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發圈
漂亮這種夸獎詞在阮靈真前二十幾年人生中, 并不少聽,早已習以為常。
她落落大方道:“謝謝!焙笥止室庖话,抬一抬下巴, “只有今天嗎?”
眸中帶有一絲靈動的小狡黠。
靳聿珩顯然沒料到她會這樣理解。
表情浮上訝然,但很快就恢復如常,語態肅整, 像是在解釋個晦澀的生僻詞, 認真道:“都好看, 不同風格的好看!
阮靈真被他一本正經,生怕她誤會他只是嘴上討巧的模樣逗笑。
笑意明艷,靳聿珩才明白過來她是在開玩笑。
無奈一笑,證明真心似的又說一遍:“我是真心夸贊!
阮靈真笑回:“知道, 逗逗你而已!
服務生排隊前來上菜。
咕嘟咕嘟冒泡的紅燴河鮮, 架著紅泥爐持續加熱。
醬油上色極佳, 青紅椒絲撒與表層,看起來就讓人頗有食欲。
服務生拿來淺銅色小鍋蓋蓋上, 又往桌上擺個計時器,設定好計時,客氣禮貌地提醒他們倒計時結束就可以享用了。
兩人道謝后服務生離開。
阮靈真轉身從包中拿出包裝精美的小盒子, 遞過去, “想來想去,覺得你應該會比較需要這個。”
靳聿珩看一眼她遞過來的東西。
深藍包裝搭配淺藍絲帶, 樣式包扎得很精美。
整個人滯頓一下,神情先是驚疑,隨后像是想起了什么, 舒然一笑,接過來, 道了聲:“謝謝。”
阮靈真指了指小盒子,“你可以拆開看看。”
靳聿珩微揚眉頭,征詢似的反問一遍:“現在?”
在中國人的文化里,當面拆對方送的禮物,是不禮貌的。
阮靈真并不忌諱,點點頭,“嗯!
靳聿珩又看眼手中的禮盒,拆開了封頂的禮花結,絲滑綢緞往四周散開。
他打開了盒子。
一支黑色的鋼筆卡在香檳金綢布內里。
他笑起來,“謝謝!碧ь^看向阮靈真,“的確很需要。”
阮靈真如愿看到他的笑容,也跟著笑起,“不客氣。”
靳聿珩放在桌上的手機此時忽然傳來兩聲信息提示。
他拿起手機看一眼。
是溫祈發來的。
今天下午醫館收工早,這會兒肯定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他點開信息懸浮框,一張照片,一條文字消息出現在眼前。
視線先掃過照片下方的文字。
溫祈:【老大,你猜我今天在商場看見誰了?】
他點開上一張照片。
一抹身影穿梭在商場人流,直往電梯間走去。
純白羊絨大衣,漂亮的卷發披散在身后。
他微微一頓。
溫祈的下一條消息就發來了——
溫祈:【靈真姐!看她從化妝室出來,超漂亮!肯定是要去約會!
他彎唇一笑。
終于反應過來為什么會在她小區門口,見到她晚歸的車了。
阮靈真見他笑得不明所以,問他:“怎么了?”
他收起手機,回了聲:“沒什么!
計時器“滴滴”作響,昭示美味即刻可賞。
服務生快步上前,撤走計時器與鍋蓋。
阮靈真其實還挺喜歡吃魚的,家里老爺子熱衷釣魚,一年四季只要有釣友約,他必定背著裝備出門。
所以家中餐桌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種魚類。
大抵是從漁民手中新鮮采買的,口感比普通市場上漁場飼養買來的魚鮮美許多。
除了小熱鍋,接下來上的也都是各式魚類周邊菜色。
對于愛吃魚的人來說,就是一場賞味盛宴。
服務生來撤空盤的間隙,阮靈真放下筷子,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吃魚的?”
河鮮宴畢竟不似普通菜系餐廳,再不喜歡的口味,也總能挑出幾道能接受的菜。
這滿滿一桌都是和魚相關,萬一對方不喜歡吃魚,那無疑是一場請客者的災難。
靳聿珩也放下筷子,看向她,“你去華椿堂看感冒那次,給你開的藥不能吃發物,你爺爺提醒你最近不能吃魚了!
他說的平靜且坦然。
阮靈真神情驚訝,“這你都記得?”
他輕笑,點頭應:“嗯。”
阮靈真不知該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們像是曾經交集與不同時空一般,她記不起任何與之相關的蛛絲馬跡,而他卻能清晰說出每一幀細節。
驚訝之余更多的是一種莫名的悸動。
像是深覆雪被的火山,忽然被窺見了內里的澎湃。
蓄能噴發,震撼得人久久說不出話來。
餐廳經理打扮的工作人員上前,詢問今日用餐是否滿意,打斷他們之間驟然的沉寂。
菜已全部上齊,他們也吃差不多了。
給出中肯評價后,經理告訴他們頂層賞光區已經開放,如果他們想去看夜景現在就可以去了。
阮靈真沒來過,覺得新鮮,決定上去看看。
從船艙通道拾級而上,紅色地毯鋪蓋的旋梯一路蜿蜒,指引他們上了頂層。
踏上甲板的那一瞬,江風呼嘯而來,吹得衣擺獵獵作響。
阮靈真急忙撈住被吹亂的頭發,想摘下套在腕間的皮筋將頭發扎起來。
指尖摸索了好一會兒,卻沒有如預期一般尋到自己要找的東西。
大腦迅速往記憶深處探索。
在化妝室卷頭發時化妝師幫她將皮筋摘下來了,她走的時候忘記拿了。
看一眼綁在桅桿上,被吹得狂舞的小旗子,她打了退堂鼓,決定退回船艙里去。
轉頭看向跟在身后的靳聿珩,“不好意思,我忘記帶——”
話還沒說完,一只寬大的手掌接替了她艱難收攏發絲的動作。
他的聲音兼著呼呼風聲傳入耳朵,“我幫你!
身前是船艙的強化玻璃壁,深色壁體,猶如明鏡。
靳聿珩站在她身后,微垂眼,替她理順被風吹得稍稍打結的發絲,而后變戲法似的從口袋拿出一只黑色發圈,幫她在腦后扎了個簡單的低馬尾。
他的動作很輕柔,絲毫沒有發根拉扯感。
最后一圈繞完,他松開手,風再次將他的聲音吹來,“好了!
甲板上光線昏暗,阮靈真無法通過身前的玻璃壁看清他的神情。
微微一怔,道了聲:“謝謝!
她不確定他有沒有回應,卻又好似聽見他低低的一聲:“嗯!
兩人往桅桿旁的甲板處走。
已經有不少用完餐的客人上來了,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拍照打卡,感嘆夜景如此悅目。
靳聿珩中途接了通電話。
他單手搭在身前的桅桿,神情肅然,像是在聊正事。
阮靈真便沒打擾他,拿著手機獨自走到一旁,橫屏拍了張臨江夜景。
兩人沒在艙頂多停留,風實在太大,深冬的夜晚又很冷。
靳聿珩擔心阮靈真回去感冒,接完電話,見她也逛差不多了,便帶她進了船艙。
用餐高峰期已過,餐廳內只余幾桌尚在喝酒聊天的客人。
二人離開游輪,驅車折返市區。
車廂靜謐,這么久的相處,終于讓阮靈真不必再以音樂作伴,消除彼此之間生疏的距離感。
她想起年后的醫療交流會。
放下翻動朋友圈的手機,問他:“萬生年后舉辦的那個‘眾醫’交流會,你去嗎?”
他偏頭看來一眼,應了聲:“嗯,我爺爺也去!
阮靈真點頭,“你父親呢?”
他笑起來,神情稍帶壞氣的得意,“坐診。”
交流會為期一周,能逃一個禮拜的班,的確該小小得意一下。
阮靈真故作看穿他的心思,“原來人人敬愛的靳大夫,也會為能翹班而開心。”
靳聿珩笑起來,“靳大夫偶爾也會想見見外面的太陽!
朝陽初升即去醫館坐班,夜幕沉沉才離開。
好像是和太陽難得打著照面。
阮靈真也跟著笑,“那是該體恤體恤全年勞作無休的小靳大夫。”-
靳聿珩將阮靈真送到樓下,她開門下車,揮手道別,囑咐他路上開車小心后轉身進了單元門。
乘坐電梯上樓,轎廂門剛關上的一瞬,手機提示收到一條微信消息,是一則阮怡然發來的語音消息。
點進去后,卻因為信號不穩定,語音氣泡頻頻轉圈,顯示無法收取。
她有些疑惑,不知道這丫頭這時候找她干嘛。
抵達樓層,跨出轎廂,終于顯示接收成功。
她邊往家門走,邊點開了語音小氣泡——
“姐,你今天是不是出去約會了?我下午在商場看見你了!”
腳步停在門前地墊,她回了個:【?】
阮怡然的消息又來——
“肯定是你,我還喊溫祈看了,她也說就是你!
阮靈真不可思地“哈?”了聲,回:【你怎么和溫祈在一起?】
阮怡然:【他們醫館今天下班早,就約她一起逛街了唄!
這條消息剛發來,緊跟著又發過來一條——
阮怡然:【你還去約妝了,肯定是約會去了對吧!溫祈還發給靳醫生了。你什么時候又偷偷談戀愛了!】
阮靈真正打算先開門進屋,視野內就猝不及防地出現了靳聿珩的名字。
腦際像是點沸一壺水,騰騰熱氣頂開壺蓋,氣閥快要尖叫之際,她匆忙按滅了屏幕。
今天醫館下班早。
也就是說阮怡然和溫祈約著逛街的時候就已經下班了。
那就是說,靳聿珩那時候已!經!出!發!了!
會不會,其實她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到了?
那她撒的謊豈不是被發現了!
一番劇烈的腦際海嘯之后,她撫了撫胸口,安慰自己——
沒關系,說不定這一切只是她的猜想,她出去時他說他才到,應該就是剛好才到。
心理建設做完,她抬起頭,電子門鎖識別到人臉,“咯噠”一聲彈開一條縫。
與此同時,手中的手機再次出現一條新消息——
阮怡然:【好奇怪,溫祈也說靳醫生今天好早就出門了,反正不是回靜園。】
啊———!!
第32章 蛋糕
阮靈真決定假裝不知道。
他沒點明, 也許是出于他骨子里自帶的風度與不予人尷尬的分寸。
那她就當做不知道!
這么想完,她覺得坦然多了,推門進屋, 放下包,先去卸妝。
放在客廳桌上的手機又連著響了好幾聲。
她沒管,細致地用卸妝液從額頭到下巴, 將每個容易殘余粉底液的死角清洗干凈。
沖去浮脂, 臉部肌膚像是瞬間恢復了呼吸, 說不出的清爽。
擦干下巴水珠,才慢悠悠走去客廳。
不用想,消息肯定是阮怡然發來的。
這丫頭發消息向來喜歡分段發,一句話能解決的問題, 到她那總得分好幾個小框發過來。
拿起手機, 解開屏鎖, 熟練地點進阮怡然的對話框。
阮怡然:【要不是你和靳醫生不是特別熟,我都懷疑你倆是一起去約會了。】
阮靈真一邊看信息, 一邊在心里悄聲應答——
嗯,不用懷疑,就如你所料。
視線掠過這條, 轉去下一行。
阮怡然:【溫祈說今天是靳醫生生日!
阮怡然:【我要不要給他發個生日快樂呀?】
嗯?
生日?
阮靈真大腦空白了一下, 忽然想起她遞給她鋼筆禮盒時他的表情。
驚疑、探詢。
所以,他當時是誤以為她猜出了今天是他生日, 所以送他禮物。
后來大約是想起她之前說過要送他東西,所以才什么都沒說。
目光在阮怡然最后說要給靳聿珩說生日快樂的消息上定住。
幾秒后,急忙滑出微信界面, 點開通訊錄。
翻出靳聿珩號碼,撥了過去。
他應該是在開車, 聽筒內“嘟”了好幾聲后才被接起。
聲音一如既往柔和低緩,問她:“怎么了,落東西了嗎?”
那邊他應是找了位置停車,找找看副駕上有沒有她落下的東西。
阮靈真回:“你到哪了?出市中心了嗎?”
按照往常這個時間,他應該是已經要上高架了,但今天周末,路上會堵,她不確定他究竟已經走到哪了。
靳聿珩沒在副駕找到阮靈真的東西,聞言,抬眸看一眼不遠處的路標指示牌。
前方左轉,兩百米后進入高架。
他回:“沒有,剛從你家離開,沒走遠,怎么了嗎?”
阮靈真轉身去拿外套,“那你等我一下,我——我還有個東西要給你!
靳聿珩不解,“什么?”
她好似不打算告訴他,“總之,麻煩你先找個地方坐一下。”她開門出去,“附近有家501,嗯,或者茶吧,都可以!
聽筒內傳來一聲輕微的關門聲,他料她是出門了,雙唇張合,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應下來:“好!
掛了電話,靳聿珩看向手機屏幕上的最近通話記錄,雖不明白她這樣要求的意圖,但還是重新啟動車子,駛過前方路口,調轉車頭,往回開。
阮靈真下樓,給阮怡然回消息:【你知道市中心附近有沒有甜品店現在還能做蛋糕的?】
阮怡然很快回復:【甜品店我倒是知道蠻多的,你要做什么蛋糕呀?自己吃的嗎?那應該去了都能直接買,你等等,我給你推薦幾家哈!
