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我是來找你的”
聞溪皺眉:“現在回永親王府做什么?”
“我說的是江南。”
“……”
聞溪愣住了,也就是這愣怔之際,魏循拉著她就走,等聞溪回過神時已經走了幾步遠,回眸看了看國師府的方向,只能暫時作罷。
“魏循,先放開我。”夜風凌亂,聞溪的反抗也顯得凌亂而驚,而那股氣包圍著她,又像是要將她撕碎般的狠。
她不停地喚魏循,魏循卻跟聽不見似的,執拗,固執,瘋狂的要帶她回他口中的家。
二人隱于一片黑沉,去往前路,尋找光明。
“魏循,要是再往前,我們就出城了。”
魏循還是不說話。
聞溪皺眉嘆出聲:“你冷靜一點,我們找一個地方說話好嗎?我剛好也有話要跟你說。”
“你說。”魏循終于出聲。
聞溪道:“我的家在汴京,我不可能拋下我的家人,跟你離開。”
“那你還敢騙我?”魏循腳步一頓,逼近聞溪。
“……”
“在江南,是你告訴我,你也沒有家!”
曾經,他以為他和聞溪是一樣的人,后來,他才發現,他和聞溪是天壤之別,聞溪什么都有。
“當年是迫不得已。”聞溪解釋:“我是意外走丟,而且當時,南越四處都是戰火紛飛,若我身份被人曉,旁人拿我威脅我的阿爹或者阿兄怎么辦?”
聞溪不怕死,她只怕阿爹為難。
整個南越,若聽到聞這一姓氏,便知這是鎮國將軍府的人,因,聞,乃是南越高祖皇帝所賜,與鎮國二字是一樣的。
是以,聞溪在走丟的時候才會很小心,從來不露姓氏,只說娘親死得早,沒人為她取名,只有一個溪字。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身份?”
“并不知。”聞溪坦然道:“當時你告訴我,我雖感覺熟悉,卻沒有往深處想。”
試問,誰會把江南的一個畫師聯想成當朝太子殿下呢?還是眾人皆知已經死去的太子殿下。
“還有什么想問的嗎?”聞溪動了動被魏循攥疼了的手腕,有些話還是趁早說清楚好,免得徒增誤會,她的不對她認,可魏循總不能這般,他以后會娶妻生子,甚至問鼎高位,他們壓根不是一路人。
見魏循沒開口,聞溪接著道:“魏循,在江南的那三年,我很快樂,也自由,我很感激很感激你照顧我,護著我。”
頓了頓,她又道:“可江南已經成為過去了,大約有六年了吧,人總不能回在過去,而我對你,也從來沒有像你對我這般的情。”
她從十六歲的時候就知道魏循心思了,有些訝異卻也憤怒,因著彼此的身份,她也盡量不與魏循來往,那幾年都做的挺好的。
可重生后,她心思不一樣了,不再坦坦蕩蕩,而是壞得很,明知魏循心思,還故意靠近,就是想讓他幫她。
魏循當然知道,更是明白。
所以聞溪才會屢屢做夢,夢里都是江南,心頭的愧疚增多,想要彌補一二,可魏循太瘋了,他不要什么彌補。
聞溪懂,卻不能給。
聞溪深吸一口氣,還是殘忍道:“我們之間永遠都不可能的。”
聞溪的話隨著風猛的竄進魏循耳朵里,又至心頭。
“為什么?”魏循瞳孔充血的嚇人又狠戾,呼呼夜風在耳畔,像是嘲諷又像是推開他,要將他與聞溪徹底隔絕。
隔絕?誰敢?他就殺了誰!
聞溪在剛剛魏循那一瞬間失神時,就掙脫了他的禁錮,皺眉揉了揉手腕之際,察覺魏循身上氣息變了又變,好像是更瘋了。
話已至此,她不打算再停留,轉身就走。
手臂卻再次被拽住,連同一股大力襲來。
“為什么?”魏循聲音又落下。
聞溪脊背靠著墻面,魏循力氣極大,死死禁錮住她雙手,讓她難以掙脫,聞溪壓著的火氣被釋放,直沖天靈蓋,皺眉罵道:“魏循,你是瘋狗嗎?找我發什么瘋?我說的話你聽不懂嗎?離我遠點!”
她今日想要確認一人身份,魏循從中搗亂,她已然很是生氣,這便算了,魏循還對著他發瘋,不過是被拒絕了,有什么可瘋的?
真是可笑!幼稚!瘋子!
“滾開!”
“聞溪!”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幾乎是吼出來的。
聞溪也不怕魏循,她已經是被氣的口不擇言了:“我不喜歡你我有錯嗎?你發什么瘋?我告訴你!我們兩個人是兩條路,不可能走到一條路上去的,就算有,我也會把這路口炸了!你過不來,我也過不去!”
“那你為什么還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我?”
“利用你啊!你看不出來嗎!你自己不是也愿意嗎!”
魏循憑什么這么對她?攥的她手腕都疼了,簡直可恨。
或許是覺得說的不解氣,聞溪又狠狠道:“如果不是為了保我阿爹阿兄平安,我才不會去找你!看你的冷臉色,聽你的冷嘲熱諷!
“每次靠近你,我想的都是怎么利用你!你滿意了嗎?”
聞溪的每一個字都在刺激魏循全身,心底早就知曉的想法,如今就落在耳畔,他最討厭說謊的人了,也有那么幾次,他嘗試著騙騙自己,可現在,騙不動了,只覺血淋淋的。
魏循也不知道哪里疼,就感覺喘不上氣,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裂開,鮮血噴灑。
而聞溪還在說話,句句往他身上扎,毫不留情,扎的他腦子空空的,沒有一絲想法,理智更是全無。
魏循實在受不了,抬手掐住聞溪的脖子,用力往前一帶,然后彎身,聞溪當即瞪大眼,呼吸在這一瞬猛然停住。
夜色沉沉,整個汴京城都被籠罩其中。
風聲呼呼,浮過心頭,心臟砰砰,一下又一下劇烈的跳動。
是聞溪的心跳。
她害怕,無措又驚慌。
魏循聽見了,在唇瓣將要碰到聞溪時,忽然就頓住了,緩緩抬眸,卻對上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很漂亮,亮晶晶的,笑起來明媚又張揚,讓人喜歡的不得了,與她對視時,會忽而的想要垂眸,有些許自卑,打心底里覺得,這樣的人,應該一直活在陽光底下,快快樂樂平平安安的過一生,不該沾染任何陰暗。
此刻,那雙眸仍舊很亮,在這樣的夜中,他都瞧見了,聞溪也看著他,魏循忽然有些無措,理智漸漸回籠,后悔的想死。
因為,他看見那雙眼睛深處有一層薄薄的水霧。
聞溪微微揚著下巴,平靜又冷漠的盯著他。
她估計恨死他了。
“對不起。”魏循輕輕放開聞溪,低頭道歉。
聞溪雙手恢復自由,揚手就給了魏循一巴掌,冷冷道:“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對我發瘋?”
魏循摸了摸發燙的面頰,唇角微抿,半點不生氣,而是平靜道:“再打。” ?
越發不正常了這個人。
“啪。”清脆的巴掌聲在耳邊炸開。
聞溪沒有手軟,不過兩巴掌,掌心都隱隱泛疼了。
魏循看著,喉頭微微滾了滾:“換只手打。”
“……”
魏循真的有病!
聞溪就一把推開他,警告道:“我要回府了,你別跟著我!”
“這么晚了,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我需要你保護嗎?你別跟著我!”
“對不起。”
“我用不著你道歉!你離我遠點!”
魏循道:“剛剛是你先罵我的。”
“?”
聞溪炸了:“我罵你怎么了?我罵你,你就可以……”
就可以親她了嗎?
雖然說沒有真的親到,但也是差一點!就快要!她沒給魏循兩刀都是看在他的身份!還敢指責說她罵他?就是罵了又怎么了?魏循也可以罵回來啊!他自己不罵,關她什么事?還是南越什么時候多了條律法,罵人也要受懲罰!
“對不起。”魏循跟著她,低聲道歉:“我沒控制住脾氣。”
“我知道了,你趕緊回去!”
“不回去。”
聞溪皺眉:“那你跟著我做什么?我要回鎮國將軍府!”
“聞溪,你可以喜歡謝觀清,為什么我不行?”魏循跟上去,執拗的問,盡量緩和語氣,沒有發瘋,沒有戾氣。
“你與謝觀清不一樣。”
“我比不上他嗎?”
“不是。”
“那為什么?”魏循不解,聞溪何以會將話說的那么決絕?
“我們不可能。”聞溪還是堅持。
“為什么他可以我不行?”魏循固執的想要知道答案。
聞溪不語。
魏循聲音沉下,說的堅定:“我絕不會背叛你。”
他覺得聞溪現在定然是因為謝觀清和魏綰音牽扯上了關系,所以不開心,所以恨,所以害怕,可他與謝觀清不一樣!他不會背叛聞溪的,絕對不會。
聞溪腳步頓住,有些無奈,看向魏循:“你的身份允許你跟我在一起嗎?你是一定要娶南梁公主的。”
“我可以不娶南梁公主,那我們……”
“也不可能。”聞溪有些煩了:“我們真的不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你還喜歡謝觀清嗎?我不介意。”這是魏循最后的讓步了,他只要聞溪在他身邊,只要每天都可以看見聞溪就可以。
明明這份愛意,他可以克制得住的,只要聞溪開心就好了,可那天,在他忽然想著不如死了算了的時候,她來了,告訴他好好活著,她幫他證明清白。
那日的陽光有多明媚他到現在都還記得。
又是那一日,他都趕她走了,甚至罵了她,可她又來了,跟他說生辰快樂。
這么多年,她不算是第一個跟他說生辰快樂的人。
可有她祝福的生辰,魏循會覺得整個世界都亮晶晶的,這讓他相信,明年真的會更好。
聽到魏循說不介意三個字,聞溪真的是一副看瘋子的神情。
他不介意?他那么討厭謝觀清,那么驕傲冷漠,誰都瞧不上的人,竟然說出不介意這三個字?
聞溪都覺得自己是不是瘋了,怎么會聽見這樣的話?
漸漸反應過來,她開始有些害怕。
“魏循。”聞溪抿了抿唇,終是道:我不喜歡皇室,尤其你的皇兄!”
她的話大膽,可此刻卻又說的極為平靜。
這是聞溪最大逆不道的想法。
魏循是與魏安不一樣,她也信魏循會在她需要的時候幫忙,可誰也不能判定未來,她亦是不能保證每次都可以重來。
魏循眼睫一顫,靜靜盯著聞溪,聽她說接下來的話。
“但我必須得保護他。”聞溪說著都笑了,也不知是笑自己還是笑什么:“不止我,上至我阿爹,下至我十六歲的妹妹,都得保護他。”
“那我殺了他。”魏循緩緩開口,冷靜的嚇人:“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那么累。”
“你若真的殺他,那我就要殺了你。”聞溪語氣沉沉,說的又是那般果決。
魏安可
以對他們動殺心,但他們不會反。
倘若那日,魏安在光明正大一點,將圣旨遞到聞寂之手中,聞寂之是會毫不猶豫接旨的,但魏安肯定不會信,如果信,他就不會對聞寂之生疑心。
不止他,滿朝文武恐怕都不信。
他們一口一個功高震主落在一個為護國安民的人身上,沒有人想過,更沒有人信過,他的衷心。
國家有難他是英雄,眾人歡呼,國家安穩之后,他便該死。
因為他屢屢勝仗,手握重權。
魏循道:“我可以護好你在乎的所有人,我向你保證。”
“……”
“我知道你可以,但……”
“你不喜歡我也沒關系。”魏循打斷聞溪的話,嗓音低沉:“我還是會護好你在乎的所有人。”
大雪悄然而至,落在聞溪身上,她愣愣瞧著魏循,少年微微垂眸,未看她,平日里又狂又傲的人,在她面前,竟是低下了頭,聞溪深吸一口氣。
“阿循。”
“小溪。”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又不約而同的喚出那個曾在彼此最親近之時互相喚對方的稱呼。
魏循緩緩抬眸,四目相對,誰也沒有開口,他伸手為她擋去雪花。
好像過了好久,才有了下一個動作,魏循將身上的大氅解下給聞溪披上,順勢輕輕抱了抱她,短暫的,輕極淺的。
她單薄的身體好像也是快碎了般,她不開心,她害怕,從在鎮國將軍府門前,她前來主動與他說話時,他就看出來了,他也想說,你別怕了,我幫你就是了,可話到嘴邊,他就是說不出來,不知道在變扭什么。
他也知道,聞溪覺得他對她冷嘲熱諷,是因著十六歲那年的被拒絕。
但其實,他早就不記得了,他只記得那一天的自己穿了什么衣服和聞溪厭惡的神情。
夢里循環,他也從來沒有怪過聞溪,那兩年,也不是沒出現過,只不過是聞溪不知道罷了。
“小溪,我回汴京從來不是為了那個位置,也不是為了權勢。”魏循在她耳邊道。
聞溪知道。
“我是來找你的。”
“……”
聞溪瞳孔微縮,其實,她猜出來了,只是不敢確信,而今親耳聽到魏循說,愣了好久好久…
“所以,你信我。”魏循道:“我會幫你護好你所有在乎的人,不讓你難過,害怕。”
第52章 第52章不娶。
注:12.8日前看這本文的寶子們,因為我修改了文中一些片段,我看了下,其實可以不用回去看的,大家可以看看上一章作話,再看這一章節,我把改的地方直接跟你們說,這樣就明白了~
*
聞溪快到鎮國將軍府的時候,遠遠就瞧見一個人,她坐在臺階上,看著遠處,像是在等什么人。
府門前掛著兩盞燈籠,橙黃的光灑下,照在那人的身上,略顯單薄。
“小溪。”終于,她心頭的擔憂在這一刻松下,站起身來,撐傘走入雪中,為聞溪遮擋住所有冰涼雪花。
“你去哪了?怎么也不告訴白芷白音一聲?這樣大的雪,怎么也不帶把傘。”
“我出去時還未下雪的。”
“手那么涼。”聞昭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我們快回府吧。”
聞溪輕輕喚她:“阿姐。”
“怎么了?”
“我去了國師府。”
聞昭心頭一驚,忙上下打量聞溪,“小溪,你……”
聞溪道:“有件事,我需要阿姐幫我。”
“何事?”
“謝觀清身邊有一個人,我想知道他的身份,但此刻,我無法進入國師府。”
今夜那個黑衣人明顯是故意引她過去的,但直至她回來也不現身,是為什么?
瞧著聞昭不解的雙眸,聞溪淡淡解釋:“謝觀清不會醫術,他在陛下身邊只是為了除去鎮國將軍府。”
聞昭面色大變,脫口道:“怎么可能?
聞溪不禁笑出聲,看吧,沒有人會相信的,謝觀清在魏安身邊可是近十年了啊。
“你如何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記不記得,謝觀清幼時有一個師父。”
“我見過。”聞昭道:“在你走失江南時,那人還在,但近幾月好像沒見過他了。”
“那是朝顏阿爹。”聞溪道:“朝顏回汴京就是為了來找她阿爹的,整整半年,卻什么也沒尋到,阿姐身為捕快,可能察覺這其中?”
聞昭面色冷肅:“殺人滅口!”
聞溪頷首:“我為她占卜過,卦上顯示,無親,他阿爹一定是死了的。”
聞昭心下震震,緩了緩,她冷靜道:“明日,直接讓朝顏報官,我會與皇浦司眾人打點好,這個案子我接,謝觀清既是殺了人,便一定會有馬腳。”
“先等兩天。”聞溪道:“南梁的瘟疫是朝顏和她阿娘醫治好的,我想借南梁公主之口將此事說出來。”
這樣,朝顏神醫的身份便會立住,救了一國人,誰還敢質疑?而魏安疑心病重,他現在定然也不是全權相信朝顏,知曉此事,定然會減少懷疑的,到時候朝顏在報官,全城盡知,說不定還有人提供什么線索,只要查到謝觀清頭上,她就可以趁機拆穿謝觀清不會醫術這件事。
她一定要將謝觀清狠狠踩在腳底下,讓他永遠也翻不了身!
