,沒有半個小時下不來啊。
沒人陪她玩,她也有點兒無聊,干脆喊上老板娘去街對面的炸串店吃宵夜,吃完回來,正好看到紀謙把玩著冷柏堯那只RM,然后死盯著厲修明給人發消息。
蘇瑾棉好笑道:“挺厲害啊紀少,老三是誰?”
冷柏堯冷笑一聲。
厲修明寵辱不驚地舉手:“我。”
“你一個主動提出比賽的拿了老三?丟不丟人啊學長!”蘇瑾棉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冷柏堯臉色好了點。
厲修明并不以為恥,攤手道:“他倆今天不太正常。”
蘇瑾棉不知道前情提要,但多少能猜到一點:“遲——”
“不許說!都不許說!”
紀謙現在一聽“遲軻”這倆字就心絞痛,直接炸毛。
三人默契對視一秒。
冷柏堯:“遲軻怎么你了?”
蘇瑾棉:“你跟遲軻怎么了?”
厲修明:“遲軻跟你發生什么了?”
紀謙:“!
“我真是交友不慎!”
紀謙跟他們挨個怒目相對,氣勢洶洶地跑走了。
來的時候是冷柏堯開的車,他手上沒車,要么打車回去,要么就只能坐公交。
還好從這到家不算特別遠,只有三公里,正好今晚還沒鍛煉,他干脆沿著江邊的步行道跑了起來。
紀謙作息很規律,早上出去晨跑,下班回健身房健身,這是從小養成的習慣,冷暖不變。
他不常用跑步機,因為喜歡跑起來感受到的風,運氣好的話,還能聞到路邊應季盛開的花香,這種時候他大腦可以短暫的放空,不去想復雜的醫學病,也不用去想什么人或什么事。
剛穿書那年他運動量最大,全身心投入醫學研究項目,沒日沒夜的工作,不讓自己有分毫松懈,試著通過消耗精力的方法減緩對異世界親人的思念,以至于身體超負荷,病了好幾次。
后來逐漸習慣了沒有他們的生活,便很少再有全程加速跑長公里數的時候。
今天滿腦子都是遲軻可能在婉拒他的念頭,紀謙心里難受得不行,三公里的路只跑了十分鐘。
結束時他坐在小區門口的便利店里喝水,看著城市夜晚來來往往的行人,聽著心臟突突震動的聲音,腦子里卻依然是那個人含笑看著他的樣子。
或者說,分離幾個小時的思念在這十分鐘里愈演愈烈,從未停止過。
他逃離煩惱的方法似乎失效了。
紀謙耷拉著腦袋,頹然趴在桌子上。
他告訴自己:遲軻這么對你,其實也是有意思的。
他又告訴自己:那萬一解錯了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遲軻平時喜歡逗人玩的性格,或許只是跟你玩玩呢?
心里的兩個小人在打架,弄得他一會兒開心一會兒難過。
打來打去,就給他打出一個明確的結論:
他就是喜歡遲軻。
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
想要和他談戀愛、在一起一輩子的那種。
這是遇到遲軻之前,從未對任何人有過的想法。
想明白這點,那點煩悶的心情便不再纏著他了。
紀謙回過神時,發現玻璃中自己的倒映是笑著的。
他恍然大悟。
不是逃離煩惱的方法失效了。
而是因為遲軻不算煩惱的范疇,對這個人怦然心動,于他而言是件值得開香檳慶祝的幸運事情。
紀謙想:我真是學醫把腦子學壞了。
我都還沒表白,為什么要自尋煩惱?
對……對!
要先表白。
他忽然站起來,拿著水瓶要去結賬,走一半才想起來這是已經結過賬的。
他頂著收銀員不解的注視半道折返,把空水瓶丟進垃圾桶,飛奔回家拿車鑰匙。
但是下到地下車庫,他又猛地發現拿錯了車鑰匙,那輛Urus此時正停在下午吃飯的那個商場地下車庫。
紀謙也不想再上去那一趟了,一通亂轉,直接在小區門口等出租車來。
他雖然不愛未雨綢繆,但做事也都有條不紊的,還沒想過自己會有這種手忙腳亂摸不著頭腦的情況。
好不容易坐上車,車開到一半,他又想起來自己沒打扮沒帶禮物,就這么空手去好像有點不夠有誠意。
他連忙讓司機在最近的商場停下,由于不想花時間再打車等車了,直接憑著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先給對方掃了五百等候費,然后沖下車,趕在商場關門前拿下一套光鮮亮麗的衣服,還去發店借人家的梳子整了一下頭發,最后沒找到花店,就去買了一箱金條。
紀謙從來都不做計劃,腦子一熱就去干,也不準備,主打一個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但是今晚在金店付款的時候,他有點兒后悔了。
太草率了。
應該多準備一下的。
這么難看的金條配不上遲軻。
就沒有快速把它們雕成玫瑰花的方法嗎?