聊天框寂靜了片刻,連著推來好幾個甜品店名片。
阮怡然:【這幾家我覺得都還挺好吃!
阮靈真回了個:【好!
接著一一點開名片添加。
他們晚上吃飯早,現在也不過才要八點半,但這個時間說早不早,說晚也不晚,她不知道人家還接不接單。
幾家甜品店逐一通過好友驗證,她統一發去是否還接單的問詢。
對方都表示可以,讓留款式尺寸以及拿取的日期。
在她回“今晚”后,只有一家在中心文化城的店主表示可以。
她坐進車里,思考了一番樣式,最終在攻略APP上選了款與她預期中款式類似的,又發去一段文字,表達自己想要做調整與修改的部分。
店主很快回來一個:“OK.”
她呼了口氣,啟動車子去了附近的商場。
最終在專柜臨近下班的前一刻,順利抵達。
她又給他挑了條領帶。
雖然不確定年后的眾醫交流會需不需要正裝出席,但總覺得他總有一天會用到。
主要是,她從沒見過他穿西服類的正裝,可他的身材不穿制式服裝的話又實在有些可惜。
靳聿珩的身材比例很好,從第一次見,她就覺得是副再合適不過的正裝衣架子。
她的工作場合大多偏正式,碰到的男士都會正裝出席,但真的能把平直板正的制服穿出養眼效果的,不算多見。
出于私心,她還挺想看靳聿珩穿穿看的。
奢牌領帶專柜,大多時下大熱的款式都需要預定。
她完美跳過所有的熱款,選了一條稍小眾一些的。
墨藍真絲、暗紋提花,護扣式。
顏色樣式都比較百搭。
不沉悶,也不跳躍。
她拿在手上端詳了陣。
嗯,還挺襯他。
滿意一笑,對專柜的SA開口道:“幫我包起來吧,謝謝。”
從商場離開,駕車前往中心文化城取蛋糕。
到達店里時,營業員接待她,知道她是來拿剛定的蛋糕后,笑吟吟道:“我們老板親自在做呢,您稍等一下哦。”
她道了聲謝,在等候區坐下。
她選的款式不算復雜,但對于奶油色彩的調配需要有點熟練技巧。
多等了半個小時后,從工作間幕簾后走出一個女生,穿著糕點服,帶著帽子與口罩。
見到她后,摘下口罩,笑著開口:“是來拿剛訂的蛋糕的嗎?”
阮靈真抬頭看去,連忙點頭,“對!”
女生又摘下帽子,“好了喲,你來看看有沒有哪里不滿意的。”
說完,領著她去工作間的透明玻璃墻前。
工作臺上擺放一只裱花轉臺,轉臺上是一個以雪山為形,淺藍與奶白兩色奶油裱花構景的蛋糕。
店主指了指托盤左下角的一只小狗,“按照你的要求,那個狗狗模型是用水果做的,沒用巧克力,家里的狗狗可以吃哦!”
阮靈真點點頭,“好,謝謝,麻煩你了。”
店主笑著搖搖頭,對守在里面的學徒比了個手勢,表示可以包起來了。
從蛋糕店離開,已經快要十點半。
她給靳聿珩發消息,問他現在在哪。
他回:【你家附近的501。】
阮靈真提著蛋糕上車,小心墊高副駕座位的低斜處,將蛋糕盒放上去,確保無誤后坐進主駕,才給靳聿珩回消息:【好,我馬上到!
有了個“太過易碎的珍品”在車上,阮靈真開車都比往常更穩妥了些,油門慢慢加,剎車慢慢踩。
最終抵達社區旁的501時,遠遠就看見坐在玻璃落地窗后的身影。
許是覺得占位等人太過不禮貌,他買了杯熱飲,耐心看著手機,靜靜等待。
她下車,取出蛋糕和領帶禮盒,走至玻璃窗前,抬手輕輕扣了扣窗體。
沉悶的扣擊聲吸引了靳聿珩的注意力。
他神情微茫然,抬頭看來。
阮靈真站在窗外,笑容燦爛,手上提著一盒蛋糕,以及一只不知裝了什么的禮品袋。
這一幕像極了那天他來給她送錄音筆。
同樣的位置,一樣的時間,只是彼此的位置做了對換。
今天換她站在外面,眼含笑意地看他。
他的視線先是在她已經洗去脂粉,清麗可人的臉上停留片刻,接著看向她手里東西。
驟然知曉了她此番不尋常的意圖。
輕輕淺淺地笑起來,目光重新看向她。
阮靈真站在窗外,對他招招手,又指了指收銀臺的方向。
隔音太好,他聽不清她說了什么,她自己好像也意識到這一點,繼而又一字一頓做口型告訴他——
“在人家店里過生日不太好耶,你先出來!
他輕笑,點點頭,起身走了出去。
阮靈真提著東西迎面往門口走來。
“不是溫祈和怡然說我還不知道!闭f著就要把東西遞給他,“你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今天是你過生日呢?”
這樣,她肯定會多備份禮物的。
靳聿珩看眼她遞來的蛋糕,“本來就只是想約你吃個飯,沒有別的想法!
隨后停頓幾秒,才又接著道:“我自己帶回去切嗎?送蛋糕的人不給我吹蠟燭嗎?”
說完,雙眸看向她清清明明看來的眼睛。
阮靈真看眼手中的蛋糕。
她本來想的是太晚了,直接把東西給他,還能讓他早點回去。
聞言笑起來,“當然給吹蠟燭,不過這個點可能沒有合適的地方了!
說完,看眼不遠處的社區大門,歪歪頭,神態靈動,“靳大夫介意去我家吹蠟燭嗎?”
靳聿珩也笑起來,接過她手里的蛋糕,回:“不介意!
從501回去的路上,途徑一個還在營業的二十四小時商超,阮靈真讓靳聿珩等她一下,便走了進去。
再出來時手里多了個購物袋,里面裝了雙男士棉拖。
其實在貨架前,她在鞋套和拖鞋間猶豫了一下。
最終還是覺得鞋套有些太過有距離感,邀請別人去家里,還順路買鞋套,怎么看都不太禮貌。
于是選了雙拖鞋,想著下次爸爸過來也可以穿。
只不過,自打她搬出來自己住,阮父登門次數,用一只手來數都嫌多。
第33章 雪山
屋內陳設和上次來時沒什么差別, 不一樣的是,這次靳聿珩終于有鞋穿了。
阮靈真先換鞋進屋,拆掉拖鞋上的商標, 放到他跟前。
靳聿珩看著她遞鞋的動作,淺揚了揚唇,低聲道謝。
進屋后發現上次來時還空空蕩蕩的陽臺, 多了幾盆綠植。
阮靈真接過他手里的蛋糕, 放到桌上, 發現他的視線方向,笑著開口:“上次在冬園看見覺得好看,問了筱瑤,她說叫長壽花, 品類不同開出來的花也不同, 我就把每種都買回來養養看!
室內溫度較高, 她脫掉了外套,又接著道:“還有一種花, 好像是海棠的一種,不過是盆栽樣式的,但我不記得名字了!
靳聿珩知道她說的是什么, 提醒道:“東洋錦。”
此類盆栽景觀綠植在靜園里多如牛毛, 祖上建宅時冬園是整座宅子里最寡淡的一個院落。
原本院里唯一會開花的就是中央的那株玉蘭,后來修女士不知從哪聽來的風水小知識, 說是居住環境不開花的綠植太多,會導致桃花運不旺,家里孩子不愿意談戀愛。
于是自那之后, 園子里會開花的各式盆栽,只要是能挪動的, 都被挪到冬園來了。
他不反感花木,也就沒管。
加上云叔又料理得很好,每季都有花恰逢花期,看起來也很具生趣。
阮靈真被點醒,“對,東洋錦,不過據說不太好養,想要養出不同花色,純屬靠運氣。”
她當時就是看一株花上居然能長出多種花色,感到很驚奇,幾種高飽和度顏色的花朵簇擁在一起,觀感很驚艷。
很具錦繡繁茂之感。
靳聿珩輕笑,點頭應:“是,想要出錦得看運氣。”
所以,市面上大多已經養出錦的成品東洋錦,價格也偏高。
他看了眼她還挺向往的神色,默了片刻,笑了下,沒說話-
拆蛋糕,點蠟燭。
阮靈真還特地跑去把客廳的燈關了。
屋內陷入黑暗,只余蛋糕上插著的“29”數字樣式的蠟燭竄動著小火苗。
阮靈真跪坐在茶幾對面的毛毯地墊上,對著蛋糕揚揚下巴,示意他趕緊許愿。
火苗光暈晃動,靳聿珩看向面前的蛋糕。
藍白兩種奶油,精細切割成雪山樣子的坯體,左下角還有只黃色的小狗。
他頓了頓,抬頭看向對面的人。
阮靈真兩眼亮晶晶,手掌合十交握,掌根抵在桌面,下巴壓在凸起的指節上,嘴角笑容明顯,等著他許愿。
他吸了口氣,想了幾秒,緩緩閉上了眼睛。
片刻的寂靜后,他睜開了眼睛,吹滅面前的蠟燭。
阮靈真跑去開燈,回來后繼續跪坐在地墊上,拆開一次性餐具,將到遞給他。
靳聿珩笑了下,嘴角弧度柔和,“蛋糕就麻煩跑了好遠取回來的阮翻譯幫忙切吧!
剛接到蛋糕的時候,他就看見了盒子外角貼著的地址標簽。
在中心文化城,從這邊開車過去也得將近半小時。
阮靈真笑著點頭,應好。
落到前,她忽然停住,問他:“你要帶一半回去給崢琪和筱瑤吃嗎?”
蛋糕她定的六寸,既方便做造型,又足夠吃完,不至于浪費。
靳聿珩搖頭,“回去她們都已經休息了,不帶了!
她回了聲;“好吧!
刀刃落下,還是只切了一半,六寸對于兩人來說有些大了。
兩人平分那二分之一。
蛋糕裝盤,阮靈真起身去廚房,找出一個小盒子,將那只小狗單獨裝了進去。
“我和老板說了,這個小模型不要用巧克力做,水果的,茯苓也可以吃!
表述想要加上個小狗模型時,她想的就是帶回去給茯苓吃。
靳聿珩看她著小心翼翼裝盒,低聲道:“茯苓肯定很開心。”
蓋上小盒的蓋子,阮靈真笑起來,“它喜歡吃水果呀?”
靳聿珩看她半刻,似是無心,很低很低地應了聲:“嗯!
阮怡然是個標準的美食小達人,推薦的蛋糕自然不會錯,動物奶油口感細膩,奶香馥郁,也不會太甜,搭配鮮切水果夾層,適口性很高。
看著托盤上還剩一半的山峰,靳聿珩忽然問:“為什么會選這個造型?”
阮靈真將小碟中的最后一塊蛋糕遞進嘴里,想了會兒才答:“覺得還挺像你。”
靳聿珩神色疑惑,“像我?”
她點頭,提醒他似的開口:“你還記得我上次在靜園留宿住的是冬園的西樓嗎?在你對面。”
他輕笑,點點頭。
“你坐在那看書!彼^續道:“園子里是銀裝素裹的雪景,只有你桌上臺燈亮著,覺得很像雪域高山,一盞明燈墜于峰頂!
阮靈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表述準不準確。
她從網上搜來的例圖,雪山的峰頂是深藍色的,如幽深大海,肅穆沉寂。
的確很貼合萬里冰封,高山遠在之感。
但,這不像他。
寂寂然,卻又不乏濟世柔情,高高然,又很近人觸手可及。
分寸風度之內的溫和與沉潤。
這才像他。
于是她要求稍稍改了色。
是天朗氣清的藍,不是令人敬畏、肅穆沉悶的藍。
靳聿珩笑了聲,他想起之前那天的冬天,筱瑤和崢琪給他過生日,買的也是一只雪山造景的蛋糕,也一樣有一只茯苓的小模型。
只是那次的“茯苓”是用巧克力做的。
兩人說只是在攻略APP上搜生日蛋糕,第一個跳出來的推薦圖,覺得還挺好看,就訂了那一款。
他以為她也會這么說。
阮靈真說完,拍了拍一旁裝著“水果茯苓”的小盒子,“當然啦,這個是特地為茯苓準備的,單純就是一只水果小茯苓,沒有別的意思了。”
靳聿珩笑著點頭,應好-
最終,剩下的一半蛋糕阮靈真送給了505剛好要去接小孩下晚自習的媽媽。
女人接過,禮貌道謝,又問:“咦?靈真你是今天生日呀?”
阮靈真笑著搖搖頭,“不是,一個朋友!
想起那天在配電箱前看見的年輕帥哥,對方了然笑起來,“哦——”后又接著道:“明天是小年咧,家里包餃子,我給你送點過來哦。”
阮靈真神色茫然地“嗯?”了聲。
女人哈哈一笑,“靈真都忙暈啦,明天臘月二十四咯,快要過年了喲!”
于是阮靈真這才想起來,已經年尾了,那天沈佩然還在討論今年的年假要不要給大家延長幾天。
她笑著點點頭,應了聲:“好!
轉身進屋,同靳聿珩道:“明天小年耶,靜園要不要送灶神?”