*
而此時,國師府。
謝觀清聽到外頭腳步聲,緩緩放下手中的書,開口詢問:“如何?”
裴南搖頭:“她沒有跟上來,若是來了,這會,你見到的就是她的尸體。”
聞言,謝觀清猛的站起身來:“裴南,你屢屢擾我計劃,你找死嗎?我是不是說過,先不要動她!”
裴南冷笑:“先前,你不是還怨我讓你錯失滅了鎮國將軍府的機會?今日是如何?你不會是對她心軟了吧。”
“聞溪還留著有用。”
“何用?”
“我要讓她幫我復活我父兄。”
裴南瞪大眼:“你說什么?你是瘋了嗎?”
謝觀清說的這是人說的話嗎?復活?怎么復活?他父兄都死了多久了?
裴南上下打量謝觀清,越發覺得此人不正常,忙伸手為他把脈,與往日并無差別,裴南皺了皺眉。
“沒瘋。”謝觀清不作任何解釋,只道:“你明日跟我入宮,幫我殺一個人。”
“誰?”
“朝顏。”謝觀清道:“他女兒。”
這個他,裴南知道,輕輕頷首,正打算下去,看著謝觀清眼底的神色,提醒道:“謝觀清,你不要忘了你的父兄是怎么死的。”
腳步聲漸行漸遠。
謝觀清瞧著窗外緩緩落下的大雪,他怎么可能忘了呢?他一定會為父兄報仇的,但在這之前,他要先拿到重生之法,復活父兄,冰冷的眼底漸漸被瘋狂的炙熱融化。
聞溪!
*
魏安早早傳了南梁六皇子蘇錦與聞寂之聞淮入宮,問了關于東夷國一事,聽的直皺眉,這個東夷國竟是那么迅速就破了南梁城池?軍力不可小覷啊。
而派出去的密探也一直沒有回來,八成是回不來了。
經早朝眾臣商議,聞淮即刻帶兵出發前往東夷與南梁的交界處,此舉,便是告訴東夷,南越欲護南梁,若東夷國還敢亂動,南越亦是不會坐視不理。
蘇錦得知這消息,心頭總算是松下,幾個使臣亦是歡喜不已。
“這南越皇帝爽快,此次陛下讓公主前來南越和親是正確的決定。”
蘇錦道:“讓你們備的東西可備好了?”
“備好了的。”
“好,一會送去安王府。”
“殿下,此舉會不會引來南越皇帝不快。”有大臣不禁擔憂。
蘇錦冷笑,“永親王既是瞧不上南梁,那我們便換一個有意與我們合作的,也是他們兄弟之間互相爭奪,與我們何干?”
“是。”
“太傅與我去城外看看吧。”蘇錦道:“去送送南越的驃騎將軍。”
“是。”
聞淮要前往戰場的消息一出,城中之
人紛紛往城門口去,聞溪與聞寂之站在人群中,瞧著坐于馬背上的聞淮,聞淮見到二人,忙翻身下馬:“阿爹,小溪,不必擔憂,我會平安回來的。”
聞寂之頷首,重重拍了拍她肩膀:“此次,我讓楊九州跟在你身邊,有事與他商量,不可魯莽,要先探清楚東夷國。”
“好。”
說著,又看向聞溪,笑了笑:“等阿兄回來,阿兄給你帶一把長劍。”
“好。”聞溪道:“阿兄要好好照顧自己,保護好自己。”
“還有師父。”聞溪看向楊九州,“我才與您剛見面,您就要走了。”
楊九州伸手揉了揉她腦袋:“放心,馬上會回來的。”
“你別忘記了我昨夜跟你說的話。”
聞溪頷首:“師父放心,我會謹慎的。”
聞言,楊九州好似才放心了,深深看了聞溪一眼,又與聞寂之告別。
“九州,我的酒還等著你呢。”
楊九州笑了:“待我回來,與你喝個三天三夜。”
“好。”
“阿爹,小溪,我們走了。”聞淮翻身上馬,抬眼卻見趕來得聞祁,愣了愣:“我不是說了,此次你不需要跟著去嗎?”
聞祁攥緊了韁繩。
又聽聞淮道:“我不在,你要在府中護著幾位妹妹和幫阿爹分擔一些事,昨日的事不要再發生第二次!”
“是。”
“回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直至看不到聞淮與楊九州的背影,聞溪與聞寂之才轉身回府,一路上,聞溪沒怎么開口,聞寂之看著她,以為是她擔憂聞淮與楊九州安危,本想開口安慰,聞溪的聲音卻在此時傳了過來。
“阿爹,師父可是在戰場上受了傷?”
聞寂之搖頭:“沒有,怎么會這么問?”
聞溪皺了皺眉:“我感覺師父跟之前不太一樣。”
這幾日她瞧著楊九州總覺得怪怪的,面色也不是很好,以前每每見到楊九州,楊九州不是拉著她占卜,便是與聞寂之下棋喝酒,可此次他回來后,好像就一直在自己屋中,就連冬狩也是,一直在帳篷內。
聞寂之道:“或許是累了,若真受傷了,他不會不跟我們說的。”
聞溪點了點頭,也是,楊九州可怕疼了,若真受了傷,估計整日會嗷嗷叫,回到府中時,得知朝顏又被叫入宮了,聞溪皺了皺眉,魏安沒中毒,卻每日都喚朝顏入宮做什么?
*
壽康宮,太后正準備休息一會,便聽婢女稟報魏循來了,愣了一瞬,忙道:“快讓他進來。”
“杜嬤嬤,將阿循喜歡的馬蹄糕拿來。”
“是。”
“阿循。”看著魏循緩緩走來,太后忙站起身來,雙手無措的不知要做什么,只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看著他似乎好像瘦了些,太后心疼的不行,想起那日說的話,愧疚的不敢去看他雙眸。
“你用膳了嗎?母后給你備了……”
“不必了。”魏循淡淡打斷她
太后眼眸酸澀,讓殿中婢女都出去了,只留下他二人。
她問:“你今日來,是有話跟母后說嗎?”
“我不娶南梁公主。”
“……”
第53章 第53章枉為公主
陣陣清香彌漫整個殿中,其中還夾雜著些許苦藥味,魏循眉頭微微皺起,對上太后愧疚痛苦的雙眸一瞬,又移開,嗓音冷漠又疏離:“我不娶南梁公主。”
魏安是鐵了心的要他娶南梁公主,這讓魏循不明也厭惡,外人眼中,魏安對他屢屢包容,而他,不知好歹。
唯有他知,其中真正緣由。
他不需要。
他也從不留戀于汴京的各種繁華熱鬧,可此時的他,也沒辦法像在江南之時,說離開就離開。
那年,偶然得聽汴京二字,他頓感熟悉,記憶深處,好像是有一個人這么跟他說,她還有一個家呢,在汴京,所以,在魏安又一次找到他時,他只帶著尋一人的目的回來。
可汴京和江南總是不一樣的,他也只能站在高處遠遠的瞧著榕樹之下,少女含笑的眉眼以及在看到他之時露出的驚訝和疏離。
遙遙相望,唯他一人身處暗處。
太后愣了一瞬,趕忙應下:“好,不娶不娶,阿循不喜歡的話我們就不娶。”
對于太后的話,魏循面上沒什么情緒,只偏眸凝著那一碟馬蹄糕,似警告,“若魏安一定要逼我,我不介意在大婚之日死個人。”
聞言,太后渾身一顫,無措的雙手僵在半空中,想要靠近魏循的那顆心冷的徹底,這是她第一次深深的接觸到魏循的狠與冷漠。
這些年,她很少出壽康宮,對于魏循都是從魏安口中得知,她其實沒怎么在意,因為,她是不信的,魏循殺的人,那定然是旁人該死。
即便此次他殺三臣,甚至牽扯刺殺魏安一事,他一次一次的承認,是他做的,太后也從未信過,她也只是生氣魏循的狂妄,不知收斂,最氣的還是他竟然把生死說的那么平靜。
回過神來,太后也沒有生怒,只道:“阿循放心,母后會跟安兒說的。”
“只要母后在,便無人能夠逼迫你。”
昨日,她本就打算與魏安說了,但魏安忙于朝政,并未過來,不想,魏循今日就來了。
魏循不語,太后瞧著他神色,試探道:“你不喜歡南梁公主,那母后為你挑選一個王妃如何?或者你跟母后說,你有沒有相中的姑娘,母后讓你皇兄擬旨。”
“母后近日……”
“不要插手我的事。“魏循站起身來,冷冷道:“也不要去打擾任何人。”
“……”
說完,便打算抬腳離開,太后急了:“好好好,母后不插手,你等等母后,母后有東西要給你。”
魏循神色不耐,剛想要拒絕。
“母后。”魏安的聲音就傳了進來,見到魏循也在,有一瞬的訝異,給太后請了安,才又看向他。
“今日怎么有空過來?”話語多少帶著嘲諷,往日,他怎么喚魏循,魏循可是從不主動來壽康宮。
魏循未看他,抬腳就走,魏安氣的不輕,整個南越,只有魏循敢如此對他,偏偏,他又無可奈何。
太后瞧著魏循身影,失落的攥緊了手中盒子。
“母后,別難過。”魏安勸慰。
太后緩緩搖頭,話語輕輕:“母后不是難過,母后只是覺得阿循好像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
“阿循不愿娶南梁公主,你就不要逼他了。”
聞言,魏安總算知道魏循今日怎么會在壽康宮了,原來是為這個,笑意淡下:“母后,您太縱著他了。”
“縱?”太后苦笑:“這是這么多年來,他第一次主動來找母后,只要求這一件事,母后怎能不應?你答應過母后的,不逼他。”
“阿循已經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了。”魏安道:“那南梁公主貌美,與阿循甚是相配,他還有何不滿意的?”
“兒臣也早就跟他說了,只要他娶了南梁公主,要什么兒臣都給他。”
太后面色變了,怒道:“母后說的話你聽不懂是不是?他不喜歡,你就不要逼著他娶了,整個南越,不是唯有阿循可以娶南梁公主,你亦是可以!”
“你身為一國君王,三宮六院空懸至此,實屬不該。”
“母后。”魏安皺眉,他從來沒有過要納妃子的想法,他的身子他自己清楚,與旁人成婚,是耽誤,他也不想與枕邊人互相猜忌,既如此,還不如過一段安生日子。
太后:“前朝后宮互相牽制,你也不用那般辛苦。”
“無須這般以女子之身牽扯。”魏安道:“朝中生二心者,兒臣會清理干凈的。”
“那你也要納妃嬪!身為君王,理應為皇家開枝散葉。”
太后不給魏安拒絕的機會:“就這樣說定了,明日開始母后就給你選幾個樣貌絕佳的姑娘。”
“……”
“母后。”魏安聽著太后故意咬重樣貌
絕佳幾個字,氣笑了:“兒臣不是貪美色之人。”
“那你怎么總同阿循說南梁公主貌美,你既是覺得那公主貌美,你娶了就是,再者,你是兄長,該讓著弟弟的。”
“……”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他話都說出去了,現在汴京城,誰不知道魏循要娶南梁公主蘇沫。
“圣旨未下,事情還可變更。”太后道:“南梁人若是知曉他們的公主是入宮為妃,怕更是歡喜。”
魏安退了一步:“母后,兒臣可以納妃,但阿循必須娶南梁公主。”
“為何?”太后沉聲道:“你當真就要如此逼他?難不成你忘了是因為誰你才能活到現在?又是因為誰,他才淪落江南?”
“那一年,他才七歲!”
“你呢?你又為他做了什么?外面的人怎么罵他的?你全然假裝看不見,很多人都說他該死!這些,你可有為他正名過?他殺人,殺的又都是些什么人?你查到了,你可有對外言說?可有想過還他清白?”
“母后竟是這樣想兒臣嗎?”魏安眸色微凝,太后的話語如刺,扎在他心頭,讓他憤怒也有一絲委屈,他雖為帝王,可這世上,唯有兩個親人,魏循恨他,處處與他作對,日日生事,他每次都為他善后便也罷了,而今太后竟然還這般說他,莫非在太后眼中他就是這樣的人?
太后深吸一口氣:“有些事,不是母后不知道,是母后不想去插手,可若是你對阿循動了不該動的心思,你父皇留下的圣旨,母后會讓它出現在群臣面前的。”
這已然是威脅了。
魏安心口的氣一時不順,讓他面色通紅,太后發現不同尋常時,已經晚了一步,只見,魏安難受的攥住胸口,暈了過去。
太后面色一白:“快傳太醫!”
“傳國師!”
“陛下!”
壽康宮內一片慌亂。
朝顏今日被魏安喚入宮中,人正好在羽宸殿,聽聞魏安昏迷便趕過來了,不想,到壽康宮的時候,謝觀清已經在了,她退到一邊,想看看謝觀清到底是如何醫治魏安的,抬眸過去,正好對上謝觀清溫潤的雙眸
與前兩次見面不一樣,若非知他,這般的神色,當真會覺這個人溫柔善良。
“太后娘娘不必憂心。”謝觀清道:“陛下一會便會醒來的。”
太后頷首,“都下去吧。”
“是。”
“……”
經過后花園的假山時,身后有人喚住她。
“朝顏。”
一聽這聲音朝顏就知道是誰,回眸道:“有事嗎?”
“你不記得我了?”謝觀清笑。
朝顏手心微微收緊,上下打量謝觀清和他身旁的人,不知道謝觀清什么意思,她便沒有開口。
“沒關系,我知道你,還有你阿爹。”
“你見過我阿爹?我阿爹在哪?”朝顏語聲急切。
“在國師府,你阿爹也找你很久了。”
“……”
*
暮色時分,聞溪放下手中醫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白芷正好進來,她問:“朝顏可回來了?”
“沒有。”
聞溪皺眉,緩緩站起身來,“出府看看。”
天邊一抹紅霞,落在汴京城中,為這長街染了色,湖面波光粼粼,行人來往。
“聞二小姐。”身著南梁婢女服飾的人前來,輕聲道:“我們公主在湖中涼亭,有事與聞二小姐相談。”
聞溪掃了一眼那遠處涼亭,淡淡道:“我與南梁公主從不相識,有何事能夠相談?”
“公主說,聞二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那你就回去跟你們公主說,若找我有事,便來此處酒樓,求人辦事總得拿出態度來。”
“放肆。”南梁婢女面色鐵青:“我們公主乃是南梁皇后所出,你算……”
“硯秋,不可無理。”身后,蘇沫輕柔的聲音傳來。
聞溪未回頭,抬腳進入酒樓,在二樓雅間內落座,不過一瞬便有人進來,白芷看了蘇沫一眼,彎身退出去。
“硯秋,出去等我。”
“是。”
雅間內,只剩下二人,蘇沫瞧著聞溪淡淡的面容,笑道:“婢女無禮,切勿見怪。”
“見怪倒是不會。”聞溪眸色冷清:“公主殿下要談之事,我也不是很感興趣,今日來此,只是想告知公主殿下,你要嫁的人,我也不感興趣。”
“是以,公主殿下不必將我視作眼中釘,也不要想著動我府中人,上次之事,看公主殿下如此可憐,姑且就算了,日后,還望公主殿下保重自己。”
蘇沫笑開來,似是不明:“聞二小姐此話何意?”
聞溪笑出聲:“我是真沒想到,你比魏綰音的臉皮還要厚一些。”
那日聞瑤為何落水?這個看似柔弱的南梁公主可不算是清白,她從未與這個南梁公主打過交道,她上來便動聞瑤,還能為什么,聞溪是真的瞧不上這些人,為了一個男人,竟然讓自己壞成這般,實在太不尊重自己了。
真是枉為公主!
第54章 第54章親手撕開黑暗!
“聞二小姐可是誤會什么了?”
聞溪淡淡打量蘇沫的一臉無辜,心頭不禁感嘆,這般的容顏配上這樣的神情,真的是很難不讓人動容,就好像,她真的是無辜的,而自己,反到有錯。
聞溪不語,只饒有興趣的盯著蘇沫,眉眼微揚,似看戲聽曲,累了又輕輕往后方靠了靠,眼底緩緩浮起笑意。
雅間外來往的腳步聲與談笑入耳,更襯得這里像是戲園。
聞溪還是沒說話,這般的靜默凝視,讓蘇沫手心不由得收緊,聞溪的神色諷意連連,就像是在看什么戲子,還是無聊的戲子,她緩了緩面色,還是等不到聞溪開口,抿了抿唇,又開口道。
“這是我第一次離開南梁來到陌生之地,從小到大我也沒什么朋友。”
聞溪挑眉,這又是哪出?