紀謙有點兒郁悶。
但更郁悶的是,他坐上車后,忽然收到了醫院那邊的來電,說CCU有病人出事了。
他蹙了下眉,讓司機抓緊掉頭。
遲軻沒讓他喝酒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
可能今天就不是告白的好時機吧。
算了,來日方長,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后天,他有的是耐心。
紀謙跑進醫院,把三斤重的盒子扔給實習生:“放我辦公室。”
“哎操!”實習生一個踉蹌,差點帶著盒子栽地上,不免震驚道,“這里是什么。俊
紀謙頭也不轉:“金條!
實習生:“???”
十分鐘后,紀謙進了手術室。
與此同時,院長帶著一盒金條來醫院加班的事傳遍了圣匯嘉。
醫院里傳播最快的就是病人的病情和醫生的八卦。
這場手術全程都很順利。
收尾的時候,紀謙笑著說:“還好我沒有走遠,趕的時間剛好,也是挺幸運的。”
“那可不!迸赃叺闹终{侃道,“院長今天本來打算干什么去的啊?來的時候帶一盒子金條,聽說盒子包裝得特別漂亮,禮袋把手都用帶鉆的金鏈裝飾的呢。”
“你們這消息傳的,”紀謙失笑,“一個個耳朵里裝雷達了啊?”
旁邊麻醉師笑得不行:“咱院又不大,值夜班的也不多,再加上這消息是院長您的,傳得能不快嗎?”
助手說:“就是啊院長,不滿足一下我們的八卦心嗎?”
紀謙哼了一聲,等他們縫完針徹底收尾才說:“本來打算表白去呢。”
“我操!”
大家異口同聲爆了句粗口,震驚地看著他:“什么玩意兒?表白?誰啊院長?!”
“哎哎哎,問多了啊。”紀謙伸了個懶腰,警告完他們不許亂說,大搖大擺推開手術室門。
跟家屬交代完,離開醫院的時候已經到了凌晨兩點了。
他猶豫著給遲軻發了個消息。
【了不起的紀茨比:睡了嗎?】
發完覺得太空,又欲蓋彌彰補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話。
【了不起的紀茨比:你上次做三明治用的什么芝士?餓了,想吃宵夜。】
遲軻沒有回復。
看來已經睡了。
紀謙嘆了口氣,思考接下來去哪兒。
是回家睡一覺,有事明早再說,還是直接去遲軻家門口坐著等天亮?
他想了三秒,徑直回家取車。
遲軻小區附近很便捷,有二十四小時便利店。
紀謙決定在那里坐一會兒,順便等待江對岸一場免費的日出。
他要了一杯牛奶,戴上耳機,點開隨機播放,打開一本電子書,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江水上的波光粼粼,滿心滿眼期待著喚醒這座城市的第一束光降臨,半點不覺得無聊。
隨手打開的這本書在講哲學,晦澀難懂,他看了半個多小時才看了四章。
其實不是很好看,不過無所謂,他也不是真的想要吸收知識,只是緩解一下想要沖上去按門鈴的沖動而已。
紀謙很急切,隔一會兒就要抬頭看一眼天邊有沒有橘粉色云海。
第十七次抬頭時,云海沒看到,倒是看到一個玩滑板的哥們摔倒在地,久久沒爬起來。
他嚇了一跳,連忙放下紙杯跑出去。
“沒事吧帥哥?”
帥哥趴地上比了個“OK”地手勢,還挺樂觀:“臉沒毀容腦子沒傻身體沒出血,就是不知道腿有沒有斷。”
紀謙哭笑不得,半蹲下來幫忙:“來我扶你一把……哎,不會碰瓷吧?”
帥哥本來疼得齜牙咧嘴,聽到這句話笑得不行:“我謝你都來不及呢,這附近有監控的!
紀謙彎彎眼睛,看到他鼓起來的小腿,嘆了口氣:“去醫院拍片吧。”
“操,真斷了?!”帥哥不可置信,“真的。俊
“大概率是真的!奔o謙拎著他后衣領坐起來,靠在撞到他的路燈上,“腿別動,等救護車吧,三院離這兒蠻近的!
帥哥愁眉苦臉地打電話,紀謙懶洋洋靠在樹上,等救護車來把人拉走才返回便利店。
這一晚上真是一波三折啊。
他低頭揉著脖子,步子邁得很快,不料便利店門一開,直接跟人撞了個滿懷。
“抱歉——遲軻?”
