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刺殺
“天啊!二小姐,大小姐!”白芷又焦急探頭往前看時,終于看見兩個熟悉身影,可情況并不樂觀。
聞溪攙扶著聞昭,二人衣裙上都有血跡,尤其聞昭,面色還是慘白,看上去虛弱又狼狽極了。
白芷忙小跑著前去攙扶起聞昭,又看看聞溪,心下擔憂不止。
“先進去。“聞溪道。
“好。”白芷連連點頭,與聞昭的婢女丁香一同攙扶起聞昭,進入帳篷。
“奴婢去和將軍說一聲,讓請一個太醫過來瞧瞧才行。”丁香眼眶通紅,扶著聞昭坐下便道。
“丁香。”聞昭忙喚住她:“不可。”
“今夜的事別讓阿爹知道了,以免他擔憂。”
“可是,大小姐流了好多血啊。”丁香哽咽道。
“無事。”聞昭扯了扯唇:“將醫藥箱拿來,你替我止止血便好了。”
“去喚小七過來。”聞溪吩咐白芷。
“是。”
丁香忙站起身,只顧著傷心,竟是忘了聞溪身邊有一個大夫的。
聞溪上下打量聞昭,面頰手腕都被擦破了皮,背上的血跡是那日受罰沒好全,又摔入洞穴中,不慎裂開的,她明明很疼,面色卻是不顯,像是極力隱忍著。
“傷口還疼嗎?”聞溪蹲下身,輕聲詢問。
聞昭搖頭:“讓小七來看看就好了,不要讓阿爹和阿兄知道。”
“你身子還沒好,怎么會來冬狩?”聞溪想了想,還是問道,既是沒好,為何又不好好休息呢?
“去年冬狩,我們不是約好,今年,我要給你射一只小鹿嗎。”
“……”
“所以今日你去狩獵,便是為了這個?”
聞昭頷首。
正說著,小七拿著醫藥箱進來,輕輕掀起聞昭的長裙,瞧著那觸目驚心的傷痕,微微皺了皺眉:“可能會有點疼,忍著點。”
“好。”
冰涼刺痛之感襲來,聞昭身體不由得顫了顫,有些疼,一時沒克制住,叫出聲來。
聞溪深吸一口氣:“怎么摔下的馬?”
“馬兒受了驚嚇,我便被甩了下去,不慎落入洞穴之中。”
“馬兒為何
會受驚?”
聞昭卻是不說話了,聞溪又問:“除了司馬文沁還有誰?”
“……”
“這半年來,你身子本就不好,背部還受了刑,武功完全無法用,都這樣了,為何還要去狩獵?就算去,怎么不跟阿爹或者阿兄說一聲?我也在,就算要去,為何要與司馬文沁那些人同行?你不知道她們那些人心思從來就不正嗎?”
聞昭緩緩抬眸瞧著對面的聞溪,雖在罵她,可眸底的擔憂又顯而易見,她是在為她擔憂心疼,聞昭看清這樣的情緒時,傷口的疼痛一下子好像輕了很多,眼眸越發酸澀。
小溪沒有不理她,她在擔憂她。
“嘶。”聞昭疼的呼出聲。
“再忍會。”小七道。
聞昭額頭沁出了冷汗,聞溪伸手握了握她冰涼的手背。
“好了。”小七收了醫藥箱:“這幾日不能碰水了。”
聞溪道:“你們先下去吧。”
“是。”
帳篷內只剩姐妹二人,聞溪瞧著發絲凌亂,狼狽不已的聞昭道:“我幫你簡單擦一下身子。”
聞昭也未拒絕,任由聞溪所為。
“小溪。”她緩緩開口:“你還在怪阿姐嗎?”
“……”
聞溪動作微頓,不語,她其實也不會形容自己此刻心情,怪不怪呢?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當她知道聞昭遇到危險時她是焦急的,當看到聞昭滿身傷痕時,她是又氣又心疼的。
“當日之事阿姐可以解釋的。”聞昭聲音里透了顫意:“阿姐與謝觀清也不是你想的那般,阿姐從未想過與你爭搶什么。”
聞溪眉心微皺,并不贊同聞昭此話,她從未覺得聞昭在和她搶什么,也不甚在意,以前的她,就覺得聞昭若是要,便盡管拿去就好了,反正她與聞昭從來就不分彼此!
“阿姐承認,有的時候會有不甘,但這是人之性不是嗎,生而為人,怎么可能會沒有不甘不怒不憤不恨?但阿姐真的從來沒有想過傷害你,阿姐想要保護鎮國將軍府每個人的心是與小溪一樣的。”
不然,她也不會一定要入皇浦司了,隱功夫,示孱弱,也是不想惹來陛下猜忌懷疑,雖說這半年是真的弱了,但以往,即便是危險時刻,她也從來沒用過武。
“阿姐的意思是,阿姐是被謝觀清騙了嗎?”聞溪看向聞昭,終于開口。
“或許,但也是阿姐犯了蠢,竟識人不清,險些害了阿爹。”
“京中人人道,阿姐冰雪聰明,是汴京貴女佼佼者,更勝我不知多少。”
“不。”聞昭搖頭:“我從來就比不過小溪。”
“小溪開朗,明艷張揚,武功在這汴京之中也排得上號,是汴京頂厲害的女兒郎,很多人都喜歡小溪,阿姐亦是,阿娘走的早,從小,阿姐就發誓,會一直保護好小溪的,但阿姐食言了。”
聞昭吸了吸鼻子:“前幾年,阿姐覺得自己不是個好阿姐,竟然弄丟了小溪,這幾年,阿姐亦不是個好的,竟然會對小溪產生不甘來,不止謝觀清,還有阿爹阿兄,他們總是更喜歡小溪。”
聞溪心頭微顫,這是頭一次,聞昭對她說這些話,她將心里那些骯臟全部撕開給她看,這還是她那個溫柔端莊,又遇事從容不迫,自信將她護在身后的阿姐嗎?
她諷笑出聲:“城中之人,每個人口中對阿姐都是贊許,查案高手,皇浦司唯一的女捕快,更是得陛下夸獎賞賜多次,這般榮耀,旁人想要都不能得,我亦是,阿姐何故要對我不甘?”
就連謝觀清與她在一處時,也偶爾會拿她與聞昭比較,言語之中都是她不如聞昭,她也曾偷偷去看過聞昭查案,那冷肅干凈的身影,利落漂亮極了,幾乎讓人移不開眼。
明明是黑夜,可她整個人好像是會發光。
那個時候,她才明白為何人人夸聞昭,阿爹阿兄看向她時,又為何是那般的驕傲,因為,她也在不知不覺中,為她的阿姐感到驕傲。
“在阿姐心中,小溪勝過所有人。”
“可是阿姐。”聞溪偏眸看向一邊,明明看不到外面任何,可此刻,她好像是看到了這空蕩蕩的漫漫長夜,好像不止今夜,而是前世今生我:“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重來第二次。”
聞昭感受到聞溪這話里透露著絲絲絕望與悲,她心頭微疼,不解為何,想要開口問。
“阿昭。”外頭,忽然傳來聞淮的聲音,二人皆是一愣,互相對視一眼。
回來之時,那方明明暗下,好像是都回了各自帳篷,聞淮怎么在此時來了。
聞溪扯過一旁的白狐大氅換下,然后抬腳出帳篷:“阿兄。”
見到出來的人是聞溪,聞淮十分訝異:“小溪?白音不是說你睡了嗎?”
“我來找阿姐了。”聞溪笑道:“今夜要與阿姐一同睡。
“倒是阿兄,找阿姐與我何事?”
“晚上時沒見你們二人出來。“聞淮也沒多想:“阿兄烤了些烤肉送來。”
“謝謝阿兄。”聞溪語聲歡快:“就知道阿兄對我最好了。”
“看你這貪吃的樣子。”聞淮笑出聲。
“好啦,不早了,阿兄先回去了,你與阿昭要早些睡。”
“好。”
聞溪接過聞淮手中的烤肉,轉身回了帳篷,聞淮瞧著她的背影,搖頭失笑,本想直接回自己的帳篷,想了想,還是去了聞寂之那。
聞寂之正在看兵書,眼未抬:“小溪睡了?”
“還沒有。”
“阿昭呢,聽說今日還去狩獵了,身子如何?”
這兩個女兒,今日說不出來的怪,聞寂之不禁有些擔憂是不是身子不適。
“阿爹不必擔憂。”聞淮彎了彎唇:“我估摸著,兩人是和好了,沒時間搭理旁人。”
“和好了?”聞寂之終于抬眸。
聞淮頷首:“剛剛,我去找阿昭時,見到了小溪,二人要一同睡呢。”
“這就和好了?”
“小溪與阿昭感情極深,從小一起長大,如何不知彼此是什么人呢,此次謝觀清之事,阿昭的確錯的該打,但并非有意,我們知,小溪又如何不知呢,我看吶,小溪真正的生氣點,不是因這個。”
聞寂之皺了皺眉:“小溪沒有親口說,便不要下結論,她若還在介意那事,你也不能對阿昭太好了,以免小溪覺得我們與她不在一條線,日后,連我們也不理了,至于阿昭,做錯了事就要認,她自然會懂的,多冷她幾天,看她日后,還會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如此的輕信于他人。”
聞淮哭笑不得:“阿爹,你這是縱容小溪,拉幫結派呢,阿昭還受了傷,昨日,你沒看見她,委屈的都快哭了。”
“此次,阿昭真的是讓我太失望了,在一眾兒女之中,我對她期望最高,結果,堂堂捕快,半點不敏捷,就算心虛緊張時刻,也當時刻保持頭腦清醒才是。”
聞淮長嘆:“她估計也難受的不行,小溪也不開心,我倒是希望,她二人好好的,快別鬧了,不然,我這一天得跑兩趟,累死個人。”
以往,找到一個另一個必定在身邊,現在一個一邊,可不是得跑兩趟嘛。
聞寂之笑出聲:“作為兄長,為妹妹們累些,還不樂意了?”
“那倒不是。”
“左不過兩個小孩子嘛,身體小,氣也消得快,說不定今夜過后,便真的好了。”
“小孩子?”聞寂之挑眉。
“可不就是小孩子嘛,貪吃又貪玩,愛吵架又愛生氣的。”
聞寂之噗呲一聲笑了:“對,就是小孩子啊,那你明日你再去打兩只兔子,一人送一只。”
“?”
“不對,是三只。”
“……”
“別忘了阿瑤,不然,
她那性子知道了,肯定又來找你鬧,說你偏心,或者,又要與小溪斗個嘴,吵得我頭疼。”
聞淮:“……”
我容易嗎我?我不就疼了?
*
山林間的陽光極好,透過樹葉落在地面,溫暖而恬靜。
聞溪在前方落座之時,便聽到身后貴女討論,好像昨日發生了一件趣事。
昨日冬狩,女子這邊狩獵最多的是忠勇國的嫡女沈漁,魏安大手一揮賞賜,沈漁卻拒絕,說起魏安曾說應允一個要求之事。
魏安愣了一瞬,笑問:“你想要什么?”
沈漁直言:“臣女喜歡永親王。”
“……”
眾人驚訝,又是看戲狀態。
而主人公本人魏循卻是徑直離開,現場瞬間沸騰,朝臣面面相覷,最后,沈漁也哭著離開了。
事情發生在昨夜。
聞溪揚眉,她就說,她怎么不知道呢,那個時候,她估計是去找聞昭了。
今日是最后一天,明日便要回城了,不少人都選擇窩在這飲酒作樂,或是在帳篷內歇息,魏安未在,大家比前兩日都要松弛。
聞溪掃了一眼周圍,魏綰音今日竟然也沒出現,聞溪越發意外了,往常這種時刻,她一定會在場,莫不是因著那日,沒臉見人了?這也不是魏綰音啊,謝觀清亦是不在,這其中透著絲絲古怪,聞溪瞇了瞇眼,起身離開。
“小溪。”楊九州從帳篷內出來,喚住前方的聞溪。
聞溪回眸:“師父。”
“我聽阿兄說,師父會射箭了,原本還想著此次冬狩和師父比比呢,可您倒是好,一日也未出來,您又不喜歡旁人擾你清凈,我就算是想來尋師父也是不敢的。”
楊九州被她這幾句話弄的忍俊不禁,“你不敢?”
“對啊。”
聞溪道:“師父今日出來,可是休息好了?”
楊九州未答,只抬眸看了看這天色,輕聲道:“這天快變了,你回了帳篷內,若是無事不要出來,以免著涼。”
“好。”聞溪瞧著楊九州有些疲憊的面容,也沒再問了。
*
回帳篷的路上,聞溪遠遠瞧見聞昭站在帳篷外等她,忙走快了幾步:“怎么不好好休息?”
“里面有些悶。”聞昭想要伸手去拉聞溪,卻瞥見前方不知何時站了個人,愣了一瞬,忙道:“大人。”
聞溪下意識看過去。
只見,一個青年站在身后,眉眼冷清,身著皇浦司官服,她識得這人身份,霍瑄。
霍瑄打量聞昭蒼白的面色,不過告假半月,身子越發虛弱了。
瞥見裙子之上似是有鮮血滲出,他目光微凝,嗓音冷沉:“受傷了?”
又問:“誰弄的?”
“卑職無事,謝大人……”
聞昭還未說完,便被聞溪打斷:“司馬御史府的司馬文沁。”
“小溪!”聞昭驚了:“你怎么……”
霍瑄冷冷看了聞昭一眼,轉身就走。
聞溪道:“都說霍瑄極其護著皇浦司的人,那司馬文沁就交給他解決好了。”
不然,她還要騰出時間去對付司馬文沁,麻煩!
第32章 第32章遇刺
聞昭受了傷后,便一直想要同聞溪在一起,這一整日,兩個人都在同一個帳篷中。
她在小榻上看關于案件的卷宗,聞溪就在一旁擺布棋局,不經意間瞥見聞溪沉沉的眉眼,她輕輕起身,湊近聞溪,朝棋局看去,卻看不明,因為,這并非普通的棋局。
若是旁人瞧見定然會震驚,因為,這是靈棋占,聽聞靈棋占可探人過往前塵,又可定人之生死,唯有夜幽國的大巫師才會這樣的占卜之術,而夜幽國破后,靈棋占朝就此失傳。
卻無人知,曾經夜幽國的大巫師此刻就在鎮國將軍府內,還收了聞溪做徒弟,將這靈棋占傳授于她。
聞溪將棋局打亂,聞昭見狀,忙問:“怎么了?”