“那日見到聞二小姐,覺得聞二小姐與我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很想交聞二小姐一個朋友,是以,今日,才特地讓我的婢女來請聞二小姐前去一見。”
“公主知道我不會去,所以特地在后方等著。”聞溪緩緩開口:“不過是尋一個時機。”
“是。”蘇沫也大方承認,聞溪什么性子她能看不明白,她才不是汴京傳言那般什么也不會,很蠢,蘇沫反倒是覺得她柔和又聰明。
“既是想見來見就是了,何需彎彎繞繞?”
蘇沫輕笑:“以我的身份若是想要見一個人,旁人只怕會讓我等急了,半點不敢耽誤,倒是你,不來便也算了,還敢用這般的口氣同我說話,膽子不是一般的大。”
聞言,聞溪愣了愣,一瞬后,笑聲從喉間發出,似是覺得好笑,肩膀竟然抖動起來,笑意嘲諷,刺耳的令人難受。
蘇沫不明,“你笑什么?”
“……”
“公主殿下知道,你們南梁人來南越是做什么的嗎?”聞溪漸漸收了笑聲,抬眸又看蘇沫。
“?”
“除了和親還能是為什么?”
“為何和親?”
“……”
不等蘇沫開口,聞溪便道:“因為如今的南梁連一個彈丸小國都打不過,所以,前來南越尋求庇護。”
“……”
蘇沫已經知道聞溪接下來要說什么,面色有一瞬的難堪,卻也算穩得住。
“知道的知道你們是前來尋求庇護,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來談聯盟的。”
今日,南梁六皇子蘇錦還在那上躥下跳的,給魏長燁高調的送去大禮,甚至林相一眾老臣府中也有,就連鎮國將軍府也送來了,這是什么意思呢?冷落魏循,巴結魏長燁?試圖攪亂汴京城?引起魏安疑心?
這般蠢,還妄想和南越平起平坐,簡直癡人說夢。
聞溪又問:“不知公主殿下可曾聽說過一句話?”
“……”
“弱者沒有傲氣的資本。”
“……”
蘇沫面色微白:“弱只是一時,南越如今這光景,在十年前不也曾四分五裂?聞二小姐用此諷我南梁,可也是在諷南越?”
想到什么,蘇沫冷哼:“聞二小姐約莫忘了,南越最艱難之時,也曾差點來我南梁和了親!還是當時不到十歲的南越長公主魏綰音。”
“南越弱時,低調做人,可從未在哪國上躥下跳,即便無奈和親,卻也在半路,重新迎回我們的南越公主。”
聞溪
笑道:“南越百年,不用女子換取和平之語,可不是說說而已。”
“你很相信你的國家。”聽著聞溪一字一句說著南越,蘇沫眸色幽深,輕輕道了一句。
“自然。”聞溪答得干脆。
她信南越,也愛南越,唯有南越能讓她們在汴京城中平安喜樂。
蘇沫垂眸,不知在想什么,輕抿一口茶,才又開口:“今日我找你是有事的。”
終于談到了今日目的。
聞溪知道,早在她出府前,門房就有人告訴她,有人在鎮國將軍府外徘徊,她讓白音出去看了,才知竟是蘇沫的婢女硯秋。
“我是南梁公主,和親是我不能改變的,為了我的子民,我也不會逃跑,但我還是想選擇一個待我不錯的人。”
蘇沫一開始挺滿意魏循的,畢竟是帝王胞弟,日后再怎么說,也不會太差,可這兩次與魏循的接觸,她發現,此人絕非善類,她不想死,也不想過的生不如死,魏循既是看不上她,那她就換個人嫁好了,反正南越,不止他一個王爺。
聞溪皺眉:“此事公主找我做什么?”
和親之事她如何能夠改變?這蘇沫可真夠莫名其妙的!
“我們合作,各取所需如何?”蘇沫道:“我不嫁給永親王也算是幫了你,你也幫我……”
“不不不。”不等蘇沫說完,聞溪就連擺手,“公主嫁不嫁魏循跟我沒關系。”
“怎會無關?你與永親王……”
“我與魏循沒有任何關系。”聞溪道:“即便真有點關系,他若是要娶你也與我無關。”
“世上哪有女子能夠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娶別的女子?”
“那是因為沒有選擇。”
“而我呢。”聞溪道:“只選擇別人,不是等著被別人選擇。”
不選她?那她轉身走就是了。
“再者,我與魏循還真不是公主所想那般。”
“聞溪。”
二人同時站起身來。
蘇沫愣愣看著聞溪好久,多變的面色最終都形成眼底的盈盈笑意,就這樣看著聞溪,“我很喜歡你。”
“……”
在南梁皇宮生活那么多年,每日都是皇姐們的心計,這是頭一次,她在一個人身上看到了光明,坦蕩,那日入汴京城時,周圍都是南越人,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令她難受惡心,卻也只能強忍著。
她不經意間瞥見對面酒樓之上的聞溪,那日,她的雙眸清明又有悲,甚至還有絲絲不忍,十幾年了,頭一次,有人用這樣的神情看她。
讓她驚,顫又不解。
而夜里入睡之時,那雙眼睛又總會出現在眼前。
“當日你妹妹落水之事,我與你道歉。”蘇沫垂眸:“其實并非故意爭對,只是順水推舟,做了冷漠人。”
畢竟,魏綰音也在動手,她做不做都是一樣的。
聞溪并不接,她可沒有興趣和這個南梁公主把酒言歡,訴說心事,做了便是做了,她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你要去找朝顏嗎?”
聞溪眸色忽而冷下。
“別誤會。”蘇沫忙將手中一直攥住的東西遞給聞溪,聞溪接過,打開掃了一眼,然后又看向蘇沫。
良久,聞溪才開口:“多謝。”
*
出了酒樓,天色已經黑下。
聞溪四下看去,長街不似白日那般熱鬧,月光灑在道路之上,顯得尤為寂靜。
“回府吧。”她道。
“是。”
一路回去鎮國將軍府,她輕輕摩挲著手中紙條,眼眸微瞇,她前兩日才提醒朝顏,入宮時要小心,謝觀清肯定早晚都會對她下手的,不想,這么快就來了。
朝顏也是膽子夠大的!
“聞聞。”前方,有人喚她。
聞溪抬眸看去,當見到鎮國將軍府門前站著的人時氣息一凝,忙快步過去,細細打量面前人,驚喜之情溢于言表:“楚楚,你何時回來的?”
“一個時辰前。”楚楚笑道:“下人說你出府了,我就在這等你。”
“進去說。”
“好。”
聞溪腳步忽然一頓,偏眸往一處看去。
“怎么了?”楚楚問。
聞溪搖頭,卻在進去時,又回眸看了一眼,一人身影映在瞳孔之中,目光微凝,還是先行回了望月閣,將院中婢女都撤下去,只留下楚楚,白音白芷三人。
“如何?”聞溪看向楚楚。
楚楚是聞淮從戰場之上帶回來的孤兒,在聞溪被尋回汴京時,聞淮就讓楚楚跟在她身邊,入了鎮國將軍府的人沒幾個不會武功的,楚楚也不例外,武功還是聞淮親自教的。
她不喜身邊人太多,又拒絕不了與她性格相像的楚楚,便一直讓人住在西邊的院落,此次有事想要交給她,才吩咐她出城去。
楚楚道:“我在城外徘徊多日,發現一個黑衣人,我追著他入城,你猜的不錯,是國師府的。”
“阿音呢。”這幾日,白音夜里都在國師府附近查看。
“我見過那黑衣人,輕功極好,難以靠近,若要動手,奴婢恐怕還打不過他。”
聞溪頷首,那個黑衣人她也見過,武功的確不錯,上次還故意引她去國師府……
“可與之交過手?”
“短暫的一次。”楚楚想了想,“從武功路子看,并非南越人。”
“不是南越人?”
謝觀清身邊的高手不是南越人?聞溪不禁皺眉。
“這兩日,你們二人多留意些。”聞溪道:“待南梁人一走,就可以動手了,”
“是。”
一旁的白芷聽的云里霧里的,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面色哀傷:“那奴婢呢。”
白音都被安排了任務,就她沒有。
聞溪笑:“待天亮時,準備一桌我喜歡的膳食。”
“……”
“二小姐!奴婢功夫雖說不及白音,卻也能為二小姐辦事的。
“我有其他事交給你。”
一聽這話,白芷來了精神,聞溪無奈捏了捏眉心,這丫頭是真閑不住!
*
夜里,冷風呼嘯,聞溪躺在床上沒有睡著,她忽而想起楊九州走的前一晚上跟她說的一句話。
萬事不可急切,靜待天明。
聞溪手腕微動,腕間的鐲子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銀鈴聲,極為悅耳。
在一片漆黑中,雙眸尤為明亮,又與往日不同,此刻的她,似乎被黑暗侵蝕,眼尾染了冷漠恨意,那盈盈笑意越發冰冷。
她知道楊九州什么意思。
可是她更喜歡親手撕開這層黑暗!
第55章 第55章死了便能重生
此時,城中陷入一片黑寂,一輛馬車行駛在古樓大街,發出咕嚕咕嚕響聲。
朝顏放下馬車簾子,看向對面的謝觀清,輕哼道:“你和聞溪一樣,都是騙我的,你們壓根就不認識我阿爹。”
“聞溪?”謝觀清笑道:“她騙你什么了?”
“她說,她幫我找阿爹,然后我給她治病。”
“治病?她怎么了?”
“別說她了。”朝顏瞧著謝觀清眼底的疑惑,冷聲問:“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倒是沒騙你,你若是不信,一會見了你阿爹就知道了。”
“那你現在為什么帶我出城?”朝顏說著就站起身來,“我要回去了。”
在她伸手拉開馬車簾子之際,手腕卻被人攥住,朝顏回眸,對上一雙溫柔若水卻讓人無端感受到寒涼的雙眸。
“你干什么,放開我。”朝顏皺眉。
“怕什么。”謝觀清瞧著朝顏眼底的恐懼,笑出聲,“你不是已經給聞溪報信了嗎?”
原本,他想在宮中就解決了朝顏的,可朝顏竟然敢跟他裝,看似急切的想要見她阿爹,實則將計就計,如此的目的是為什么?謝觀清一直都想不明白,聞溪讓朝顏進宮的目的是什么?單純的醫治魏安?絕不可能。
魏循也不是那種會親自到鎮國將軍府尋大夫的人,他如此恨魏安,更不可能了。
朝顏為何會到鎮國將
軍府的前因后果他也查到了,可總覺哪里不對。
“……”
朝顏瞪大眼,馬車內危險氣息彌漫著,透過馬車簾子朝外看,已經出城了,黑壓壓的一片,她用力掙扎:“你要帶我去哪?”
“你不是想見你阿爹嗎?我帶你去就是了。”
“是尸身還是活人?”
聞言,謝觀清愣了一瞬,朝顏這般平靜的說出,看來是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他偏眸想了想:“你覺得他是活的,那他就是活的,若你覺得他是死的那就是死的。”
“……”
朝顏身體微顫,用力掙脫開謝觀清的手心,“我不去了。”
掀開簾子出去,一股白霧卻迎面而來,她心頭一驚,忙屏住呼吸,卻還是晚了兩步,不過一瞬,人便軟軟倒下,倒下時,迷糊中瞧見謝觀清正用帕子擦著手心,朝顏手指若有若無的劃過他手腕脈搏,微微停頓,一點一點失去意識。
謝觀清眼未抬,淡淡開口:“我回城中,你將人放去那宅中。”
“不殺她?”裴南的聲音從外傳來。
“她既然通風報信,就有人知道是我,若真殺了,太過麻煩,你將人放進去就是。”謝觀清道:“那十起殺人案,魏安不是讓我一個月內找出兇手嗎?明日剛好一個月了。”
“明白。”
*
“叩叩叩。”敲門聲輕輕淺淺。
床榻上的聞溪緩緩睜眼,起身開門,是白音回來了。
“怎么樣?”聞溪問。
“往城外去了。”白音道:“二小姐放心休息,朝顏一定不會有事的,楚楚還在那里。”
“城外?”聞溪皺眉,謝觀清帶著朝顏去城外做什么?
“他可有發現你們二人?”謝觀清身邊那個高手,武功不低的,雖未與他交過手,單看那次,武功怕是還在她之上。
白音搖頭,她們跟的并不近。
聞溪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
“是。”白音正準備退出去,忽然想到什么,又道:“奴婢在府外遇見……”
“我知道。”聞溪打斷白音,“先不必管他。”
“是。”
白音退下去后,聞溪看了看外頭的天色,現下應當是子時了,心頭不禁無奈嘆了一聲,重新躺在踏上卻無法睡著。
也不知南梁人什么時候走,揭穿謝觀清不會醫術這件事上,最丟臉的人當屬魏安了,畢竟,是他信任謝觀清,又將其捧至高位的,如此丟臉的事,他國人在場也是不好的。
她亦是知曉,謝觀清這個人肯定會對朝顏動手的,對此,她一直都有安排,也跟朝顏說過,但她沒想到,朝顏竟然如此膽大,直接跟著謝觀清離開了,只為了更深的探謝觀清的底細,謝觀清偽裝十余年了,沒那么好探,也不蠢。
他帶著朝顏出城去說不定就是發現了朝顏給她報了信,所以,他不會殺朝顏。
但謝觀清既是做了這樣的事,又怎么能讓他干干凈凈的脫身呢?此次之事也來的剛好,正好給她一個機會鋪墊之后。
聞溪翻了個身,忽而想到什么,趕忙坐起身來,她怎么就忘了呢!那十起殺人案!所有人都知道兇手已經死了,可她卻知道!那并非是真兇手!
上一世的兇手是大理寺卿之子,可聞溪卻懷疑是謝觀清,但并不確認是與不是,可就算不是,她不能陷害嗎?謝觀清不就是陷害鎮國將軍府通敵叛國嗎?
人人道魏安愛民如子,此事若落到謝觀清頭上,魏安還能否再信任謝觀清?此時,他不會醫術這件事再起,謝觀清還能否在南越立足?
*
不知不覺,天邊泛起一抹白。
聞溪將手中的書卷放下,梳洗一番后便抬腳出了望月閣。
出府時,遇見了剛從外面回來的聞祁,短暫對視一眼,聞溪最先移開,神色冷淡,并不打算開口,也未想著讓路。
聞祁瞧著她神色,皺了皺眉,不過是昨日,他說了些話,就如此生氣?話也不會講了,拿他當空氣?真是被阿爹和聞淮寵的太過無法無天了,一點委屈都受不了。
“大清早的去做什么?”
“我不需要跟你匯報我的任何。”聞溪嗓音冷清:“若無事便讓路。”
“這么寬的路,你偏走我前方做甚?”聞祁冷冷道:“我警告你,阿爹忙碌,阿兄又不在府中,別整日惹事生非,沒有人閑著沒事跟在你身后,替你收拾爛攤子。”
“?”
“我需要你來警告我嗎?”聞溪氣笑了:“你有時間不如好好管管你自己,你自己喜歡什么,聞祁你知道嗎?自己的主都做不了,還來管我?真是可笑。”
“聞溪,你知道什么叫尊長嗎?”
“我一直都尊敬任何一個比我年長的人,但是聞祁,你不算。”
“……”
“昨日我罵聞瑤之語,我并不覺得我有錯,她可以膽小,但不能在我幫她之時,選擇退開,而留我一人,至于你,總說阿姐偏袒于我,你不也一樣?你憑什么指責阿姐阿兄?現在,又憑什么要我尊你,你算什么東西啊?”
“你幫她什么了?”聞祁面色鐵青,對聞溪的話聽的云里霧里的。
“你不知道?”聞瑤冷嗤。
聞祁什么都不知道昨日來了就敢罵她,簡直過分,本來已經不生氣了的,可一出門就遇見了,遇見了便也算了,聞祁那張嘴還是不停,真的讓她很生氣!