紀謙驚愕地瞪大雙眼。
遲軻拎著便利店的購物袋,也有點兒意外,抬眸看向路邊,用“果然如此”的表情說:“原來剛剛那個好心路人是你!
紀謙根本顧不上他語氣中的調侃,掏出從冷柏堯那兒贏來的手表,不悅道:“凌晨四點,你不睡覺在這兒干嘛呢!”
遲軻反擊:“好意思說我?你來我這兒干什么?”
紀謙一噎,想到來這兒的目的,心臟毫無征兆地開始砰砰狂跳。
怎么傻了?
遲軻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見人還是一動不動,無奈地拉著他胳膊走到旁邊樹下:“紀謙,回神!
“沒走神。”紀謙忽然說,“我來找你說兩件事!
遲軻只穿了一件v領毛衣,聞言抬起下顎,修長的脖頸頓時更顯分明立體的喉結和線條,戲謔道:“什么事急成這樣?補上你在車上沒咬到的那一口?”
紀謙呼吸沉了些,眼睛盯著他脖子,然后抬起手——
脫掉牛仔外套搭在他身上,把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捂得嚴嚴實實。
遲軻麻木地任其搓揉。
把人裹嚴實后,紀謙撫平他耳后垂在鎖骨上的碎發,指關節在發絲上戀戀不舍地摩挲,低聲道:“對不起。”
遲軻:“?”
對不起?
遲軻發誓,他人生中很少有這么茫然的時刻。
大晚上不睡覺跑來通宵等著道歉,這是做了什么壞事?
背著他把醫院賣了?
他伸出手,貼一下這人額頭。
哎,也沒發燒啊。
紀謙額頭被貼了一下,貼得臉頰滾燙。
他真的很喜歡和遲軻肢體接觸的觸感,有種說不上來的安心。
他不知道遲軻在想什么,接著自己那句道歉說下去:“沒有確定心意就放任自己對你動手動腳、做了很多越界的行為,對不起!
那些過于親密的行為只能是情侶之間才會有的。
而他沒有想通心意也沒有想過負責,就那么放肆地仗著遲軻的優待動手動腳,實在有點不禮貌。
遲軻無聲看著他,看起來平靜,其實已經愣了有一會兒,一向沒精打采的眼睛都快睜圓了。
他真的沒想過紀謙開竅后說的第一句話會是道歉。
“這點很不好意思,但第二件事不是要為我這些行為做解釋,只是很想很想告訴你,”紀謙深吸一口氣,咬字清晰道,“我喜歡你。”
“沒有大概也許可能,我可以確定我百分百喜歡你,不是一時興起,是想有未來、參與你所有計劃的喜歡!
那還真是特別喜歡。
遲軻終于反應過來,輕輕笑了一下:“這就是你大晚上不睡覺,跑來找我的原因?”
“嗯。”紀謙重重點頭,“忍不了一點!
“看出來了。”遲軻被可愛到了,笑容更甚,“道歉和表白都聽到了,我接受,然后呢,你想要我給你什么?”
紀謙喉嚨有些干,咳了兩下,跟念婚禮誓詞一樣鄭重地問:“能不能讓我追你?”
遲軻:“……”
遲軻笑容有微妙的凝滯。
“追……我?”他不太確定地重復,完全想不明白這是哪里多出來的一環。
“對,追你!奔o謙感覺自己可能有皮膚饑渴癥,光這么看著,就很想撲上去把人抱住。
不過他忍住了,伸手朝遲軻腕部探去,最后只拽住了衣袖的邊角。
“我知道你之前那么對我應該也是對我有點好感,但是遲軻,我要的是一輩子,不是開玩笑隨便說說的,你要答應我,這輩子都不能跟我分手了,你可以跟我保證嗎?”
他沒了平日嘻嘻哈哈的調侃,說得前所未有認真。
這樣的紀謙,遲軻也是頭回見,竟然還看愣了幾秒,一時間什么話都沒說出來。
“你看,你回答不上來!奔o謙早有所料,“遲軻,我說要追你,是希望你愿意接受這個了解我的機會,我不知道你之前對我是什么印象,也不知道你好感在哪兒,覺得我哪里合你心意,其實我可能……和你之前以為的有些出入,我不希望你為今天的回答后悔!
平時自信得天天開屏,這倒是謹慎起來了。
右手被拽著來回輕微晃動,遲軻嘆了口氣,輕聲問:“那你覺得你足夠了解我了嗎?”