“轟隆”外頭,雷聲忽然炸響。
聞溪皺了皺眉:“要變天了。”
話音剛落,外頭便響起陣陣驚呼,聞溪率先掀開帳篷簾子。
只見,剛還艷陽四射的天就忽然暗沉下來,如濃濃黑夜般,寒風襲卷,樹枝晃動不停,風中似是夾雜什么聲響,浮過面頰,眼前恍惚一瞬又清明,弄的人心下不知為何,浮起不安來。
聞溪雙眸朝四處看去,她聞到了血腥味。
“啊!”
前方,慘叫聲連連傳來。
緊接著,血腥味便在上空浮起,濃烈的令人作嘔。
“有刺客,護駕!有刺客,護駕!”
聞言,聞溪瞪大眼,趕忙尋著聲音來源處去,聞昭快步往前,擋在聞溪身前朝前方去。
聲音越發近了,血腥味更是濃重。
場景卻不如她心中所想那般,卻也是在看清面前景象時,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愣愣看著此時景,竟是一時無法回神來,心跳砰砰,是被眼前景象所嚇。
饒是面色一直淡然的聞溪,在見到此刻場景時,也是止不住的變了臉色。
只見,今早還滿是威嚴冷肅的高臺之上,此刻竟是鮮血淋漓,宛如斷頭臺,一眾大臣衣袍之上被鮮血侵染,圍成一團,寒冷的面色也遮不住眼底那幾分驚懼。
美酒佳肴與箭矢落了一地,像是發生過慘烈混戰。
而在這般冷漠嗜血又絕望的時刻,一道輕笑聲卻是在眾人心頭蕩漾開來,令人毛骨悚然。
“本王在這。”魏循語聲陰鷙:“誰敢動,敢亂。”
話落,一抹寒光猛然閃過,一顆頭顱落下,緩緩滾至一個大臣腳下,大臣再也強忍不下,口吐白沫,當場暈厥,見狀,身后大臣面色灰白,冷汗直流,差點跪了。
聞溪眼睫輕顫,看向魏循的神色變了又變。
此時此刻,魏循站在正中,腳踩鮮血,長袍亦是被鮮血侵染,手中長劍寒光閃爍不停,鮮血一滴一滴落入地上又濺起水花,他的周身是陰暗,是鮮血,偏偏,他面上還含著笑,打量眾人,整個人顯得陰森又瘋狂
“王爺這是要謀反嗎?”林相沉聲問。
刺客忽然來襲,魏安受傷昏迷,魏循卻在這打殺大臣,不是謀反是什么?
“謀反?”魏循微抬眼,輕嗤:“一群老骨頭,能耐本王何?”
“……”
林相仰天長笑:“我的確不能耐王爺何,但我丞相府絕不會對王爺俯首。”
說著,又看向帶兵將這圍了的聞寂之,冷哼:“好一個鎮國大將軍,竟是不知何時做了他人狗!”
聞寂之皺眉道:“陛下如今昏迷不醒,永親王在此主持,還望林相切莫胡言。”
“殺眾臣主持局面?”這是他為相多年,聽過最大的笑話了,心頭不禁失望透頂,聞寂之竟然與魏循同流合污!
“阿兄。”見聞淮朝她走來,聞溪忙上前幾步,“發生何事?”
阿爹不阻魏循,那此事便不是表面這般,而魏循也不可能會謀反,他若當真想要權勢,何必在江南至久,可今日這般場景……
魏循竟然殺了戶部尚書和吏部尚書!
“阿爹!”是秦施的哽咽又絕望的呼喊。
聞淮沉聲道:“陛下中箭昏迷,眼下,謝觀清正在救治,眾臣疑心是永親王所為。”
聞溪當即了然,忙看向魏循,見他執劍朝著林相去,嘴角雖有笑意,眸底卻是一片肅殺,一步一步往前去,如同索命惡鬼。
“林相若是為這兩人悲哀,那本王便親自送林相下去與之相伴。”
見狀,聞溪顧不得其他,忙快步走至魏循身旁,攥住他提劍的手腕,魏循手腕有血,很是冰涼,聞溪手心止不住輕顫,還是用力攥緊了魏循,拉回他,又喚他:“魏循!”
“……”
魏循未回頭,他身上全是嗜血寒氣,冷而厲,瘋狂而又殘忍,他要殺光所有人!
這般景,莫名熟悉,聞溪喉頭翻滾:“阿循,不要瘋!”
聞溪道:“先去看陛下,不要讓謝觀清與陛下獨處。”
謝觀清不會醫怎么救魏安?這只怕是有人設的局,若魏安當真出了事,魏循恐怕真的要完了,鎮國將軍府亦是不能幸免,整個南越更是會徹底大亂!
聞言,魏循好像才有了反應,他緩緩偏眸看向聞溪,聞溪瞧著他眼底的猩紅與狂風,心口微縮,又湊近他
一步,聲音平靜而緩和:“阿循,不要瘋。”
聲音很低,又很輕,像是默念,又只有他二人能聽見。
“不要瘋。”
“不要殺人。”
“不可以殺害無辜。”
“……”
熟悉嗓音落在耳畔,如那年,魏循手心微動,看著面前人,眼前的所有黑暗在這一刻變得明亮,使他得以看清所有。
少女眉眼如初,擔憂又生怒。
魏循嘴唇微動,下意識的想要喚一人,可到嘴邊又頓住,因為,他突然想起,再也沒有那年了。
四目相對。
魏循換了只手提劍,冷漠的,又毫不猶豫的插入一旁人心口,瞬間,鮮血噴灑。
滾燙鮮血砸在面頰,聞溪心頭猛然一沉。
眾臣回過神后,剛才的強撐,終于在這一刻倒下,慌忙跪了一地,求饒聲響徹整片山林:“王爺饒命。”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不停磕頭,又看向那倒在血泊之中的翰林院侍讀。
唯有林相還好好的站著。
鮮血落在他身上,他身體微顫,卻還是站的筆直,不跪魏循。
魏循扔了手中劍,隨后拿出手帕,緩慢擦去自己雙手的鮮血,純白手帕,碰血便是艷紅,不過一會,整條手帕,便被染紅。
他手上動作未停,雙眸還是盯著聞溪,聞溪垂眸看去,魏循雙手越發紅,不知是擦不去的鮮血還是被他硬生生擦紅的。
聞溪將自己干凈的手帕遞給他,魏循動作微頓,沒有接,緩緩垂眸,瞧著一雙滿是鮮血的手,眼眸深了深,喉間忽而發出不明笑聲,再抬眸,只剩殘忍之氣。
“聞寂之。”他嫌惡的扔了手中帕子,出聲喚。
“臣在。”聞寂之抱拳。
“誰敢動。”魏循一字一句道:“殺!無!赦!”
“……”
剛才靜而詭異絕望的地方,因一人的離開如開了閘的洪水般,驚叫,哭喊,此起彼伏。
*
魏安帳篷內。
婢女太監出出進進,血水一盆接一盆,陳公公看在心里,真是揪心不已,想進去,可魏安昏迷前交代的事還未做呢,心頭沉沉,又朝遠處看去。
終于,一抹熟悉身影出現在眼前。
“王爺!”陳公公幾個箭步沖到魏循面前,忙道:“陛下有話讓老奴交代王爺。”
魏循抬眼看向陳公公:“他醒了?”
陳公公搖頭:“國師與太醫還在里面。”
說著,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道:“陛下說,曾送王爺一物,還望王爺保管好了。”
當時刺客忽然來襲,魏安中箭,他趕忙前去查看,魏安就只跟他說了這話便徹底陷入昏迷。
陳公公其實不太理解魏安怎么會在那樣的關頭讓他與魏循說這樣的話,不解歸不解,話還是要帶到,這是奴才應盡的本分。
魏循冷嗤:“他醒了告訴他,東西本王早就扔了。”
“……”
“王爺!”陳公公瞧著魏循的樣子,忍不住為魏安說話:“陛下這一年來很是不易,您要多體諒陛下啊。”
“不易?”魏循覺得可笑:“還有時間算計別人?”
“王爺!”陳公公急了:“陛下是……”
魏循卻是徑直抬腳進去,陳公公抹了一把臉忙跟上去,心頭止不住嘆,魏循對魏安誤會頗深啊。
帳篷內,熱氣彌漫。
除卻婢女太監,便只有四人,魏循目光落在魏長燁身上,魏長燁也瞧見了魏循,緊皺的眉頭忽而展開,忙喚他:“阿循,快來。”
“刺客可有抓到?”
“死了。”魏循淡淡道。
“竟是敢行刺陛下,皇浦司的人可下去查了?”
魏循不語,看向榻上的魏安,安靜的閉著眼,面色毫無血色,一動不動,先前不覺,此刻看,竟是發現,不知何時,他瘦了這樣多。
大許是被病痛折磨的。
魏長燁解釋道:“箭矢之上有毒,國師與太醫已經在盡力解毒。”
一旁太醫道:“得盡快回宮才行,有幾味配藥只有宮中有,可眼下,陛下身體如此虛弱,馬車顛簸,怕是……”
太醫未說完的話,幾個人都能聽懂,在魏循沒進來時,太醫也與魏長燁說過,可得不到一個答復,如今魏循來了,便又說了一遍,聽聽魏循意思,才好進行下一步。
謝觀清也道:“此毒兇猛,若是五日內無法解毒,陛下怕是會徹底昏迷不醒。”
魏循在塌邊坐下,“那便都滾出去。”
“……”
帳篷內的三人都是一愣,似是沒明白魏循所言。
“準備回宮。”又聽魏循道。
“阿循。”魏長燁皺眉:“這事可要三思,若是路上出了什么問題,或是再遇刺客……”
“滾。”魏循喉間冷冷吐出一個字。
“……”
“阿循。”魏長燁不悅:“陛下安危不是小事,你不可如此無理取鬧,輕易下決定,得問問眾臣才是。”
“問吏部尚書還是戶部尚書?”
“……”
魏長燁氣息微頓:“當然是林相一眾老臣。”
魏安又不是一人的陛下,他是萬民之父,安危更是南越眾人最為擔憂的,林相幾個老臣輔佐了三代君王,這般要緊時刻,當然要與幾個老臣商量再做決定,否則,不論是誰言,都會被人猜忌。
魏循并未聽取魏長燁的,朝一旁陳公公道:“傳令下去,即刻回宮。”
“是。”陳公公忙應聲。
聞此,魏長燁也不再說,只是看著魏安的神情,臉色止不住的擔憂。
得知要即刻回京的消息,眾人非但沒有大松一口氣,反而更是不安了,陛下怕是有危啊。
一場冬狩也就此結束。
第33章 第33章“你何時有了這樣多的秘……
聞溪上馬車后,掀開簾子,往前看去,一輛輛馬車緩緩往京中的方向行駛,聞寂之帶兵在一側護著,來時的松弛歡樂,此刻只剩下沉重。
馬車簾子忽然被人從外掀開,是聞淮。
“阿兄。”
他不該是在魏安馬車旁保護嗎?
聞淮在聞溪對面坐下,壓低聲音道:“陛下就在這附近,我在這,才是不顯眼。”
聞溪一愣,心頭漸漸明朗。
“今日之事到底怎么回事?”聞溪又問聞淮,魏循此次在眾人面前殺了三位大臣,更是得罪了林相,而聞寂之還與他站在一處,消息一經傳回京中,不論魏循還是鎮國將軍府怕是都會被人猜忌辱罵。
“魏循怎么會無緣無故殺了兩個尚書大人?”
聞淮回想當時局面:“我回來時,現場已經混亂,陛下中了一箭,侍衛要將陛下抬下去時,永親王才來,他阻攔侍衛觸碰陛下,眾臣紛紛指責之后,他才讓人將陛下抬下去救治,后來,不知誰起的頭,紛紛說,陛下受傷之事與永親王脫不了干系。”
“更甚者說永親王意圖謀反,吏部尚書與戶部尚書怒罵永親王,極為難聽,永親王便動手殺了戶部尚書,之后,便是你們回來了。”
“我就說,魏循怎么可能會突然發了瘋。”聞溪道:“阿兄,此次,我看著倒是像有人故意做局。”
“那是一定的,霍瑄已經帶人前去追查了。”聞淮說著,上下打量聞溪:“倒是小溪,好像很了解永親王?”
剛才,他可都瞧見了。
習武之人,聲音即便小,還是能靠嘴形探出大概話語,他們二人像是認識很久,亦不是他所想那般,唯有魏循一人有想法。
聞溪抿唇,凝著婉間銀鈴,坦誠道:“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們。”
“我走失江南的時候,是被一人救下,才得以再次回到汴京。”
聞溪這么一說,聞淮只要稍微一想便能猜到了,因為,魏循也是從江南回來的。
“原來如此。“這下,他總算
是明白,魏循對聞溪那莫名情感的由來,也是又一次后悔,當初,沒有勸聞溪,導致讓聞溪與謝觀清那樣的人在一起。
聞溪不說話了,雙眸一瞬不瞬盯著被風吹起來的簾子一角,一人面容若隱若現,她一怔,手心緩緩收緊,本來亂了的腦海越發凌亂,不知為何,此刻,她的眼前,全是江南光景。
她輕聲問:“阿兄,你能不能幻想出魏循這樣的人,在一個小街角為人作畫,只為賺那幾兩銀子的場景?