“我告訴你,若不是阿爹在府中,我昨日不止抽聞瑤,還要抽你。”聞溪道:“我性子一直都如此,你不服就去跟阿爹告狀啊!看看阿爹抽不抽你!”
“……”
說完,聞溪徑直抬腳離開,聞祁也沒讓開,聞溪也不管,撞開他就走了,都是會武功的,誰比誰弱,真的是。
出府后,聞溪直接去了皇浦司,鎮國將軍府平白緣故丟了個人,自然是要報官的。
聞昭正整理著卷宗,忽而聽聞下方的人說,有人前來報案,說是鎮國將軍府丟了人,她一聽就知道是聞溪,忙放下手里卷宗,抬腳出去。
“小溪。”皇浦司內堂,聞昭一眼就見到聞溪。
“誰不見了?”對此,她很是意外,昨夜回府并未聽說有人不見了。
聞溪道:“朝顏昨日入宮之后就沒有回過府。”
“你知道人在哪里。”瞧著聞溪神色,聞昭問。
“城外。”
“謝觀清所為?”聞溪的樣子并不著急,聞昭打量著,輕聲問。
聞溪頷首,轉而問:“關于十起殺人案的卷宗有嗎?我看看。”
“怎么突然問這個?”聞昭有一瞬的意外,“這個卷宗在霍瑄那,我都不曾看見過。”
“兇手是假的。”聞溪直言,并不隱瞞聞昭。
聞昭面色一變:“你怎么知道?”
聞溪抬眸看她,“我懷疑謝觀清,雖然不是很確定,但我就想把這個罪名安給他,就跟他安給鎮國將軍府的一樣。”
聞言,聞昭下意識看向四周,見沒人朝她們這看過來,忙伸手拉著聞溪往里面走,也是明白聞溪今日的目的,她嗓音壓低:“朝顏那邊可還安全?”
“我讓楚楚在那看著的。”楚楚無論是武功,還是偵查,又或者是躲藏,能力都是不錯的,她在,聞溪倒是不擔憂,不然,也不會放心在大婚那一夜就讓她出城去,就想著看看城外有關謝觀清的埋伏。
“那就好。”聞昭道:“我去跟霍瑄要卷宗看看。”
聞溪感受到聞昭手心的冰涼,覺得好笑:“我沒讓你幫我,只是提前跟你說一聲,你們皇浦司該怎么做就怎
么做。”
“你要做的話,我肯定要幫你啊。”聞昭道:“哪能讓你一個人。”
“但此事,不能讓阿爹知道,阿爹那性子,若是知道了,會大發雷霆的。”
聞寂之從小教他們的就是做人正直坦蕩,即便旁人待自己不公,也要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解決,這種構陷,是小人所為。
“我倒覺得還好。”聞溪笑:“這兩次我做的事,阿爹或多或少都知道的,但也沒罵我。”
“你就是仗著阿爹寵你。”
“那肯定要仗著了,離了阿爹誰還能這般待我。”
“所以,你就跟阿爹說,不想嫁人了。”
“阿爹跟你說了?”聞溪撇嘴,“那你們兩個,是不是罵我呢。”
“罵?”聞昭笑了:“那倒是沒有,阿姐只是覺得你現在不想嫁,是因為沒遇上喜歡的,若你遇上喜歡的說不定就想嫁了,再者,說不定,哪日,陛下一道圣旨下來……”
“我應該是不會有圣旨了。”聞溪道:“前面有過謝觀清,汴京城怕是也沒人愿意娶我。”
事情鬧得挺大的,即便是謝觀清的錯,但還是有人覺得她丟臉,她沒有注意那些流言蜚語,可一直身處汴京的她,怎么又會不知道外面的人會怎么說她,不過,她也沒有很介意,別人喜不喜歡她,對她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家人平安,他們一起活著就很好。
“是嗎?”聞昭挑眉:“阿姐倒是覺得……”
“阿姐,別亂說話!”聞溪忙打斷她。
“好好好,阿姐不說了,那我……”聞昭轉身看她,正說著,好似是撞到了人,抬眸看去,笑意一瞬間散去。
“大人。”聞昭忙道。
霍瑄淡淡瞥她一眼,輕輕嗯了一聲。
聞昭深吸一口氣,盡量忽視霍瑄神色語氣,輕聲問:“有關十起殺人案的卷宗不知大人可否給屬下看看?”
“做什么?”
“鎮國將軍府中丟了一個人,或許是遇害了,屬下想著會不會是……”
“不會。”霍瑄道:“兇手已經死了。”
“……”
“若是死的不是兇手呢?”
霍瑄一瞬不瞬盯著聞昭:“有何證據?”
“……”
“沒有。”聞昭沒敢看霍瑄,那日入皇浦司時,她以為霍瑄會懲罰她,卻不想,一切都與往常一樣,以為是霍瑄忘了,便一日不敢在他面前多晃,眼下霍瑄這樣盯著她,挺滲人的。
“過來拿。”耳畔,是霍瑄的聲音。
聞昭驚了,有些不敢相信,霍瑄這是答應給她看了?看了看聞溪,“你在這等我。”
說完,便忐忑的跟上霍瑄。
前方,又傳來霍瑄的聲音:“什么人丟了?”
“入宮為陛下醫治的神醫。”
“昨日不是還入宮了嗎?”
“是的。”聞昭道:“可昨日入宮后人一直沒回來,屬下已經讓人去城外找了,一會屬下也前去去看看。”
“嗯。”
霍瑄隨手拿過桌上的卷宗,一抬眼,聞昭垂眸站在外面,那恭敬的樣子,可半點沒有往日與旁人在一起的松弛。
“還要我給你送出去?”
“……”
“屬下進來拿就好了。”聞昭這才抬腳進來,“多謝大人。”
霍瑄嗯了一聲,指了指那卷宗,道:“陛下前些日子讓我與國師重查此案,我近日有事要離開汴京,此案你便接手吧。”
聞昭訝異抬眸,魏安要求重查此案?他也懷疑?雖訝異,但還是問:“大人要去何處?”
“江南。”頓了會,霍瑄問:“你要跟我去還是在京中查案?”
“……”
“大人去江南做甚?是陛下的吩咐嗎?”
“有事。”
“那大人一路平安。”
“嗯。”
*
不過一瞬,鎮國將軍府丟了人的事便傳了開來,一經各種打聽輾轉,人人曉丟的是那年僅十六歲的女神醫,消息入宮時,魏安剛下早朝,忙讓陳公公去喚了聞寂之前來問話。
聞寂之還沒有出宮,并不知府中事,無奈,魏安只能喚了霍瑄前來問話,得知是昨日入了宮后就沒有回府,忙吩咐陳公公前去找找,不過一會,陳公公便折返而來,“陛下,宮門的守衛說,朝神醫昨日暮色時分時便出了宮。”
出宮了卻沒有回鎮國將軍府?
魏安皺眉,“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不成?”
他一向喜歡有才能的人,這次,他雖沒有真正中毒,可這幾日,身子由朝顏照料著,還是能感受到比平日好了不少,也并非那般無力疲乏,可見,其醫術還是能夠與謝觀清相比,這般的人他本想著春闈后讓其入太醫院呢。
“陛下無需擔憂。”霍瑄道:“人既是在皇城之中丟的,臣一定會將人尋到。”
魏安頷首,又問:“都那么久了,那十起殺人案如何了?”
“臣明日就要啟程前去江南,此案臣交給聞昭了,不需半月,便會有結果。”
魏安有些意外,“聞昭?你倒是信任她,這些年的不少案件,都是你推到她手上的。”
“臣信任聞昭,就如陛下信任鎮國將軍府。”
聞言,魏安愣了一瞬,便笑出聲來,“知朕者,莫若霍瑄。”
“這幾日,不瞞你說,朕心頭也是松下一口氣。”
一次刺殺,他聽著不少人眼中的鎮國將軍府,疑心的確是一點一點的散了,聞寂之這樣的人,是該信的,信了之后,他忽然感覺,整個人輕松不少,朝中有謝觀清,霍瑄,聞寂之聞淮幾個人就很好。
至于魏長燁,一點一點的除去他的羽毛就是,他眼下唯一擔憂的就是林相,門生眾多,若支持了魏長燁,這朝堂定是還是會亂一亂,可林相……
他心里其實是不愿意去信林相會有二心的,畢竟,他從小所學,都是林相授的,林相待他更是極好的,可與林相有血緣關系的是魏長燁,難保不會……
正說著,有小太監躬身進來稟報:“陛下,國師來了。”
“讓他進來。”
霍瑄道:“那臣便先行告退了。”
“好。”
*
聞溪與聞昭從皇浦司出來,便去了城外,皇浦司的眾人已經先了她們一步,她二人便去找了楚楚匯合。
“人在哪?”聞溪掃了眼四周,最先開口。
“前面那個宅子。”楚楚道。
聞溪目光落在前方宅子上,莫名覺得熟悉,那頭匾之上不過一個溪字,而緊閉的府門,有著獨特,竟是落了一幅畫,紅色的月亮與湖面。
聞溪腦中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她眼眸微瞇,正打算抬腳過去,卻見到一個人。
謝觀清!
只見,一身白衣的謝觀清,身后是一隊禁衛軍,聞昭當即抬腳過去,放出信號,不過一瞬,出城的皇浦司捕快便都到她身后,跟著她前往那座府邸。
“不知國師來此是為了什么?”聞昭笑問。
“陛下命我與霍大人重查十起殺人案一事,眼下已經查明,兇手在此,特來抓捕。”
“何處?”
“就這間宅子中。”
“國師莫不是查錯了?宅子內沒有兇手,有的不過是鎮國將軍府丟的人。”
“是與不是,進去了就知道了。”謝觀清說著看了聞溪一眼,笑了笑,神色溫和而幽深,聞溪并未看他,只是盯著門上的那幅畫,心頭已經有了猜想,對上聞昭投過來的目光輕輕頷首。
聞昭前去將門打開,讓人進去,卻攔住想要進去的謝觀清。”
國師見諒,皇浦司辦事,其余人不能在側。”
“……”
聞溪抬腳進去,宅子空空蕩蕩的,不像是有人常住。
“這里。”有捕快的聲音傳來。
聞溪尋聲過去,一眼看見朝顏閉眼躺在榻上,面色如常,就像只是睡著了般,她扶著她起身,有捕快便自告奮勇的背起朝顏出去。
謝觀清也已經帶人進來。
聞溪腳步頓住,上下打量他:“國師這是賊喊捉賊?”
“此話何意?”
聞溪揚了揚眉:“敢把這樣的事推到魏循身上?你就不怕適得其反?”
禁衛軍已經開始四處搜查,皇浦司的也都盡數出去,此處只有他二人,謝觀清彎唇笑了:“小溪怎么就那么相信魏循而懷疑我呢?魏循殺人無數,冷漠殘忍,而我,不過是聽從陛下之令,做了一件錯事,已經道歉了,小溪還不肯原諒我。”
“你現在說的話,很讓我惡心啊。”
“就這般恨我?”謝觀清瞇了瞇眼睛:“可是怎么辦呢?陛下說,此事一成,就重新為你我賜婚。”
“……”
聞溪神色一冷,謝觀清犯不著用這樣的事騙他,能說出口,那定然是真的,她攥緊了拳頭,越發的討厭魏安了!身子不好,還整日折騰!
“怎么樣?”謝觀清道:“你告訴我重生之法,我就去和陛下說明。”
又是重生?聞溪倒是有些好奇,謝觀清為何執著于重生?莫非是想再來一次?
聞溪道:“你殺了你自己,便能重生。”
“死人如何重生?”
“死了便能重生。”
死人如何能?
謝觀清一把拽住聞溪,“死了的人如何重生?”
“……”
聞溪皺眉,一腳踹在他腹部,語氣絲毫不掩厭惡:“別碰我,你太惡心了。”
說著用力擦了擦自己手腕,就像是碰到了什么臟東西般。
謝觀清瞧著她這般的神色,心口起伏不定,眸底一片沉色,聞溪竟然說他惡心?他氣的想要再次上前,禁衛軍的聲音卻在此時傳過來。
“國師,找到了!”
第56章 第56章“找我嗎?”
出了宅子,聞溪帶著朝顏先回了京,聞昭則留在這里查案,上馬車時,聞溪回頭看了眼宅子內被禁衛軍一個接一個挪出來的尸體,皺了皺眉,還是上了馬車。
今日之事,謝觀清倒是同她想到一處去了,都想讓這十起殺人案的兇手落到一人頭上,只不過,謝觀清也真是恨魏循,這般的殺人案,落在魏循頭上,不必人證物證,只需傳出點消息,整個汴京百姓就都會信。
但按照以往魏安對魏循的保護來看,即便人證物證俱在,魏循也不會有什么事,謝觀清不會不明白這一點,聞溪雙眸微瞇,此事似乎好像并不如表面看的那般簡單。
朝顏還在沉睡,聞溪探了探她額頭,又試著為她把了把脈,垂眸微微思索間,耳畔便傳來一道脆聲:“脈象微虛,休養兩日便安然無恙。”
聞溪一愣,抬眸,只見,剛才還昏睡的人,此刻大眼睛圓睜,正盯著她笑,聞溪唇角輕挑,坐直身子,“醒了?”
“這么點迷藥哪能難倒我。”朝顏聳肩,不以為意。
“你膽子是真的大。”聞溪拍了拍她腦袋,罵道:“下次再敢這樣,我就要揍你了。”
“這不是膽子大,我是真的想知道我阿爹在哪,才跟著他走,但后來想了想,覺得或許有危險,剛好碰上了南梁公主,便借她之手給你傳了信,哪知,被謝觀清看透了,我還以為我要死了呢。”雖這般說著,朝顏也沒任何的后怕,或許是知道,一定會有人來救她的。
“此次,是謝觀清另有安排,所以他不對你動手。”聞溪叮囑道:“無論如何,我不在的情況下,不要隨便聽信謝觀清。”
朝顏頷首:“但此次有收獲。”
“什么?”
“謝觀清身邊的確有醫術精湛的人。”
這個聞溪知道,不止醫術好,武功也是極其厲害。
“我還知道了,謝觀清有寒癥。”提起這個,朝顏眼眸亮了亮:“你看我厲不厲害,我在昏迷的最后一刻,還為他把了個脈。”
“看把你得瑟的。”聞溪笑出聲,短暫夸了她之后,又問:“你上次說他命不久矣,就是這寒癥?”
“不。”朝顏搖頭:“寒癥不致死,致死的是他佩戴的香囊,你知道嗎?他的寒癥是需要靠與女子……”
說到這,朝顏臉一個爆紅,還想要說下去,就被聞溪制止,“說其他的。”
聞溪摸了摸自己的泛紅的耳垂,原來,謝觀清那么惡心啊?
朝顏道:“我現在就有一個地方很好奇,他身邊有醫術精湛的人,為什么還會讓他佩戴白檀香,而那種寒癥一開始也不是不好治,只是現在拖久了,只能靠與女子……還有藥物續命。”
“他利用別人,同樣的,別人也在利用他啊。”聞溪冷笑,心頭不禁有些爽,同時也好奇,他身邊的那個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能讓城府頗深的謝觀清如此信任。
想到什么,聞溪問:“你上次說,在南梁發生瘟疫時,南梁公主不幸感染,是你貼身照顧她半月,你覺得她是怎么樣的一個人?”
朝顏想了一瞬,才開口:“她是南梁皇后唯一的女兒,是南梁最小的公主,南梁皇后身子不好,并不得南梁皇帝寵愛,蘇沫也因著性子,時常被人欺負,就連宮女都敢欺負她。”
聞溪有一瞬的意外,“嫡出公主也過得這般辛苦?”
而那蘇沫的性子看著也不是個軟弱的。
“我當時進入南梁皇宮的時候也很意外,宮中太醫更是不愿意來照看她,若非那日我去了,她很有可能挨不過去。”
“那南梁六皇子蘇錦呢?”