紀謙搖頭,很誠實地說:“不敢說完全了解,但足夠我發誓永遠喜歡你。”
遲軻想:那你為什么覺得我不會這樣呢?
他現在覺得,兩人之間確實需要點時間。
紀謙還是對他認知不夠明確,趁著這個緩沖過渡期,正好也可以習慣一下他需要的相處方式。
但他和紀謙可不一樣。
紀謙給他時間做選擇,他給紀謙的時間是適應。
沒有第二個答案。
他不會允許第二個答案出現。
遲軻把手里的購物袋遞給他:“拿著吧!
“嗯?”紀謙下意識打開看了眼。
是一包芝士。
“遲遠帆在我家睡覺,夜里他上廁所把我吵醒了,這才看到你的消息。我想著你萬一還沒睡,可以來吃個宵夜,但是便利店不一定有,所以先下來碰碰運氣,打算買到再回復你!
遲軻很少說這么多話,但紀謙對他坦誠以待,他總不會一直跟這人打心謎語戰。
紀謙也是需要安全感的。
“你進門的時候,我正要給你發消息,沒看路,才跟你撞上了。”他愣愣的,遲軻笑著把他翹起來的兩根頭發按下去,“現在你還要追我嗎?”
“要。”紀謙松開他的衣袖,變為抓住他的手,小聲道,“但是我可能……不會那么安分了!
遲軻這回真的被逗笑了。
“你想怎么做都可以,界限是給別人設的,不是給你,我不是跟你隨便玩玩,抓著我手還不算越界的,從來都只有你一個。”
紀謙眼睛比日出帶來的第一縷曙光還要亮:“所以你答應了?”
“嗯。”遲軻反客為主,用力捏了兩下他的手,縱容地應允,“我給你追!
作者有話要說:
知道大家急急急我也急,通宵一晚上終于寫到表白了!接下來不止遲總一個人的游戲了OvO
小情侶確實還沒有完全了解對方(作者捶桌子)都是自己人你們快別裝了速速深入了解然后xxxx[黃心]
第50章
天色不如之前那么黑,估計很快就會天亮。
明天還要帶遲遠帆出去玩,總不能真的通宵。
這個點開車回紀謙家,到地方也差不多該日出了。
遲遠帆在樓上睡覺,遲軻自己都睡的沙發,沒有多余的床讓給紀謙,便沒有留他,怕他真在這兒磨嘰一個通宵,連趕帶攆地把人勸走了。
臨走前紀謙塞給他一個跟磚頭一樣重的禮盒,他隨手拎過來,差點又把腰晃著。
扶著腰回到家,他打開盒子,對著里面亮閃閃的金條沉默了半天。
醫院正是用錢的時候,他記得紀謙手里現錢不算很多啊。
誰家好人腦子一熱買一百多萬的黃金表白?
遲軻忍不住笑了出來。
算了。
傾家蕩產買寶石的人沒資格嘲笑買黃金的。
他沒跟紀謙客氣,把金條收到保險柜里。
第二天早上醒來,遲軻才給紀謙發了個道謝消息,表示很喜歡這個禮物。
紀謙回復很快。
這個點就醒,也是個覺少的神仙。
他簡單洗漱完,困倦地躺在沙發里跟紀謙聊天,見到遲遠帆出來,勾了兩下手指:“過來!
遲遠帆噠噠跑來坐地板上,趴在沙發邊緣。
“中午我和紀哥帶你去吃個飯,下午我們去天文館,傍晚去打卡兩個景點順便看日落,晚上吃完飯去看電影,然后送你回媽媽那里,可以嗎?”
遲軻把手機遞給他,上面赫然顯示著計劃要去的地方和介紹,圖文并茂,一目了然。
遲遠帆當然沒有任何異議。
紀謙來到的時候,遲遠帆正在給沙發上躺尸的遲軻捶腿捏肩膀。
這哥當得真是好不逍遙。
紀謙咂舌:“遲總,用童工啊?”
遲軻支起腦袋:“他自愿的!
遲遠帆說在家經常給媽媽按摩,手藝特別好,非要好好“表現”一番,攔都攔不住。
紀謙看到遲軻伸懶腰的時候眉頭蹙了一下,當即拎著遲遠帆脖子抓到一邊兒:“歇著吧,去換衣服,等下出去吃飯了!
趕走遲遠帆,他拍拍沙發上這人的腰側:“難受?”
“嗯。”家里就一張床,遲軻睡一晚上沙發,本就負傷的腰更疼了。
“轉過去趴好。”紀謙沒好氣道,“昨天怎么不給我說?”
昨天事發突然,誰能想起來這事兒?