傳統習俗,她想靜園應該是會舉辦儀式的。
預料之中,他點頭,隨后看一眼腕表,“待會兒十二點就要開始了。”
民間諺語——“送神早,請神晚!
當天一過子時祭拜就要開始的。
阮靈真震驚,急忙下“逐客令”,“那你趕緊回去呀,小心灶神爺爺回去說你壞話!”
靳聿珩笑,從沙發上站起來。
倒不是真為了趕回去送灶神,而是時間的確不早了。
她的失眠剛剛轉好,他不想再打亂她的生物鐘。
“那我就先回去了!
阮靈真點頭應:“好!
她想下樓送他,卻被他以他車還停在小區外,路遠又冷,為理由拒絕了。
她拿起門口掛扣上的車鑰匙,晃了晃,“好巧哦,我的車也停在小區外,四塊錢半小時,明早我該破產啦!”
破產是夸張說辭,封頂計時,怎么也不至于高出天際去。
靳聿珩無奈笑起,應了聲:“行。”
兩人同行出小區。
時近歲末,物業將小區裝飾得很具年味,火紅的燈籠與拉花,結彩而掛。
阮靈真抬頭看一眼拉懸在景觀回廊頂上的彩花,呼了熱氣,“時間過得好快,又要過年了!
說完,似是很無奈,“又老一歲了呢。”
靳聿珩看一眼她揚起的側臉,微微彎唇,“應該是又長一歲。”
阮靈真收回視線,搖頭,看著他道:“長一歲的是小孩子,我這個年紀只能用‘老’了。”
過了二十五歲之后,是越發覺得時間如飛馬,越過越快了。
她忽然想起,在莫斯科留學的第一年。
“我去莫斯科念書的那一年,假期不碰巧,春節沒能回得來,除夕給家里打電話,發現他們在吃年夜飯,電視里鬧哄哄地在放春晚,當時就感覺超難過,強忍著掛了電話才哭。”
說完,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當時和我同寢的是莫斯科當地的同學,看見我哭她以為我受到了家庭語言暴力,不然為什么每次和家里打完電話都要難過一會兒,差點兒要給我打中國的家暴投訴電話。”
她哈哈笑起來,“現在大了,感覺好像連戀家的情結都減弱了不少!
步入工作后,這種大團圓的日子臨時出差,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也照舊會在忙完一天的工作后和家里通電話。
但那種掛了電話獨自落淚的時光,卻是再也沒有過了。
“當然,也許是心里更加充裕和富足了吧!
畢竟那時候獨自在異鄉,自己所熟識的家人朋友都遠隔千里,佳節時分自然觸情傷懷。
說完,她轉頭看向靳聿珩。
恰好撞上他一直看來的目光。
他眸光沉沉,像是想問什么,但又不知該不該開口。
阮靈真知道他想問什么,笑起來,“你想問梁恪為什么沒有去陪我?”
他沒作答,但沉默已經給出了答案。
她收回視線,吸了口氣,“年紀小吧,大家都更以自己的生活為中心一點。”
說罷,她似是并不在意這件事,腦海插入另一則訊息,“前不久登上好久沒用的ins,發現當年的室友都結婚了!所以驟然覺得,自己是老了,都已經到了大家都該結婚成家的年紀了!
身邊人靜靜聽她東一句西一句的訴說。
她正欲轉入下一個話題,身旁忽然傳來輕柔的一聲詢問:“你也有結婚的打算嗎?”
第35章 鏨刻
阮靈真以為自己聽錯, 倏地轉頭看去,“什么?”
靳聿珩看著她,重復道:“我說, 你有沒有結婚的打算?”
適婚年齡,婚姻是一部份人的選擇,獨身也同樣是。
阮靈真定定看他幾秒, 挪開視線, 正視前方, “有吧,也可能沒有!
說完笑了一下,“這種事情要看緣分,也要看天時地利人和!
她說得很松快, 婚姻于她而言不屬于必需品, 經濟獨立, 精神富足,感情是屬于錦上添花的事情。
“那靳大夫呢?”她再次看向他, “我們可敬的小靳大夫,有沒有結婚的打算呢?”
她眼中情緒實在太過明顯,早已看穿他此番詢問下不言而喻的意圖。
他笑起來, 輕輕點頭, 學著她的口吻,開口道:“有吧, 也可能沒有!
阮靈真笑了出來,意味深長地“哦——”了聲,故意反問:“是嗎?”
他被她故作揶揄的神態惹笑, 低低應了聲:“嗯!
說話間已走出小區,阮靈真的車停在501對面, 和靳聿珩的車靠著。
兩人一前一后上車。
系好安全帶,阮靈真沒啟動車子,打算先等靳聿珩離開。
他的車與她隔了一個空位,車尾正對她的車頭。
可過了許久,也沒見他尾燈亮起,她拿出手機給他發消息——
【你怎么不走?】
沒料到,他居然也同樣回復:【你怎么不回去?】
她笑起來,故意逗他:【可沒有客人還沒走,主人就先離場的道理,你先走吧,你走了我再開回去!
他沒回,車外響起引擎聲,前面那輛SUV亮起猩紅尾燈。
信息又來,【受人敬愛的靳大夫,也該有紳士風度,女士優先!
阮靈真開懷笑了兩聲,放下手機,啟動車子,打了個轉向燈,才又拾起手機給他回:【好了,女士要走了!
回完,將手機放到副駕,調轉車頭,往小區大門開去。
靳聿珩坐在車內,看一眼她發來的消息,輕笑一聲,抬頭看向倒車鏡里緩緩消失在夜幕中的車,解除制動,驅車離開-
回到靜園時已時過子夜,整座園子一片靜悄悄。
茯苓的小窩搭在夏園,靳聿珩便沒徑直回冬園。
梨花木打造的二層小狗舍,還給預留了玩具間。
他抵達夏園時,茯苓還沒睡,躺在小玩具間里,舉起前腿,爪子夾著一只毛絨小兔子在半空前后晃蕩。
舌頭吐出,歪斜掛在嘴邊,兩只大耳朵隨著他擺弄小兔子的動作甩啊甩的。
那模樣看起來傻乎乎的。
他笑著走過去,在隔著一灣曲水的游廊上蹲下來,叫了它一聲:“茯苓。”
小狗聞聲機警扭頭看來,而后倏地收起斜掛出來的舌頭。
“哈赤哈赤”喘著氣,開心地蹦起來。
由于他實在太愛跳進夏池里捉魚,晚上休息時都會給它鎖上犬舍的門。
狗子很是著急,卻也只能在原地蹦跶。
靳聿珩站起來,走過去替它開了門。
雀躍小狗立刻頂開門走了出來,繞著他腳邊轉圈圈,快樂地蹦起又落下。
他摸了摸他的頭,安撫似的開口:“好了!
狗子收到指令,按耐住滿心的喜悅,乖乖在他身前坐下,抬頭看看他,接著又東聞聞西聞聞。
最終像是聞到了什么令他喜歡的味道,尾巴貼著地面,瘋狂擺動,撐在地面上的兩指前爪,交替來回輕踱。
靳聿珩笑起來,從手中的小紙袋中拿出先前阮靈真特地單獨打包的水果模型。
蹲下去,揭開蓋子。
茯苓早已忍不住,低頭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手里的動作。
在他將水果小狗拿出,遞過去時,才伸過頭小心叼走。
嘴巴上揚,“吧唧吧唧”地咀嚼。
小模型不大,很快就被吃完。
回味無窮的狗子抬頭看過來,很輕很輕地低叫了兩聲。
他拍拍它的頭,笑著道:“嗯,靈真給你的!
乖坐的狗子像是被觸發愉悅神經,急匆匆在他腿上蹭了兩下,就轉身跑回小狗窩,叼起它最愛的那只毛絨小兔子。
接著又“噔噔噔”從它小狗舍二樓的樓梯跑下來,顛顛跑來,用爪子扒拉了一下靳聿珩的褲腳。
賣乖似的坐在原地,滿眼祈求地看著他。
他彎唇,“你是讓我把小兔子給她?”
叼著玩具,狗子不便發聲,只發出一聲短促的“嗚——”
靳聿珩伸手,“好吧!
小狗見狀將心愛的小玩具放到他手上,開心地站起來,又低叫了一聲。
“但是你玩很久了,直接送給人家不好吧!苯茬裼值。
茯苓有些著急,昂起頭,連續對他叫了兩聲。
他食指抵在唇邊,示意它小聲,隨后又道:“知道了,會幫你洗干凈的,但是人家不要可能怪我!
狗子低叫兩聲,而后轉身,小跑回了他自己的小窩,躺到毛毛墊上,歪頭看他一眼,繼而背過身去,準備睡覺了。
他走過去替他熄掉小窩的燈,雖然它今天表現不錯,但還是沒忘順手鎖上了狗窩的小門-
次日,阮靈真又回了趟城北,老太太打電話來,說老爺子昨天野釣,釣了好些魚,喊她回去吃飯。
她想起上次回去還是元旦時候,距離春節假期還有幾天,于是便答應了。
她到的時候,老爺子正跟阮父兩人坐客廳下棋,阮母陪著老太太打理花房,阿姨在廚房忙活午飯。
她走進去叫人,又出來站到棋盤旁觀看戰勢。
不出意外,阮父是要輸了。
最后一子落完,老爺子洋洋得意,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指點江山,“你剛剛這顆棋下這兒,我不就沒這么快贏你了嘛,沒意思,回回贏,不下了!”
阮父嘿嘿一笑,“棋藝不精,您老棋手了,下了幾十年的棋,能打敗您的怕是沒幾人。”
這話似是戳中了老爺子的痛處,猝不及防被茶水嗆了一口,咳了幾聲。
阮父見狀,邊收棋盤,邊打趣道:“喲,您這么不經夸吶!”
老爺子氣不打一處來,“哼”了一聲,起身走了。
阮父不明所以,看向阮靈真,“你爺爺這又是生哪門子的氣,我也沒說錯什么話吧?”
阮靈真笑起來,假裝不知實情,搖搖頭,“您自己去問他,我也不知道呢。”
距離吃飯還有一會兒,阮靈真便先上了樓。
上次答應老爺子幫忙翻譯的典籍,近來工作繁忙,進程拖了許久。
推門進書房,從包里拿出書籍與電腦,準備接著翻譯。
忽然想起下棋這事兒,轉手拿過手機,給靳聿珩發了條消息——
【聽說你圍棋很厲害!
這個點他應該在忙,沒回。
她放下手機,也開始忙自己的事情。
直到樓下傳來阮母和老太太喊吃飯的聲音,她遠遠應了聲,挪凳起身,桌上的手機忽然傳來信息提示聲。
她站在桌邊,拿過手機,看一眼。
靳聿珩:【一般,你聽誰說的!
阮靈真笑了下,回:【你的一個手下敗將!
雖然靳聿珩沒在棋盤上真正贏過阮老爺子,但早已在老爺子心里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痕。
故意讓棋,還讓得讓對方一眼看出,最終還讓對方贏了。
太傷人自尊,太傷人自尊了!
阮靈真拿著手機下樓,靳聿珩的消息又發過來,【你今天忙什么?】
他這會兒應該是休息了,有空和她聊閑。
阮靈真剛好走至樓梯平臺處,樓道下方就是就餐間,老爺子忙著幫端菜上桌。
她拍了張照片發過去,【在你手下敗將家吃飯。】
雖然她知道這么調侃實在有些欠揍,但總忍不住,覺得還挺好玩。
靳聿珩那邊剛結束上午最后一位預約看診,靠在椅背上查看阮靈真發來的照片。
他一眼認出了她口中的“手下敗將”就是阮老爺子。
笑起來,回她:【你小時候被你爺爺揍過嗎?】
阮靈真走進了餐間,看到這條消息時沒忍住笑了兩聲。
忙忙碌碌的幾人聞聲轉頭看過來,神情不解又奇怪。
她急忙收了笑意,手指戳了戳手機屏,一本正經道:“剛看到一個笑話,好好笑,你們要聽嗎?”
阮母滿眼寵溺,嗔怪瞧她一眼,“還以為這孩子傻了,好了,快去洗手,馬上吃飯了!
她應了聲,急忙逃出餐間。
往洗手間走去的路上不忘給靳聿珩回信息:【沒有,只要你不說我不說,我不被揍的記錄應該能保持長一點!
溫祈走來敲了敲診室門,提醒靳聿珩訂的餐到了,可以吃飯了。
他抬頭應了聲好。
阮靈真發了條新的消息過來,【不聊了,我要吃飯啦!
他回:【好。】-
席間,老爺子說起他給他那位莫斯科來的老朋友準備的禮物,之前一直令他頭疼的“鏨刻工藝品”的事情解決了。
說是找的一個老朋友家的孫子,本行就是干這個的,下午喊他去作坊里瞧瞧。
吃完飯,阮父要趕回市區開會,阮母便跟著一道回去。
阮靈真下午沒事,便打算再待一會兒,吃過晚飯再回市中心
老爺子本打算坐車去那個鏨刻工坊,阮靈真笑著打趣:“現成的勞力都不曉得用哇,我送您去!
老爺子嘿嘿一笑,“那不是擔心我的翻譯官孫女有工作要忙嗎?”