“在南梁,我只遠遠見過他,南梁皇帝最寵愛的兒子,性子很是殘忍,那次見,就是見他毫不猶豫的殺了蘇沫宮中的婢女。”
聞溪點了點頭,南梁皇室皇子公主眾多,勾心斗角定然不少,與南越相比,還是南越較為平靜,魏循單方面的討厭所有人,除了魏循,表面里也沒人敢對魏安不敬。
“怎么?你不喜歡她嗎?”朝顏瞧著聞溪神色。
“談不上喜歡。”聞溪淡淡道:“那日入宮,她順手推了聞瑤一把。”
“啊?”朝顏瞪大眼:“蘇沫性子很溫柔的。”
見聞溪不說話,朝顏有些懷疑了,“你們二人有什么過節嗎?”
“算正經的,我與她那日是第一次見。”
“怎會如此?”朝顏不解,“得知是她來和親時,我還想著找個機會讓你們二人認識一下。”
“無妨。”
“那紙條她沒給你嗎?”
“給了。”
“……”
朝顏不說話了,回想著南梁的蘇沫,她一直都在被人欺負,怎么會……
馬車在此時停下,到了鎮國將軍府,聞溪先行下了馬車,朝顏緊隨其后,才踏進府,聞溪一抬眼便見聞寂之,彎了彎唇:“阿爹。”
聞寂之恩了一聲:“跟我來書房。”
“好。”聞溪同朝顏道:“你先去望月閣等我。”
“好。”
聞溪跟著聞寂之去了書房,書房內只有他們二人,聞寂之開門見山,“人在哪找到的?”
“城外。”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丟了?可查清楚了?”
“我問朝顏了,朝顏說不知道。”聞溪道:“阿姐此時還在城外查案。”
“當真?”聞寂之有些不信。
“當然是真的了!”聞溪笑道:“我怎么會騙阿爹呢?”
心頭雖有些虛,可話語卻絕對的真誠。
聞寂之看她不似說謊這才笑了,“看你最近瘦了,可有好好用膳?”
“有啊,我每天都在好好用膳呢,就是有點想阿兄和師父。”
“此次前去,也并非為打仗,大約三月份便會回來了,無需擔憂。”
“不打仗?”
聞溪還以為,此次聞淮前去是滅東夷的。
“打不起來的。”聞寂之道:“此次前去,只為探東夷底細。”
“奧。”
“過幾日南梁人就要走了,你若是無事便不要出府了,不是說學醫術嗎,那就好好學,可別半途而廢了。”
“府是要出的,醫術也是要學的,阿爹放心,我才不會半途而廢。”
聞寂之頷首,又抬眸打量聞溪面容,見她笑意洋洋,也沒什么憂慮,聞寂之心頭也跟著松下,只是不知道想起什么,
突兀的,問了句:“小溪,你喜歡永親王嗎?”
“……”
一句話,就讓聞溪石化了,“阿爹,這話可不興亂說,我怎么會喜歡魏循呢?阿爹怎么會這樣問?是我所做讓阿爹誤會什么了嗎?”
可她也沒做什么啊!
“沒有。”聞寂之道:“南梁人一走,永親王與南梁公主的婚事就會訂下了,阿爹想著若是你喜歡永親王,阿爹或許可以為你爭取。”
“別別別,阿爹,您可千萬別。”聞溪忙道:“就算我真的喜歡魏循您也不能如此。”
聞寂之若真去說,魏安鐵定會疑心。
“既是如此,要與永親王保持些距離。”
“……”
“阿爹,可是誰跟你說了什么?”
“不是跟我,是跟陛下。”聞寂之道:“謝觀清今日入宮同陛下說,想要再次求娶你,陛下還喚了我入宮,我沒同意,后來,南越六皇子又入宮,說你與魏循關系不同尋常,曾看見你夜里入了永親王府不止一次。”
聞言,聞溪又驚又怒。
她就說呢,聞寂之怎么突然會這樣問!原來,竟是這個蘇錦在背后搗鬼!什么叫夜里入了永親王府?還不止一次?笑話,他哪只眼睛看見了?
她可沒惹過蘇錦,蘇錦竟敢這么整她?好得很!那就別怪她不客氣!
“所以阿爹問你,是否喜歡魏循?”
若聞溪當真喜歡魏循,他倒是可以想個法子。
“阿爹我沒有。”聞溪解釋道:“我與魏循之間,從來就沒有那種不正當的關系,我是去過永親王府,也曾夜里去過一次,但那一次,是阿爹還未從北涼回來的時候,之后,我絕對沒有夜里去過永親王府,我可以發誓。”
“阿爹自是信你的。”聞寂之制止聞溪動作,道:“如此,阿爹就知道怎么做了。”
聞溪點了點頭。
她也知道怎么做了,這個蘇錦,敢惹她!真是好得很,這些南梁人是不是當她好欺負?前有蘇沫,這便算了,蘇錦是個什么東西?
聞溪氣沖沖回到望月閣,沐浴后,換了身衣裙,天色也黑了下來,聞昭還沒有回府,也不知那案子如何了。
抬眸朝外看去,今夜月光很圓,整個望月閣內都被月光籠罩在其中。
聞溪打開屋門,借口去找聞寂之,讓人不必跟著,實則出了院子便往后院去了,利索的翻身出府,此時,外面還極為熱鬧,聞溪躲過熱鬧人群,在鎮國將軍府附近四下尋找。
“找我嗎?”忽然,一道含笑嗓音傳來。
聞溪尋聲看過去,只見,一人慵懶坐在屋頂之上,黑色長袍在這古樓大街的繁華照耀下顯得不那么暗沉,他唇角輕扯,就這么盯著下面的她。
聞溪也淡淡扯唇,“有人都構陷到你頭上了,你還如此悠閑,果真位高權重。”
第57章 第57章案子
汴京城的夜晚,人聲鼎沸,叫賣聲絡繹不絕,熱鬧喧嘩的古樓大街中車聲馬嘶人嚷孩童的歡笑之語匯成一片。
聞溪站在還算空蕩些的地方,好整以暇的瞧著屋頂上的人,那人也回視她,眉稍微挑,“找我何事?”
“……”
看他這副樣子,是打算在這屋頂之上,不下來了,這般說話很奇怪又引人注意,聞溪淡淡收回目光,丟下一句話:“我在東南街的清香閣等你。”
清香閣是一家酒樓,因在東南街,生意不如古樓大街這邊的酒樓夜夜爆滿,算是冷清,而從這里去往東南街還要一段旅程,但沒辦法,為了暫時不引人注意,聞溪只能選擇那里。
也沒管身后的人有沒有跟來,她徑直先去了,挑了最里面的雅間,才坐下也不過一會,雅間門便被人從外面推開,腳步聲由遠而近。
她緩緩抬眸看向在對面坐下的人,四目相對不過一瞬又移開,目光有些不自然的落在他面頰,這般見面,其實還是有些許尷尬的,她以為那夜之后,他們估計會和十六歲那年一樣,近兩年或者永遠都不會有什么機會說話或者見面。
畢竟,他挺記仇的。
可現在瞧著他,怎么感覺什么事都沒發生的樣子?好像,心情還不錯?
“找我什么事。”魏循淡淡理了理袖口,嗓音緩緩吐出一句話。
“不應該是你找我有事嗎?”聞溪反問,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壓下心頭的情緒。
“你倒是會先發制人。”魏循動了動身子,手中酒杯若有似無的湊近聞溪杯盞,聞溪心頭一緊,忙避開,同樣的動了動身子,卻是拉開距離,讓自己舒服寬敞些,防止魏循又突然的變臉色,她好動手。
魏循瞧著她這模樣,忽然就笑了,這笑有點不同尋常啊,聞溪攥緊了酒杯,耳畔,是魏循的聲音:“你好像很怕我?”
“誰怕你了。”聞溪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后直接氣笑了,魏循這是什么話?誰怕他了,整個汴京城,就沒她,聞溪!怕的人好嗎。
“我只是想離危險遠一點。”
“我危險嗎?”
“你不危險嗎?”隨時隨地發瘋,莫名其妙的又變臉色。
魏循不語,只凝著聞溪笑。
聞溪無語凝噎,魏循什么時候那么喜歡笑了?他的笑只會讓人覺得驚悚,實在察覺不出溫柔,聞溪輕輕搖了搖頭,忘卻那夜,也不去看魏循。
聞溪問道:“城外那宅子是你的嗎?”
魏循輕嗯一聲。
“今日那里發生何事,你知道嗎?”
“知道。”
“那你還如此淡定?”
“區區殺人案而已。”魏循單手撐著下顎,并不以為意:“有什么好驚慌的。”
“……”
“你就不怕到時候的南越人人對你喊殺?你皇兄也護不住你?”這可不是簡單的殺人案,死的人都是百姓,只要這案子一經落到魏循身上,魏安若還要保他,恐怕百姓會大亂,若有人從中引導,南越定然會陷入混亂。
“想殺我的人多了去。”
“……”
“我發現,你一點都不在意生死。”
魏循笑意微斂,“那你呢,在這之中又充當什么角色,和他們一樣,也想要我死嗎?”
“……”
失蹤的朝顏為什么會出現在那里,皇浦司接到報案,哪里都沒去,就直奔城外那間宅子里。
聞溪道:“此事與我無關,朝顏的失蹤不是計謀,是意外,再者,這幾日,我在哪你就在哪,為何明知故問?”
“……”
“謝觀清?”魏循問:“他綁架朝顏做什么?”
“你還記得從冬狩回來時,我說要去找你告訴你一個秘密嗎?前段時間有些忙碌,沒來得及跟你說。”
魏循不說話,等待著她說秘密。
聞溪唇角輕扯,只說了六個字,簡單明了:“謝觀清不會醫。”
“……”
魏循眸色猛然一變,他并沒有懷疑聞溪的話,而是回想這些年,謝觀清不會醫?那魏安的身子怎么回事?這么多年以來,魏安是靠著謝觀清的醫術才活到現在的。
幼時的那場重病,宮中太醫皆束手無策,是謝觀清救活的魏安。
“謝觀清以前有一個師父,那位師父醫術極高,那人就是朝顏的阿爹。”
魏循不傻,一句話他就能猜透這其中。
默了會,魏循才抬眸又看向聞溪,“所以,你讓我帶朝顏入宮,壓根不是為了我洗刷污點,而是為了謝觀清?”
“……”
“朝顏若從鎮國將軍府的手中出去,旁人難免疑心,所以,便借我之手?騙我?利用我?”
“……”
“并非。“聞溪道:“雖摻雜了其他想法,但我還是想著
要為你洗刷污點的。”
魏循冷笑著站起身來,聞溪也站起身來,退后兩步,本就心頭有氣的魏循,看到聞溪這如躲洪水猛獸的樣子就更生氣了。
“聞溪,你說你信我,是不是也是騙我的?”
“不……”聞溪開口,欲要解釋,魏循卻甩袖離開。
“……”
又生氣了?真是莫名其妙!今日她要說的都還沒說到呢。
聞溪看向窗外,魏循的身影漸漸隱于人群之中,她嘆了一聲,只能作罷,從酒樓出來后也回了鎮國將軍府。
望月閣,一眾婢女嬤嬤都在等她回來,見她回來,忙笑著迎上前:“二小姐回來了。”
“怎么都在這等我。”聞溪也笑。
阿瑩道:“今晚月亮不錯,奴婢們正等著二小姐回來一起賞月呢。”
往常夜里,遇到月亮不錯之時,聞溪總會拉著一眾婢女賞賞月,或是玩點有趣的。
白音接過聞溪手里的鳳梨酥,笑道:“白芷去準備吃的了,二小姐可要先進屋?”
聞溪掃了眼四周,“朝顏呢?”
“在屋中,奴婢前去喚過她了,說是困了。”
“我去看看。”
聞溪抬腳過去,推開朝顏的屋門,朝顏正在看醫書,一旁放著多種藥材,似是在制藥。
“阿顏。”她喚。
朝顏放下手中醫書:“怎么了?”
聞溪看著她,“你心里有事。”
雖是問,語氣卻是肯定。
“怎么了?跟我說說,我幫你。”
朝顏抿唇,“也沒什么事,只是確定一件心頭曾經懷疑過卻不敢信的事。”
“是你阿爹嗎?”
朝顏點頭:“我阿爹死了。”
她說的平靜,似乎沒有一分哀傷。
“怎么確定的?”聞溪問。
“謝觀清說阿爹在他府中,但,其實是騙我的。”朝顏扯唇:“在我昏迷之時,我還夢到我阿爹了,阿爹跟我告別,醒來后,好像一下子就接受了,其實阿爹早就不在的事實。”
“我之前是不敢去相信,總覺得阿爹肯定還活著,畢竟阿爹是那么好的一個人,可事實是,阿爹真的不在了,不然,不可能半年我都尋不到阿爹,又或者一兩年阿爹也不給我來信。”
聞溪未語,這些她早就知道的。
“所以,我更要好好的看醫書,等時機到了,我一定要拆穿謝觀清不會醫術的事實,為我阿爹證明,拿回本該屬于我阿爹的光環,雖然,阿爹不是很在意這些,但也不代表謝觀清可以拿去。”
“用不了幾日了,南梁人馬上就要走了。”
朝顏不解,“為什么一定要等南梁人離開才能對付謝觀清?”
“自己國家的笑話,怎么能讓他國人看見呢?丟臉這種事,在自己國家丟丟得了。”
頓了頓,聞溪又道:“要找個機會,讓南梁公主當眾說出你曾救治南梁一國瘟疫。”
朝顏頷首:“我明日就去找她。”
從朝顏屋里出來,在院中坐了會,聞溪就進了自己屋里,沐浴過后,看了會醫書才躺下休息,不知過了多久,忽而聽到敲門聲,她緩緩睜眼。
燃了一盞蠟燭才前去開門。
當見到門外站著的人時,眉頭一松,“阿姐。”
“……”
*
此時,陰暗的西街口。
“阿循。”有人早已等候多時。
魏循卻并未看他,徑直抬腳走進去,身后的馬車上,一人緩緩走下來,跟著他進入西街。
“我那日跟你說的話考慮的怎么樣?”
“沒興趣。”
“你看看這些年,你其實本該是一個很好的人,卻因魏安而變成這般,我們二人合作,各取所需,不是很好?”
“魏長燁。”魏循站在階梯上,回眸居高臨下的瞧著魏長燁,嗤笑:“你先把你外祖拉攏了,再來本王跟前說這些事。”
“我的外祖父自然是會同我站在一起的,那你可要與我合作?”
“我與不與你合作都是一樣,南梁六皇子不是已經向你投誠?”
魏長燁挑眉:“但我可瞧不上他們,區區落魄之國,還敢同我談條件,簡直可笑。”
“是嗎?”
“當然,信他國人不如信你,事成之后,我們各取所需,如何?”頓了頓,魏長燁又道:“此次之事,我也可以為你擺平,絕對不讓任何人牽扯到你身上。”
魏循偏眸,“一個要求。”
魏長燁笑了,“你說。”
“不要動鎮國將軍府的任何人。”
“……”
*
翌日一早,聞溪才出院子,就見聞寂之朝她這來了。
“阿爹,您今日未上朝嗎?”
“剛回來。”聞寂之道:“過會,跟阿爹一同入宮。”
入宮?”
“陛下不知何時命謝觀清重查那十起殺人案,昨日,謝觀清帶領禁衛軍從城外的宅子里搜出三具尸體,經查證,那宅子是永親王的,但皇浦司內證明尸體死于前夜,而陛下說,當天夜里,永親王在宮中,由此可證明,此事與永親王無關。”
“在此事陷入僵局時,有人說在此之前朝顏一直在那間宅子里,說是失蹤,可實則并未受什么傷害。”
聞溪挑了挑眉,“陛下喚我入宮,是要親自審問此事嗎?”
聞寂之頷首:“群臣具在。”
群臣都在?看來,魏安是真的很在意這起殺人案。
“但不必怕,你如實說就好了。”
聞溪點頭:“阿姐入宮了?”