遲軻打著哈欠,慢吞吞翻身,一副老板的口吻:“隨便按按就好,別耽誤時間!
紀謙:“!
紀謙磨牙,故意撓他腰側的癢癢肉:“我是哪家店的技師嗎?”
遲軻縮了一下,“嘖”道:“這就是你追人的態度?”
紀謙:“……”
行,那他還能說什么呢?
“好的老板,沒問題老板,一定讓您滿意老板。”紀謙陰陽怪氣地說,“這個力道還行嗎老板?”
遲軻趴在枕頭里,無聲笑了半天:“嗯,繼續保持!
掌紋隔著衣料暖熱了他的腰,紀謙不想讓自己的注意力太放在這上面,強行找了個話題:“昨天沒睡好吧?腰不好還睡沙發,昨晚怎么不直接帶他去住酒店?”
遲軻說:“我以為我能睡好!
上次紀謙醉酒他也是睡沙發,一晚無夢,早起神清氣爽得很。
“唉!奔o謙也是服了他,“明天你來醫院嗎?我之前給你定了兩個護腰帶和按摩器,明天應該能到貨了!
其實很多醫用器械不是沒用,是不合適,只要有渠道愿意花足夠多的錢,就能定制到合適有用的。
遲軻摸了摸下巴:“你提醒我了,我覺得這是個可以發展的點,你等我下周評估一下……”
紀謙無奈扶額。
他跟遲軻聊健康,遲軻跟他聊賺錢。
果然還是那個不讓人省心的病人,放在身邊親眼看著最好。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直到遲遠帆出來,遲軻拍了下紀謙的胳膊,紀謙心領神會收手站起身。
放松之后的腰有點軟,沒什么力氣。
遲軻起來的時候晃了一下,還好他的私人醫生早有所料,穩穩扶住了后腰。
紀謙驚訝地發現,這人腰部用力時肌肉線條居然還挺明顯的。
平時有健身?
那怎么能把身體健成這個樣子的?
紀謙百思不得其解,眼下也不是詢問的好時機,只好把這個疑問暫時壓下。
……
因為親哥是個在生活上喜歡當甩手掌柜的大忙人,今天一天遲遠帆的運動量都是紀謙陪著貢獻的。
遲軻要么坐著看他們,要么隨便靠在哪個地方站著看,再不然就是找個能趴的拉桿,掛那上面打電話。
結果一天下來,這個什么都沒干的人坐在S市最高的餐廳沙發椅中,嘆著氣給紀謙說:“好累。”
這副模樣跟之前還有點兒端著的遲總比起來,真是有相當明顯的變化。
紀謙都無語笑了:“你今天微信運動步數有四位數嗎?”
“心累!笨吹贸鲞t軻是真不喜歡帶孩子,哪怕乖如遲遠帆,“你不累嗎?”
紀謙還好,雖然他也覺得陪小孩挺無聊,但是每次回頭對上遲軻生無可戀盯著他們發呆的表情,都會覺得好有意思,疲憊瞬間一掃而空。
沒看清自己心意時和明確自己喜歡某個人時,心境是完全不一樣的。
探究和好奇止不住地冒出來彰顯存在感,紀謙恨不得現在就把這個人扒得底朝天,看看他不曾了解的過去。
遲軻說不要完全相信盧麗娟。
那真相是怎樣的?
紀謙支著下巴,定定看著他,道:“不能說累,為遲老板分憂,我還是很樂意的!
遲軻挑了下眉。
余光瞥見遲遠帆上了廁所回來,不動聲色坐直身子:“我們隨便點了一些,你來看看甜品要些什么。”
遲遠帆挑了兩個好看的圖片,然后指著頭上的帽子說:“哥,我在洗手間遇到了一個穿西裝的叔叔,他說我這個帽子和他一個員工是同款。”
這帽子本來是遲軻的。
他早上收拾東西,發現遲遠帆一直在看這個帽子,二話不說給了對方。
西裝,員工……
遲軻和紀謙對視一眼,皆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麻木和疑惑。
……不會那么巧吧?
S市這么小嗎?
沒有社畜想在休息日見到上司,就像沒有中小學牲想在假期見到班主任。
何況那個上司是冷云廷。
見到那倆人,準沒有好事兒。
因為遲遠帆這句話,兩人這頓飯吃得草木皆兵,比狙擊手還在意四周的風吹草動。
好在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他們平安無事地離開餐廳,松掉了懸在胸腔的那口氣。
但到了影院,遲軻發現他們這口氣松的還是太早了。
前面取票的冷云廷和許樂眠回頭之際,他猛地拽了一把紀謙的胳膊,讓人掉了個面背對那兩人,人高馬大的正好把自己和中間的遲遠帆擋住。
遲遠帆茫然地抬頭:“哥哥?”