“……”
“那年,是我的十歲生辰……”
江南的天很藍,樹葉很綠,河水更是清澈。
那是她頭一次過生辰,身邊只有一人。
魏循被她纏了好久,總算答應,今晚給她買好吃的,再給她買最喜歡的銀鈴手串。
她高興的直說好。
日暮時分,魏循還在為最后一個客人作畫,她便自己拿著銀子去買鳳梨酥,那天的傍晚很是漂亮的,有人卻殘忍的要將它打破。
那些人真壞啊,很討人厭。
搶了她的銀子,還打她。
那條街有些偏,她不知道魏循怎么發現她的,又找了她多久,只記得,那個時候天已經很黑了。
“小溪!”少年焦急擔憂的聲音在耳畔傳開。
她終于哭出聲:“魏循。”
魏循見到如此狼狽的聞溪,氣息在那一刻止住,他克制著情緒,輕輕擦去聞溪面上的臟污:“對不起,我不該讓你一個人的。”
平日里脾氣很差的人,在那一刻忽而變得柔和,又一遍遍安撫她:“不要害怕,我殺了他們。”
就連這樣殘忍的話也是如此的溫柔。
那是第一次,聞溪看見魏循殺人,也是終于明白,為什么周圍的人見到魏循總是用異樣的眼神看他,為什么說他的畫都是用鮮血而畫,原來,他真的會殺人,并且殘暴的可怕。
回去的路上,魏循背著她。
聞溪瞧著魏循面上的傷痕,心疼的直道歉。
“對不起,我將你辛苦掙的銀子弄丟了。”
魏循搖頭,從胸前掏出一個盒子遞給她,聞溪接過打開,只見,里面躺著一對銀鈴手串,她驚道:“你買了?”
“嗯。”
“你從哪里拿來的銀子。”
“之前攢下的。”
“銀子都拿來買這個了,我們明天怎么辦?”
“我還可以掙。”
“……”
聞溪抿唇,心下有些愧疚,動了動身子,勾著頭想去看魏循,剛好魏循也朝她看來,聞溪一呆,下一瞬,魏循的聲音清晰入耳:“小溪,生辰快樂。”
“……”
*
“有刺客!護駕!”外頭,聞寂之冷肅的聲音突然響起。
緊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刀劍聲。
聞溪與聞淮對視一眼,聞淮當即掀開簾子出去,聞溪亦是掀開簾子朝外看,只見,一路往前去的馬車,忽而分散開來,往周圍不同分岔路去,或是去往林中,刺客來襲,驚呼尖叫不停,馬車反倒未亂,而是有條不理的朝各方駛去。
她定睛看去,才發現,不知何時,每輛馬車的駕馬之人不知何時都換成了身著鎧甲的京羽衛。
而聞寂之就在那輛華貴又顯眼的馬車周圍,馬車駛的飛快,像是焦急膽顫,絲毫不敢停下,聞寂之與京羽衛亦是死死護著不讓任何一支箭矢或是黑衣刺客有機會靠近,越發這般,刺客越發涌入眾多,直朝那馬車而去。
可那馬車其實空無無人。
她能看出,旁人必然也能,這調虎離山的計只能維持大概半柱香。
聞溪當即起身出去,朝正打落兩支箭矢的聞淮道:“阿兄,你去阿爹那里。”
聞淮皺眉:“小溪?”
“阿爹那里堅持不了多久的。”聞溪道:“不需一會,刺客便會察覺,從而分散來此。”
箭矢而來,聞溪忙抽出匕首,想要將其打落,哪知,箭矢如此鋒利,竟是直穿這堅硬匕首,聞溪手腕被震的發麻,她垂眸凝著穿透匕首的箭頭,藍光幽幽,仿佛一條毒蛇,猛烈而蟄伏,隨時準備取人性命。
“小溪!”聞淮忙將手中長劍扔給聞溪。
聞溪接過,雙眸凌厲掃向周圍,刺客立于高處,染毒箭矢齊下,他們只能護衛,無法反擊,此時此刻,危險與血腥將他們包圍在此。
可魏安在這里,他們必須要盡快出去。
好在,刺客是分散開來,殺出去,應當不是什么難事,只要聞淮與聞寂之將那群眾多刺客劫殺在那,不止這邊,任何一路馬車,都會安然的回到汴京。
箭矢速速而來,聞溪忙飛身至魏循與魏安所在馬車之上,執劍與之抗衡,不讓箭矢有機會靠近這輛馬車。
她沉聲道:“阿兄要將所有刺客攔在那里,我會護著所有人平安入汴京城。”
若聞淮與聞寂之兩名大將同在,刺客會更相信,亦是能夠拖延更多的時間,聞寂之與聞淮拖的越久,魏安越是安全。
“阿兄,不要擔憂。“聞溪手中利劍寒光襯得她眉眼越發凌厲:“我就站在這里,不會讓任何人受傷。”
聞淮瞧著聞溪堅定又寒涼的雙眸,喉頭翻滾,不等他開口,兩道女聲又同時響起。
“阿兄,你盡管去。”
“阿兄,你盡管去。”
“……”
如此熟悉。
聞溪回眸看去,是聞瑤和聞昭,她這才發現,這條路唯有四輛馬車,其中三輛還都是鎮國將軍府的,愣了一瞬,便反應過來,緊接著,聞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喚:“聞祁!”
“在。”
一人騎馬上前,手上利劍已經染血。
這是重生后,聞溪第一次見到聞祁,聞瑤的親生哥哥,亦是她的阿兄,是與聞瑤一樣,極其不喜歡她的阿兄。
聞溪有些意外,聞祁竟然一直在她們身側。
那這條路將徹徹底底是她們鎮國將軍府的人。
聞淮聲音冷沉:“護著所有人平安入汴京城,若誰傷了……”
不等聞淮說完,聞祁便道:“我死。”
“……”
聞淮放心離去。
“京羽衛何在?”聞祁朗聲道。
“在!”一隊京羽衛朝他涌來,在馬車周圍站定,手中劍抵擋前來箭矢。”
“護眾人,殺出去!”
“殺!”
震天殺聲,猶如此刻有千軍萬馬。
“身子不好便退進去,別拖后腿!”聞祁聲音冷硬,不知是對誰說,聞溪皺了皺眉,下一瞬,聞昭與聞瑤紛紛飛身至她身側,護在馬車之前,就連簾子被寒風吹起,也無法讓人窺見到里面之景。
三人執劍,京羽衛在側,將這馬車團團圍住,聞祁帶八人在前方,寒風呼嘯,箭矢與利劍摩擦,余光瞥見一抹藍光擦著聞瑤手臂過,聞溪忙一把將人拽到身后,上下打量她,面色微擰:“好好在里面呆著!”
刺痛感襲上心頭,聞瑤忍不住痛呼出聲。
“箭上有毒!”聞昭面色大變,收了劍,忙扶住聞瑤。
“進馬車。”聞溪道。
話落,馬車簾子便被被人從里面掀開,是魏循走了出來,“都進去。”
聞溪看他一眼,才朝一旁聞昭道:“你們二人進去。”
聞昭四下看了看,眼下,已經沒有剛才的那般混亂,箭矢亦是少去,他們已經短暫恢復安全,而聞瑤又受了傷,得趕快處理才行,卻是不敢入此輛馬車,而是飛身至她們原來的馬車上。
“陛下如何了?”聞溪開口問。
魏循不答反問:“你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不要讓魏安與謝觀清獨處。
聞溪當然知道魏循指的是什么,她道:“等平安回到京中后,我去找你,再與你細說。”
此時,并不是個說話的好時候,而且關于謝觀清這件事,她還怕魏循不信她,這樣的話說出去,整個汴京,估計都沒人信。
這么多年,魏安的病一直都是謝觀清治的,結果,
他竟然不會醫……
“聞溪。”魏循瞧著前方的平靜,眸底幽幽,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會,才又開口:“你心思何時這般深,何時又有了那樣多的秘密。”
“……”
第34章 第34章“是啊,本王意圖謀反。……
“陛下不在馬車中!”前方,一輛馬車內,一道冷漠的聲音響起,與外面的混亂急切不同,此刻馬車內平靜又安逸,唯有冷氣環繞。
“該死!”一雙如同淬了毒般的眼睛環顧四周,瞧著四處分散的馬車,已然難找到魏安在何處,咬了咬牙,也只能道:“撤吧!”
*
聞溪等人抵達汴京城的時候,已經子時。
汴京城的夜,又黑又冷,寒風如一把匕首刮的人臉疼,聞溪下意識的伸手撫摸面頰,一抹寒涼襲卷心頭,指尖濕潤,她眼睫顫了顫,竟是下雪了。
汴京即便是冬日也很少下雪的,今年卻已經下了好幾場,瞧著面前的風雪,也不知為何,總是令人沒來由的產生悲哀之感。
馬車行駛在道路的聲音在這黑沉沉的夜中顯得格外的清晰,轱轆轱轆作響。
“聞祁。”聞昭掀開馬車簾子,看向一旁的聞祁道:“阿瑤受了傷,你先帶她回府吧。”
聞祁翻身下馬,聞瑤顫抖的聲音就在此時傳了出來:“阿兄。”
他輕輕嗯了一聲,“阿兄帶你回家。”
聞溪看著聞祁接過京羽衛手中的韁繩,駕馬要帶聞瑤回去,她偏眸看向一旁的白音:“阿音,你同小七一起回去。”
“是。”
聞祁皺眉看了聞溪一眼,未語,徑直駕馬先帶著聞瑤回了將軍府。
*
前方,忽而發出亮光,聞溪看過去。
火光繚繞,本是黑夜,此時,卻如白晝,全城眾人好像盡在。
“是禁衛軍與皇浦司的人。”聞昭道。
聞溪皺眉,他們才到城外,宮中之人便來接了魏安回宮,由聞寂之護送,那此時,皇浦司與禁衛軍的人齊聚在城中,是為什么?
這般瞧著,倒像是在等人。
她下意識看向對面馬車之上的魏循。
雪花將魏循墨發染白,他神色一如剛才,冷而厲,瞧著前方,一直盯著他的人。
皇浦司官服,黑靴,面容冷血無私,是霍瑄,而他身后是禁衛軍與皇浦司捕快,還有已經歸城的一眾文武大臣,就連不少百姓也在,眾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魏循眉峰微挑,笑出聲來:“諸位是在這等本王?”
火光將整條長街照明,光下的一張張面容都是凝著魏循,神色太清晰了,是怨是恨又是厭。
“今夜恐怕要勞煩王爺跟臣走一趟了。”
霍瑄騎馬上前,將一塊令牌展示在眾人眼前,赤黃色令牌之上,一個循字落在上面,那是南越皇室代表身份的令牌。
他冷冷道:“陛下在狩獵場遇刺昏迷不醒,而這令牌是皇浦司的人在刺客身上搜到的。”
魏循只看了一眼,語聲幽幽,似乎毫不在意:“不過區區令牌,與本王何干?”
霍瑄喉間發出輕笑:“王爺無故殺三臣,按照南越律法,是殺頭的罪,而,王爺身上還有刺殺陛下嫌疑,無論是哪一個,王爺都要跟臣入一趟皇浦司,等候陛下發落。”
這話才出,一旁禁衛軍便有了動作,回來之時,他們坐了各自馬車,魏安不在,那里,便只有魏循一個人,他被禁衛軍團團圍住,聞溪緊盯魏循,沒一會,便聽到魏循狂妄的聲音。
“若本王不呢?”
“那臣便只能真的得罪王爺了。”
“呵。”魏循笑聲在整條街蕩漾開來,如雪花落在心頭,令人心頭顫了顫。
文武大臣警惕瞧著他,不明所以,禁衛軍亦是面面相覷,霍瑄皺了皺眉。
“狼心狗肺!”人群中,不知道誰這么道了句,緊接著,便有一顆石子落在魏循身上,竟然有人敢往魏循身上扔石子,聞溪看過去,卻不見那人,倒是因著這話與這石子,百姓被帶動了,紛紛往魏循身上扔東西,禁衛軍絲毫沒有要阻止的跡象。
見狀,聞溪當即要下馬車,卻被聞淮制住:“小溪,不可。”
聞溪回眸。
“此時,鎮國將軍不適合再站到永親王身邊去。”
聞溪瞧著魏循若隱若現的五官,手心微微收緊,她當然明白聞淮的意思,只是心下止不住的擔憂,魏循此刻只有一個人,而他面前,是所有討厭他的人,他們朝他扔石子,嘴里說著難聽之語。
魏循卻還在笑,他的笑從來不溫柔,他的笑冷厲殘忍又暴躁,此時,卻平靜的說著令人頭皮發麻的話:“是啊,本王意圖謀反,你們有誰不滿嗎?”
此話出,聞溪面色驟變,下意識喚他:“魏循!”
她一時不明魏循想做什么,只能出聲,想要打斷他的話,可魏循好像是聽不見,繼續道:“本王行刺陛下,就連鎮國大將軍都是受本王脅迫。”
聞溪瞪大眼,魏循是不是瘋了?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這三句話,哪一句不是殺頭的大罪,她不信魏循看不出,這個局是沖著他的,可他不退,卻主動跳進去?為什么?
定定瞧著魏循的側顏,又不經意間與他對視上,聞溪手心一點一點泛冷。
魏循真的是瘋了。
一旁的聞淮聞昭也被驚到了,紛紛看向魏循。
周圍眾人,很久才回過神來,百姓與眾臣堆里發出一聲驚呼之后便是竊竊私語,辱罵之聲如利劍,盡數朝著魏循去。
“與陛下同胞,竟然下此毒手!簡直喪盡天良!”
“南越唯有陛下一個君主,絕不會承認這樣冷血狠辣的人!”
“禍害就是命長,他竟是沒死在當年的藩王之亂中。”
“身為皇室中人,一國太子,國家危難之時,理應首當其沖,當年,他站出來赴死,我還為他難過多時,哪知,多年之后回來,卻是這般模樣!”
“他還不如死在外面,南越從來就不需要這樣的皇室中人。”
“我看,當年藩王之亂便是因他而起,簡直是南越克星!死了算了!”
“陛下還是太良善了,一直包容他!”
“此次,他敢行刺意圖謀反,陛下一定會殺了他!”
“殺了好,我定要大放炮竹慶賀。”
聲聲入骨,魏循唇角笑意始終未變,居高臨下瞧著一雙雙痛恨他的眼睛,語聲令人心驚肉跳:“恐怕要讓諸位失望了,本王不止不會死,還會在死前,先殺了你們這群礙眼的東西!”