“嗯。”
“好。”聞溪叫上朝顏,隨著聞寂之入宮。
馬車上,朝顏心頭止不住的跳動,有些擔憂,可瞧著對面神色淡然冷靜的的聞溪又一點一點安下心來。
聞溪開口:“一會該怎么說該怎么做就怎么說怎么做,不必怕。”
“好。”
*
此次,魏安選擇在長樂宮面見群臣,他坐于高位,俯視著下面的人,面色不甚好看。
聞昭與謝觀清站在最中間,說著彼此看法,群臣靜默,又紛紛看向聞溪與她身后的朝顏。
“敢問姑娘,因何失蹤?”謝觀清也看向朝顏,唇角帶著溫和笑意,“又怎么會出現在永親王的宅院里。”
朝顏站起身來,恭敬朝魏安行了一禮,才開口:“我為何何失蹤,國師不是最清楚嗎?難道不是國師騙我出城?”
聞言,群臣面面相覷,似是不明。
謝觀清愣了一瞬,唇角笑意越發溫和了,“姑娘莫不是說笑了,你是在前夜失蹤,而我那夜出宮后,正巧碰上了安王,我與安王下了一夜的棋。”
“是啊。”魏長燁緩緩開口:“當夜國師都與本王在一處,就算國師不與本王在一處,國師又為何要騙你出城?”
說著,又看向魏安,“陛下,這人莫不是什么江湖騙子,還敢自稱神醫,真是可笑。”
魏安皺了皺眉。
魏綰音也道:“皇兄,當夜皇妹也在,臣妹可證明,國師所說句句屬實。”
“陛下。”朝顏道:“民女沒有說謊,民女是醫者,絕不可能濫殺無辜百姓。”
“嘴上之語誰不會說?”魏綰音冷笑,“膽敢構陷我朝國師,可是死罪!”
“民女坦坦蕩蕩,從不做小人行徑。”朝顏道:“再者,民女只會醫,不會武,如何殺人?”
“你不做,那別人呢?”魏綰音道:“你雖不會功夫,旁人會。”
話里意有所指,聞溪對上她目光,揚了揚眉:“長公主話里的意思是人是臣女殺的嗎?”
“……”
魏綰音道:“是與不是,你嫌疑都是最大的。”
“長公主說朝顏構陷國師是死罪,那長公主現在是做什么?嘴上說著嫌疑,可話里話外沒有半分懷疑,而是肯定,只要沒有證據表明是臣女所為,這也屬于構陷。”
魏綰音輕嗤,說的跋扈:“那又如何?你可有證據證明你的清白?”
“自然有。”聞溪看了聞昭一眼,道:“昨日,臣女曾見過那幾具尸體,似乎是死于箭傷。”
聞昭接過話頭:“的確如此,每一支箭都偏心口兩
寸,不能一箭斃命,是失血過多而死。”
“由此便可證明,不是臣女。”
“這如何證明?你的箭術不少人見過,三人傷口都是一處,若非箭術精湛,哪能那么準確?”魏綰音冷冷道:“再者,當日,你射箭之時,不就是箭箭中了同一個地方?”
聞溪輕笑:“臣女多謝長公主夸獎。”
“……”
“但,若是臣女射箭,那定然會射到心口處,半分不偏,一箭斃命,此人的箭術,比起臣女來,還是差了些,當日公主府的箭箭紅心,想必長公主也未忘卻。”
“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射偏的?”
“為何要射偏?”
“擺脫嫌疑啊。”魏綰音道:“意圖構陷他人。”
“臣女為何要構陷永親王?”聞溪莫名:“臣女與永親王無冤無仇的。”
說著,她看向魏循,魏循唇角冷冷扯開,并不打算開口,只掃了一眼下面心機深沉的幾人,如同看戲般,懶洋洋的靠著,魏安撇了他一眼,眉頭皺的越發緊。
那夜魏循其實并不在宮中,但他可以確定人不是魏循殺的,不想讓魏循過多摻雜,是以,他便直言了魏循在宮中,早朝前,本想先傳魏循來問話,卻不想,魏循讓他當眾審,魏安有些意外,卻還是應了。
他以為魏循是要說什么,結果,從始至終未發一言,眼下情況,鎮國將軍府的聞溪的確嫌疑更大一些,可聞溪或是鎮國將軍府的人會構陷魏循嗎?
魏安目光緩緩落在謝觀清身上,雙眸微微瞇起,不知在想什么。
“陛下。”沉默良久的聞昭緩緩開口:“經仵作初步判斷便可證明,兇手并非聞溪。”
“為何?”
“死者是被整支箭穿透,這般的箭術當是在距離死者一段距離,而箭術不止要精準,拉弓還要十足力氣,可從冬狩回來后,聞溪手臂便受了傷,如今還在日日換藥,無法使大力,也無法用箭。”
聞昭話落一瞬,聞溪便輕輕卷起袖口,露出手臂之上的紗布,若有眼尖的人,還能看到上面還在滲著絲絲血跡。
魏安微驚:“冬狩之時受了傷?”
聞溪頷首:“當時刺客來襲,為護陛下,臣女不慎受了傷。”
魏安忽然想起,霍瑄跟他說,當時是聞溪第一個站在他馬車前,對聞淮說讓他去找聞寂之拖延時間,她會帶著所有人平安回京。
當時他是迷迷糊糊狀態,實則也是聽見了些動靜。
依稀記得,簾子被風吹起時見到的那個身影,后來清醒回想,只覺聞溪比他想的還要厲害些,鎮國將軍府也沒有謝觀清口中說的那種樣子,他們齊心又龐大,是會惹人忌憚,可若是為了護他,那魏安愿意一信鎮國將軍府。
如今再看聞溪和她手臂纏繞的厚厚紗布,魏安心頭復雜又有一股暖意,讓聞溪坐下,又同一旁的陳公公道:“一會將朕的凝香膏送給她。”
“是。”
聞溪有一瞬的意外,凝香膏?那可是魏安的御藥,聽說治外傷極其好,整個宮中也就兩盒,魏安竟然給了她?看他這神色,聞溪瞇了瞇眼,只覺這趟宮來得值。
“你也是。”魏安又朝聞寂之道:“也不告訴朕一聲,朕若知道她受了傷,今日便不會讓她入宮了。”
“臣該死,陛下恕罪。”聞寂之忙站起身來,聽到聞昭的話時,他當即就看向聞溪了,他壓根不知道聞溪受了傷,聞溪竟然沒跟他說,心頭是愧疚疼痛,只覺平日里對聞溪的關心太少了,竟然連她受了傷也不知道。
“好了,坐下吧。”
“多謝陛下。”
正在此時,外頭小太監躬身進來:“陛下,南梁公主和南梁六皇子求見。”
“讓他們進來。”
聞溪抬眸看向外面,蘇沫與蘇錦同時進來,見到她,蘇沫微微彎唇,然后才看向魏安,“見過南越陛下。”
“賜坐。”魏安揚聲。
“多謝南越陛下。”蘇錦在一旁太監擺置好的位置上坐下,蘇沫卻仍站在正中,嗓音溫柔:“聽聞南越陛下在此審一案,我等本不該參與其中,可聽人說,此事牽扯神醫朝顏,我與皇兄想了很久,怕恩人蒙冤,還是來了,望南越陛下恕罪。”
“恩人?”魏安有些不明。
蘇沫道:“一年前,我南梁全國染上瘟疫,死了很多人,后來,是朝顏的出現,南梁才再度恢復生機,是以,朝顏于我南梁,乃是恩人。”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紛紛看向朝顏,一開始的冷漠,懷疑全然不復存在,有的只是震驚,耳畔還縈繞著蘇沫的話,一國瘟疫,都是朝顏醫治好的?這個年僅十六七歲的少女?
魏安面色亦是變了。
蘇沫又道:“后來,我父皇為感恩,想要奉她至高位,可她卻言,她要救更多的人,不愿只在一國,只救一國人,我時時感傷,以為再也見不到如此厲害的女子,不想,在南越相逢,聽聞旁人奉她為神醫,如此二字,實在當之無愧。”
“所以,還望南越陛下明察,朝顏絕對不可能濫殺無辜。”
蘇沫即便不說這句話,只那兩句便有人信朝顏的醫術與為人,救了一國瘟疫,如此之功勞,她如果想,可以得到更多,可她卻說,要救更多的人,這般良善,怎會殺人?
聞溪將眾人的目光盡收眼底,最終落在謝觀清身上,看他微皺的眸色里有驚訝,聞溪笑了笑,震驚的還在后面呢。
聞溪緩緩開口:“敢問國師,何以要綁架神醫至永親王城外的宅子里?”
“……”
“國師又是最先發現那宅子里有尸體的人,如此,我倒是想問問永親王,可否知道,自己的宅子里有尸體?”
此話,聞溪不抱著魏循會開口的想法,只笑盈盈的盯著謝觀清,打算又開口,耳畔卻傳來一道聲音。
“本王也有些好奇,國師不若解釋解釋?”
第58章 第58章果真位高權重
“本王也有些好奇,國師不若解釋解釋?”
聞言,聞溪有一瞬的意外,剛看魏循那一副漠然的樣子,她還以為魏循今日權當看戲,不會開口呢,上下打量謝觀清,眼底笑意越發濃烈。
魏循話音落下后,眾人的目光也都落到了謝觀清身上,等他開口。
謝觀清對上聞溪視線,默了會,唇角緩緩扯出一抹溫和的笑意,聞溪目的竟然是這般?看她準備這般齊全,此事,怕是早有預謀,今日之事不過是順手推舟,只是,聞溪也把他想的太過蠢了些。
“陛下。”謝觀清道:“臣并未綁架朝顏,臣也不知為何朝顏與聞溪都一口咬定臣,還請陛下明察。”
“至于,臣為何第一時間知曉此事,乃是有人前來稟報在城外發現尸體,臣才入宮稟報陛下,之后,陛下命臣與禁衛軍統領前去查看,而臣到那之時,皇浦司眾人與聞溪都已經在那了,若說第一時間,恐怕皇浦司才是。”
“國師說的不錯。”一旁的聞昭也開口:“昨日清晨,皇浦司接到報案,皇浦司第一時間便分了兩批人,一批在城內尋找,一批去往城外,由微臣帶領,尋到永親王的宅子時,正巧遇上國師與御林軍。”
“……”
魏安手指蜷起,敲了敲桌面,皺眉道:“身為南越的捕快和朝臣,用證據說話,事情既已發生,追究第一時間沒任何用處。”
今日,朝臣俱在,他國皇子公主也在,案件當速速解決才是。
謝觀清頷首,“臣下去打探過,皇浦司出城后便直奔城外宅子,如此,若不是提前知曉,那是什么?而據臣所知,永親王當時也是在那附近的。”
“王爺奇怪,臣也納悶。”謝觀清看向魏循,“王爺既是在附近又為何不出面解釋一二?到今日才出言。”
“有人搭了戲臺子要給本王唱戲,本王哪有阻止的道理。”魏循淡淡勾唇。
“此話,臣越發不明了。”
魏循不語,偏眸看向被皇浦司捕快帶進來的人,眾人目光也被忽然出現的人吸引,不少人驚訝,只見,那人遍體凌傷,渾身是血,像是受了刑。
“這是?”魏安皺眉。
聞昭上前一步,溫聲道:“陛下,此人是國師府的影衛,是在前夜抓獲的,經過一天一夜的嚴刑逼問,終于說了實話,朝顏的確是被國師綁架,而永親王城外那宅子的尸體亦是國師命他所放的,是為了陷害永親王與鎮國將軍府。”
“莫要血口噴人!”謝觀清從聽到
國師府的影衛時,眉頭就皺起來了,眼下聽到聞昭竟然睜眼說瞎話,冷聲道:“我從未見過此人!更沒有構陷永親王!甚至是綁架朝顏!”
“國師。”那渾身是血的影衛虛弱開口:“是屬下該死,未能扛過刑罰,出賣了國師,來世,屬下還要做國師府的人!”
說完,便咬破嘴里的毒藥,不過一瞬便口吐鮮血而死,如此,更是坐實了謝觀清的罪名。
眾人大驚,反應過來后討論聲此起彼伏。
“當真是國師?”
“國師一直溫和待人,實在看不出,國師竟是這樣的人。”
“有何看不出的,他先前就已經構陷過鎮國將軍府一次了,還是在與聞溪大婚當日,其心簡直惡毒!”
“……”
謝觀清看到那人死在他腳邊,瞪大了眼,是眾人的言語才讓他漸漸回神,魏安面色已然陰沉,他忙道:“陛下明察!此人絕對不是國師府的人,國師府的影衛都登記在冊,一查便知!”
“謝觀清。”聞溪適時開口:“你是忘了你府中私下養的影衛了嗎?我曾不小心撞見過一次,因此,你逼迫我。”
“你胡說八道什么?”
他是有私下養影衛,可他從來沒給聞溪看見過,他從來就沒有信任過聞溪!聞溪又怎么可能意外撞見?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意外?聞溪在這胡說些什么?
“我胡說?”
“夠了!”魏安打斷聞溪的還想要說的話,面色越發難看了,謝觀清竟然私下養影衛!
長樂宮中一瞬間靜下,朝臣紛紛看向他,不敢再言語,蘇錦掃了眼魏安面色,知道此時他們不宜在場,也不想在此時惹了魏安不快,起身道:“今日,碰上南越陛下處理國事,我等先行告退,待明日再入宮來請見陛下。”
“好。”魏安面色微緩。
待蘇錦與蘇沫一走,魏安才看向謝觀清,嗓音威嚴冷漠:“當日,朕問你可否與十起殺人案有關,你說你是清白的,朕信你,并讓你與霍瑄重查此案,可此時,你能否解釋這幾具尸體由來?你命人將尸體放入永親王宅院,意欲何為?”
魏安攥著酒杯,心頭有了怒氣,“枉朕如此信你,你竟然敢構陷永親王?”
“臣沒有!陛下明察!”謝觀清說著,跪了下去。
“沒有?那這影衛怎么回事?尸體又怎么回事?”
“臣是被陷害的!臣壓根不認識此人!臣更沒有構陷永親王,濫殺無辜!”
聞溪輕笑:“那就只是綁架了朝顏?”
朝顏也在此時出聲,“陛下,那日民女正準備出宮之時,的確遇見國師,亦是國師綁架民女至城外,民女可向天神起誓,今日,民女所言,若有半句謊言,雙手再也無法救人!不得好死!”
南越人信奉天神,向天神起誓者,若有虛言,定會受到天神懲罰,朝顏的這一句起誓,將是絕殺。
“起誓而已。”謝觀清冷笑:“我身為南越國師,是接觸天神最近的人,亦是敢起誓,今日我所言皆真。”
聞溪眸色微頓,靜靜凝著謝觀清,聽著他一字一句地說自己沒有綁架朝顏時,手心緩緩收緊,他竟然可以說的這般面不改色,甚至半點不虛。
只能說明一點,謝觀清根本就不信天神!南越國師竟然不信天神?這是南越最大的笑話了!
想著,聞溪就笑出了聲,這笑并不小,惹得眾人紛紛看向她。
“你笑什么!”魏綰音瞧著謝觀清跪在地上,有心想為他說話,又怕更惹來魏安的不悅,眼下聽到聞溪笑聲,心頭怒火中燒,聞溪竟然還笑得出來!?
“當然是笑國師的面不改色,溫柔的外表下竟是如此惡毒。”
“……”
說完,聞溪站起身來,接著道:“陛下,此人的確是國師府的影衛,臣女在過去多年與國師時常在一起,也常常出入國師府,自然是識得國師府的人的,不止臣女,臣女的幾個貼身婢女,亦是識得此人,陛下可以讓人喚她們入宮詢問。”
“剛剛,臣女也是沒忍住,國師明明說謊,卻敢向天神起誓,這讓臣女十分好奇,國師是否信天神?如若信,又為何起誓得那么坦然?就不怕天神降下懲罰?”
“我所言為真,自然坦蕩!”
“……”
“那這是什么?”朝顏攤開手心,一個荷包暴露在眾人眼前,謝觀清莫名,“我如何得知?”
朝顏冷笑:“這是聞溪給你繡的荷包,那夜,你太過著急,而將此物遺落。”
“……”
謝觀清氣的拳頭再次攥緊,他原以為,今日,聞溪有什么證據證明他殺人,對此,他有法子應對,而今日,他也不是像聞溪想的那般,想要構陷她或者鎮國將軍府。
結果呢?聞溪再次打亂了他!