紀謙作為知情人,一秒頓悟:“……真是他倆?”
遲軻心情復雜地點頭,在他耳邊低聲道:“取的票也是這個喜劇片,但是這個點就是末場,不好換,其他也沒有適合遲遠帆的電影,不然就湊合一下?”
“就這樣吧,我去買倆口罩。”紀謙說,“我們是最后一排,只要不是同排,被發現的幾率就不大!
二十分鐘后。
遲軻覺得視野最下方那倆腦袋格外刺目。
怎么就巧到正好坐在前面?
他不太開心地用胳膊杵了杵紀謙。
紀謙溫和地拍拍他肩膀以表安慰。
事已至此。
硬著頭皮看吧。
影廳燈光暗下去,遲軻才有了點兒安全感。
他不太喜歡看電影,尤其是外國電影。
別人看電影是放松,他看電影是鍛煉記憶力和推能力,因為臉盲,每次看電影都需要全神貫注,否則就會出現人名和人臉對不上號的情況,非常影響觀影心情。
這部喜劇算群像,人物多,關系亂,遲軻本來就沒休息好,精神懶散懈怠,索性不再為難自己,直接放棄,閉目養神。
閉眼前還不忘提醒紀謙:“你好好看,等會兒出去遲遠帆可能會跟你討論!
紀謙好笑道:“電影也不看,哥哥,你今天出來主打陪伴嗎?”
“這還不夠嗎?”遲軻反問,“你們不就是需要我的陪伴作用嗎?”
話糙不糙,紀謙無言以對。
他只好說:“那你睡,肩膀要不借你靠一下?”
“沒事,你看你的,不用管我!
遲軻不能睡得那么光明正大,讓旁邊遲遠帆看見多不好。
而且電影院這么吵,他根本睡不著。
遲軻半瞇著眼,時不時睜開看眼遲遠帆,時不時看眼前面倆老熟人。
看似一切盡在掌握中,但他知道,遲遠帆不看也不會出什么幺蛾子,前面倆就算開天眼360°監視,也檢測不到他們的突然病發。
果不其然,電影過半,卿卿我我的兩人忽然分開了。
冷云廷的手機發出微弱的光,下一秒,招呼都不打,直接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許樂眠漲紅了臉,好像被人當眾打了一巴掌,渾身都在顫抖。
他錯愕地看著冷云廷離開的背影,捏癟了手里的可樂,眼里的淚光在黑暗中都清晰可見。
幸好這場電影人不多,VIP小廳,后兩排人更少,除了遲軻和許樂眠身邊的那對情侶,沒人關注他們。
遲軻無聲嘆了口氣。
如果談戀愛會把自己搞得這么狼狽,那還有什么好談的?
隱忍的哭腔若有若無傳來,遲遠帆聽到動靜,正要低頭,下巴忽然被他哥托住了。
“專心看電影。”遲軻說。
遲遠帆乖巧地無視了許樂眠。
國產喜劇大部分都是以悲劇或者煽情收尾,電影已經演到了最后時間線收束的苦情戲碼,許樂眠借著這個機會,跟大家一起小聲嗚咽起來。
遲軻很少有完整看下來的電影,更別說身臨其境被感動了,根本無法解大家的淚點在哪里,等他反應過來剛剛死掉的是哪個角色,人家可能都哭完一輪了。
這電影看起來真不錯,影院哭了大半。
遲軻隨手把紙巾遞給抹眼淚的遲遠帆,打著哈欠,視線往另一邊扭去——
“……”
他把遲遠帆手里的紙巾拿回一半,默默遞給另一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男人:“這么感人?”
紀謙還挺倔強:“不需要,我沒哭。”
遲軻:“……”
確實沒哭。
就是眼睛紅得跟三宿沒睡一樣,感覺一個眨眼的工夫就能決堤。
紀謙把他的臉推開面朝前方,堅強道:“別、別看我,看電影。”
遲軻悶聲笑了一下,把紙巾丟他懷里,不去看他了。
這電影某網站上評分8+,還不錯的一分數,觀后點評都在說后面有多感人有多催淚。
這種評論遲軻一向是不當回事的,現下聽取哭聲一片,才明白八點多分的含金量。
后面越來越感人,生離死別集齊了,他前面沒仔細看,都不知道哪個是反派哪個是正派。
他就知道紀謙在那段母女親情回憶殺的時候反應最大,來回來變了兩次坐姿。
遲軻沒回頭,但伸出手,精準抓住某人后頸,輕輕捏了兩把。
紀謙乖乖低下頭任他揉,過了會兒才小心地將他手腕拿下來,圈在掌心虛握住。
電影結束,眾人紛紛起身朝衛生間走去,只有許樂眠坐在位置上發呆,一動不動。
紀謙和遲軻不緊不慢口罩帽子,一轉頭,發現著急起身的遲遠帆把可樂灑在了身上,小臉煞白地看著他們,緊張得要命:“對、對不——”
“嗆著沒?”遲軻半蹲下來給他擦臉,沒覺得這是什么大事兒,還心情頗好地勾起唇角,“幸好你紀哥剛才忍住了,沒用上這些紙!