“……”
聞言,霍瑄面色一變。
“拿下!”禁衛軍統領當機立斷,生怕魏循真的動手。
瞬間,人心惶惶。
“住手!”就在此時,一道威嚴的女聲從后方傳來。
眾人回眸看去,只見,一頂轎攆緩緩出現在眾人眼前,群群宮婢,太監在側。
“見過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眾臣忙跪地叩首。
在太監的一道落轎聲中,轎攆才緩緩落下。
簾子被嬤嬤從外掀開,一只纖細的手伸出,火光之下,太后一身華服,面容雍容華貴,通身自帶威嚴,令人不敢直視。
她淡淡掃了眼跪了一地的群臣:“平身吧。”
然后,才看向不遠處的魏循,往日好看又干凈整潔的長袍在今日有些狼狽,面頰之上點點血跡,看上去,兇狠無比,如同一頭餓久了的狼。
魏循朝她看來。
她愣了愣,若非身旁的杜嬤嬤輕聲喚了喚她,險些回不過神來。
太后深吸一口氣,抬腳走至魏循身前,壓了壓心頭的怒氣與心痛,沉聲問:“刺客一事可是真的?”
“……”
“真的是你所做?
“你刺殺你皇兄?”
她一連串的問,似是不可置信。
魏循不語,只是瞧著太后,眼底烏青很重,近日生了病,聽聞是夜夜難眠,魏安每日都會去陪她,太后亦是看著魏循,眼眶微熱,真是心疼死了,偏偏,這般時候,她卻不能護魏循。
“說話!”太后強忍聲音里的顫意,心頭不禁祈禱,魏循能看懂她的神色,聽話一些,說一句不是,只要一句,她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護著魏循。
魏循還是沒有開口,他不說,旁人卻能,以林相帶頭,朝臣紛紛開口,將狩獵場魏循如何殺大臣,如何阻止旁人救治昏迷的魏安,一件一件與太后說明。
“他們說的可是真的?”太后攥緊拳頭。
魏循嘴唇微動,終是開口:“太后既是聽見何必再問?”
這般語氣,若非
眾人曉,誰信他們是親生母子?
太后一顆心沉到了谷底,“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當然。”
聞言,大許是氣極,每每宮宴之上見到都是極為溫和的太后,揚手就要打到魏循面上,再次對上那雖冷但熟悉的眉眼,太后瞳孔微縮,手掌在半空中頓了一瞬,咬了咬牙,巴掌還是落下,卻不是面頰,而是脖頸處。
力度之大,令她手心直發麻又泛疼,攥成拳頭,死死盯著魏循:“你瘋魔了不成?敢打殺大臣?跟哀家回宮!安兒一日未醒,你便一日不能出宮!”
“……”
“要殺便來吧。”魏循避開太后想要來拽他的手,淡淡道:“我人就在這。”
“……”
太后瞧著面前這個語氣半分不知收斂,將生死說的跟用膳一樣平靜的兒子,嘴唇氣的直發抖,又想要打他,可當對上他那雙眼睛,就好像看到很久很久之前,始終下不了手。
最終,她閉了閉眼,冷冷道:“陛下一日未醒,永親王便一日不可以出永親王府,霍瑄,你派人守著,盡早查清楚刺客一事。”
霍瑄抱拳:“是。”
回宮的路上,太后面色不甚好看,杜嬤嬤好話說盡,安撫著她的心緒,太后卻始終不發一言,直到路過西街口,太后才抬眸,看向那一片漆黑的地方,鼻尖酸澀難忍:“他怎么如此不省心?怎么就一點不懂哀家的心!身邊危險重重,哀家想要保他,他卻還如此的與哀家置氣!”
說著,又不禁苦笑:“他這是恨哀家。”
恨到連一聲母后也不愿意喚,曾幾何時,魏循最喜歡粘著她。
“娘娘多心了,王爺怎么會恨娘娘呢,王爺只是不明白娘娘心思,如若王爺知道娘娘心思定不會如此了,奴婢可是記著,王爺幼時的時候雖然調皮,卻也是最孝順娘娘的。”
太后沉沉嘆出聲,吩咐道:“你告訴他們,即日起,都到阿循身邊去。”
太后口中的他們,杜嬤嬤當然知道是誰,卻不贊同,皺眉道:“娘娘,那是先帝留給您的,是給娘娘的最后退路,眼下陛下昏迷,朝中定然不安,娘娘的安危最為重要了,若是有人……”
“宮中有禁衛軍,聞家父子也在,出不了什么大事。”太后道:“你瞧瞧今夜那些人,倘若哀家不護阿循,誰能護他?”
第35章 第35章回京
這一夜的汴京城注定是熱鬧的,冷漠的。
聞溪回到望月閣時,白芷忙為她褪下沾了雪的大氅,“奴婢讓人備了熱水,二小姐先梳洗一番,然后好好休息吧,若是受了涼,可就不好了。”
聞溪道:“一會讓小七過來見我,”
“是。”
待聞溪梳洗好,換了身干凈的衣裙出來,小七已經在外間等候。
“聞瑤身上的傷如何?”聞溪在椅子上落座,接過白芷給她遞的熱茶,輕抿一口。
“無大礙。”小七道。
聞溪輕輕頷首,看向一旁的白芷白音:“你們二人先下去休息吧。”
“是。”
“今夜這般時刻,你要見我不是為了問這個吧?”待屋中只剩下二人,小七看向聞溪,開門見山問。
聞溪不反駁,只靜靜盯著她,良久,才開口問:“你信我嗎?”
小七愣了一瞬,“若是不信,我是不會跟在你身邊的。”
她有的是辦法離開。
聞溪有一瞬的意外,小七這個人防備心很重,雖這幾日都與她在一處,她也沒有把握說,小七是信任她的。
“你待身邊人都不錯。”小七道:“你和我阿爹一樣,都是一個好人。”
她這幾日在鎮國將軍府時就看出來了,這望月閣內的婢女都很喜歡聞溪,聞溪亦是,她性子雖張揚,做起事來又絲毫不手軟,可卻從未對身邊人生怒或者疾言厲色。
“七歲。”聞溪回想了下,才緩緩開口:“那一年,你當是五歲,彼時,你與你阿爹還住在城南的一條巷子里,但我那日見你之時,是在城外,你與你阿爹離別。”
說著,她又上下打量小七,伸手指了指她腰間的布袋:“當時,你腰間掛的是一個粉色布袋,上面繡著兩只小兔,小兔特別,竟是藍色,我記了很久。”
聞言,小七垂眸從胸前拿出壞了卻仍舊舍不得扔的一個布袋,熟悉之物就在眼前,聞溪頷首:“是這個。”
“我還知道,你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小七面色微變,她是信聞溪,可當聽聞溪這般細細說出來時,還是沒忍住,忙伸手去抓聞溪手腕:“那我阿爹此刻在哪里?你能不能幫我找找我阿爹?
“我找了他好久啊,都找不到。”
她和阿爹已經分別太久了,當年阿爹阿娘想法不一,總是起爭執,阿娘想要游歷天下,救萬人,而阿爹卻只想安穩汴京,誰也不讓,因此,大吵一架后阿娘決定離開汴京,她跟著阿娘離開,阿爹送她們到城外,分別時,阿爹說等等他,他會去找他們的。
誰知,兩年過去,也不見阿爹來尋她們,期間除了信件再無其他,她與阿娘走過很多地方,救了好多好多人,夜里,她與阿娘坐在草原上,她看得出,阿娘在期待,也能看出濃烈失望,可阿爹還是一直沒來。
再后來,阿爹的信件越來越少,直至再也沒有。
去年,阿娘死在她懷中,最后一句話,是讓她來汴京找阿爹,現在,已經半年了,她找遍了汴京所有地方,就是不見阿爹的身影。
聞溪垂眸凝著含淚祈求她的小七,緩緩伸手扶起她彎下的肩膀,她知道這樣的結果對一個十六歲的少女來說是晴天霹靂,可她還是要讓她有一個心理準備,有時候希望抱得太大,往往失望越深。
聞溪深吸一口氣,“小七,我必須殘忍的和你說一個最壞的結果。”
“……”
“你阿爹或許已經遇害了。”
小七淚水終于滾落,耳畔,還是聞溪的聲音:“那日,你見到的謝觀清,或許就是兇手。”
“他曾是我的未婚夫,我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他還是乞丐,再次遇見,他就被你阿爹收留了,后來,他便成了人人口中醫治好陛下的神醫,如果你真的確定他不會醫,那他很有可能就是搶了你阿爹的功勞。”
不然怎么都說不通不會醫,又落魄無家的他會能醫治好陛下。
對外,謝觀清的醫術是祖傳,可聞溪卻知道,他的醫術一直都是旁人教的,謝觀清說,這是他最深的秘密,告訴她,也換她的一個,這樣,他們就是世上最好,最親密的人。
回首曾經,聞溪沒忍住笑出聲,滿滿諷意,暗罵自己。
那日,還感動到你了,也是蠢的沒邊了,怪不得阿爹老說,出門在外,不可言真,不然,什么時候被騙了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我阿爹那么好,他救了好多人呢。”小七瞪大眼。
好多人說他會長命百歲的。
“我說的是最壞的結果。”聞溪瞧著小七淚水不斷,抿了抿唇又道:“也有可能,你阿爹此刻也同你一樣,在尋你。”
但這幾率太渺小了。
如果謝觀清真的是頂了她阿爹的功勞,以謝觀清那樣的人,絕不會留活口。
小七擦去面頰淚水,并沒有因為聞溪剛才的話而緩和心緒,其實,她不是沒有感覺,只是不敢信。
“那我該怎么做?該怎么做才能找到阿爹?又或是為阿爹報仇。”
聞溪瞧著剛還因著阿爹而難過不已的姑娘,此刻竟是漸漸冷靜下來,問她要怎么做,愣了一瞬。
見聞溪不說話,小七忙道:“聞溪,你說過會幫我的。”
“我一定會幫你。”聞
溪道:“因為,我也很想要謝觀清的命。”
“那……”
“明日,若是陛下還未醒,我讓人帶你入宮,你可有把握醫治好陛下?”
小七心頭一跳:“讓我進宮?”
“陛下在狩獵場遇刺,中箭昏迷至今未醒,這期間,謝觀清一直在側醫治,你說他不會醫,那他怎么醫治陛下?這些,你不想知道嗎?若你成功救了陛下……”
“可是,誰信我呢?”小七皺眉。
她途徑列國時,總是遇見旁人看她年紀小不信任她,不給她醫治的。
“你以為,我為何讓你提前準備解藥,然后用最快的法子去救魏綰音?”
小七怔了一怔,瞬間就明白了,“你一直在……”
心頭止不住的驚訝,聞溪竟然一直在布局。
“是。”聞溪道:“若此次你再救好了陛下,你便會得陛下信任,更有機會接觸到謝觀清,又或是進入太醫院。”
到時候,想要拆穿謝觀清不會醫術,可不是輕而易舉?
“我不想當太醫。”小七道:“我想救很多人。”
當了太醫便只能在宮中,這不是她喜歡的生活。
聞溪笑了,揉揉小七的發頂:“你如此善良,老天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小七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濕意,抿了抿唇道:“你既是知道我的名字,那以后就喚我叫朝顏吧。”
“好。”
“此后,我們是不是就是一條路上的人了?”
“比起路人,我更喜歡家人兩個字。”
家人…
朝顏喉頭翻滾:“我比你小兩歲,喚你名字亦是覺得生疏,你既是用了家人二字,那日后,我能不能喚你阿姐?”
“阿姐?”聞溪有一瞬的愣神,又歡快應下:“好,這世上還沒人這樣喚過我呢。”
“你不是有一個妹妹嗎?”
聞溪撇了撇嘴:“那死丫頭才不會這般喚我呢。”
“……”
*
“啪啦!”杯盞破碎的聲音響徹皎月閣。
“是傷口疼嗎?”聞祁皺眉,雖對聞瑤隨意摔碎茶杯的舉動不喜,但還是耐著心問。
聞瑤攥緊拳頭,說的咬牙切齒:“阿兄,聞溪肯定在罵我!”
“……”
“罵你做甚?”聞祁不解,即便他也沒多喜歡聞溪,可今日這般時刻,阿爹阿兄都入了宮,聞溪總不能什么也不干,就在那罵聞瑤。
“罵我蠢,罵我壞,罵我拖后腿!”聞瑤動了動身子,語聲嬌蠻:“阿兄你看,我耳朵都紅了,定是她在說我壞話!”
“……”
聞祁捏了捏眉心,有些無奈:“先休息,明日再說。”
“那阿兄要幫我報仇。”也不知想到什么,說著說著,聞瑤竟是委屈起來:“她老是仗著阿兄不在,就欺負我。”
瞧著她要哭,聞祁在一旁坐下,輕聲安撫:“不哭,阿兄幫你就是了。”
聞瑤抹了把臉,重重點頭,就像是一直被人欺負的人,終于有了一座大靠山,面上忍不住揚起笑意,可這笑還未怎么漾開,便被一道冷聲打斷。
“你倒是還好意思哭!”
聞瑤身子一縮,聞祁忙起身,看向來人,恭敬喚道:“阿娘。”
何氏目光在二人身上掃過,最終又落到聞瑤身上,“此次冬狩前,我怎么告訴你的?讓你好好呆在府中,你偏不聽,現在落了一身狼狽,還好意思在這哭?”
“阿娘。”聞祁不悅道:“阿瑤很喜歡騎馬,若要她呆在府中,她定會覺得煩悶,此次,阿瑤很是厲害,與我一同護著陛下回京,您就看在她這般勇敢的份上,別與她生氣了。”
“勇敢?”何氏笑出聲:“我看她是蠢!”
“此次冬狩,璟嘉世子未去,她去做甚?有那個時間,不知道與世子多多相處,讓大婚日子早些訂下。”
“阿娘,我……”
何氏打斷聞瑤想要說的話,語氣淡淡的又像是命令:“明日,璟嘉世子要陪忠義侯夫人去南安寺進香,你收拾得體些,去南安寺為你阿爹求一求平安。”
“阿娘。”聞瑤抿唇,小聲問:“下著雪呢,我身上有傷,可不可以不去啊?”
“為什么不去?事情敢做現在還害怕了?覺得丟人?”何氏言辭犀利,像是一把刀,“我看你腦子是不清楚了,今夜也別睡了,去祠堂跪著好好反省反省!”