聞溪竟然是直接造謠陷害!她是不是瘋了!竟然當著如此多人的面如此陷害他!關鍵,她證據一個接一個,明明全都是假的,可偏偏,他沒有辦法去自證清白,因這些東西只有他們二人知!他一說,聞溪就反駁,聞昭還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個影衛!死無對證!他如何證明清白!
這讓他不可置信也氣的在這一瞬間想要弄死聞溪,又后悔,昨夜不聽裴南的直接殺了朝顏!
謝觀清忍了又忍,壓下心頭的情緒,看向魏安,語聲恭敬而誠摯:“請陛下明察,臣沒有。”
“那這荷包怎么回事?”
“陛下,這些年您是知道的,但凡是聞溪給臣的東西,都被永親王毀了的,臣壓根沒有機會與之接觸良久。”謝觀清道:“就像那日陛下生辰,永親王不也是如此?”
當日眾臣都看到了。
“……”
“而臣與聞溪已經解除婚約,她的東西自然是沒留著了,又怎么可能會出現在朝顏手中呢?這分明是陷害!”
“那誰知道是不是國師意欲陷害聞溪,而故意遺落的呢?”聞昭開口,“畢竟一開始,國師與長公主可是說聞溪與朝顏是殺人兇手。”
“我為何要陷害她?”謝觀清目眥欲裂。
“誰知道呢,國師當初不也是如此陷害的鎮國將軍府?”聞昭似笑非笑:“那次沒成功,是以,這次重來。”
聞此,謝觀清總算明白了,原來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聞溪就這么介意?鎮國將軍府不是還好好的嗎?聞寂之也沒死,聞溪為什么還抓著她不放?甚至膽子大到陷害他!若不是想要探知重生之法,他真的想殺了聞溪。
“關于將軍府一事,我已經解釋清楚,不過是……”
聞昭沒給他說完話的機會,抬腳上前,恭敬遞上兩封信件,“陛下,當日國師陷害鎮國將軍府,口口聲聲說,鎮國將軍府的書房有與他國通敵的書信,當日,并未搜查到,可幾天前,微臣為大將軍打掃書房時,意外看到一本兵書內夾著的一封信。”
陳公公忙接過又遞給魏安查看,魏安看了謝觀清一眼,才打開其中一封,只見第一句話面色便猛然一變。
“此番多謝寂之助我順利奪下一國,待他日,寂之歸國……”
而右下角還落了一個名字:凌袁。
可謂是直白大膽了,此信一旦被人瞧見,都知其意,更知寫信之人是誰,東夷國現在的君主凌袁!而剛好,聞寂之在北涼時,東夷國正巧奪下一國,曾經的彈丸小國,忽然的強大,這樣的信件再一出來,鎮國將軍府會死上一萬次!
魏安雙眸凌厲,看向聞昭的神色,陰沉的嚇人,聞昭面不改色,等著他拆開另一封信,眾人不明,只能盯著二人。
魏安垂眸又看第二封,兩封信內容都是一模一樣的,他后知后覺什
么,沒有詢問,等著聞昭開口解答:“陛下,您仔細看兩封信上的這個此字。”
魏安仔細看去。
聞昭道:“兩封信內容是一樣,看似都出自一人之手,可若仔細看,便會發現這此字卻并不相同,第一封信的此,有些凌厲,最后那一筆不自覺的拉長,而第二封信的此,溫和又中規中矩。”
信上此字居多,一經發現一個,便更能察覺其他的不同之處,兩封信,分明是出自二人之手。
“這是何意?”魏安問。
聞昭道:“陛下看的第一封信是鎮國將軍昨日仿寫的,而第二封是在書房尋到的,微臣記著,國師此前寫了千份認罪書,是以,微臣便昨日去找了一張來。”
說著,將認罪書呈上,“微臣找人驗過,這封信與認罪書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此話出,長樂宮中如同被炸響般。
原本對謝觀清抱有疑慮的人此刻也是信了,謝觀清竟然真的構陷聞寂之通敵叛國。
魏安雙眸微瞇,關于構陷聞寂之一事,此次,已然不能隨便敷衍了事,此刻,謝觀清又牽扯眾多案件,這一件件,一樁樁,可都是死罪啊!可……
聞溪與聞昭都不再開口,只靜靜瞧著魏安,想看看他此次的抉擇,眾臣討論之聲變重,聞寂之與林相亦是看向魏安。
魏長燁瞧著下方的嘈雜與面色不甚好看的魏安,眉稍微揚,此次之事,一旦處理不好,定會引來眾臣與百姓的不滿。
“來人。”沒等來魏安出聲,魏循卻是先開口了,“將謝觀清帶下去,明日午時問斬。”
“……”
此話出,不止魏安,所有人都是一震。
“只是濫殺無辜便足以五馬分尸,我留他一個全尸,還有何不滿意的?”魏循對上魏安投過來的目光,嗤笑:“還是你要包庇他?”
“……”
默了很久,魏安也沒有開口,只死死盯著魏循,瞧著下方站在謝觀清身側不知該如何的禁衛軍,魏循冷冷道:“還不將人帶走?”
“是。”在禁衛軍應聲的那一瞬,高位之上的魏安站起身來,似是要離開,卻在走了一步后,昏迷倒地,陳公公當即驚呼,瞬間,長樂宮又一陣慌亂。
謝觀清找準時機,想要前去醫治,卻被人搶先一步,瞧著他此刻咬牙切齒的模樣,聞溪好心情的揚了揚眉。
朝顏為魏安把了脈,緊皺的眉頭一松:“別慌,先送陛下回宮。”
陳公公忙招呼幾個太監,將魏安扶上轎攆,速速帶著魏安回宮,不少大臣擔憂魏安身子,毫不猶豫起身跟著離開,不過一會,整個長樂宮就只剩下幾個人。
魏綰音朝謝觀清跑去,將人護在身前:“本宮在這,誰敢動!”
禁衛軍看向魏循,魏循淡淡道:“看本王做甚?長公主既是想死,成全她就是了。”
“……”
“皇兄!”魏綰音氣紅了眼:“你真當如此絕情?此次之事,還未調查清楚!怎能殺人!”
“那你去調查啊,明日午時若是還了他清白,他便可以不用死!”
“皇兄這是強人所難!這么短的時間內如何能夠調查?謝觀清為人臣妹知曉!此次,他是被人陷害的!”
“若每個殺人的都被如此證明,那這世上就沒有壞人。”
“那皇兄呢?”魏綰音冷笑:“皇兄自己就有那么好嗎?”
“本王何時說過本王是好人?”魏循緩緩起身,一步一步朝謝觀清走來,魏綰音見狀,嚇得屏住呼吸,怕魏循又對她動手。
魏循卻并未看他二人一眼,只道:“再不將人帶下去,明日你們便替他死。”
說完,便抬腳離開。
聞言,禁衛軍趕忙將謝觀清帶下去,謝觀清沒有開口,也不反抗,只是,出長樂宮時回眸看了聞溪一眼,聞溪察覺,抬眸看去,淺淺勾唇,無聲說了句:“被人陷害的滋味如何?”
“……”
魏綰音瞧著謝觀清背影消失,死死攥緊拳頭,瞥見一旁聞溪,兩步沖至她身前,咬牙道:“聞溪,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陷害謝觀清?你真夠惡毒的!他好歹是你喜歡過的人。”
聞溪宛如看傻子的神情看著魏綰音,“我這輩子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喜歡過謝觀清,真的太惡心了,長公主既是喜歡他,便好好去陪著他,請不要影響他人。”
“你說什么?”魏綰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聞溪竟然說謝觀清惡心?
聞溪沒再搭理她,拉著聞昭出了宮,正準備上馬車時,不經意間瞥前方的魏循,魏循正看著她,聞溪愣了一瞬,同聞昭道:“阿姐,你等我一下。”
“好。”
聞溪抬腳朝魏循走去,“你在等我?有話跟我說?”
聞溪其實挺莫名的,魏循竟然會在這等她,明明昨夜這個人還生氣走開了。
魏循薄唇輕啟:“你很意外我會在今日開口?”
今日他的每次開口,聞溪的神色都很是意外。
“還好。”聞溪感覺有點怪,魏循在這等她,就是為了問這個?果真是位高權重,那么閑。
“但謝觀清沒那么容易死的。”
“你也沒想讓他這樣死不是嗎?”
聞溪訝異一瞬,彎唇笑了,“一開始,我真以為你是純看戲的。”
“你若能穩得住,我便不會多言。”
“……”此話什么意思,聞溪懂。
魏循凝著聞溪清明雙眸,唇間輕扯:“今日,我給你搭了那么大的一個戲臺子,你是不是得給我點什么東西以作回報?”
“……”
第59章 第59章一更
聽魏循這樣說,聞溪愣了一瞬,轉而明朗,“原來如此。”
她還以為是魏安重視,不想,竟是這般。
瞧著魏循此刻模樣,微微彎著身子與她對視,說出的話很淡卻又有幾分認真。
東西?回報?魏循的心思不要太明顯。
可聞溪又哪里是會被人輕易拿捏的人,揚眉一笑:“我可沒讓你幫我,今日有你沒你,結果都是一樣。”
“……”
“那你昨夜找我做什么?”
“難道不是你一直跟在我身邊嗎?”
魏循眸光微凝,笑意越發深:“你從什么時候知道的?”
聞溪道:“從你出現在我身后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也就是那天見完蘇沫后,出酒樓的那一刻,聞溪就知道魏循在附近了,當時以為,他在附近是有事,不想,她回將軍府的路上,魏循仍舊在,她當時便蠻意外的。
以魏循的脾性,她真的以為,那夜之后,他們二人再也不會有什么交集了,不想,魏循在第二天就來找她了。
雖沒有出現與她見面,但聞溪知道,魏循是來找她的。
魏循直起身子,靠在馬車上,問:“那你找我是做什么?”
沒等聞溪開口,魏循又道:“誰又欺負你了,你又想弄死誰?”
“……”
聞溪道:“不是欺負我,是欺負你。”
“?”魏循莫名,嘴角卻有笑意,欺負他?聞溪這話什么意思?為他抱不平?
“南梁六皇子跑到你皇兄面前造謠你。”
“……”
魏循愣了一瞬,抖動著肩膀笑出聲來:“他難道不是說,鎮國將軍府的二小姐三更半夜不睡覺,去了西街,翻墻入了永親王府?”
“……”
聞溪咬牙:“這件事你也知道?”
本來,她想著魏循不出現,她就假裝不知道好了,但誰知道,蘇錦竟然跑到魏安面前亂說一通!聞寂之都誤會了!她氣的不行,她從未招惹過這個蘇錦,他卻在背后給她穿小鞋,簡直過分!
是以,她才去找了魏循,畢竟此事也關魏循,本想與魏循合作一番,誰知道,她話都還沒說完,魏循就生氣走開了。
如此,她便也懶得繼續說,只想著等解決完了謝觀清這件事,再解決這群南梁人就行了!
“早就知道了。”魏循懶懶答道,只是瞧著聞溪氣的呼吸不平的樣子,嗓音含了笑。
“你還好意思笑?”
“那你還好意思造謠我。”
“我什么時候造謠你了。”
“剛剛。”魏循道:“蘇錦明明說的是你翻我的墻,他欺負的是你。”
“……”
“沒事。”看聞溪越發生氣了,魏循笑聲越發大,話語盡量說的清晰:“此事不會傳出去的。”
“……”
“馬上三月了,可以喝到竹露醇了,若你實在生氣,我殺了蘇錦給你助興?”
“……”
聞溪輕哼一聲,“什么叫給我助興,此事,又不是只是我一個人。”
“行。”魏循頷首:“那就為我二人助興。”
“……”
三言兩語之間便定了一人生死。
聞昭遠遠看著這二人,一人唇角含笑,一人眉頭微皺,面色也還算平靜,畫面也有幾分溫和,以為二人在說什么常事,不禁彎了彎唇,她現在已經不是很討厭魏循了。
“我回府了。”聞溪道。
魏循垂眸瞧著手心的福瑞菱花,上面還有溫度,是
聞溪剛剛取下來的,說是用此來回報,魏循氣笑了,這是想與他撇清關系?魏循手心緩緩收緊,抬眸看向前方聞溪的背影,眸色漸深,精光一閃而過,是勢在必得。
這個福瑞菱花很快就會以另一個身份被聞溪收回去,魏循不禁想了下那個時候的聞溪,會不會氣的又揍他?
想著,魏循撫著面頰又笑出聲。
也沒事,小姑娘手心軟軟的,打一百個巴掌也不見得疼。
……
*
聞溪與聞昭并未回鎮國將軍府,而是徑直出了城,出城后,馬車便駛得飛快。
不過一會,馬車便停下了。
聞溪掀開馬車簾子朝外看了會,才起身下了馬車,聞昭隨她一同下去,二人四下看了看,才朝前方去。
空氣中彌漫著腐朽味和惡臭,聞溪皺了皺眉,走了兩步,一眼便見前方亂葬崗尸體橫堆。
“你在這等我。”聞昭制止了聞溪的步伐。
皇浦司的牢獄里每日都有人死,又或是查案時碰到,對此,她并不害怕。
聞溪也沒再上前。
聞昭走到死人堆里翻找著,周圍靜悄悄的,時不時有鳥兒聲傳來,冷風幽幽,吹打在人身上,莫名的覺得陰森。
“這里。”不知過了多久,聞昭聲音才響起。
聞溪已經走過去,二人一同扶起沉沉閉眼的一人,若有人在這,定當震驚,這人竟是今日被皇浦司捕快帶入宮的國師府的那個影衛。
二人將人帶上了馬車,一刻都沒有停留,徑直回了城。
馬車上。
聞溪迅速拿出一顆藥丸塞進她口中。
“怎么樣?”聞昭問。
“朝顏說,服下后,大約夜里就會醒來。”
聞昭松下一口氣,“今日瞧著謝觀清那模樣,我心情很是舒暢,心頭也不禁感嘆,楚楚在阿兄身邊竟然學了那么多?”
這一手易容術真是一絕,任誰也想不到,那個遍體凌傷的影衛竟然是楚楚假扮的。
聞溪笑,“她不算是影衛,也不常在汴京露面,此事交給她,最合適不過。”
“我說呢,你怎么突然用她了。”先前,聞溪留著楚楚都是用來練武的,而楚楚也算是她們姐妹三人的習武師傅,聞瑤現在都還在跟著楚楚習武呢。
聞溪笑,“當然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啊。”
“今日之事。”聞昭嘆了一聲:“阿爹估計會生氣。”
原本,可以不讓聞寂之知道的,但她拿出了那兩封信,而聞寂之根本沒仿寫,那是聞溪的筆記,之所以如此大膽的又拿出那封信,是聞溪的凌摩唯有他們自家人可以看得出,還是要仔細去分辨才能,旁人不行。
“實話實說就好了。”聞溪道:“阿爹會理解的。”
聞昭頷首,“那謝觀清那邊呢?我總覺得他并非那般簡單,今日之事,他其實并不是我們所想的那般。”
“是與不是不重要,看明日就好了,明日的汴京肯定會亂的。”
“……”
到了鎮國將軍府,二人先去了望月閣,才將楚楚送進屋里,就有丫鬟進了望月閣,見到二人,恭敬道:“大小姐,二小姐。”
“何事?”聞溪知道這是何氏的丫鬟,淡淡問。
“將軍要見二位小姐。”
“……”
姐妹二人對視一眼,簡單換了身衣裙,才去了前院,何氏的丫鬟來喚,聞寂之當是與何氏在一起的,何氏的院落凌心閣,二人抬腳進去時,聞寂之正與何氏用膳。
“阿爹。”二人恭敬喚了聲。
聞寂之沒有開口,反倒是何氏站起來了,為聞寂之夾了塊肉,笑道:“將軍從回府便沒說過話,妾身還以為是發生了什么事,不想,竟是阿昭與小溪惹了將軍不快?”