阮靈真笑一聲,拿著車鑰匙出門。
老太太目送祖孫二人同車離開,不忘囑咐阮靈真開車小心。
工坊坐落在城南的一座小古鎮,距離還挺遠。
到達目的地,老爺子一路問人,終于找到了準確位置。
榫卯結構建造的古木宅邸,用“作坊”自稱實在過分自謙。
內堂迎賓知曉他們來意后指引他們去茶室坐下,說師傅一會兒就來。
藤席座的小雅間,香插上燃了一支帳中香。
有專責沏茶的小姑娘前來行茶道。
溫杯洗盞,投搖潤沖,最終沏茶敬杯。
老爺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眸倏地一亮,“喲,這是開園猴魁吧姑娘?”
茶中猴魁,不講究明前雨前,只以開園第一采為貴。
沏茶的小姑娘甜甜一笑,“對,開園猴魁!
說話間,茶室門被推開,一抹熟悉身影出現在視野。
第35章 小舅
一位三十多歲身著工裝的男子, 引一位兩鬢斑白的老者進屋。
阮靈真覺得前者很眼熟,正當她在記憶中搜索之際,對方先一步認出了她, “阮小姐?”
與此同時,記憶中的人臉與眼前人對上了號。
靳聿珩的大哥。
上次聽老爺子提起鏨刻工藝品時,她還想起過。
阮老爺子聞言, 還挺新奇, “認識。俊
阮靈真笑了下, 想了想說辭,“梁恪的——”
她至今還未理清人際關系,那天在去靜園參加靳老太太暖壽宴的路上,梁恪提過一嘴其中關系。
但實在太復雜, 她不太算得清關聯。
靳承安笑瞇瞇開口解釋, “舅舅, 按照輩分上來說,我是阿恪的舅舅!
說完, 對著阮老爺子介紹起了身旁的老者:“這位是我們工坊資歷最深的師傅,之前南臨送外客禮,就是他老人家親自操刀的, 您看您是有什么需求, 可以和他聊聊!
老爺子受寵若驚,連忙寒暄招呼。
老師傅爽朗一笑, 擺擺手,“承安太抬舉我了,業內小嘍啰罷了, 您別太放心上,聽說您是要送人?”
老爺子邀人坐下, 沏茶的小姑娘增添茶杯,重復之前的程序,又各沏了兩杯茶。
“對,送一個我從俄羅斯來的老朋友,明年年底才過來,不著急的。”
老師傅點點頭,表示可以,兩人便商討起了其中細節與要求。
阮靈真坐在一旁,沒細聽,反倒在腦海中理起了靳家的輩分來。
靳承安是梁恪的舅舅,靳聿珩是靳承安的堂弟。
最終,靳聿珩的名字在她腦中和舅舅劃了等號。
?
他在輩分上是梁恪的舅舅?
沒由來的,她假設起了如果她沒和梁恪分手,按照輩分來說,她是要和梁恪一起叫靳聿珩小舅舅的。
第一次見面,也就是靳家小輩之間不計長幼次序,所以就都沒叫。
不然現在想起來,好像——有點大不敬呢-
年關將至,業務也終于漸漸忙平息。
臨近休春節假期的前一天,元初人事部忽然發通知,全公司假期較往年多休五天,春節期間有工作安排的同事,年后可補休同等假期班的同時,還能再多領兩天的調休假。
通知正式下放那一刻,大家看見明晃晃蓋在文件下端的元初紅色印章,瞬間歡呼著炸開了鍋。
阮靈真坐在沈佩然的辦公室,兩人一人端咖啡,一人端熱水,隔著玻璃墻上的百葉簾,笑著看向外面雀躍的一幫孩子。
阮靈真喝一口杯中熱水,對沈佩然挑挑眉,“今年多休五天,沈老板是終于適應了家里的催婚大軍了?”
人一旦到了年齡,家里那些可能平時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七大姑八大姨,依仗著自己兒女已經結婚生子為榮,來規勸各路尚未婚嫁的小輩趕緊早早成家。
沈佩然就是深受其害的代表,年年春節假期休完,回來都是叫苦不迭。
聞言,沈佩然轉頭看她一眼,“我和方圓學了一招,發瘋文學!
說起這事,阮靈真也笑起來。
之前有一次,接了個幾轉托關系、找熟人引薦來的小項目,對方就是奔著元初的名氣和業務能力來的。
最終項目當然是完美收官,但在結算尾款時對方卻開始各方面挑刺,想讓給免掉一部份費用,后來元初這邊沒同意,就改口說打打折也行。
元初向來行事按規矩,不是讓不了,而是一旦開了先例,就會有數不清的麻煩。
但對方頗有無賴之姿,對接后續的部門也那他們沒轍。
法治社會,打不得罵不得,更何況元初這么大公司,自然注重影響,并不想把這件事鬧大。
對方也就是料準了這點。
沈佩然都要松口答應了,方圓忽然主動請纓出站。
直接沖到對方公司,只盯著對方的財務總監哭。
說自己是負責這次項目的一個實習生,說元初對自己不薄,不介意她一個雙非畢業的學生,愿意收她,她如果沒能把這次項目完美收官,簡直無顏面回元初見老板,問他們能不能盡快,把尾款給結算了。
當時正值下班時間,寫字樓附近皆是下班的員工,問詢前來看熱鬧。
后來也不知道是誰,還聯系了媒體過來。
人聲鼎沸,聚光燈閃爍。
對方財務總監迫于壓力,說等明天上班和老板反饋。
方圓當即掏出手機,遞過去,說:“你是沒帶手機嗎?我的借你,給你老板打電話。”
對方又托詞說記不住號碼。
方圓早就料到,于是出發前就特地翻了合約,存了對方老板的電話。
熟練點開通訊錄,說:“我有。”
最終,對方只能滿頭大汗的給自家老板打了電話。
不一會兒滿身暴發戶之氣的老板趕到,見到坐在地上的方圓,一臉有氣不敢撒的表情,答應下午銀行上班就給辦。
方圓拍拍屁股站起來,說:“行,我就在貴公司等到下午。”
結果當然是順利追回尾款,還給沈佩然上了一課,以后哪個熟人的單都不接,直接公對公,兩方公司的業務部門對接就行。
阮靈真點點頭,“可以,適當發瘋有助于自己的身心健康!
沈佩然喝口咖啡,睨了身邊的人一眼,“你呢?這催婚之苦,你應該比我更感同身受,你要怎么說你分手的事?”
阮家父母與老爺子老太太的確不會催阮靈真,但佳節齊聚之時,難免還是會有親友問起。
她和梁恪在一起這么多年,彼此家中親友都是知道的。
她放下水杯,自信勾唇,“該擔心的是他,而不是我!
無顏宣告實情的人可不是她,她自始至終問心無愧。
說完,對沈佩然招招手,“走了,站好最后一班崗吧沈老板!”
看著走出辦公室門的身影,沈佩然笑一聲,搖了搖頭-
春節假期開始的第一天,阮靈真就回了城北,陪著阮母和老太太采買年貨,好一通忙活。
兩日后正式到除夕,他們一家子從市里回二老那兒。
吃完飯,阮父和老爺子忙著貼對聯,家里阿姨也休假回去了,只剩阮母和老太太在廚房準備年夜飯。
阮靈真幾番想進兩邊的小隊伍幫忙,但全都被擋了回來。
讓她好好坐著,實在無聊就去看看電視。
正當她百無聊賴地蹲在院外,和隔壁領居家的小土狗玩時,忽然收到了靳崢琪的消息。
兩人的微信還是上次在醫館加上的,但平時沒什么關聯,也就沒聯系。
這應該算是加上聯系方式后,第一次聯系。
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靳崢琪:【靈真姐姐,你下午有空嗎?】
她不解,問她:【下午有,怎么啦?】
今晚元初有春節小晚會,專門為不能返鄉的同事舉辦的,在本地的員工想去也可以參加。
阮靈真作為老板之一,自然要出面,但那也是吃過年夜飯的事情,下午這段時間她還是挺閑的。
靳崢琪的消息再次發來,【我們給茯苓定的今天生日,你愿意過來陪她吃蛋糕不?我看它挺喜歡你的!
阮靈真想起茯苓來,但現如今大部分人家養寵物都會特意記出生的日期,很少有為了套好日子而更改寵物生日的。
特意修改,必定有所寓意。
于是她又問:【茯苓本來的生日不是今天嗎?】
靳崢琪回:【茯苓是二哥撿回來的,所以不知道具體生日,二哥覺得春節是闔家團圓的好日子,就給它定了今天生日!
看見靳聿珩的名字,阮靈真頓了一下,問道:【那你二哥知道你邀請我去嗎?】
小姑娘很誠實地回答:【知道,他就在我旁邊。】
阮靈真揚唇笑起來,在輸入框里敲入:【那讓你二哥自己給我打電話!
靳崢琪低低“啊”了聲,轉頭看一眼在旁邊逗茯苓玩的靳聿珩。
“那個——”她有些遲疑地開口。
靳聿珩抬眸看來,輕聲問:“不來?”
靳崢琪搖搖頭,如實轉述阮靈真的要求,“不是,靈真姐姐說,讓你給她打電話。”
好不同尋常的要求。
不同尋常的不是打電話,而是靈真姐姐讓二哥給她打電話。
靈真姐姐和二哥哎!
她覺得兩人好像也沒太熟悉吧?
聽靳崢琪說完,靳聿珩拿出手機,轉身往冬園走,點開通訊,給阮靈真撥了電話。
靳崢琪在身后,看一眼趴在地上玩毛線小球的茯苓,忽然覺得更加不同尋常了。
二哥和靈真姐姐打電話居然開始要避開她?!
什么時候的事情?!
她怎么不知道?!
她倏地奪走茯苓爪子間的小球,“茯苓!你該不會真的要夢想成真吧!”
整個家里,只有它從一開始就是堅定的“雙真”粉。
跑在嗑CP前線的最大粉頭子。
狗子看她一眼,伸嘴來銜住毛線小球,又給拿走了,背過身,像是不想理她一般,自顧自地繼續玩去了。
靳聿珩的電話果然如預期一般撥了過來。
阮靈真看眼手機屏幕上的名字,笑了下,接了起來。
他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帶著淺淺笑意,“茯苓今天生日,你來陪它過生日嗎?崢琪還給它買了小蛋糕!
阮靈真拔了根路邊的野草,“茯苓想我來嗎?”
他篤定答:“想!
她輕“嗯”一聲,“只有茯苓想我來,有點少!
聲落,電話里傳來一聲清晰朗潤的笑,低低的,“崢琪也想!
阮靈真本想說沒有主人邀請,擅自登門太沒禮貌。
話到嘴邊還沒說出口。
電話里再次傳來聲響。
輕柔堅定,“我也是!
第35章 署名
繞在指尖的野草“嘎吱”一聲被指甲掐斷。
阮靈真抿唇, 看一眼在院門前相互嫌棄對方貼不好對聯的阮父和老爺子,輕咳了聲,“那我待會兒過來!
靳聿珩輕“嗯”了聲, 在阮靈真即將掛斷電話時,他忽然再次開口:“我去接你。”
阮母從屋里走出來,作為裁判, 判定老爺子和阮父究竟是誰貼得不好。
瞧見阮靈真蹲在院外小花壇旁, 讓她進屋去玩, 沒穿外套蹲著,大過年的不要感冒了。
她捂住聽筒,應了聲好。
靳聿珩已經走到冬園,正在上樓。
阮靈真松開捂住聽筒的手, 站起來, “不用啦, 我在城北爺爺奶奶家呢,太遠了, 一來一回可能都趕不上回來吃年夜飯了!
靳聿珩腳步停在樓梯間平臺,看一眼腕表。
從城南去城北得有一個半小時左右的車程,核算下來的確該吃不上年夜飯了。
于是應了聲:“好!
掛了電話, 阮靈真借口說要回公司一趟, 晚上的晚會有細節要和委托的主辦方對接一下。
阮母提醒她開車小心,晚上等她回來再吃飯。
她回了聲好, 就拿著車鑰匙出門了。
在導航上找到一家還在營業的寵物店,她開車過去,想給茯苓帶個小禮物。
除夕的下午已經沒多少店營業, 街上人跡寥寥。
到達寵物店時,老板正打算歇業回家, 見她來又放下手中準備落的鎖,并熱情地告訴她,今天除夕,全店八五折。
阮靈真道了聲謝,在腦中比量了一下茯苓的身材尺寸,給它選了個可現刻名字的項圈。
而后又在犬類零食區調了幾款配料表比較干凈的小零食。
從寵物店離開,粗略算了下時間,她只能在靜園帶半個小時,不然趕不上回去吃飯。
元初今晚的晚會她還得化個妝做個造型出席,時間必須留足。
跟著導航,抵達靜園時,靳崢琪正牽著茯苓站在門口等她。
瞧見車駛過小石橋,一人一狗齊齊看過來。
但又怕認錯先沒聲張,直到駛近,阮靈真降下車窗,靳崢琪才笑起來,叫了聲:“靈真姐姐!”
茯苓更開心,站在那上躥下跳。
靳崢琪見狀松掉了它的牽引繩。
狗子如同出籠的小獸,狂奔過來。
靳崢琪在身后不忘大聲提醒:“茯苓,不要扒拉靈真姐姐!”