“阿娘!適可而止!”聞祁面色難看至極,站在聞瑤身前,一字一句道。
“你也是膽子大了?”何氏一巴掌甩在聞祁面上,怒道:“我還沒說你,多久了?聞淮已經是驃騎大將軍,你是什么?不過他手底下的一個百夫長,你知道外面怎么說你們兄妹二人的嗎?我十月懷胎將你們二人生下,還要因你們被人明里暗里的冷嘲熱諷!我圖什么?”
“我做那么多,又都是為了誰啊,不都為了你們兩個不爭氣的?真是反了天了,還敢反駁我。”
“阿兄!”聞瑤瞧著聞祁臉上的巴掌印,心頭驚了驚,忙掀開被子下床,“阿娘別生氣,我聽阿娘的就是了。”
何氏冷哼,吩咐外頭婢女:“送三小姐去祠堂。”
“……”
聞祁想要再開口,手腕卻被人拉了拉,垂眸看去,聞瑤朝他輕輕搖頭。
“阿娘,不必了。”聞瑤看向何氏:“祠堂的路我識得,很晚了,讓他們都回去休息吧。”
“……”
第36章 第36章以后,再也不騙他了
出了院子,聞瑤才發現自己沒帶傘,腳步頓了頓,卻也沒回頭,就這樣,淋著雪走在去祠堂的路上,夜有些黑,她有些怕,但也未停頓,身影慢慢隱于黑夜。
上空浮著她的輕嘆和安撫之語。
“沒事的聞瑤!明日出府的時候偷偷吃點好東西!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走著走著,她忽然蹦蹦跳跳起來,嘴里不停念著沒事的沒事的!
再走快一點就到祠堂了!
長廊拐角處,忽然聽到前方有聲音傳來,有些熟悉,她抬眼看去。
“大小姐放心,還熱著呢。”
“還是得快些,若是涼了這味道就變了,小溪嘴巴挑的很。”
是聞昭和丁香,她們應當是要去望月閣。
聞瑤腳步緩緩停下,不知道為何,她突然想轉身繞道離開,而她也這般做了,只是才轉身,身后便有人喚她。
“阿瑤?”聞昭緩緩走來:“你怎么在這?”
“我不能在這嗎?”聞瑤下意識掃了眼丁香手里的托盤,話出口,冷漠又刻薄。
聞昭并未介意聞瑤語氣,只是皺了皺眉:“你受了傷,外面這樣冷,怎么還出來?身邊也沒跟個人。”
聽著聞昭的關心之語,聞瑤嘲諷笑出聲:“怪不得人人都在夸長姐,長姐在做人這一塊的確沒的說,都這般討厭我了,還能出言關心,阿爹阿兄此刻又不在這,何必偽裝。”
“你有時候真是無理取鬧,再這般說話,我要生氣了。”
聞瑤不語,冷哼一聲,就要離開,聞昭卻是攥住她手腕,偏眸瞧著聞瑤,橫眉怒目,倔犟又蠻橫,明明以前,她不是這樣的。
聞昭回想了下,自從出了璟嘉世子這件事后,她就沒怎么好好和聞瑤說過話,每次見面,她與聞溪都要斗嘴吵個不停,而她除了拉架就是拉架。
今夜,瞧著她一個人走在長廊里,莫名孤獨,她心頭也不禁軟下,溫聲道:“阿瑤,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
“那件事,我也知道你的難處,我更是從未怪過你,真的。”聞昭輕輕撫摸聞瑤冰冷的手腕,“在我心里,你和小溪都是一樣的。”
聞瑤面容一顫。
“你今日很棒,阿姐阿兄都很高興的。”聞昭今日,沒想過聞瑤也會站出來,畢竟,她看著跋扈,實則膽子很小,說難聽點,就是欺軟怕硬,那般肅殺時刻,她會站出來,真的令聞昭很意外,也由衷的高興。
“果然,我們鎮國將軍府的女兒就是最勇敢的。”
“……”
“我要去望月閣找小溪,你跟我一同去吧?”聞昭還是想讓她們幾個人都是和和氣氣的,不要總是那么多的爭吵。
“我不去。”聞瑤甩開聞昭,繃著臉道:“我要去祠堂。”
“去那做甚?”聞昭不解。
“……”
“是母親罰你了?”見她不說話,聞昭猜道。
“嗯。”
“母親為何罰你?”
見聞瑤不語,聞昭又道:“你在這等我一會,我先把吃的送去給小溪。”
說著便快步而去,路上還時不時回頭,“阿姐馬上回來,你等等。”
聞瑤看她一眼,目光又落在托盤之上的東西,香氣四溢,腳步聲與溫柔之語漸行漸遠,聞瑤垂眸輕嘆一聲,也抬腳離開。
*
“大小姐,二小姐已經睡下了。”
“既是如此,你將這粥溫著,明日待她醒了喝。”
“……”
朝顏今夜不想一個人待在那陌生屋子,便來了聞溪屋內,聽著外面人離開,她才看向躺在塌上的聞溪:“你和你阿姐關系不好嗎?”
聞溪搖頭:“倒也不是。”
“那你為什么騙她睡了?”朝顏躺在小榻上,有些好奇的繼續問,大許是這半年來,頭一次,在這樣的夜里,她說話還會有人回,她便格外的話多。
“我阿姐叫聞昭,旁人提起她時,不是說她厲害就是聰明,就連我阿爹阿兄也是,汴京有很多人說,我不像她妹妹。”聞溪想了想,道:“的確不像吧,她十五歲時就入了皇浦司。”
“你阿姐那么厲害?”朝顏眼睛亮了亮,“那如果我讓她幫我找人,她是不是也能很快找到?”
“厲害的人也會犯蠢,也會被人騙的團團轉。”
“啊?”朝顏一愣:“被誰騙了?她這樣的人,不應該啊。”
聞溪不說話。
“那你是因為這個生她的氣嗎?”
聞溪翻了一個身:“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是不是喜歡一個人雙眼真的會變得盲目。
“哦。”
“……”
“你怎么翻來覆去的?”朝顏聲音又響起。
這次,聞溪沒有答,屋內漆黑一片,看不清周圍物,她眼睛睜著,不知為何,又忽然想起魏循來。
想起,今夜隔著禁衛軍看見的那雙眸。
黯然沉冷,又瘋狂,試探,最后,甚至還有絲絲死氣。
他是故意的。
聞溪手心微微收緊,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當時的魏循心里在想什么。
他看向她時,她其實想要過去的,可聞淮提醒了她。
如果她現在只是聞溪,只是江南的小溪,那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站在魏循身邊,就像那年,街坊鄰居大罵魏循無故殺人,恨他入骨,甚至要在夜里要放火燒死他時,她很怕,還是站到了滿身狼狽的魏循身前。
那個時候,她那么小,武功也還沒有那么好,但她還是敢站在魏循身前,護著他,與一眾人對罵,甚至打架。
可今日,她是鎮國將軍府的二小姐,一言一行都代表了鎮國將軍府,她不能在有證據證明魏循刺殺陛下之時,再站到他身邊去。
聞溪深吸一口氣,她與魏循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魏循可以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只要她開口,他就會幫。
而她,需要權衡利弊。
想著,聞溪還挺愧疚的,在汴京重逢的時候沒有好好跟他說話,她曾經理解過魏綰音,卻沒有理解過魏循。
也不知道這幾年,他有沒有像在江南時那般了……
今夜,他又能不能安然入睡呢。
聞溪輕嘆一聲,罷了,此次,再拉他一次,以后再也不騙他了。
*
破曉時分,遙遠的東方天際漸漸泛白,因著昨夜下過雪,空氣中彌漫濕氣,寒風襲來,冷的刺骨。
“二小姐確定要此時出去嗎?”白芷給聞溪拉了拉身上的大氅,又往她手里塞了個湯婆子。
聞溪頷首。
“那奴婢跟二小姐前去。”
“你們忙你們的。”聞溪道:“我一會就回來了。”
她要去的地方,若是人多了可無法去。
“是奴婢們做錯什么了嗎?”白音抿唇問:“以往,二小姐去哪里都會帶上奴婢們的,怎么最近,無論去哪,都不要奴婢們跟隨了。”
白音忙道:“若奴婢們有錯處,二小姐可要說出來,奴婢們一定改,二小姐可千萬不要不嫌棄奴婢們。”
聞溪笑出聲:“說什么呢?我不過是覺得我一個人可以,一個人好辦事,今日我要去的地方,帶上你們不太方便,放心好了,阿姐跟我去的。”
聞言,白芷白音才放下心來:“奴婢們還以為二小姐不喜歡奴婢們了呢。”
“怎么會?”聞溪道:“我可太喜歡你們二人了呢,長得漂亮,說話好聽,又聰明伶俐,我上哪去找這樣好的婢女呀。”
“二小姐怎么取笑起奴婢們來了。”白音白芷害羞的垂下頭。
“好啦,我走了,你們可要準備好我喜歡的吃的哦,等我回來。”
“奴婢遵命。”
*
聞溪出了院子后,先去了聞昭的明月閣,聞昭一聽到婢女說聞溪來了,忙放下手里的書,提起裙擺就大步走出屋。
一眼見到院中的聞溪,聞昭萬分驚喜:“小溪!你用過早膳了嗎?”
“用過了。”
“昨夜可睡得好?”
“挺好的。”
“阿爹阿兄此時還在宮中呢,你別怕,阿姐在呢。”
一早,聞溪便讓白音出去打探消息了,魏安還沒有醒來,現在,不止是聞寂之與聞淮在宮中,就連文武百官都在,聽說,不少百姓也在武德門外,都在等著魏安醒來。
對此,聞溪還是意外的,魏安竟然如此的得民心,就連文武大臣也如此忠心,在他昏迷之際,也沒有生什么大亂子。
聞昭說了很多話,聞溪不冷不淡的回應著,入了屋后,見里面沒什么人,聞溪問:“你可有法子支開皇浦司的人?”
聞昭一時不明。
“我想見魏循一面。”聞溪又道。
“……”
“有。”聞昭道:“現在去嗎?”
聞溪頷首。
二人抬腳出了院落,路過前廳時,遠遠瞧見聞瑤一個人,一瘸一拐的,聞溪皺了皺眉,朝顏不是說無大礙嗎?
聞昭道:“昨夜我碰見她了,不知道為什么,她被母親罰跪祠堂,我本想帶著她回我院子的,可她不愿意,還差點同我動起手來。”
聞溪皺眉,何氏不是一向疼愛聞瑤?怎么會舍得讓她在病中罰跪?
或許是二人目光直白,聞瑤察覺,下意識抬眸,竟是聞溪與聞昭,她們身上的衣裙是成衣鋪最上等,面容干凈,眉眼又清澈,站在一處很是顯眼,此刻,盯著她的神情,是冷漠淡然又或是嘲諷。
膝蓋的疼痛使她面色越發蒼白狼狽,她不愿看那二人,咬牙挺直身子,走了幾步,好疼啊,還是沒撐住,摔倒在地。
“阿瑤!”是聞祁。
“阿兄。”聞瑤眼眸一酸,淚水就這么滾落下來。
聞祁趕忙扶起她,見她此刻這般模樣,心疼又愧疚,“不哭,阿兄在。”
“阿兄。”聞瑤抱住聞祁,哭道:“我好疼,我不想去見璟嘉世子了。”
“那就不去。”聞祁安撫她:“阿娘那里我去說。”
“別怕,阿兄帶你回院子。”
聞瑤吸了吸鼻子,莫名的,她突然想問聞祁:“阿兄,你討厭我嗎?”
“怎么會呢?”聞祁溫聲道:“阿兄最喜歡阿瑤了。”
聞祁與聞淮是兩個不同的性子,聞淮性子溫柔,而聞祁性子冷漠,唯有對聞瑤才會有溫柔的一面。
聞瑤哽咽:“我什么也不會,脾氣還很差,又跋扈,很多人不太喜歡我,就連阿娘也……”
“那有什么,阿瑤是這個世上獨一無二的人。”聞祁笑道:“我們阿瑤最厲害
了,一會兒,阿兄給你做點好吃的。”
聞瑤一驚:“阿兄會做吃的了?”
“那當然了,阿兄這半年可是學了不少本事呢,你別小看阿兄。”
聞言,聞瑤愣了一瞬,噗嗤一聲就笑了,看著聞祁,她認真而乖巧道:“阿兄,謝謝你。”
第37章 第37章“阿循,好好活著。”……
永親王府。
聞溪與聞昭才入巷口便遠遠見到不少皇浦司的捕快都在附近守著,聞昭輕聲道:“你先在這等我。”
“好。”
聞昭抬腳走過去,眼尖的捕快瞧見她,“聞捕快?”
其余捕快因這聲音也紛紛看過來,見到聞昭,忙走到她身邊:“聞捕快怎么來了?這是告假結束了?”
皇浦司的人從來沒有因為聞昭是女子而看輕她,反之,他們佩服又歡喜。
聞昭將帶來的熱餅分給他們,笑道:“我知道你們幾個今天在這,這不,特意做了些熱餅來。”
捕快們一個一個接過。
“要我說,還是咱們聞大捕快好,記掛兄弟幾個。”
“可不嗎?”
聞昭道:“大家都是皇浦司的何必說這些,我剛來的路上還遇見了大人呢,大人同我說在對面酒樓定了酒菜,要請大伙喝酒呢。”
捕快們訝異:“當真?”
來皇浦司那么久了,霍瑄還從未請他們喝過酒。
“自然是真的。”
“那這里怎么辦?”
聞昭道:“我不是來了嗎?我替你們守一會,你們去吧,吃飽喝足了再來。”
“那聞捕快呢?”
“我不會喝酒,這不,大人才讓我來替各位守著。”
“這樣啊。”幾個捕快面上欣喜:“那便辛苦聞捕快了。”
說著便陸續離開,嘴上不停說著謝謝,辛苦之語。
待人走了個干凈,聞溪才走出來,聞昭四下看了看道:“你放心進去吧,我在這守著。”
對面酒樓她已經安排好了,那些人一時半會是回不來的。
聞溪頷首,翻身入府。
見狀,聞昭皺眉:“有大門你不走,翻墻做甚?”