“阿昭,小溪,還不與你們阿爹道歉?”何氏嗓音溫和。
“阿爹。”聞溪抿唇,“此事……”
對上聞寂之沉沉目光聞溪說不下去了,聞寂之顯然氣的不輕,不想聽任何有關此事之話。
無奈,怕他氣壞了身子,聞溪只能乖乖道歉:“阿爹,對不起,我不該隱瞞阿爹的。”
“……”
“你錯的是這個嗎?”聞寂之終于開口,聞溪這是道歉嗎?她壓根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又看向聞昭。
聞昭也趕忙道歉:“阿爹,此事與小溪無關,是我硬要瞞著阿爹的。”
“……”
“你們二人是要氣死我嗎?”聞寂之一拍桌子,怒道:“滾去祠堂跪著,沒有我的吩咐,不準出來!”
“不行的阿爹。”聞溪道:“我明日還有事,后日再跪行不行?我跪兩天。”
“……”
“你還想做什么?”聞寂之氣的瞪大眼。
“……”
“你帶著她們二人下去!”聞寂之吩咐一旁何氏:“去祠堂跪一夜!”
何氏好似被嚇到了,趕忙頷首:“是。”
聞溪還想再說話,聞寂之又朝她看來,無奈,她沒有再開口,轉身去了祠堂。
何氏走在二人身側,婢女嬤嬤跟在身后。
瞧著二人模樣,她好奇問:“你們二人怎么把你們阿爹氣成這般?”
語氣不像剛才的溫柔關心,倒是有幾分幸災樂禍。
二人并不搭理何氏。
何氏也不生氣,轉而道:“璟嘉世子與阿瑤的婚事定下來了,這幾日,你們二人要收斂些。”
說著,看向聞溪:“小溪,你與謝觀清一事,已經讓外面的人瘋言瘋語,這幾日,不要再生事端,丟將軍府的臉,你自己倒也就算了,可牽扯到阿瑤總是不好的。”
“母親此話何意?”聞昭冷冷皺眉:“可莫要太過分了。”
“阿昭,你與我說話就這般態度?”
“母親想要什么態度呢?”聞溪冷笑,“阿爹面前一個樣,我們面前一個樣,母親這是在做什么?變戲法嗎?不好意思,我們完全不感興趣!”
“何必于遷怒于我呢?”何氏道:“又不是我逼著璟嘉世子喜歡阿瑤的,阿昭自己也沒本事……”
“姨娘!”聞溪厲聲打斷她的話,已經很多年沒這樣喚過何氏,何氏一愣,反應過來,頓感羞辱,想要開口,卻見聞溪走近她,不自覺的后退兩步。
聞溪的聲音落下:“我給你點臉,喚你聲母親,你可別逼我對你動手。”
何氏瞪大了眼。
身后婢女嬤嬤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聞昭下意識掃了眼四周,冷聲道:“今日之事誰敢到阿爹面前亂嚼舌根,我撕爛她的嘴。”
“是。”婢女嬤嬤齊齊應聲。
“聞溪,你敢對我動手?反了天了!”何氏不可置信:“我好歹……”
聞溪打斷她:“小的時候,你不是總說是因我喪心病狂,所以很多人都不喜歡我嗎,今日,你可別逼著我真的喪心病狂弄死你。”
“……”
何氏面色一變,心跳在那一刻都停止了,下意識的看向四周,見除了婢女外只有她們三人,心頭微松。
聞溪的聲音又傳了過來,“看在阿爹也還算喜歡你的份上,我可以饒過你一次兩次,但你別給臉不要臉。”
“有這個時間,不如多花心思想想,怎么才能讓阿爹對你不產生厭惡,我這張嘴啊,藏不住事,沒準,一個不開心,就把有些事跟阿爹說了。”
“……”
第60章 第60章世上哪有好人
祠堂內香煙繚亂,有些暗。
聞溪提起裙擺在蒲團上跪下,聽到關門聲,不禁長嘆:“阿爹也太狠心了吧,連點吃的都不給,我今天都沒怎么吃東西。”
聞昭回頭看了眼外頭若隱若現的身影,“再忍忍,等入夜了就有吃的了。”
聞溪仰了仰頭:“也不知道阿音和阿芷會給我帶什么好吃的。”
“她們是最了解你的人了,肯定會有鳳梨酥。”
聞溪滿意了,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笑出聲。
“笑什么?”聞昭輕輕拍了拍她腦門:“列祖列宗面前,嚴肅些,不可嬉戲。”
聞溪收了笑,規規矩矩的跪著,“我剛剛在想,阿音阿芷來給我們送吃的時候若是被阿爹發現了,阿爹會不會讓我們四個一起罰跪?或者挨什么刑
罰。”
“……”
“有可能。”聞昭也沒忍住,倒不是想笑四個人一起罰跪,她是想到了聞寂之氣的跳腳的樣子。
“我感覺我們有點過分了,阿兄走的前一夜,還讓我們照顧阿爹呢。”
“……”
聞溪抿唇:“等明日清晨,我去跟阿爹解釋,今日是何氏在場,我不想多說。”
這樣的事,知道的人多了,哪天引火上身。
“何氏說的那些,我并不介意,以后不必為我與她起沖突,不論如何,她現在是鎮國將軍府的當家主母,我們離她遠一點就可以了。”
“只怕是我們遠離,她故意湊近。”
聞昭看向聞溪,抿了抿唇:“小溪。”
“嗯。”
“阿姐要跟你道個歉。”
聞溪看了眼聞昭,就知道她要說什么,淡淡道:“那件事與你無關,我不怪你,也不怪阿兄。”
“當年,是我和阿兄……”
“不是的,不要為我而自責,不是你們的錯,我現在很好啊,一天天的很開心。”
瞧著聞溪唇角含笑的模樣,聞昭眸色隱隱泛起心疼和愧疚,沒再開口。
聞溪輕輕閉眼,笑意淡了些,這樣難得的清凈,很舒適,也沒什么不開心的。
關于謝觀清,她勢在必得,此人絕對活不過三月。
*
何氏回到凌心閣的時候聞寂之已經不在了,她面色當即陰沉下去,聞溪那賤蹄子竟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喚她姨娘?
這一聲姨娘將她拉回很多年前,自己還為妾時,聞瑤與聞祁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經歷那么多的痛苦,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二人喚她人母親,喚她姨娘!
那種不甘與痛苦唯有她自己知道!
好不容易擺脫了那段痛苦,聞溪的兩個字又不停撕扯著她。
徐嬤嬤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低聲勸慰:“夫人別生氣,這二小姐性子一向如此,口無遮攔的。”
何氏冷哼:“口無遮攔?我好歹是她母親,她竟然敢那般口氣和我說話!你剛剛看到了嗎?她竟然想對我動手,真是反了天了!”
“夫人管不了她,自然有人能管。”
徐嬤嬤話音剛落,屋內便響起一聲“啪。”
看到何氏臉上的巴掌印時,徐嬤嬤驚呆了,一時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去!”何氏道:“告訴將軍,我被聞溪打了一巴掌,因此舊疾復發。”
何氏這些年常常會覺頭暈難受,又夜夜噩夢,不敢一人入睡,是以,聞寂之從戰場回來后基本都是歇在她屋里,府內除她以外還有一個小妾,三年前入府的,這么幾年,聞寂之也就去過她那里一次,還只是半夜,后半夜便因著何氏舊疾復發而回來了。
“還不快去?”何氏已經躺在小榻上了,這般看上去,倒是萬分虛弱。
徐嬤嬤終于反應過來,趕忙點頭應聲出去時不忘讓守在外頭的婢女去喚了大夫來。
終于等到天黑了,祠堂外有腳步聲靠近,聞溪眼神一凜,這個腳步聲可不是白音和白芷,與聞昭對視一眼,二人呼吸放輕,回眸看去。
“咚咚咚。”敲門聲,同時而來的還有不同尋常的叫聲,像是鬼魅,在這黑夜,有些滲人。
聞溪當即起身,將門拉開,外面一片漆黑,根本無人,她眼神凌厲:“何人在此裝神弄鬼。”
眼前一抹白紗飄過。
聞昭皺了皺眉,“再不現身,就別怪我動手了!”
寒風陣陣,白紗飛揚時不時劃過二人面頰,如同鬼魅的幽深。
等了會,還是不見有人出來,聞溪正想將白紗扯下,那白紗卻縮的極快,不過一瞬便消失不見。
聞溪被氣笑了:“阿爹,你好幼稚。”
“……”
聞昭一愣,“阿爹?”
尾音拉的老長,滿滿的懷疑,阿爹在這裝神弄鬼?怎么可能?
“小溪…”她正想問,遠處便有一人一人走來,臉色當即變了,果真是聞寂之。
一瞬間,不知臉上是何種表情,“阿爹,你在干什么?”
聞寂之倒是不像白日那般,大概率是氣消了,掃了二人一眼,目光最終落到聞溪身上,皺眉問:“你什么時候膽子變得這么大了?”
聞溪好笑:“我膽子一直很大的好嗎?”
“可阿爹記得你以前怕黑,怕鬼啊。”
“……”
“合著阿爹今天整這么一出,是為了嚇我啊?”
“不然呢?你不是挺厲害嗎?我得看看你到底多厲害。”聞寂之哼哼:“阿昭,你說是不是?”
聞昭無奈笑出聲:“阿爹不生我的氣了?”
“我們阿昭這般聽話,阿爹怎么會生氣。”雖是夸聞昭,可這話又意有所指。
“阿爹是說我不聽話嗎?”聞溪哪能聽不明白。
“我五個兒女當中,就屬你和阿瑤鬧騰,這幾日不知怎的,她好像變乖了些,長大了,只有你,性子一如既往,半分不知收斂。”
“在阿爹面前,干嘛要收斂。”聞溪伸手摟著聞寂之的手臂,“反正阿爹也不會真正生我的氣。”
“你看看她說的什么話,真是氣死個人。”聞寂之罵道,眼底卻是含了笑。
聞昭也笑了。
“那阿爹本來就不會真正跟我生氣嘛。”
聞寂之冷哼一聲,抬腳進入祠堂,三人在蒲團上坐下,聞溪最先開口,跟聞寂之道歉又解釋今日之事,承認了的確是陷害謝觀清。
“可阿爹,我不覺得我有錯。”聞溪脊背挺直。
“小溪可以告訴阿爹,為什么覺得構陷他人,這般的小人行徑沒錯嗎?”聞寂之看著此刻的聞溪,她雙眸清澈又深沉,似是掩藏了很多事,他嗓音也平靜下來,很想知道,在聞溪的心里,這樣的事為什么會沒錯?
“阿爹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你似乎變了很多。”
明明以前的聞溪,不論因何,也斷不會做這種事,她心底也是覺得做人應該坦蕩,而不是偷偷摸摸。
“阿爹。”聞溪卻是反問:“人真的一定要有那么多的枷鎖嗎?為什么別人可以用這種方法對付我,而我不行呢?對我來說,我這也不叫小人行徑,叫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
“你可以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去贏,也可以不去管謝觀清,何必讓自己沾上不干凈的事呢?經過刺殺一事,我也能感覺得到陛下比以往更信任鎮國將軍府了,阿爹在汴京,鎮國將軍府會安然無事的。”
“小溪當要清清白白的,做一個好人。”這是聞寂之的生氣所在,他不想聞溪沾上那些。
“可阿爹,這世上真的有好人嗎?”
“……”
“用阿爹舉例,阿爹心懷萬民,多年來,只想為萬民博一個安身之所,是以,在南越是很厲害的大將軍,十足的大好人,可在他國人眼中呢?”
“再說謝觀清,他可問天神,造福百姓,可在我們眼中呢?”
“還有那些大臣,誰心里清清白白的?誰又剛正不阿?官場之上官官相護,只多不少,謝
觀清活到現在,難道不是我們南越這個身份最高的人護著?”
“所以阿爹,哪有好人?”
聞溪道:“只是壞的程度不一樣罷了。”
“你竟是這樣想的?”聞寂之皺眉:“想法太過偏激了。”
“何處偏激?”
“你只看到了表面,內里群臣萬分團結,只忠于君王。”
“那是阿爹,不是所有人。”聞溪扯唇:“阿爹猜猜,如果鎮國將軍府被冠上謀反罪,全府血流成河的時候,那些平日里與阿爹交好的大臣會如何?誰信阿爹?誰又會為阿爹說話?誰又會為我全府收尸呢?”
聞寂之一怔,聞溪的眼底似乎有一層很淡的悲傷,她說的這些話好似親身經歷過一般,可當他仔細看去時,又沒有了,他心頭不知為何,微微一疼,心底還是不認同聞溪這話,世上怎么會沒有好人呢?
他護了南越一年又一年,不就是南越處處好嗎?值得他為之舍命。
聞寂之長嘆一聲:“先回你院中休息,等阿爹想想。”
他要想想該怎么和聞溪說,聞溪的想法已經偏離了曾經,她似乎不相信所有人,怎么可以呢,要相信愛,才能有愛,否則,會孤單很久的。
出了祠堂,聞寂之輕輕同聞昭道:“今夜陪她睡。”
“……”
聞溪皺眉,聞寂之是誤會什么了?莫非以為她想不開,有些無奈,世上本就沒有什么絕對的好人,她覺得的好人,在別人眼中或許并不是,就拿魏循來說,在她這里,魏循幫她過,救過她,他們一起渡過最孤獨的那三年,可在整個南越,人人恨他啊。
而聞寂之呢,應該是一個所有人都該承認的好人,可是呢,有的人就覺得他該死,因為他打了無數的勝仗,可笑不可笑,甚至,有的百姓還會恨他,為什么來的那么慢?
聞溪與聞昭回了望月閣的路上,一眼瞧見提著食盒在長廊上左看右看的白音與白芷,聞溪道:“你們二人做什么呢在這。”
聽到聞溪聲音,白音白芷愣了一瞬,“二小姐從祠堂里出來了?”
“怎么了?”
“奴婢與白芷那會正準備去祠堂呢,卻見將軍過去了,便沒敢進去。”
“……”
幾人一同回了望月閣,沐浴過后,餓了一天的聞溪正準備吃點東西,何氏身邊的徐嬤嬤又來了,不像以往,此時的她,鼻孔蹺的比天都高。
“將軍請二小姐去凌心閣。”
聞溪將筷子重重放在桌上,沒完沒了了,冷著臉起身,聞昭也站起身來,眉頭緊皺:“這么晚了,估計是有什么事。”
“我管她什么事,再沒事找事,我就對她不客氣!”
進入凌心閣,聞溪眉頭一挑,人挺多啊。
聞寂之,聞祁,聞瑤,何氏,四人在她與聞昭進來時,齊齊看向她二人。
“阿爹。”聞溪頓了頓,又淡淡喚了聲:“母親。”
“長姐。”聞瑤與聞祁同時起身,喚道。
聞昭掃了二人一眼,輕輕嗯了一聲,目光卻落在何氏右邊臉頰的巴掌印上,又看向聞寂之微沉的面色,大概已經知道是個什么情況了。
是以,她率先開口:“不知阿爹喚小溪過來何事?”
聞寂之看向聞溪,“你去祠堂的路上做了什么?”
“什么也沒做。”聞溪聳肩。
“聞溪,以往阿爹不在府中時,你不尊阿娘便也罷了,今日阿爹在府中你還敢如此?”
“我做什么了?”
“你還好意思問?你竟敢對阿娘動手。”
聞溪皺眉,這才看向何氏,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白日里還好好的何氏,此刻竟虛弱成這般模樣?臉上還有一個巴掌印。
聞溪好笑:“你臉上的巴掌,我打的?”
何氏輕輕搖頭,卻也沒有回答,而是看向聞寂之,手心輕輕撫著他手背,聲音輕輕:“將軍,別與小溪生氣,不過是我說了些重話,她不樂意聽,所以才……”
聞寂之沒有開口,只是聽著何氏的話面色越發陰沉了。
“不樂意聽就打人!”聞瑤冷嗤:“簡直目無尊長!”
聞溪沒心情搭理聞瑤,抬腳走向何氏,又問:“母親,你這臉上是我打的?”
“沒事的小溪,母親不怪你……”
話還未說完,另一邊面頰便挨了一巴掌,清脆的巴掌聲,令在場之人瞪大了眼。
聞溪笑道:“阿爹看,我是習武之人,手指會比平常女子的手指粗些,而我的手心更要小些,與旁邊這個完全不一樣,由此可證明,母親這邊臉上的巴掌不是我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