阮靈真泊好車,從駕駛座下來,茯苓跑近,很聽話地沒有撲她,就是那屁股像是電動小馬達,帶著尾巴瘋狂搖晃。
大眼睛瞇成一條線,嘴巴瘋狂往她手邊湊。
阮靈真蹲下來,揉了揉茯苓的頭,“又見面啦,小茯苓,那天的水果小狗吃到了嗎?”
茯苓像是聽懂了,對著她低低叫了聲。
阮靈真笑起來,語氣像是逗小孩子,“啊,吃到啦!”說著,撓了撓茯苓的下巴,夸贊道:“真乖!”
靳崢琪也走過來,笑嘻嘻開口:“聽說你要來,在家根本帶不了一秒,從二哥說你待會兒就來開始,就坐外面等著了!
阮靈真笑了起來,從后備箱拿出項圈和小零食,開口道:“不知道它平時都吃什么零食,就選了些配料比較干凈的,還有這個項圈,回頭給它試試合不合適,不合適我再去換!
靳崢琪笑著說謝謝,后努嘴看茯苓一眼,“她才不挑嘴,饞死了!
狗子像知道是在說它,不滿地沖靳崢琪叫了聲。
靳崢琪“哼”了聲,嘀咕道:“好好好,你今天是壽星,不說你壞話!
說完,看向阮靈真,“先進去吧靈真姐姐,二哥他晚上還有事,先去換衣服了,我們直接去冬園等他!
阮靈真點頭說好。
靳崢琪引著她從正門入靜園,茯苓在最前,顛顛地帶路。
依舊是一路的錦繡園景,軒榭樓閣,橫廊曲水,園中梅花正是繁茂花期,枝節墜著醒目的紅,為古色宅邸添了抹生趣。
由整宅貫連的游廊走進冬園,盆栽式的花色更多了。
各色花朵爭奇斗艷,擺放在紅木花架上,順暖廊一路整齊排列。
阮靈真看到了好幾盆上次來沒見過的花。
同種品相,不同花色,花朵于一枝上簇擁,她問:“這是什么花?”
靳崢琪瞧一眼她看的方向,笑著解釋:“大花蕙蘭,每年過年云叔都會端幾盆出來!
阮靈真點點頭,坐在腳邊的茯苓忽然叫了聲。
她順著茯苓叫的方向看過去。
靳聿珩正從東樓小閣的樓梯上下來。
一身裁剪精良的深色西服,挺闊熨帖,將他優越的身材比例襯托得一覽無余。
正如阮靈真所預想的那樣。
寬肩窄腰,高身長腿,標準的正裝衣架子。
阮靈真和靳崢琪站在西樓邊的游廊,靳聿珩看見了她們,徐徐走過來。
園景繁秀,廊檐雕花,他走在一盞盞古典宮燈下,廊內各種花勢正好。
阮靈真看著他走近,胸腔似擂鼓,又莫名覺得他很配周遭景致。
距離逐漸拉進,靳崢琪豎起大拇指,“哇塞,二哥,你簡直帥斃了!”
靳聿珩輕笑一下,看向一旁的阮靈真,開口問:“什么時候到的?”
阮靈真看見了他領口系的領帶。
墨藍真絲,暗紋提花,是她那天送他的那條。
勾唇笑起,開口答:“剛到!
靳聿珩點點頭。
靳崢琪說她去拿小蛋糕,再把三姐叫來。
茯苓這會兒難得聽她的話,跟著她一起走了。
目送一人一狗出了冬園的門,靳聿珩收回視線,“筱瑤在忙著安排今晚奶奶要聽的戲班子,應該一時半會兒來不了!
說著,轉頭看來,問她:“上樓坐會兒嗎?”
阮靈真偏頭看來,故意問他:“哪個樓?”
靳聿珩笑,回道:“東樓!
阮靈真點點頭,重復了聲:“東樓!
靳聿珩知曉她的故意,依舊笑著,“既是靳大夫的邀請,也是東樓主人的邀請,去嗎?阮翻譯?”
阮靈真笑了起來,在某種心照不宣的氛圍中,回他:“當然!
二人順著東樓的木質旋梯上樓。
冬園的東西兩樓,只有西樓房間較多,靳筱瑤住在那邊,還有一些留給家中近親所用的客房。
東樓這邊只有靳聿珩住,樓下是書房。
聽靳聿珩說起樓下一整層都是書房時,阮靈真很是驚訝,確定自己沒有理解錯一般復又問了遍:“都是嗎?”
靳聿珩稍稍在前半步引領,以便隨時提醒她注意腳下。
點頭,給出肯定答案,“是,家里藏書比較多,我爺爺的我父親的,還有一部份是我的,以及家中別的小輩的。”
阮靈真想象了一下規模,堪比圖書館了。
說話間,已經上了樓。
靳聿珩推開門,帶著阮靈真進屋。
在踏進門檻的前一秒,阮靈真還在想,突兀地進別人臥房會不會不太好。
跨進去后,這個顧慮就被打消。
靳聿珩的房間很大,休息區與辦公區劃分得很明確。
一盞繪有山水漁夫撐船落日圖的屏風將兩個區域完全格擋開。
她跟著他在辦公區駐足,他推一張椅子出來,給她坐。
身前就是他的書桌,收拾得很整齊有序。
各式中醫典籍堆疊擺放,寫滿墨跡的稿紙與本子摞成小山。
阮靈真在幾本放在桌面中央的病案上,看見了那支她送的鋼筆。
轉頭問他,“好用嗎?”
靳聿珩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笑起點點頭,“嗯,書寫很順滑!
阮靈真笑一下,看了陣他落在紙上的墨跡,“你的字很好看。”
剛毅中不乏柔情,走鋒勁挺,規整有形。
靳聿珩笑起來,難得沒自謙,又似是無奈,開口道:“我們家的小輩,沒有字不好看的!
阮靈真聞言轉頭看來,“你們家對字有很嚴格的要求嗎?”
他點頭,“是,爺爺說字代表一個人的品性,是行走社會的第一名片,寫方方正正字,做堂堂正正人。”
所以家中小輩從記事起,上的第一節課就是書法,其他興趣愛好不管,字一定要寫好。
阮靈真震驚之余還挺佩服靳家老爺子,由如今看來,靳家這幾位小輩好像真的都沒長歪。
都是一眼能看出的溫潤知禮。
她將視線從桌上的稿本上移開,而后就看見正對桌前的墻上掛著一副毛筆字。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字跡太過熟悉。
她問:“這是你寫的?”
靳聿珩抬頭看字,點頭應:“是。”
阮靈真驚訝地張了張口,“靳大夫深藏不漏,看來我還得找機會多了解了解呢!”
靳聿珩笑著道:“隨時恭候。”
阮靈真也笑起來,忽然發現他的這幅字沒落款。
只這一句詩單獨書于紙上,甚至連印章都沒有蓋。
想起那天在西樓,看見的他的那本《傷寒雜病論》,他也是很與眾不同地將自己的名字寫在了書本尾部的空白頁。
常規做法與思想都是落款于扉頁,好以找尋與確認是否是自己的書。
她不解蹙眉,轉頭看他,“你為什么不落款呢?還有,你為什么要把名字寫在書的尾頁?”
靳聿珩似是不明白她為什么會知道后者。
阮靈真開口解釋,“上次留宿西樓,筱瑤拿了幾本書給我解悶,錯拿了一本你的《傷寒雜病論》!
他了然一笑,“那是先賢之思,不是我的,我只是有幸借書本留存而一窺其風采的眾生之一。”
所以之留名于尾頁,僅作為一個拜讀者,而不是這本書的所有者。
他說的坦蕩自然,眸光也是堅定溫沉的。
阮靈真聽懂了他的意思,淺淺勾唇,笑著點了點頭。
第37章 公主
靳崢琪和靳筱瑤走進冬園時, 阮靈真和靳聿珩從二樓的窗看見了。
靳崢琪站在先前他們站的位置,疑惑地撓了撓頭,“咦, 靈真姐姐和二哥去哪了?”
阮靈真看了眼樓下滿臉問號地小姑娘,對靳聿珩道了聲:“走吧。”
他應了聲:“好!
二人一道下樓,靳筱瑤先看見了他們, 笑起來, 同阮靈真打招呼:“靈真, 好久不見!
阮靈真笑著回應,“好久不見!
茯苓坐在他們中間,左看看右看看,明眼可見的開心。
靳筱瑤摸了摸它的狗頭, “走吧, 吹蠟燭吧, 小壽星。”
茯苓聞言叫了聲。
靳崢琪提著小蛋糕,走去園中的小亭子, 拆開后又插上個數字“7”的蠟燭。
從工具包里拿出生日帽給茯苓戴上。
而后又四周看了看,表情有些遺憾,“我還想一起拍個大合照呢, 都沒人幫忙拍。”
阮靈真見狀主動拿出手機, “沒關系,我幫你們拍!
靳筱瑤明白靳崢琪的意思, 笑著解釋:“我們年年拍,崢琪是看今年有你,你要是不拍, 那就沒意思了!”
靳崢琪聞言忙不迭點頭,表示自己就是這個想法。
恰逢此時, 云叔捧著一盆蝴蝶蘭從園門走了進來。
看見阮靈真后好一番驚訝,知道是給茯苓過生日,放下手中的花,笑呵呵開口:“是要拍照吧?來,我洗個手幫你們拍!
靳崢琪歡呼一聲,拿著手機跑過去,等著云叔洗完手,急忙將手機遞給了他。
她自己又跑回來,端起蛋糕,蹲到茯苓的身邊。
狗子立刻伸嘴來要吃,被她一把捏住了嘴巴,訓道:“等一會兒茯苓,拍完照吹完蠟燭才能吃!”
眾人被惹笑,云叔拿著手機找到一個合適距離,抬起頭來指揮站位。
“崢琪你的蛋糕再靠近茯苓一點!
靳崢琪無奈,“靠近它就偷吃啦!”
云叔哈哈一笑,也就作罷,“阿珩,你往阮小姐那邊靠一點,筱瑤你往崢琪靠一點。”
全場只有阮靈真不需要移動位置,好像以她為中心發散出去一般。
身邊的人挪動腳步,手臂輕輕挨到她的,自然垂于身側的手背,微屈的骨節若有似無的輕碰。
“好了,不要動了啊,來,一、二、三!”
“生日快樂!”
……
拍完,云叔拿著手機走過來,“你們瞧瞧,拍沒拍好?”
靳崢琪迫不及待去拿手機,轉身將蛋糕放到了身后的石桌上。
“哈哈,二哥你笑得好甜啊!”剛拿到手機,靳崢琪就忍不住笑起來,“不過,還挺好看。”
說完,對云叔說了聲:“謝謝云叔。”
一轉頭,忽然神色大變,“茯苓!”
眾人一同轉頭看去。
飽受美食誘惑的狗子,終于忍不住,踩在石凳上,伸長脖子,大口狂吃。
靳筱瑤笑起來,擺擺手,“算了算了,看給孩子饞的,就讓它吃吧!
靳崢琪無奈一嘆,只能走過去,將蛋糕拿下來,聚在手里給它吃。
最終還是被茯苓可愛的模樣征服,拿出手機一連給它拍了好幾張照片。
阮靈真看了眼開心地吃著蛋糕的茯苓,開口道別:“我得走了,大家新春快樂!”
靳筱瑤和靳崢琪轉頭看來,一瞧時間,是不早了,紛紛點頭,“行,路上小心!
阮靈真點頭應好。
靳聿珩送阮靈真出去。
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靳筱瑤問:“怎么只叫了靈真來,阿恪沒來嗎?”
靳崢琪瞧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決定守口如瓶,摸了摸茯苓的頭,“茯苓喜歡靈真姐姐,就只叫了靈真姐姐來!
靳筱瑤也就是隨口一問,沒放心上,說自己還有事要忙,也走了。
靳崢琪拍拍還在吃蛋糕的茯苓。
所有人里,只有她掌握了所有一手情報。
哼哼!-
阮靈真駕車離開,車子從靳聿珩面前滑過,她降下車窗,道了句:“春節快樂,靳大夫。”
靳聿珩點頭,同等回應:“春節快樂!
阮靈真笑一下,揮揮手,“走了!
說完,升起車窗,猩紅尾燈遠去,消失在道路盡頭。
靳聿珩看著她拐過路口,匯入主路,才轉身回了靜園-
阮母和老太太把年夜飯準備得有模有樣,還挺豐盛。
舉箸前先舉杯,屋外已經開始想起此起彼伏的鞭炮聲。
老爺子舉著杯子輕輕碰一下阮靈真的杯壁,“希望我們靈真,新的一年,生活如意,事業順心,最重要的是身體健康,開開心心!”
阮靈真壓低杯沿,靠在老爺子杯下方,笑盈盈道:“謝謝爺爺!
“還有——”老爺子繼續道:“然后能盡快和阿恪把結婚事情提上日程就更好了。爺爺奶奶老了,只有這一個盼頭了!
阮靈真頓了一下。
阮母就忽然舉著杯子迎上去,“爸,我們可是說好的,不催靈真的,您自個兒提議的,怎么到頭來您先破例了?”
老爺子哈哈一笑,連道兩聲:“我的錯,我的錯!先自罰一口酒。”
說著,將杯子遞到嘴邊,悄悄看了老太太一眼,“一口,就一口啊,不然你奶奶又該嘮叨了!
老太太睨他一眼,故作不在意,“你喝你喝,誰還管得了你了!”
“你說的!”
“我說的!”