“不太喜歡走門。”里面,聞溪的聲音傳來。
“……”
無奈嘆了一聲,忽然覺得背后涼颼颼的,聞昭拉了拉身上的大氅,轉身,面前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時,聞昭當即瞪大眼。
“聞昭。”霍瑄似笑非笑:“膽挺大。”
“……”
*
聞溪落腳地就是上次來時的地方,她四下看了看,上次是黑夜沒發現,這永親王府怎么人也沒有,怪冷清的。
不像他們鎮國將軍府,此時,已經是一片聲響。
莫非,是婢女小廝都被撤走了?也不無可能,畢竟,魏循現在可算是半個犯人。
聞溪又上前走了兩步,身后,忽然傳來一道淡薄的聲音:“你來做什么?”
聞溪轉身。
只見,魏循站在樹下,白衣錦袍,外罩一件黑色狐毛大氅,墨發束起,少見的玉扳指,說不出的尊貴,面容白皙,眸色幽幽,盯著人時,冷傲極了,可這背后好像又有其他情緒,當人窺見到時,不禁晃了神。
“你還在那。”聞溪道:“早知道我就先回頭了。”
與上次一樣的地方。
聞溪自顧自坐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魏循瞧著她這自來熟的模樣,皺了皺眉:“你怎么進來的?”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
“來做什么?”言語不耐,又有幾分趕人的意思。
“誒,你什么意思?”聞溪不高興了:“我來看你,你還不高興了。”
“看我做什么?”
“……”
“你這人說話真的很討厭。”
魏循在聞溪對面坐下,淡淡抿了口茶,嗯了一聲。
他的確挺討人厭的。
“……”
聞溪心口起伏,若非想到今日目的,她真想直接離開,這般不冷不淡的態度,她很不喜歡。
“別說廢話。”聞溪冷了臉:“我今日來是有正事要跟你說的。”
“我不感興趣。”
“……”
她還沒說呢?
聞溪忽視魏循的語氣,沉聲道:“我今日要說的話,事關南越安危,你這里安不安全?我可以直接說嗎?”
魏循緩緩放下茶杯,抱臂打量她。
見他不說話,聞溪當是默認了,她緩緩道:“你此時還能進宮嗎?”
“?”
“若能,你帶一人進去,她或許可以讓陛下盡快醒來,剛好,你也可以立一功,借機洗一下你身上的冤屈。”說到這,聞溪又沒忍住了,罵道:“你沒做的事,為什么要承認呀?這不是蠢嗎?”
“還得罪了群臣,這不是給自己找事嗎?還敢說什么,威脅我阿爹,這句話出了倒是好了,我阿爹那邊又是護送陛下入宮,守在陛下身邊的,又是因你這句話,旁人就算說什么,阿爹也不會如何,倒是你,可怎么辦?”
“……”
魏循眉心一跳,漸漸明白,聞溪來意,他手心緩緩收緊,沒開口,就這樣看著面前的人,嘴巴一張一合的說著,好像是越說越起勁了,眉頭緊皺,可魏循什么也聽不清,只瞧見那略帶擔憂的眉眼正看著他。
聞溪氣的也抱拳:“你說你,大半夜的,發的什么瘋啊?若非我手里有這個人,此次,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盡快的為你洗刷這個污名。”
“……”
“為什么?”魏循緩緩開口。
“什么為什么?”
“幫我。”
聞溪一時沒反應過來,是過了好一會才漸漸反應過來,怒氣也是散了,有些莫名其妙,這還需要問?她道:“你也幫過我啊。”
對上聞溪的視線,迷茫,純真而干凈,她很簡單的在陳述,很誠實的說,那雙眼此刻,不參雜任何,她對他,是干干凈凈的,什么也沒有,干凈的也只剩下一句,他幫過她,僅此而已。
“若我沒有呢?”魏循也不知道為什么,或許腦子一熱,就這樣問了出來。
“什么啊?”聞溪沒聽懂。
“若我沒有幫過你呢?
若是沒有幫過你,你還會不會在今日,翻墻來找我,說著要為我洗刷污名。
聞溪歪頭想了想:“可是不可能啊,你不可能不幫過我啊。”
他們之間若是要認真追溯,那可要從好幾年前說起,好幾年前,魏循就保護她,帶她回家,養著她,給她買好多好吃的好看的,所以,他怎么可能不幫過她啊。
“……”
“魏循。”聞溪往魏循身側坐了坐,瞧著他神色,語氣難得的溫柔下來:“你不要理那些人,不要亂想,不要不開心,要好好的活著。”
“……”
少女清香迎面而來,溫柔輕哄之聲落在耳畔,魏循有一瞬的愣神,喉頭輕輕滑動,垂下眸去,沒有開口,手心不知何時出了汗,難受的不行。
聞溪又道:“我猜你那天殺的三個大臣,是不是不單單是污蔑你?是你發現了什么嗎?他們是壞人嗎?此次刺殺與他們有關嗎?是他們陷害你嗎?”
她一連串的問,魏循都沒有回答。
“你說話呀?”聞溪又皺眉:“你不說,我怎么幫你啊?”
總不能靠著一個人就解決所有的事吧,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
魏循抬眸,盯著聞溪看了好一會。
“你看我做什么?”
“你相信我?”魏循終于開口,意外又懷疑。
“我當然相信你了。”聞溪道:“我什么時候沒相信過你啊?你想想,我們在江南的時候,人家怎么說你的,那個時候,我不是也很堅定的站在你身旁嗎?”
魏循卻是哼笑出聲:“這四年,也沒見你這樣相信我。”
“……”
“你還好意思提這四年啊?”聞溪說著,都被氣笑了:“你自己想想,你把謝觀清揍成什么樣子?還把他關進大牢,仗著身份,連我都不能看他一眼,你還把我送給他的東西搶了,那也就算了,還扔了。”
“……”
“還有,每每我和他要一起出城時,你總來搗亂。”
“天地良心啊,他平時很忙的,好不容易才答應我,結果,都被你搗亂了。”
“我不罵你,不討厭你,我該罵誰?該討厭誰啊?”
聞溪道:“你就說說,那個時候的我不該罵你嗎?”
“……”
魏循眉心微皺,有些懷疑,他
有干過那么多不要臉的事嗎?他最多閑著無事,打打人罷了。
“本王有這樣嗎?”魏循語氣不確定。
“你說呢?本王?”
“……”
不等魏循開口,聞溪又道:“但此刻,你也用不著愧疚了,我已經不喜歡謝觀清了,你如果現在揍他,我估計會給你放鞭炮。”
魏循看著她唇角笑意,淡淡問:“那你會不開心嗎?”
“不會。”聞溪道:“他若是死了,我會更開心。”說這話時,眼底恨意閃爍。
“我不會愧疚的。”魏循道:“謝觀清這個人不行,我都不知道你當初是怎么看上他的。”
又開始冷嘲熱諷了。
聞溪也不惱:“以前吧,他對我很好,我很怕黑,迷路后,他每次都能找到我,做什么事情,都把我放第一,跟我阿爹阿兄阿姐一樣的,我阿爹也很喜歡他啊,后來,在我被尋回汴京的那一晚上,他來將軍府找我,他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除卻親人以外的人,為了我哭。”
“你知道嗎,汴京的人都不喜歡我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反正就是不喜歡我,沒有人愿意跟我玩。”
“再后來,他在十八歲那年被封國師,同一日,他向陛下求了一道賜婚圣旨,他和我不一樣,喜歡他的姑娘很多很多,溫和又有禮,但他在那么多人中,還是堅定的選擇我,并且向我阿爹承諾,這一生只會有我一個妻子。”
提起這些,聞溪其實已經沒什么感覺了,這也是她頭一次將這些話說出來給一個人聽,大許是在江南時,她和魏循也曾這樣坐在一起說很多很多話。
“汴京的人眼瞎,謝觀清也不是什么好人。”魏循道。
聞溪十分贊同:“你看吧,我很容易被騙,所以在江南時,我怎么敢直接告訴你我是誰。”
“……”
第38章 第38章“滾出去!”
與外面的金碧輝煌不同,此刻的羽宸殿內帷幔低垂,薄紗飄揚,燭光明明滅滅,昏暗不清,苦澀藥味彌漫,殿中太醫齊聚,皺了皺眉,又看向一旁的謝觀清。
“先下去煎藥吧。”謝觀清緩緩開口,太醫們才背上醫藥箱依次退出去。
“國師。”陳公公滿眼擔憂,忙問:“陛下如何了?何時能清醒過來?”
謝觀清緩緩站起身來,慢條斯理收起銀針,道:“不必擔憂,陛下明日晨時便會醒來了。”
殿內眾臣聞言,齊齊松下一口氣。
魏長燁掃了眼眾人,朗聲道:“陛下此時最需要靜養,各位大臣還是先回府中吧,此處有本王和國師,陛下定安然無恙。”
“……”
“有什么事,待陛下醒了再討論。”
聽魏長燁如此說,眾臣紛紛頷首俯身:“臣等告退。”
哪知,才走到殿外,便瞧見一人。
少年神色慵懶又漫不經心,光影婆娑,映照在他身上,泛起金燦燦的光,唇角勾著笑,顯得不羈。
或許是因陽光明媚,將他襯得耀眼又明亮,不像昨夜那般的陰鷙又狂妄。
“諸位,許久不見啊。”少年修長的手指微微在上空浮動,眉眼間的頑劣盡顯,甚至有幾分得意張揚:“本王聽說國師無能,特意在外尋了一位神醫。”
眾臣回神,面色一變,魏循!
魏循承認刺殺陛下,意圖謀反,太后不是讓皇浦司的人圍了永親王府?可此刻,魏循怎么進宮了?瞬間,眾臣心下墜墜不安。
聞淮與聞寂之對視一眼,卻是看向魏循身后的人,朝顏。
魏循此刻帶她入宮做什么?其中是不是聞溪也在參與?他二人這是想做什么?聞寂之偏眸,聞淮頷首,漸漸退出人群。
在前方的林相忙吩咐一旁太監去稟報太后,盯著魏循,余光是聞寂之,并未開口,冷肅的眸子卻是一點一點變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魏循徑直走來,群臣紛紛后退,殿內的魏長燁看向謝觀清,謝觀清輕輕彎了彎唇,魏長燁才抬腳出去。
“王爺禁足期間私自出府,意欲何為?”林相沉聲道:“如此,就不怕太后責罰?”
魏循腳步未停,喉間發出輕笑:“那林相去和太后告狀啊。”
語氣又是一如既往的狂妄。
“……”
“阿循。”魏長燁皺了皺眉:“林相是南越的老臣了,從小看著我們長大的,怎么能如此無禮?”
“你既是覺得不該,那便替本王道個歉?”
“……”
“可是皇浦司查清楚了?”魏長燁不搭理魏循的嘲諷,轉而笑道:“皇兄是不相信你會刺殺陛下,還打算一會兒去求求母后,不想,你就來了。”
魏循似笑非笑凝著魏長燁,看似含笑柔和的眼睛,底處卻一片冷意,時不時微挑的眉頭,似乎很是高興。
“你倒是好心。”
“都是一家人,皇兄自然信你的。”魏長燁道:“霍瑄呢?”
明知為何不在,魏長燁還佯裝問:“他沒護送你入宮?”
魏循未搭理他,抬腳想要再上前,一道尖銳女聲就從殿內傳來:“皇兄這是做什么?敢殺大臣,還敢刺殺皇兄,如今被母后禁足還敢入宮來?皇兄這是當真要謀反?”
魏綰音緩緩走來,目光落在朝顏身上,冷笑:“一個丫頭片子,皇兄竟是稱她為神醫,皇兄莫不是昏了頭了?”
從小到大,這是魏綰音第一次敢這么和魏循說話,此次,魏循當眾承認刺殺魏安,欲謀反,待魏安清醒,魏循定然逃不過一死,她當然得趁此時踩魏循一腳,以報這些年來他的狂妄,魏綰音心頭冷哼,魏循還曾瞧不上她,簡直可笑。
一想到,聞溪全府就是因著魏循多管閑事才轉而平安,她便氣的咬牙!
魏長燁聞言,唇角微勾,若有似無朝一旁讓了讓。
魏綰音冷冷盯著魏循:“你平日里打殺大臣,皇兄屢屢包容你,可你呢?竟然心狠至此,要殺他!”
“皇兄從小到大是怎么待我們的?你全都忘了?”
“如此狼心狗肺,實在不配為我皇室中人!”
魏綰音語聲高昂,一句一句的質問,直逼魏循,群臣紛紛為她捏了把汗,一方面卻又覺心情舒暢,不喜魏循的人諸多,可整個朝堂,敢高聲質問,當面唾罵他者卻沒幾個。
微風拂過,發絲隨之微微浮動,在魏綰音的聲音落下后,無人敢語,只定定瞧著殿中對立的二人,魏循手指微動,群臣當即屏住呼吸,魏綰音還想要再開口,喉間便猛然一梗,緊接著疼痛窒息感襲來,她當即瞪大眼,雙手不停掙扎捶打面前人。
魏循手中力度收緊,將人扯到跟前,瞧著眼前人急切的捶打又掙扎,他笑出聲來,眼神如同在看一具尸體:“你想死要早跟本王說,本王送你一程也就是了。”
魏綰音瞳孔顫顫,恐懼蔓延全身,只覺冰冷刺骨,她急切抬手去拉魏循另一只手,像是要祈求,魏循抬手避開,“你與謝觀清是何關系?”
聞言,魏綰音一怔,想開口,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阿循!”魏長燁見魏循真的下了死手,忙快步而來,“怎可對綰音下此重手?你當知道的,她不過是性子差了些,也是太擔憂陛下了,不是有意的,快放手!”
“性子差?”魏循偏了偏眸:“性子差就可以與有未婚妻的人茍且?”
“你胡說什么?綰音還是姑娘家,這傳出去讓她日后怎么做人?”
“那便去死啊。”魏循一臉平靜,掃了魏綰音一眼,手下力度放輕了些。
“……”
魏綰音終于能呼吸上來一點新鮮空氣,此刻,哪里還敢罵魏循,僅能夠用的喘息,一句接一句道歉,說的艱難又急切:“皇兄,綰音不是有意的。”
“皇兄……”
“本王記得,那日狩獵場,你似乎是中了藥,謝觀清與一眾太醫無法制出解藥,你猜結果如何?”