“哎哎哎,不帶這樣攻擊的啊!奔o謙眼睛恢復如初,已經看不出紅暈了,等遲軻給他隨便擦了擦,脫掉外套罩在遲遠帆身上,單手把人抱起來,“這是命運在暗示該給咱弟弟買新衣服了!
誰跟你“咱”弟弟?
遲軻輕嗤道:“你先帶他去買衣服,我要打個電話,直接去樓上空中花園等你們!
剛剛看電影的時候手機就來了五六個電話,是振庭那邊的,他不想干擾左右兩邊人的沉浸式觀影體驗,愣是忍著沒接。
還好不是什么大事。
董秘說冷柏堯為訂婚宴選中的幾款禮裙設計稿出了,需要他下周陪著冷柏堯去商定改版確定下來。
因為這周去的幾個助秘書審美無法讓老爺子和冷大少爺同時滿意,這個艱巨的任務就只能交給他了。
遲軻納悶:“蘇小姐為什么不自己去看?”
“來不及,下周必須確定下來開始制作!倍貒@氣,“蘇小姐她沒時間精力親自過問,全權交給大少爺了!
遲軻敏銳:“她出事了?”
董秘說:“一小時前突發急性闌尾炎,正在醫院躺著等術前檢查呢!
遲軻:“!
這下好了,未婚夫妻加一起湊不出一個闌尾。
遲軻知道前不久冷云廷為什么那么匆忙地離開電影院了。
掛了電話,他看到許樂眠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的水池邊。
許樂眠對著那兒發呆,然后猛地摘下脖子上的項鏈,用力扔到池子里!
遲軻暗道不妙。
許樂眠能是狠下心斷舍離的人?這是靠著沖動扔出去了,那等會兒不得跳下去撿?
“嘩啦——”
許樂眠跳下去了。
遲軻:“!
瘋了嗎?!
水池很淺,只到許樂眠大腿,但是池子很大,還有很多裝飾,找項鏈不是簡單的事。
晚上人不多,但為數不多的人都紛紛看向了水池。
遲軻不準備多管閑事,剛要離開,一個飛速奔馳的人突然和他擦肩而過,直直踏進水池里。
價值六位數的皮鞋和西裝褲沾水的瞬間,遲軻蹙了下眉。
錢不要可以當成獎金打他賬戶上,沒必要這么糟蹋吧?
可惜被愛情蒙蔽雙眼的冷云廷聽不見他的心聲,逆著水的阻力大步朝許樂眠走去,厲聲道:“你在干什么?!”
許樂眠雙目赤紅,看到來人又驚又喜又悲傷:“……松開我,項鏈,我的項鏈……”
“項鏈?”冷云廷隱約想起他今晚脖子上的珍珠項鏈,胸口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什么項鏈讓你寶貝成這樣?哪來的?多少錢?十萬?一百萬?跟我上去,錢折現給你!
許樂眠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滿目破碎:“你在說什么……”
看熱鬧的遲軻心想:你當然覺得陌生。
那項鏈是我挑的我買的我以你名義送出去的。
嘖嘖嘖,這就是送禮不走心的后果。
一個人的獨角戲沒什么人看,大家只當遇到個神經病,但兩個人的狗血劇就吸引人了,越來越多的人把目光探過來,甚至有的還想喊朋友。
許樂眠雖然帶著墨鏡口罩,但關注的人多了,肯定能認出他身份,更別提旁邊還有個毫無遮掩的冷云廷。
想到冷老爺子千叮萬囑讓他看好冷云廷,不要讓他丟振庭的臉,遲軻嘆了口氣,打電話聯系人來清場,把舞臺留給這兩人。
他效率很快,場清完,水池里的兩人大戲才剛開始。
“冷總,麻煩您松開我。”許樂眠用力掙扎,含淚道,“這不是錢的問題。”
“不是錢的問題?我看是錢不夠吧?”冷云廷就是不松手,“我給你十倍行不行?”
許樂眠氣得手都在顫抖,悲傷至極:“冷總一定要這么侮辱我們認識以來的感情嗎?”