倆老小孩有來有回的斗嘴,惹得三人不住發笑。
吃完飯,阮靈真要去參加公司晚會,阮父阮母和老爺子老太太坐在客廳沙發等著看春晚。
吃完飯看春晚,好多年的老項目了。
老太太笑呵呵,開玩笑說等她回來守歲。
她穿起外套,笑著回好。
出門時,鄰居家的幾個小孩子在院子外玩小煙花,小皮猴子握著一把摔炮,往地上用力一扔,噼里啪啦一陣響。
瞧見阮靈真出來,還很大方地邀請她一起玩,“靈真姐姐,一起來玩!我們有好多摔炮!”
另一個小皮猴開口打斷他,“靈真姐姐是女孩子,女孩子應該玩仙女棒!小仙女就該玩仙女棒!”
阮靈真被逗笑,婉拒他們的盛情邀請,“我就不玩啦,你們玩吧,小心點哦!”
幾個小皮猴子認真點頭,齊齊應好。
她笑了下,拿著車鑰匙去開車。
元初的春節晚會租的南臨歌劇廳舉辦的,沒回家的以及南臨本地的同事早早就在群里呼朋引伴地招呼大家早點去玩。
其中就屬方圓叫得最兇。
阮靈真滑了滑群里的消息,問了句:【沈老板到了嗎?】
方圓立刻跟對回答:【到啦!靈真姐就差你了!
她笑起來,回:【就來!
隨后便放下手機,啟動了車子。
晚會舉辦得挺隆重,與會人員的著裝要求那一欄特地備注了:盛裝出席。
阮靈真的小禮裙前兩天就托沈佩然去禮服館幫她取了,今天一起帶去化妝間。
她到的時候,化妝間只剩化妝師,其余同事均已經做完妝造去會場玩了。
化妝師還是之前和元初有合作的化妝師。
對方一眼認出她,引她在化妝鏡前坐下,笑著問她:“上次的約會妝還成功嗎?”
她笑一下,按照對方提示閉眸,“還算——成功吧!
化妝師笑了兩聲,“不化妝就已經很好看了,應該不只是還算成功吧?”
她笑了笑,沒說話。
做完妝造,換衣服。
她選的禮服是一件純白緞面魚尾吊帶連衣裙,外搭一件環保皮草小披肩,精致得體的同時也比較方便活動。
和化妝師道完謝,她往會場走去。
悠揚樂聲回蕩,酒保端著擺滿香檳的托盤穿梭在人群中。
方圓從托盤上拿走一杯,就看見阮靈真走了進來,激動地對她招手,“靈真姐,這里!”。
阮靈真點頭示意自己看到了,走過去,問:“沈老板呢?”
方圓往舞臺角落揚揚下巴,“哪兒,準備開場致辭呢!”
沈佩然也看見了阮靈真,對她招招手。
她笑起來,讓方圓她們先玩,自己走了過去。
沈佩然從自己的稿子底下抽出另一張稿子,“吶!別太感謝我,連致辭稿都給你準備好了!
阮靈真無奈,“我什么時候說要上臺致辭了?”
沈佩然并不打算放過她,“元初的門面擔當,怎么能不露臉,今晚有媒體來呢,你撐撐場子!
她笑了聲,還是接過了稿子。
見二位當家到齊,主持人接收到試一把,上臺講開場白,最后邀請元初合伙人上臺致辭。
掌聲雷動中沈佩然先上的臺,一些簡單且官方的話說完,忽然對著臺下伸手,笑著道:“有請我們元初第一神顏,阮大翻譯上臺講話!”
臺下掌聲更甚,尖叫歡呼聲混雜。
阮靈真無語看她一眼,笑著搖了搖頭,走上了臺。
站到話筒架前,沒照著稿子念,開口道:“嗯,其實沒什么要說的,那就祝在場的所有大朋友小朋友新春快樂,未來的一年,事業再創新高,生活順心如意,各全各圓滿!”
聲落,場內再次響起歡呼。
她笑著往后退幾步,微微躬身,而后和沈佩然一起下臺。
今天除了元初的員工,還有一些有過合作的甲方應邀前來,方一下臺,沈佩然就去忙著應酬了。
方圓叫阮靈真和她們一起去甜品臺掃蕩。
各式樣式精美漂亮的小甜品,放在塔盤上。
阮靈真晚飯吃得挺飽,只夾了塊藍莓慕斯。
會場內此時響起鼓點跳躍的舞曲,方圓幾人眼睛一亮,立刻放下心心念念的小蛋糕,滿臉的躍躍欲試。
不忘轉頭叫上阮靈真,“靈真姐,走,我們一起去跳舞!
舞曲太過歡脫,阮靈真搖搖頭,“你們去吧,我就不跳了。”
幾人看一眼她腳上的高跟鞋,理解地點點頭,“行。”
說完,就結伴鉆進了舞池里。
阮靈真找了個角落坐下,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小碟子里的甜品。
手包里的手機忽然震動一下。
她拿出來看一眼,是靳聿珩。
他問:【可以邀請阮翻譯看煙花嗎?】
她笑起來,將手中的小勺子和碟子放下,回他:【去哪看?】
他給她轉來一則官宣今晚在臨江邊有煙花表演的帖文。
【臨江!
阮靈真看一眼熱鬧的會場,思考了片刻,回他:【可以,什么時候?】
他回:【現在!
緊接著又發來一條:【你在城北嗎?我去接你!
她回:【不在,今晚公司有晚會,現在在中心歌劇院!
對話框沉寂了幾秒,他發來一句:【那剛好,我在電視臺,到了給你打電話!
電視臺?
想起下午崢琪是說他今晚有事情,大約是應邀參加電視臺的春節相關節目。
她笑起來,逗他似的回:【那有沒有機會在明天的節目重播里看到靳大夫的身影呢?】
靳聿珩正在停車場準備開車,看到這條消息,笑著回:【可能有,只是作為臺下充數的嘉賓。】
阮靈真笑了聲,回他:【好吧,開車小心,靳大夫。】
舞池里的舞曲換了一首接一首,方圓幾人玩得不亦樂乎。
電視臺就在附近,開車來十分鐘左右。
阮靈真三下五除二解決完碟子中的藍莓慕斯,觀察了一下有沒有人發現她,而后貓著腰,從甜品臺后悄悄溜了出去。
富麗古典的歌劇院過道,燈火輝煌,靜謐無人,她路上拐去了趟洗手間,檢查一下妝容有沒有花掉。
確保一切無誤后,才拿著手包下樓。
歌劇廳在二樓,她就沒費事坐電梯,走的樓梯。
剛踏上臺階,靳聿珩的電話就打來了。
她一邊下樓一邊接起來,“你到了嗎?”
他回:“嗯,就在正門的路邊,你出來就能看到。”
她回:“好!
但也沒掛電話,電話里就這樣靜悄悄的。
幾秒后,阮靈真笑起來,“干嘛不掛電話?”
靳聿珩也低低笑,“聽你走路的聲音。”
她今天穿的高跟鞋,鞋跟與地面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剛說完,一抹清麗身影就出現在劇院門口。
緞面魚尾裙,卷發散在身后,身姿窈窕,手機舉在耳邊,視線鎖定他后,將手機拿下。
聽筒內傳來掛斷后的“嘟嘟”聲。
靳聿珩也將手機放下,看著她笑盈盈走過來。
高跟鞋“噔噔”作響,規律卻又有力,如同他胸腔中的心跳。
阮靈真走過來,在車窗外對他一笑,打開車門坐了進來。
“快走,我是溜出來的,被發現可是要被捉回去的喲!”她一邊扣安全帶,一邊真假參半地打趣。
靳聿珩聽見安全帶落鎖的聲響,啟動車子,偏頭看來,“所以,今晚的身份是在逃公主嗎?”
阮靈真轉過頭,不可置否“嗯哼”一聲。
他彎唇笑起,聲音輕柔道:“好吧,那我們出發了,公主殿下。”
第38章 煙火
阮靈真沒料到靳聿珩會接她的話茬, 偏頭看他。
察覺到她的目光,他也扭頭看過來,目光交匯, 兩人皆淺淺勾著唇。
阮靈真神色諧謔,微微點頭,“看不出來!
后半句卻遲遲不說。
靳聿珩自然順應她的意圖, 不覺莞爾, 回問:“看不出來什么?”
她故意賣了會兒關子, 才開口道:“靳大夫深藏不露,實在不像是三十年從未有過佳人作陪。”
是有點撩妹功底在身上的。
靳聿珩輕笑一聲,低聲復述:“嗯,佳人作陪。”說完, 轉頭看她, “今晚算嗎?”
阮靈真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又著了他的道。
他唇角上揚, 重復一遍,像是一定要聽到她的答案一把, “今晚算嗎?佳人作陪!
阮靈真倏然轉回頭,目視前方川流不息的車群,“不告訴你。”
靳聿珩的目光在她側臉停駐半刻, 淺淺笑起來, 沒再追問-
臨江今晚有煙火表演,附近觀賞位置較佳的各類清吧、民宿紛紛滿客。
靳聿珩帶著阮靈真去了正對煙花燃放點的一家露營風音樂餐吧。
臨江邊風大, 寒意刺骨,屋外的露天座位卻依舊座無虛席。
彩燈纏繞天幕,少男少女裹著毛毯, 坐在露營椅上,低度果酒, 氣味香甜怡人,他們情致高昂地談天說地。
餐吧的主屋是座二層小洋樓,透過屋子的落地窗也可見屋內烏泱泱的人群。
門口溫馨提示的小牌,Q版字體寫著“除夕夜不接受預定,敬請諒解!”的公告。
阮靈真覺得外面都坐滿,里面肯定更不可能有位置,提醒他,“我們要不要換一家?”
隨后又覺得這種勢頭,怕是沒有一家會有空位,“或者坐車里看也行!
停車場雖離這邊有些遠,但前后空曠,沒有任何建筑物阻隔,雖然不至于身臨其境,但視野也是不錯的。
露營餐吧,院中的地面鋪有草皮,凜冬之際,草皮枯黃,有些不便于行走。
靳聿珩慢下腳步,看眼阮靈真腳上的高跟鞋,伸手扶她。
“沒關系,我們肯定有位置!
阮靈真自然搭上他伸來的手腕,看眼門前的小牌,“你定位置了?不是不可預定?”
他笑一下,“這家店是筱瑤的!
阮靈真抬頭,看了看面前這座別具格調的雅致小樓,笑起來,“挺像筱瑤的風格的!
二人進屋,店員知曉是老板的朋友,引著他們上樓,說是老板今晚來不了,自留的位置可以給他們。
室內靠窗的小雅坐,極佳的視野占位。
屋外是個露臺,為了不阻擋屋內的視野,擺桌較少,角落有小樂隊在表演。
阮靈真看眼不遠處正對窗戶的臨江夜景,“你怎么知道筱瑤今晚肯定不會來?”
店員送來茶水和果盤以及零嘴。
他笑起來,“今晚三叔三嬸給她安排了相親。”
除夕夜,長輩齊聚,的確是想臨陣脫逃都尋不到機會。
靳聿珩拿杯子倒茶,“她每次都想各種千奇百怪的方式破壞相親,所以為防止她再使壞,三叔三嬸就把日子定在了今天!
以往的相親,不是妝容夸張,就是奇裝異服,或是說話做事故作粗魯無理。
招式老套,但卻回回奏效。
阮靈真接過他遞來的茶杯,頓生惺惺相惜之情,“那是挺無奈!
煙火表演定在零點整,前半程大家都在熱火朝天地打牌聊天,趨近后半程都開始頻頻拿起手機看時間。
一種莫名期待與緊張的情緒悄悄籠罩。
他們隔壁桌是來自圣彼得堡的一家四口,以及一位他們的隨行翻譯。
夫婦倆帶一對五六歲左右的孿生兄妹,小姑娘很興奮地趴在窗子上。
奶聲奶氣地用俄語說:“第一次見到中國的新年,好熱鬧呀!”
爸爸媽媽笑得寵溺,說如果她喜歡,明年還帶她和哥哥來。
兩個小朋友激動地蹦蹦跳跳,說好。
期間隨行翻譯去了趟衛生間,小姑娘說還想再吃一份炸雞,小心翼翼地問媽媽可不可以。
媽媽溫柔應答當然可以。
恰逢店員從后方過來,他們叫住他,試圖用生疏的中文表達自己的需求。
店員神色抱歉,撓了撓頭,顯然沒聽懂。
夫婦二人打算放棄,等翻譯回來再說。
阮靈真看了眼滿臉期待地小姑娘,主動搭話,用流利熟練的俄語和他們確認,是不是需要一份炸雞。
異國他鄉,忽然之間偶遇一位會自己母語的異國友人,夫婦二人很激動,連忙點頭說是。
阮靈真笑一下,對店員轉述:“他們想再要一份炸雞!
店員一掃為難之色,回了聲:“好的。”
店員走后,夫婦二人同阮靈真道謝,她笑著搖搖頭,說不客氣。
小姑娘站在桌邊,沖她甜甜一笑,“姐姐,你好漂亮!”
她笑起來,“真的嗎?謝謝!”
小姑娘誠懇點頭,又指了指她對面的靳聿珩,“那是你男朋友嗎?也很帥氣哦!”