魏綰音瞪大眼,沒有解藥?不是謝觀清救的她嗎?
魏循冷冷勾唇:“謝觀清提議,為你找一名男子,陛下欲松口,是本王身旁這個,亦是你口中的丫頭片子,為你解了藥性,不然……”
他嗓音緩慢,未說完的話,端看他的神色便知是什么。
謝觀清提議?魏綰音面色變了又變。
聞言,朝臣目光紛紛落在朝顏身上,此事他們并
不知,還以為是謝觀清解的,不想,竟是這個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嗎?
霍瑄進來時便是這般場景,眼皮跳了跳,魏長燁余光瞧見他,心下一松,瞪了魏循一眼,雙手環抱胸前,一副準備看好戲的姿態。
“永親王,安王。”霍瑄道。
魏長燁也不再想著與魏循裝什么兄弟情深,這壓根就不是人,他再用力些,魏綰音恐怕就要死了,他冷冷道:“霍大人辦事何時如此粗心大意了?”
“永親王何時出府了都不知。”
“不是。”霍瑄一愣:“臣此時來,是傳太后旨意的,永親王暫定無罪,允口中神醫為陛下診治。”
“……”
“你說什么?”
眾臣紛紛一驚,太后懿旨?
魏綰音身子直泛軟,眼眸當即含了淚水:“皇兄,今日是綰音沖動,皇兄別與綰音生氣。”
魏循用力推開魏綰音,嫌惡的用帕子直擦手,“要哭就滾遠些,臟了本王的手。”
魏綰音臉一陣白一陣紅,面對魏循的羞辱,她不敢再挺直腰桿罵回去,只道:“我們是親兄妹啊,皇兄如此,就不怕綰音再也不理皇兄了?”
魏循直接聽笑了:“當今太后,只育二子,你是什么東西?配與本王稱親?”
此刻,不止魏綰音了,魏長燁的面色也是難看的不行,群臣面面相覷,誰也不敢阻攔魏循。
倒是謝觀清,在瞧見魏循身旁人時,心頭又是一震,又是朝顏,聞溪與魏循到底是想做什么!
“王爺。”在魏循與朝顏踏進殿中時,謝觀清回神,阻攔道:“陛下明日晨時便會清醒過來的。”
“國師這是算的?還是醫術高超?”魏循頭也未回。
“若是算的,不若算算陛下能活到幾時?”
“……”
這個是個人都不敢算,魏循明擺著為難人,謝觀清雖面色不好看,但還是想阻攔,聞溪怎么會與朝顏有關系呢?到底從何時開始的?他欲要開口,卻對上朝顏清澈雙眸,那雙與那人相似極了的眼睛,令他倒吸一口涼氣,想說的話卡在喉間。
“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朝顏上下打量謝觀清,輕扯唇角,說的天真。
謝觀清手心猛然一緊,朝顏這是什么意思?
深吸一口氣,他看向魏循,“王爺竟是對這姑娘評價之高,看來,醫術當在臣之上,想來,這姑娘定是能在今日便讓陛下醒來。”
朝顏皺了皺眉:“治病分醫者也分病人,怎可一句話便定了所有?又如此咄咄逼人?”
“……”
“照你所說,若我今日能夠將陛下治好,那你便是無能了?”
這是朝顏第一次來南越皇宮,也是她游走列國以來,頭一次為君王診治,心下本來是緊張的,她昨夜也好好問過聞溪,在眾人眼中,這謝觀清該是溫和善良的。
那日見到她,謝觀清雖震驚,卻也是溫和的,可今日,他的每句話卻都有了防備和敵意,赤裸裸的,但其實更像是驚慌,朝顏心頭的預感越發濃烈,他是真的認識阿爹。
謝觀清聽著朝顏之語,冷笑出聲:“口氣竟是如此之大,那你便試試。”
他還不信了,朝顏可以讓魏安今日就醒來。
說著便上下打量朝顏,她似乎沒有認出他,心頭微松,面上是一副勝券在握的神情。
“行。”朝顏可不帶怕的,一個冒牌的大夫還敢在她面前擺架子,真是可笑,聞溪也說了,她今日要做的就是要治好魏安,博得眾人信任,如此,她更要傾盡全力。
朝顏走至龍榻邊,拿了條帕子搭在魏安腕間,然后手指才輕輕搭上去,脈搏雖虛卻穩,并不似中毒,倒像是中了什么藥物,她眉頭微微皺起,閉眼感受。
謝觀清見狀,唇角冷笑更甚,果真是丫頭片子,會點醫術便敢如此囂張,聞溪也太小瞧他了,膽子倒是挺大,什么人都敢弄到魏安面前來,還聯合魏循,真是長本事了。
朝顏緩緩收了手,眉頭還未松下,她朝魏循道:“等我寫個方子。”
魏循看向一旁的陳公公:“待她寫好了,拿上方子去太醫院取藥。”
“是。”陳公公躬身道。
“阿循。”魏長燁抬腳進來,看了朝顏一眼:“你從何處找的大夫?要我說,整個南越就還沒有國師醫術好的,你就算不喜歡國師,也不該拿陛下安危開玩笑。”
一副說教語氣。
先帝共有三子一女,魏長燁為長,最為沉穩,從小到大,無論對魏安或者魏循,總是以兄長的身份管教,群臣也是極為喜歡他這溫良醇厚的性子。
“你平日頑劣些皇兄便不說你了,這般時刻真的不能亂來。”
魏循未抬眼,含冷笑的唇角欲要開口,卻在不經意間瞥見龍榻之上的人,帷幔不過薄紗,雖有些模糊,還是大體能夠瞧見里面景象。
他緩緩走上前,掀開黃色帷幔,站在塌邊,目光落在魏安面容上,蒼白無力,顯得格外虛弱,可剛剛,那長長睫毛有了一瞬間的顫動,雖只是那一瞬,但還是被魏循捕捉到了,他雙眸微微瞇起,眼底暗沉微微浮動,有越涌越烈的架勢。
魏循忍了忍心頭的怒氣,還是忍不住,抬手一揮,帷幔落下。
他道:“滾出去!”
第39章 第39章“為什么你選他而不選我……
魏長燁面色鐵青:“阿循,莫要太過分了!”
“不想死,就都滾出去。”魏循又開口,聲音已不似剛才那般平靜。
魏長燁還想說什么,可瞧著魏循的面色,咬了咬后槽牙,抬腳出去。
殿門被合上,本就暗的殿內越發暗了,燭光微閃,被撲倒又頑強站起來,忽明忽暗的,陰沉沉一片又覺陰森恐怖。
朝顏手一抖,紙張上面有了痕跡,她抬眸看向魏循,此刻的魏循面色如陰雨般陰沉,雙眸死死盯著塌上的魏安,好像隨時都要殺人,她不解,想要開口,卻又不敢,她對魏循的印象還停留在江南時,太恐怖了。
雖然聞溪說不用怕,可沒人懂她當時心境,此刻,又見到這般的魏循,她咽了咽口水,弱弱道了句:“我寫好了。”
魏循朝她伸手,朝顏忙將方子遞給他,準備解釋一下上面的幾位藥材,哪知,還不等她開口,方子就被他撕成了碎渣,朝顏氣的鼻子都歪了:“你這是干什么?”
雖說沒寫多久,那也是她的心血好吧,結果,魏循轉手就撕碎了……
簡直莫名其妙。
魏循道:“重新寫一份,讓他死在這。”
“?”
朝顏瞪大眼,不敢置信,她聽到了什么?不是……
聞溪讓她入宮是來醫治南越君主的啊,她還說了不止一次,會讓魏循帶她入宮,就是為了救南越君主。
可……
魏循?
他是瘋了嗎?
他怎么敢殺皇帝啊,那可是他皇兄啊!
朝顏面色慘白慘白的,四處看了看,她想離開了,卻發現此時殿內,除了她與魏循就是魏安身邊的陳公公,她忙看向陳公公,這是魏安的人,總不會讓魏循得逞吧。
陳公公也被驚著了,好久后才反應過來,聲音都克制不住顫抖:“王爺……”
魏循回眸看他,身側拳頭緊緊攥著,眼尾生紅,像是氣極了,暴躁的一腳踹翻一旁的香爐,陳公公當場就跪了:“王爺!”
“告訴他!要是想死,就繼續躺著!”魏循
聲音發了狠。
陳公公渾身一顫,當即不敢再開口。
魏循抬腳離開,才出殿內,外頭早已等著太后的人:“王爺,太后在壽康宮等您。”
“……”
魏循身側拳頭死死攥著,身上的殺意濃烈,一旁的太監腿腳止不住的發軟。
*
聞溪與聞昭回府的路上,外頭忽起一則流言,聞昭起初并未在意,直到聽到鎮國將軍府幾個字,她才掀開馬車簾子,言語之聲更為清晰,聽了會兒,竟是說鎮國將軍府有一個比國師還要厲害的神醫,永親王聽聞時,竟登門請這位神醫入宮為陛下診治。
她緩緩放下簾子,然后看向聞溪,問出早就想問的話。
“你今日來這,不是單純來見永親王吧?”
她了解聞溪,也看得懂她眼睛里的神色,聞溪對魏循,沒有任何想法。
“小溪想做什么?”聞昭湊近她,聲音很輕又小心翼翼問:“阿姐可以幫你嗎?”
這流言從何處而來,她也猜的透,可聞溪想做什么呢?
“你已經幫過我了。”聞溪看向聞昭,問道:“若是霍瑄知曉了今日,你可有法子應對?”
聞昭眼眸微閃,下意識摸了摸鼻子,她還沒來得及告訴聞溪,霍瑄其實早就知道了,見到霍瑄時,她心里只兩個字,完了!
霍瑄最是厭惡徇私之人!
可令她意外的是,霍瑄今日竟是沒有生怒,只是上下打量她,然后,讓她明日入司后先去找他,聞昭心下有些墜墜不安,回想先前,司里有人犯錯,霍瑄都是如何懲罰的,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不想聞溪擔憂,扯唇道:“放心,阿姐有法子應對,我們大人待我們其實挺好的。”
說著,聲音都不自覺小了些,應該是算挺好的……
聞溪點了點頭,她倒是見過霍瑄幾次,說不上來什么感覺,唯一的映像就是鐵面無私,卻又極為護短。
而她還曾聽聞昭皺眉吐槽,說是霍瑄這個人二十老幾了,也沒成婚,怎么會摳門成這種樣子?倒是與表面不符。
“小溪。”聞昭又開口:“你想做什么?可以跟阿姐說嗎?”
聞昭知道聞溪或許還在生她的氣,她也不知該怎么去解釋了,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可不論如何,她還是想跟著聞溪,和以前一樣,無話不談,又一起做很多事,即便,現在聞溪做的有些事,是她一個捕快不該沾染的,她也是愿意。
“小七能解聞瑤的毒,想來也能醫治好陛下。”聞溪開口,她也沒想過隱瞞,反正早晚都會知曉。
聞昭愣了一瞬,想問陛下身邊不是有謝觀清嗎?以謝觀清的醫術,魏安一定不會有事,可瞧著聞溪面色,怕她不開心,轉而問道:“所以,你來尋永親王是為了讓他帶小七入宮的?”
“嗯。”
“可此刻,永親王被禁足于王府,還能入宮嗎?”
太后命皇浦司的人看著,而霍瑄就在那附近,怕是難。
霍瑄這人,不畏權勢,也從不與哪位大臣交好,有太后的話在,他是絕對不可能輕易放魏循出府。
而前兩年,魏循因殺了一個皇浦司的人,霍瑄還與之大打出手,此后,事關魏循的案子,霍瑄都親力親為,那股狠勁,聞昭瞧著,倒是巴不得他下獄,偏偏每次,他都沒辦法將魏循捉拿,此次,好不容易遇上了,又牽扯刺殺陛下,他怎么會放過?
“他既是應了便是能的。”
聞溪來之前,也已經想好,如果魏循無法進宮,那她就換條路帶朝顏進宮去,最后把這個名頭安給魏循,效果也是一樣。
永親王擔憂陛下,忽而聽聞外頭流言,便親自上鎮國將軍府尋人又帶入宮中,這樣一來,鎮國將軍府也可以撇干凈,旁人亦不會疑心鎮國將軍府的目的。
想著,聞溪掀開簾子往外看,長街小攤遍地都是,煙霧繚繞,香氣撲鼻,她不禁彎了彎唇,這流言該換方向了。
*
宮中,壽康宮。
魏循抬腳進去時,太后已經等候多時,婢女們上了茶便紛紛退出去,整個殿中,唯有太后與魏循二人。
太后見到魏循,眼底一片欣喜,想起今日之事,又沉了下去,“你從何處尋來的大夫?”
“可有把握醫治好安兒?若有,待安兒醒來,你要與眾臣解釋刺客一事并非你所為,哀家已經準備好了證據,若你開口,此事不會牽扯到你。”
“當今太后也會徇私?”一路走來,魏循心頭怒意只多不少,壓得他險些喘不過氣來,此刻,聽聞太后這話,他嗤笑出聲。
太后見魏循這幅樣子,恨鐵不成鋼:“若非這般,哀家如何保你?”
“哀家跟你說了多少遍,你從來不聽,南越諸臣你若是都得罪了,日后路定會艱難,你到底要何時才能明白哀家的苦心?”
“大臣殺了也就殺了,隨便安個罪名,如此,旁人也不會說你什么,只覺對方罪有應得,可那是你皇兄!刺殺一事你也敢承認?那是謀反之路啊!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瘋了?”
魏循道:“你如何就確定不是我做的?”
聞言,太后猛地站起身來,兩步走到魏循身前,怒道:“你再說一遍!”
魏循對上太后視線,清楚看見她的悲痛心疼與后悔,后悔什么?魏循懶得深究,未改口,一字一句道:“我做的。”
“啪。”太后揚手便往魏循面上去,魏循臉頰迅速泛紅,太后有一瞬的愣神,下意識想要伸手撫摸,可回想他的話語和他做的那些事,又忍住,怒氣直沖,又恨又悔,說起話來便也什么都顧不得了。
“哀家看你真的是瘋了!”