冷云廷笑了:“許樂眠,我記得給你說過,我不喜歡不聽話的情人!
許樂眠沒有深究“情人”這個詞的深意,而是悲痛地說:“你之前不是這樣的……”
反正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說那項鏈是冷云廷送他的跨年禮物。
遲軻都不知道他們怎么能通暢無阻對話的。
驢頭不對馬嘴,都在自說自話,毫無邏輯可言,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天生一對。
他吃瓜吃得正樂呵,兜里手機忽然一震。
遲軻心臟“咯噔”一下,立刻翻口袋,可惜為時已晚——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夢~想~在自由的飛~翔~”
許樂眠和冷云廷同時停止爭吵,朝他這邊看來。
遲軻:“……”
失策。
因為很喜歡鳳凰傳奇,換了手機后,他懶得選鈴聲,干脆一直用著原主之前的同款《月亮之上》。
嘖。
鳳凰傳奇還是太引人注目了。
他淡定地把騷擾電話掛斷,跟冷云廷打招呼:“二少,小少爺,晚上好,剛剛怕打擾到你們,就沒過來打招呼。二少,我已經安排人清場了,今晚的事情不會有人‘見過’。”
工作闖禍不要慌,先避重就輕地邀功再說。
冷云廷果然很滿意,看著許樂眠倔強的眼睛,直接松了手:“行,許樂眠,這是你自己選的,你要找,就給我好好找,找不到就別上來了,我也想看看是什么東西值得你這樣。遲助,過來拉我一把。”
遲軻站在岸邊伸出手,心里忍不住嘲諷:這么淺的池水還要人拉。
冷云廷去握他的手,抬頭看到他的眼神:“你是不是在罵我?”
“……怎么會呢?”遲軻淡淡道,“我在擔心您!
“哼,諒你也不敢。”冷云廷抓住他手,用力一拉——
遲軻:“?”
遲軻進水前是很茫然的。
不是,你有病吧?
你要上來不應該是腰腿發力順便借他胳膊撐一下嗎?拉他算個怎么回事??
他核心還算穩,沒有狼狽地栽進去,只是一個踉蹌,右腿踩進了水池里。
這水深度還不及他膝蓋,沒什么大礙,可褲子濕漉漉的總不會讓人開心。
遲軻沉著臉看冷云廷:“冷總幾個意思?”
冷云廷蹙眉:“你怎么那么弱?”
遲軻真要被氣笑了,上岸卷起褲腳,道:“自己上來,別讓我拍照發給董事長!
“遲!軻!你除了會告狀還會什么?!”冷云廷聽到“董事長”就煩,這一個月他幾乎天天都被爺爺罵。
他不情不愿爬上來,煩躁道:“都濕了,遲助,去給我買身衣服!
遲軻懶得他。
今天穿的褲子比較寬松有垂感,隨便卷了一下又會掉下去。
他有點兒不耐煩,站起來按了下腰,還沒來及思考就這么樣還是再卷一下,一個寬肩窄腰的帥哥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在他面前單膝點地蹲下了。
“紀謙?”冷云廷驚訝,“你怎么也在?”
他又看向旁邊的小朋友,詫異道:“你是我在餐廳遇到的那個小孩?你跟他們什么關系?”
遲遠帆內向但禮貌,雖然有點怕這個叔叔,但不會不人,極小聲地解釋這是他兩個哥哥。
“我還以為是你們誰的孩子。”冷云廷面色古怪地對紀謙說,“紀醫生,為什么最近我每次見到你,你都是跟遲助在一起?你們關系是不是有點太好了?”
紀謙并不搭他,仔細地幫遲軻卷起濕掉的褲腿,沉默片刻,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膝蓋下方的皮膚——
上次果然沒看錯,那是一道淡化許久但依然清晰的手術疤痕,足有半個小腿那么長。
除此之外,整個小腿到處都是分布不均的陳年舊傷愈合痕跡。
遲軻皮膚白,這些傷口看起來比常人更為觸目驚心。
紀謙拇指擦過顏色最深的那塊疤痕,另外四根手指繞過去,手掌就那么穩穩握住了小腿肚。
他保持著這個姿勢沒動,抬起頭,自下而上看著遲軻,目光平靜深沉,沒有詢問,可就是無端讓人覺得承受不住。
夜色深得很快。
五月的晚風有點涼,沾過水的皮膚本應該被吹得冰冷,此刻卻因為那個存在感極強的掌心在發燙。
遲軻半瞇著眼,到底沒忍心把小腿抽出來。
他偏過頭,不打算接下紀謙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