阮靈真轉頭看一眼滿臉不明情況的靳聿珩,笑起來。
靳聿珩微揚眉頭,問她在說什么。
她沒回,轉頭看向小姑娘,用俄語低聲回,“我也這樣覺得呢。”-
臨近零點,露臺上的小樂隊忽然轉換了曲風。
先前一首首演奏的流行樂變成了或優雅或歡快的古典舞曲。
樂隊的大提琴手先起的頭,余下成員會意一笑,一齊轉換曲譜。
人群忽然熱鬧起來,露臺上、屋子里會跳的不會跳的,相攜著走出去,跟隨者樂點起舞。
氣氛烘托至整晚最高處。
露臺邊的新年倒計時顯示,距離新的一年還有三分鐘。
阮靈真看了眼窗外翩翩起舞的人群,轉頭看向靳聿珩,朝他伸出手,“能有幸邀請靳大夫跳今年的最后一支舞,也是來年的第一支舞嗎?”
按照時間計算下來,這曲舞跳完,剛好過零點。
靳聿珩看向她伸過來的手掌,伸手握住,“榮幸之至!
兩人推開露臺門走出去,人群喧鬧,樂聲悠揚。
經典的華爾茲。
其實阮靈真不太會,上一次跳還是在莫斯科留學,畢業時的舞會。
時間太久,她已經快忘了每一步的頻率。
靳聿珩看出了她的生疏,垂眸看她,低聲提醒她下一步的落腳點。
她有些緊張,害怕踩到他的腳。
但是這是她主動邀約的耶!
怎么能露怯。
就在她暗暗在心中記下重復的走位時,忽然感覺腳底一輕,靳聿珩扶在她腰上的手,環過腰側,將她抱起,直接讓她踩到了他的腳面上。
锃亮的皮鞋面,踩上一雙銀色高跟鞋。
他帶著她輕緩進退。
腳離地的一瞬,阮靈真心中微微一驚,察覺到他的意圖后,抬頭看他,語氣含笑,“你的鞋要被我踩臟了哦!
江風凌冽,露臺上盤繞錯雜的星星燈墜在花架上,他低眸,額發飛舞,神色柔和——
“沒關系,至少留有痕跡,好確信這不是夢境!
燈光落入阮靈真的眼中,像是一片璀璨的星星海。
她看著他,笑起來。
最后一個旋轉,靳聿珩將阮靈真從腳面上抱下來。
她將注意力從腳上轉回來,仰頭看向身前的人,“我有個問題想問一下靳大夫。”
靳聿珩反問:“什么!
周邊沒參與跳舞的人群開始跟隨計時器喊著新年倒計時。
在清晰的“321”倒計時聲中。
最后一個轉圈完美完成。
女生腿邊純白的魚尾裙擺在空中滑出漂亮弧度,高跟鞋的前腳掌旋地,長發隨風紛揚。
她的手重新落回他的手掌。
漫天煙花炸響,繽紛錦繡,世界像是陷入了盛大的狂歡。
五光十色中,她眼底帶笑——
“靳大夫的女朋友之位還空缺嗎?我能不能自薦試試看呢?”
曲畢,女士提裙致謝。
身后先前的那對俄羅斯夫婦招呼阮靈真過去。
她倏然將手從他手中抽離,笑著后退兩步,轉身離開。
新年的歡呼聲,與煙花還在持續點燃的爆鳴聲混雜,沸騰喧鬧。
她像中途驟然離場的晚宴公主,腳邊裙擺似步步生蓮,水晶鞋踏地,引一起壯闊波瀾,自己卻頭也不回地離開。
靳聿珩站在原地,在身后一眾人群喧鬧中,彎唇笑起-
阮靈真的車還停在歌劇院,從餐吧出來,手機上滿是沈佩然和方圓她們問她去哪的消息。
方圓不知情,以為她去和男朋友約會。
這里的男朋友指的是梁恪。
沈佩然知道她和梁恪已經分手,察覺異樣,酸言酸語問她是不是和男人出去幽會了。
她一視同仁,給她們發去一樣的回復:約會。
而后不管她們發來的回信,將手機放回手包。
靳聿珩要送她回城北,她說她的車還在歌劇院,換下的衣服也在那邊,讓他把她送回歌劇院就行。
他坐在主駕,轉頭看過來,拒絕了她的這個要求,“明天我再送你過去,今天太晚了!
她系好安全帶,神色疑惑:“明天?”
他笑,眼尾微微上揚,眸中情緒溫柔,引人沉淪,輕聲道:“明天不跟我約會嗎?女朋友小姐?”
第39章 唇印
最終還是靳聿珩送阮靈真回的城北。
今年的春晚延時了, 到老宅院外時,屋內還是一片燈火輝煌。
客廳窗后是沙發,從外能看見屋內, 二老依舊精氣神十足,坐在那兒看小品吃堅果,阮父在一旁陪著, 阮母不知去哪了。
阮靈真打算開門下車, 手剛搭上門框, 轉身使壞似地看向駕駛位,問道:“不進去坐坐嗎?”
靳聿珩偏頭看她,微挑眉,“現在?可以啊, 不過我沒帶見面禮!
阮靈真笑了聲, 知道他就是故意頂她的使壞。
她要是現在忽然領個陌生男人回家, 都能想象屋內四位的表情會是怎樣的山崩海嘯了。
她抿唇搖頭,“暫時還不行!
靳聿珩當然知道, 笑一下,“知道,快進去吧, 早點休息, 我明天再來接你!
阮靈真點頭,推開車門, 剛挪動腳打算下車,動作忽熱在半程停頓一下。
靳聿珩目視她的方向,見她停下想問她怎么了, 雙唇方輕啟,身邊人就轉過身, 一陣馨香驟然貼近,臉頰傳來一下溫熱的輕觸。
他還未來得及作出反應,副駕門就被推開,人踏出了車廂。
阮靈真站在車門邊,笑著道:“補償你一下。”
說完關上車門,快步往屋子走去。
臉頰上的觸感好似還在,靳聿珩笑起來,看著那抹靈動身影穿過花架錯落的小院,打開正屋的門,走了進去。
客廳的落地窗,將室內光景清晰展現。
他索性不走了,靠在駕駛位的椅背,看向屋內熱鬧的景象。
一個看起來保養極佳的中年女性端著剛切好的果盤從廚房走出來,見到阮靈真后先是神色驚訝,隨后又滿臉驕傲寵溺地說了起了話。
那應該是她的媽媽,他猜肯定是在夸她漂亮。
坐在沙發上的三人也紛紛朝她投去目光。
頭發花白的奶奶從沙發上站起身,像是欣賞公主一般,歪著頭,讓她轉個圈看看。
她笑著在原地轉了個圈,魚尾裙邊轉出弧度,像是閃閃發光的公主。
周圍人都在鼓掌,不吝嗇對她的夸贊。
畫面很溫馨,靳聿珩也跟著笑起來。
拿出手機,給她發去明天他來接她的時間,怕她又等他回家,給他發完詢問是否安全到達的消息后再睡。
于是又補充一句:【早點睡,我回家和你說,不要等我!
發完,看眼還熱熱鬧鬧圍在一起的一家五口。
視線轉會手機屏幕,指尖敲動鍵盤,給她發——
【晚安,女朋友!
【晚安,公主!-
接受完盛大的夸贊,阮靈真上了樓,春晚也結束,觀演小隊就此解散,各回各房間,準備休息。
阮靈真換了衣服,打算去洗個熱水澡。
卻又想起剛剛在樓下時感受到手包里的震動。
翻出手機,就看見了靳聿珩的那三條信息。
她笑起來,給他回:【晚安,男朋友。】
后又想了想“公主”的對照組。
覺得王子太奇怪,騎士又太過俗套。
好一番冥想,才靈光一現,給他發去了第二句。
靳聿珩到靜園是老太太要看的戲班子剛收拾好道具,從園內運出來,正在裝車。
靳筱瑤在門口和他們老板結賬,靳崢琪和茯苓都看起來困困的,耷拉著眼皮子在旁邊等著。
茯苓見到靳聿珩,才勉強撐起眼皮,搖著尾巴走過來。
靳崢琪看過來一眼,“咦?二哥你回來啦!”
他點頭,摸了摸跑過來的茯苓。
就在他低頭的一瞬間,靳崢琪忽然瞪大眼睛,睡意全無。
二哥的臉上是唇印吧?!
是唇印吧!
過分激動之下,使她說話都結結巴巴,“二二二……二哥,你你你……”
靳筱瑤被這一聲吸引,結完賬,轉頭看一眼,“崢琪,你怎么啦?”
“二哥臉上有口紅印!”憋了半天,終于將訊息清晰傳達。
靳聿珩微微一愣,抬手準確摸向的方位。
他都忘了,阮靈真剛剛晚上化妝了的。
靳筱瑤也像是聽到了什么驚天大八卦,倏地轉頭看過來。
唇印恰好被靳聿珩抹去。
兩人順著臺階走下來,靳崢琪大叫著:“二哥,你不要銷毀證據!快說你是不是背著我們偷偷談戀愛了?!是偷偷談戀愛了對吧!”
靳筱瑤瞇著眼睛,“二哥,你藏得挺深!”
這兩人全然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只有腳邊的茯苓開心地在原地轉起了圈圈。
圈圈轉完,又屁顛屁顛跑回門后,將它剛剛放在地上的毛線小球,叼起多出的線,瘋狂開甩。
靳崢琪看一眼忽然發瘋的狗子,實心的毛線球,在它狗臉上打得“啪啪”作響,依舊沒能阻止它。
她只得又沖回去,“茯苓!你的狗臉要被打腫啦!明早起來變成蜜蜂小狗看你怎么辦!”
說著,奪走茯苓嘴中的小球。
茯苓好像不在意,顛顛跑到靳聿珩腳邊坐下,咧著嘴“哈赤哈赤”喘氣,抬頭看著他。
靳聿珩瞧它一眼,彎唇輕笑,“走吧,茯苓,你該睡覺了!
茯苓乖乖聽話,跟著他往靜園內走。
靳筱瑤和靳崢琪發覺他要走,急忙跟上去,一路喋喋不休。
“二哥,你今晚不如實招來,我們保證明天讓全家都知道!”
“沒錯,逢人就說,連門口流浪的阿黃都要通知一遍!”
靳聿珩充耳不聞,兀自領著茯苓往夏園走。
于是兩人由威逼轉為利誘。
“你就告訴我們嘛,下次你要出去約會,我倆給你打掩護!”
說著,已走到夏園,靳聿珩對著犬舍揚揚下巴,茯苓便乖乖鉆了進去。
他走過去替它關燈鎖門。
依舊對靳筱瑤靳崢琪的利誘不作反應。
見他依舊不為所動,兩人開始耍起了賴皮,跟著他繼續往冬園去。
“你要是不說,今晚我倆在冬園放DJ,你的健康作息,別想了!”
“對!放DJ!”
闊步走在前的人終于停下了步子。
兩人對視一眼,得逞一笑,等著他開口。
靳聿珩轉過身,看向身后兩只嘰嘰喳喳的小麻雀。
看一眼腕表,“也行,反正已經快過肝經時間了,你們打算聽什么?”
說完,故意哪痛戳哪一般,看向靳筱瑤,“你今天的相親還滿意嗎,下次安排在哪天?”
隨后,又看向靳崢琪,“嗯,上次元旦假期,你沒寫的那張數學卷子,好像是埋在——”
他看向夏園的方向,“夏園的那棵廣玉蘭下了吧?你給四嬸說是丟了。”
“啊——!”
被忽然CUE中弱點的兩人對視一眼,相繼發出尖銳爆鳴。
而后,一個轉身往夏園跑,一個從他身邊經過,跑向冬園。
太可怕了!
二哥什么時候這么可怕了?!
看著兵分兩路逃竄的兩人,靳聿珩微勾了勾唇,轉身繼續往冬園走。
拿出手機,看一眼阮靈真給他發的消息。
她發消息過來時,他正在高架上,便沒來得及看。
點開微信,置頂的聊天框,小羊駝頭像上有兩個未讀小紅點。
唇角不自覺上揚,站在園中,點開對話框,她說——
晚安,男朋友。
晚安,靈真的擇真同學-
第二天早上起來,宋予芝才發現阮靈真的車不在院外。
從院子走進屋里,問正在餐間吃早飯的阮靈真,“真真,你昨晚沒開車回來嗎?”
阮靈真咬一口小籠包,沒吸干凈的湯汁濺一些到嘴邊,她拿紙擦了下。
垂下眼睫,“沒有,昨晚佩然約了第二場,我就沒開車,跟她一起走的!
阮母應了聲,沒放在心上,打算轉身繼續去花房,將昨天沒打理完的花搬出來再修剪修剪。
腳步剛踏出院子。
不對呀,佩然那丫頭家不是在城中嗎?
靳聿珩定的是十一點過來。
可以讓阮靈真睡個懶覺,剛好出去吃午飯。
出發前還特地發信息問她有沒有起床。
今年的春節天氣很好,阮靈真坐在院中的吊椅,晃蕩著曬太陽,來給二老拜年的小輩要到下午才來,晚上在這邊吃飯。
老太太和老爺子這會兒就已經忙開了。
她拍了張自己在曬太陽的照片,告訴他:【早就起啦!】
回完,看一眼在園中修花的宋女士,又給他發了條消息過去,【你來的時候,停在巷口就行,我走過去!