“哀家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兒子?你瞧瞧你皇兄,身子不好,唯有你一個親弟弟,你卻還不能幫扶,屢屢給他惹事,你安的什么心?百姓與朝臣說你人克南越,哀家還生怒,甚至覺得荒唐,如今看,你簡直就是如此!”
“早知當日,哀家就不該讓你皇兄接你回汴京,更不該千辛萬苦尋你,就該讓你在那年……”
話到此,太后猛然頓住,驚覺自己說了什么,渾身血液就此凝固,臉色瞬間慘白,這是頭一次,她不敢去探知魏循眼底在想什么,那雙眸太深了,深不見底又有寒潭,而里面,好像有一人被困住。
是幼時的魏循,歪著腦袋問她。
“母后,是我做錯了什么了嗎?”
“不不不。”太后眼眶涌上淚水,雙手不停顫抖,想要撫摸魏循,又是不敢,“阿循,是母后太著急了,母后說錯了話,母后跟你道歉。”
“你不要與母后生氣好不好?”太后喉頭漲得發疼,卻仍舊在與他道歉。
見魏循不說話,只是看著她,太后心頭又疼又涼,淚水速速滾落,后悔又恨自己,怎么就說了這般的話?魏循如此性子還不是怪她!她怎能如此說話!
“阿循……”
魏循瞧著抓著他手腕不停哭的太后,記憶里,太后是一個極其在意容貌的人,此刻,卻是極為狼狽,而這般景,他見過很多次,在很遙遠的幼時,不過,都是為了魏安,是心疼。
而今對他,是怨恨與悔。
魏循諷笑出聲,腦海中浮現出剛才魏安的模樣,那輕顫的眼睫,猜想的一切,一件件成真,他一時不知道該夸自己聰明呢還是怪自己多管閑事,魏長燁與魏綰音厭惡他的神情也在此刻顯現,他不禁皺了皺眉,是他記錯了嗎?
他怎么記得幼時的時候,他們關系挺好的。
回來后,好像就沒一個人想要他活著,所有人都在排斥他,如同那年。
太后的悔,是不是也是在悔那一年?
魏循垂眸,深吸一口氣,喚出一個好久好久沒喚過的稱呼:“母后。”
十一年了。
已經十一年太后沒有聽到過魏循這樣喚她,就連夢中也沒有,早些年,她都在想,魏循是不是在恨她啊,怎么連她夢中也不愿意來,后來,得知魏循還活著的消息,她驚喜萬分,再見,他卻是冷漠的喚她太后,真是傷透了她的心啊,可她能怎么辦呢?是她自己弄丟了魏循。
如今忽而聽到這一聲母后,她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刻凝固住,呆呆的看著魏循,沒有欣
喜,只覺心疼的快要碎了。
魏循的聲音再次落下,卻是很平靜的問她:“我也是您的孩子,為什么您選魏安而不選我?”
太后撕心裂肺喊出聲:“阿循,不是的!”
她焦急想要去拉魏循,卻被魏循冷漠的避開了,魏循緩緩抬眸看向今日的天空,是很美的一片天空。
可為什么會那么暗呢?
“阿循,當年之事……”
魏循回眸,他逆光而立,令人看不清他面色,只見他微微翻滾的喉頭:“不必了。”
“都想讓我死。”魏循緩緩道:“那我就用我這條命,賀南越陛下,南越太后,一生無病,無災,無難,長命百歲!”
太后瞪大眼,一瞬間,好像突然明白什么。
她想要再伸手抓魏循,長袍輕撫手心,太快,她只能抓到一陣風
“……”
第40章 第40章“別靠近我”
正直午時,御花園的花草隨風搖曳,涼意襲卷。
前方不遠處,就是坤寧宮了,抬眸看去,金碧輝煌,萬分耀眼。
魏循五歲那年,太后還是當朝皇后,先帝也還在,一向威嚴的君王也只有到坤寧宮時變得溫柔,從魏循記事起,那位君王入坤寧宮的第一句話便是。
“安兒今日可好?”
第二句。
“阿雅,辛苦你了。”
第三句。
“阿循,要聽話些,安兒身子不好,你莫要打擾到他了,一個人去外面玩吧。”
魏循皺了皺眉,心頭一股火在不停燃燒,他想發瘋,想殺人。
“永親王。”朝顏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你要出宮嗎?”
“陛下已經醒了。”朝顏手里抱著從太醫院拿來的藥材,未注意魏循神情,自顧自道:“我今日為陛下把脈時發現陛下……”
魏循身側拳頭攥的咯咯作響,戾氣縈繞周身,眸中的暴躁嗜血顯而易見,他緩緩看向朝顏,朝顏正思索著如何說,不經意間瞧見魏循微微赤紅的雙眸,她面色一變,話語就這般頓住了。
下意識后退一步。
她沒惹魏循吧?她救了他皇兄誒。
想到剛剛在羽宸殿內,魏循說的話,朝顏面如土灰,魏循想要魏安死,可她在給魏安診治……
魏循不會要殺了她吧?
我天!不要啊!她還不想死!她還沒找到阿爹,還沒為阿爹報仇呢。
朝顏咽了咽唾沫,干笑一聲,打算說些什么,緩和一下,不想,她還未開口,魏循便抬腳朝她走來。
朝顏當即瞪大眼。
“誒誒誒,你……”說話都開始結巴起來。
“你在宮中。”魏循薄唇輕啟。
“……”
朝顏瞧著魏循身影,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你要出宮了?”
“誒!我誰也不認識,你出宮了我怎么辦?我一會能出宮嗎?”
“隨時可出,旁人不敢動你。”
聞言,朝顏松下一口氣,也慶幸魏循不在她身邊,若魏循在,她都害怕死了,這人情緒也太不穩定了,聞溪怎么會出說他是個好人的話?她看著倒是半分不像,說不準,陛下受傷還真是他所為。
畢竟,這天下之大,怕是無人有他膽子大和那股狠勁。
朝顏搖了搖頭,轉身朝羽宸殿去。
魏循想要快些出宮,可不知為何,困擾他多年的夢一幕一幕浮現眼前,讓他一陣恍惚。
“阿循,你要聽話些,下次,母后下次再陪你好嗎?”
“母后說話不算數,明明早就應允我了。”
“阿循,怎能如此跟你母后說話?你聽話,晚些時候,父皇給你送些你喜歡的小玩意來。”
“阿循乖,待母后將安兒哄睡了再陪你好不好?你先一個人玩會。”
聞言,魏循才輕輕點了點頭:“那我先去找大皇兄。”
“好,不許打架啊,待你回來母后給你做你喜歡的馬蹄糕,然后再好好陪你。”
“好的。”
小小的一個人穿過長廊又入御花園,太陽當空灑下,落在他身上,襯得他孤零零的,魏循閑不住,一路上不是摸一摸小草便是花朵,又自顧自說些什么話,除了風與面前花草,無人知。
可魏循到了魏長燁與他母妃所住的韶華宮時,太監本想進去稟報,魏循卻道:“不必了。”
然后轉身離開。
他剛才遠遠的就瞧見了,韶華宮雖說沒有坤寧宮大又熱鬧,可剛剛,魏長燁被他母妃抱在懷中,他母妃正在溫聲講故事給他聽,大概是在哄他午睡,場景很是溫馨,他若去打擾了總是不好的。
因著上次魏長燁與他和魏安在一起時,不慎落水,他母妃對他很是生氣。
那日之事,也不知怎么傳的,宮中人人都說是他推了魏長燁,但其實,是他與魏安起爭執了,魏安并非故意推他的,鬧開了,魏長燁母妃不依不撓,無法,父皇只能下了責罰。
瞧著魏安那蒼白的面色,他沒有辯解,也就認了,反正解釋也無人信。
小小的魏循輕嘆一聲,忽然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猜想著魏安估計已經睡著了,忙扔了手里的小石子,快步朝坤寧宮跑去。
“母后。”人還未進坤寧宮,聲音便先到了。
卻無人應他。
魏循跑進去,一幕景映入眼簾,帝后坐在一處,魏安則坐在他們中間,溫聲笑語蕩在耳畔。
“母后,我厲害嗎?”
“我們安兒最厲害了。”
“真厲害!”
魏循只看了一眼,便抬腳走進去,獨自坐在階梯上,單手杵著下巴,眼眸微垂,另一只手不停在地上比劃,也不知在畫什么。
皇后終于發現他,愣了一瞬:“阿循回來了?”說著,朝他招了招手:“快過來,今日是安兒生辰,安兒身子不好,母后與你父皇商量了,不辦宴會,就我們一家人一起吃些好吃的得了。”
魏循抬眸看她:“母后,您記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當然記得呀,安兒的生辰嘛,怎么會忘了呢。”
“……”
魏循深吸一口氣,這一段熟悉的令人窒息的路總算走完了,那夜夜困擾他的夢,也總算消散。
“王爺。”元墨一直在宮門口等著他,見他出來,忙躬身迎上來:“是要回府?還是……”
魏循捏了捏眉心,天色如此之暗,竟讓他有些看不明元墨,輕輕閉了閉眼,想要將心頭翻涌的情緒壓下,卻在此時,一道熟悉又洪亮的少女聲音傳來:“阿循。”
魏循眼睫一顫,緩緩睜眼。
不遠處,一個少女站在那,身著一襲藍色長裙,外罩白色狐裘大氅,裙擺搖曳之間,如萬千星辰璀璨,彎彎的眉眼,宛如月牙,耀眼奪目又光彩照人。
“阿循。”少女朝他揮了揮手:“你怎么才出來,我等你好久了,朝顏呢?”
魏循上下打量她,白皙的面頰微微泛紅,站在這風口處,定然是凍的。
她是蠢的嗎?又為什么要等他?憑什么要等他?他們什么關系?他說的那么清楚,聞溪為何還屢屢要靠近他?她明明喜歡的是謝觀清,明明討厭他,為什么又要這樣子?
是想著與他關系打好些,然后再接著利用?欺騙?
“你為什么在這等我?”魏循問,雙眸一瞬不瞬的盯著聞溪。
聞溪感受到魏循語氣里的暴躁風雨,暗暗皺了皺眉,這是怎么了?不等她細想,魏循聲音又傳來,“說話。”
湊近她一步。
這般逼迫逼近,讓聞溪心臟微提,下意識道:“我擔心你和朝顏啊。”
而且,她也并非一直在這,一盞茶前她還在對面馬車之上呢,只不過是瞧見了魏循才下來的,看他一個人出來,有些疑惑,她亦是答應了朝顏,要在宮門口等她的,怎么反倒是魏循出來了,她還在宮中?
魏循盯著聞溪看了好一會,
喉間才發出一聲嗤笑:“聞溪,這話你信嗎?”
“差不多夠了,本王不是玩物。”
“……”
聞溪一時啞然,不解魏循怎么會對自己用這樣一個詞語?如此的嘲諷又帶侮辱,細細瞧著魏循,終于發現他與往日的不同尋常。
他不開心。
跟初遇他那年一樣的神情,破碎而凌亂,可憐的像是被人拋棄的小狗。
她皺眉瞧著仔細魏循,這才看見,他臉上竟是有一個巴掌印,面頰紅紅的,聞溪心頭一驚,能打魏循巴掌的,估計也只有太后了,太后不信魏循嗎?
聞溪一瞬間,鼻尖有些酸,忙問:“怎么了?”
“你別不開心,我說過了,我護你清白。”
她盡量說的溫和,輕聲安撫:“沒事的,此次,我保你。”
抿了抿唇,她想要伸手輕輕拍他的肩膀,卻被魏循避開。
四目相對。
魏循雙眸布滿紅血絲,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你也是個騙子。”
聞溪心口一悶,她此次并未騙魏循啊。
見聞溪不說話,魏循心頭說不出的暴躁瘋狂,他沒有辦法克制住,一把攥住聞溪手腕,將人往前扯,這突如其來的靠近,嚇了聞溪一跳,此刻,他們就在宮門口,若是被人瞧見,對他二人都是不好的。
“魏循!你做什么?”
聞溪這般神情,莫名熟悉,魏循腦中忽然就響起兩年前,她冷漠又殘忍的話語。
“你連謝觀清的頭發絲都比不上,我憑什么要選你啊?”
“我這輩子最討厭的人就是你了!”
話語清明洪亮,魏循腦袋嗡嗡,他徹底失去理智,放開聞溪,聞溪還來不及松下一口氣,冰涼手心便覆上她后脖頸,又將她用力往前扯,距離之近,她清晰的可以瞧見魏循細小毛孔,那雙布滿狂風暴雨的眸子,令她心驚不已!
“魏循!”聞溪仰頭瞧著魏循,冷了臉:“這是宮門口!你發的什么瘋?趕緊放開我!一會有人該瞧見了!”
怕人瞧見?她與謝觀清在一處時怎么不怕?
魏循睨著她,眸間是瘋狂戾氣:“聞溪,你把我當什么?”
“?”
“利用我來博得謝觀清的關注?”
“你胡說八道什么?”聞溪面色鐵青:“再不放手,我就要對你動手了,日后見面,我就不理你了!”
魏循笑出聲:“那便再也別見了,本王最討厭騙子!前兩年也是本王醉了酒,犯了蠢,你也不必記掛如此之久,本王對你實在是沒興趣!”
聞溪喉間一梗,想要說話,魏循卻已然放開她。
她萬般不解:“我今日到底何時騙你了?”
莫名其妙的發什么瘋?
魏循目光兇狠:“聞溪,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靠近我,我沒興趣和你交朋友,你要想嫁給謝觀清自己去嫁,再敢騙我,我一定殺了你!”
“不止你,我會殺了所有人!”
“……”
寒風刺骨,阻擋了聞溪還想要說的話,她愣愣瞧著魏循身影,皺眉思索之時,卻瞥見一物,好像是從魏循身上掉下來的。
她彎身撿起。
是一個荷包。
是爬滿獨特的紅色爬山虎的荷包。
被她扔了的那個荷包。
是在江南時,魏循親手為她所畫,送給她的十一歲生辰禮。
聞溪手心緩緩收緊,抬眼看去,魏循的身影已經消散在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