他會意,回了句:【好!
一個半小時后,阮靈真如期收到了一句:【到了!
她已經換好衣服,拎著包出門。
宋女士如預期一般問她:“真真,你要出門吶?”
她笑著回:“嗯,去歌劇院把車開回來。”
宋女士點頭說好,又問她:“回來吃飯嗎?不回來的話就讓奶奶中午不燒糖醋小排了,晚上再燒。”
她回:“不回來,晚上怡然來了再燒吧,她也愛吃!
宋女士回行。
她從院子出去,徑直往巷口走。
靳聿珩的車停在那,他換掉了昨天的西服,恢復他一貫的穿衣風格。
淺色系風衣,配圓領毛衣,看起來風雅溫柔。
他坐在車里對她勾唇笑。
阮靈真也笑起來,走過去,開車門上車。
想起那次他從城南過來給她送藥,也是這般偷偷摸摸的光景。
她笑著打趣,“靳大夫每次來城北都偷偷摸摸的哎!”
靳聿珩轉頭看著她系安全帶,“嗯,所以擇真的靈真同學,什么時候能讓擇真同學什么時候能光明正大得來呢?”
阮靈真想了想。
她和梁恪的約定,是在他們彼此遇到更合適的人之后,就和雙方家里挑明已經分手的消息。
她就沒打算藏著掖著,但也想給家里一個接受過度的時間。
開口答:“很快。”
靳聿珩聽到答案,笑起來,啟動車子,從巷口倒出去。
宋女士站在園中,終于忙完了手里的這盆花,一個抬頭,就瞧見巷子口露出一個黑色SUV的車頭,片刻后,緩緩倒走。
她疑惑地皺了皺眉。
回想了一下沈佩然的車好像不是這個牌子的。
更不是這款車型頗大氣的男士車。
第40章 餅干
從老宅的小巷開出去, 匯入主路,靳聿珩從杯架上拿出一包奶酪小餅干,遞給阮靈真, 讓她如果餓了先吃點墊墊肚子。
阮靈真早上起得遲,但知道中午要和他出去吃飯,早飯就沒吃多少, 擔心到了中午她很掃興的沒食欲。
這會兒的確已經有些餓了, 接過餅干, 拆開包裝,拿出一塊先遞給他,“那我們中午去吃什么?”
靳聿珩吃掉她遞過來的餅干,答道:“就在城北吃!闭f完笑了下, “昨晚在總聽崢琪提起的一款攻略APP上搜了搜這邊比較有名氣的餐廳, 有一家泰餐好像評分還挺高!
繼而轉頭看她一眼, 問道:“泰餐,你吃的慣嗎?”
他幾乎不用這些年輕人用來看段子、搜攻略的軟件
下載后摸索了好一陣,在一眾花里胡哨的首圖頁找到了搜索框。
熟練輸入城北的地址,對比了幾家后, 決定還是選一個好評與推薦較多的餐廳。
阮靈真又拿了塊餅干遞給他, 他微笑著搖搖頭。
昨晚雖然睡得遲,但他還是如常起來晨跑的, 早飯是和家里一起吃的寓意闔家圓滿的團糕。
家中長輩注重這些新年的第一道禮儀,他吃得還挺飽。
阮靈真也不強迫,轉手將餅干丟進自己嘴里, 回道:“我不挑食的,都可以。”
靳聿珩笑著點頭應好。
新年的第一天, 餐廳如預料之中一般,人滿為患。
兩人坐在門口等了會兒號。
阮靈真索性將剛剛折起的餅干袋又拿出來,將剩下的小餅干吃完。
身后的餐廳是很經典的泰式裝修風格,她沒來過,只知道風的確挺大。
好多同事都從市中心特地開車過來吃過,說是口味很正宗。
若有似無的香氣從鏤空的窗臺飄出來,她轉頭看了眼靠近等餐區的一桌。
菜色賣相還挺好,看起來的確讓人很有食欲。
收回視線,轉頭看向身邊的人,“沒想到,我們親愛的靳大夫還挺會挑餐廳。”
他約她吃飯,挑的餐廳好像都沒踩過雷。
靳聿珩笑起來,點點頭,如實答:“和女朋友的第一次約會,不想讓她失望,當然要費點心思。”
其實今天出來約會時間還挺趕。
他下午還得去醫館出診,約等于吃完飯,就得往城南趕。
阮靈真笑著將最后一塊餅干從袋子中拿出來,轉頭問他:“你真的不吃啦?最后一塊了哦!”
靳聿珩笑著搖頭,“你吃吧。”
說完,順手接過她手中空掉的餅干袋,偏頭確定垃圾桶的位置,起身走去將餅干袋丟掉。
阮靈真剛剛準備將袋子隨手捏一捏,等待會兒進了餐廳再丟的。
這會兒看著空蕩蕩的手,彎唇笑了笑-
菜是靳聿珩點的,他們之間好似有種很奇怪的不成文規定,誰請客誰點單,而后很貼心地問對方有沒有忌口。
交上菜單,餐廳內空調溫度調得高,靳聿珩脫掉外套。
阮靈真發現,他好像偏好淺色系、暖調的衣服,從認識至今,除了昨天的西服,還沒見他穿過其他沉悶色系。
配上他溫雅文雋的長相,以及與人和氣的脾性,總給人一種鄰家的觸手可及感。
想起之前靜園詩會,靳崢琪說掛他號的還有很多姐姐阿姨,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看病。
她忽然很好奇,“你看診的過程中,有沒有女病人追過你?”
靳聿珩正低頭倒水,聽阮靈真這么問,抬頭看過來,表情頓了幾秒,笑起來,“沒有!
阮靈真不信,“真的?”
他笑著沒說話,拿過她面前的水杯,給她倒了杯熱水。
答案昭然若揭。
阮靈真笑了聲,“那難道就沒有遇到過心動的、有非分之想的嗎?”
她覺得這應該挺難的。
無論哪一種關系都是由社交中發展而來的,而他的工作性質更是日日與人打交道。
形形色色,不同類型的女性絕對不少接觸。
見色起意也好,日久生情也罷,總會占一樣。
靳聿珩搖頭,“那這樣我就不用做人了,工作中我只是醫生,面對的只有病人這一種身份!
說完,抬頭看來,眸光沉沉,頓了幾秒才道:“除了你!
猝不及防的表心意,阮靈真“嗯?”了聲。
他雙手交疊,嘴角上揚,“既是病人,也有非分之想!
他們點的菜里有冬陰功,服務生來擺小灶,聽見這一聲,嘴角也不住地上揚。
阮靈真難得覺得臉頰溫熱,看了滿臉憋笑的服務生一眼。
等服務生走了,才皺一皺鼻子,表達對他剛剛故意在別人面前逗她的不滿。
靳聿珩低低笑起來-
吃完飯,靳聿珩送阮靈真去中心歌劇院拿車。
等他再開車回城南,差不多能剛好趕上醫館下午的預約。
慣例的面頰吻道別,阮靈真打算下車。
靳聿珩卻忽然叫住她,探過上半身去后座拿東西。
阮靈真轉頭,已經先一步看到了他要拿的東西的真容。
一束鈴蘭鳶尾與郁金香包扎起來的花束。
花藝技術很好,款式包得很漂亮,但卻并不過分華麗夸張。
她微微訝然,隨后笑起,接過花束抱在懷里,“你怎么還買花了?”
之前上車的時候她都沒發現。
靳聿珩看著她,視線久久定格,而后微微傾身。
看著面前人逐漸靠近,阮靈真驟然屏息,直至他的雙唇落在她的額頭。
溫熱柔軟,輕輕一下觸碰。
他輕聲開口,“戀愛快樂,靈真!-
往停車場去時,阮怡然給阮靈真發信息,問她去哪了,她已經到二老那了,七大姑八大姨都來了,她不想聽她們家長里短,讓她趕緊回去陪她玩。
阮靈真邊往車位走,邊回她信息:【馬上!
開門上車,將花放到副駕,抬起微涼的手背貼一貼臉頰,又摸了摸剛剛被靳聿珩親過的額頭。
輕聲笑了下,啟動車子,駛離停車場。
到達城北時,老宅客廳已經坐滿了人,嗑瓜子、吃堅果,歡快地聊天。
見阮靈真抱著花進來,所有人朝她看來,夸她越來越漂亮,又爭相說起工作也好,一直是他們這輩孩子中的榜樣。
好在無一人問起花的由來。
阮靈真禮貌地同叔伯嬸姨問好,就被悄悄從樓上下來,探個腦袋出來的阮怡然叫走了。
樓上下,空間上的阻隔,樓下的喧鬧傳過來只余朦朧聲響。
阮怡然進了房間,直直躺到阮靈真的床上,忍不住吐槽,“姐,我跟你說,你猜二嬢問我啥?她問我期末考試成績!”
說到這,她直接坐了起來,“我都上大學了哎!怎么還問成績啊?!”
阮靈真放下包,脫掉外套,笑了聲,“都問這么多年了,還沒習慣吶?”
逢年過節問尚在求學的成績,問已步入工作的業績,問未婚的戀情,問適婚的婚期……
早已是親友小聚的慣例。
阮怡然撅了噘嘴,“所以我就躲樓上來了!
阮靈真去屋外找來花瓶,裝了些水,將花小心翼翼剪了一下枝,插進花瓶放到了床頭。
阮怡然瞧一眼她的花,以為是順路買回來的,夸了句好看,又說前不久打算買幾支鈴蘭回宿舍養一養,問了價格后就灰溜溜跑了。
阮靈真笑了下,從包中拿出手機,給靳聿珩發消息,問他有沒有到家。
阮怡然卻忽然想起件事兒,抱著床頭公仔坐起來,“哎?你那天問我哪家蛋糕好吃,最終買到了嗎?”
阮靈真在床邊坐下,拿著手機也順勢躺下,回:“買到了!
阮怡然拿起一包剛剛從樓下順來的蜜餞,拆開吃了起來,閑聊開口:“那么晚你買蛋糕干嘛?”
阮靈真想了會兒,回答阮怡然的問題,“一個——朋友過生日,臨時才知道的,想給他買個蛋糕!
嗯,男朋友也屬于“朋友”的一種。
阮怡然塞一顆蜜餞進嘴里,而后忽的“!”了一聲。
“那天好像是靳醫生的生日!”
說完直直看向躺在床上,舉著手機發消息的阮靈真。
氣氛一時間寂靜得可怕。
阮靈真整個人倏地一愣,緩緩扭頭看過去。
在對方閃亮亮的目光中,心跳不自覺加速,打算待會兒如果被猜中,她就順勢承認。
阮怡然:“我還沒給他發生日快樂!”
提至心口的心跳緩緩趨于平緩。
靳聿珩的回信此時剛好發來。
阮靈真收回視線,回了句:“你現在也可以給他補。”
阮怡然手指點唇,嘀咕了聲:“這不好吧,都過時間了!
靳聿珩剛到醫館,路上小堵了一會兒,換好白大褂,給阮靈真回信息。
告訴她他剛到醫館。
樓下阮怡然媽媽叫她下樓,把切好的果盤端一份上來。
她應了聲,放下手中的蜜餞,開門下樓去了。
阮靈真看見靳聿珩的消息,有些驚訝,【醫館?你今天上班?】
他回:【嗯,下午要坐診。】
這樣一算,他來城北和她吃飯其實時間挺緊的。
于是回他:【那你其實不用趕到城北的,我可以自己去歌劇院開車!
對話框里靜了片刻,他的備注才轉為正在輸入中。
須臾,一則新消息出現在聊天框。
靳聿珩:【因為,還挺想見你。】
阮怡然咋咋呼呼推門進來,“姐!樓下在討論你什么時候和梁恪結婚的事情呢!”
以前梁恪和阮靈真談戀愛的時候,阮怡然是堅定的“真恪粉”,天天“阿恪哥哥阿恪哥哥”的叫。
自打知道兩人分手,直接改口,直呼起了梁恪大名。
阮靈真抬頭看過去,好像不是很關心,低低應了聲:“嗯。”
阮怡然走進來,將果盤放下,“你打算什么時候和家里說啊,別回頭他們直接約著給你倆定婚期了!
阮靈真給靳聿珩回完【那也可以我去找你。】
放下手機,應道:“應該就最近吧!
分手后的空窗期是對前任的尊重,戀愛后及時給對方身份,也是對現任的尊重。
阮怡然“哦”了聲,拿著水果叉,戳著果盤里的水果,“其實我覺得早點說也好,萬一回頭你開始新的感情,說不好大伯他們誤會是你有錯在先,那就不好了。”
阮靈真倒不擔心這個。
看向對話框里靳聿珩剛剛發來的那句想見她,嘴角往上揚了幾分。
而后轉頭看向大口吃著芒果的阮怡然。
對方察覺到她的目光,戳著芒果的水果叉剛遞進嘴里,斜眼看過來,問她:“怎么啦?”
“其實,我談戀愛了。”她做了決定,直接開口。
嘴邊的芒果掉到了地上,阮怡然眨了眨眼睛,幾秒后倏地反應過來,“吼!真的假的!”
她的第一波震驚還沒消化完,只聽阮靈真再次淡定開口。
“靳聿珩!
阮怡然的大腦第一閃過的念頭是“和靳醫生有什么關系”,CPU極速處理,將二者關聯。
。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