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嫁妝
楚韻沒有再撿漏撿到兔子肥雞, 不過找到了一些香茅和紫蘇葉,大王莊的婦女吃著都很高興。
吃完了她們就跑去找桔梗,楚奶奶說這個最貴。
楚韻就拉著何媽柯老?丫坐在河邊說話。
楚韻問何媽想在外邊還是想回黃米胡同, 胡同四季長?春, 似乎沒有什?么事能夠影響到里邊。
外邊就不同了, 楚韻:“我和小荷都要?忙, 你也忙, 會不會沒有你在胡同里開心啊?”
在杜家還有婆子小丫頭?可以使?喚, 何媽想偷懶時?, 不得不親自?做的事只有吃飯睡覺上廁所?。
過來這邊每天的飯都是她親自?做的。
何媽想了下?說:“還是在外邊好, 回家做奴才有什?么好開心的。”偷個懶還提心吊膽的,在外邊雖然有活做,但?不怕了啊。
楚韻驚了:“杜家還有你怕的人?”
何媽:“老?爺太太哪個不嚇人?”
說到這里這話嘮就剎不住車,說這回她出門摟了很多?東西走, 杜老?爺笑瞇瞇地看著他們兩口子, 那眼神簡直恨不得把他們生吞活剝。
要?不是自?己的賣身契不在他手里,何媽說:“搞不好我和你李叔都被買到山溝做苦力了。”
楚韻很久都沒有再想起杜老?爺杜太太的事, 雖然出來不到半個月, 但?她已經(jīng)覺得在杜家的生活是上輩子的事了。
她悄悄問:“他在家發(fā)瘋了?”
寫過來的家書可不是這么說的, 上邊只交代他們好好住著,別打擾別人,還問了兩句什?么時?候他們能過來親自?道謝什?么的。
這算盤打得人盡皆知。
可李佑純對他們都談不上十?分親熱,人家在外的交際從來沒有邀請過他們過去,這可能并不是李佑純的錯,畢竟他是去干活, 大部分時?間要?考慮其他人的想法,他的想法排在很后邊, 幾?乎做不得主。
要?是他們把杜家人叫過來,就太不知好歹了。
何媽搖頭?:“他對家里幾?個孫子很厲害,找了幾?個先生回來,每天還要?親自?檢查他們的課業(yè)。”
說到這個她就有點(diǎn)慎得慌。
楚韻想起小荷的遭遇也心頭?一緊,杜大爺杜二爺跟小荷學(xué)的不一樣,這兩人多?半不知道自?己兒子學(xué)的是什?么。
教育這種事不需要?做得大張旗鼓,只需要?在細(xì)微處不停給人下?暗示,十?年二十?年下?來,人就廢了。
楚韻在新聞里看過一樁事,說一家封閉式儒學(xué)校覺得孩子在現(xiàn)代學(xué)四書五經(jīng)倫理??*? 綱常日子太苦,經(jīng)常給他們在課間放一首流行歌。
這就是小孩兒唯一能接觸到的外界潮流,小孩兒聽得格外認(rèn)真。
這所?學(xué)校很快出了名,家長?們紛紛在各種社交媒體上說孩子進(jìn)來待幾?個月,出去后都十?分聽話。
后來官方過去調(diào)查,查到這個音樂上有貓膩,他們慢放了很多?倍后用特殊的機(jī)器辨識出藏在歌里的一句話——要?聽老?師的話,不聽話的人會被抹殺。
每天課間、做操、大掃除、體育課都會放這首歌。這種暗示人肉耳不能立刻辨別,但?久而?久之就會像思想鋼印一樣烙在人心里。
在楚韻心里,杜老?爺就是這種陰險的老?雜毛,她問:“是只有男孩子有老?師還是女孩子也有。”
何媽:“都有,他在外找了個女先生,我瞅了下?一眼就認(rèn)出來是宮里出來的嬤嬤,嬤嬤讓家里幾?個女兒晚上都側(cè)著睡,不讓翻身,教的書也是遭瘟的爛書,成天教姑娘做孝女。榮姐兒還跟月姐兒一起同華姨娘一處。”
楚韻點(diǎn)點(diǎn)頭?,心里已經(jīng)斷定這老?雜毛是看小荷不中用,開始培養(yǎng)下?一代了。
榮姐兒和月姐兒,一個是外孫女一個長?得不好,說起來這兩姑娘在杜老?爺心里才是真正不需要?算計只需要?疼愛的姑奶奶。
何媽說起這個順嘴就說了杜薇,這個杜家下?一代里,目前最聰明?漂亮的姑娘,她說:“這孩子老?遭罪了,偏偏已經(jīng)十?歲,在外頭?也是該學(xué)規(guī)矩的年紀(jì)。嬤嬤針對她,半夜悄悄站在門口點(diǎn)了蠟燭去看她有沒有翻身說夢話,丫頭?也不好說什?么。”
這事讓人很不舒服,小丫頭?經(jīng)常半夜被嚇一跳,奇怪的是魏佳氏和閔氏竟然也允許。
楚韻想了下?問:“杜老?爺是不是給她們東西了?”
何媽小聲說:“我聽喜鵲說,家里要?給學(xué)得最好的姑娘三十?畝地,還說要?多?加兩箱子嫁妝,這個錢都是老?爺太太出。”
“給這么多?嫁妝,難怪兩個嫂子都答應(yīng)。”
楚韻嘆息,魏佳氏嫁妝本來就不算豐厚,閔氏的嫁妝也花了不少,京里厚嫁之風(fēng)越加厲害,兩人即使?給女兒準(zhǔn)備和自?己一樣的嫁妝,在今天也不夠看了。
“這年頭嫁妝不好女兒都嫁不出去,鄉(xiāng)下?都開始溺女了,早上來找你的那個戴大金戒指,嘴唇子厚得肥腸似的奶奶,她八個月的肚子剛小產(chǎn)過,我聽人說是生下?來是個姑娘,他們家老?爺們兒說是嫁不起了,就悄悄弄死了。”旁邊柯老?丫聽了半句,以為她們在說嫁妝的事也插話。
李家仆笑:“你說高奶奶?高奶奶是真小產(chǎn),高老?爺在外頭弄了兩個妾把她氣得用殺豬刀去砍人,結(jié)果自?己跌了一跤跌沒了,那天我在高家跟收田租親眼所見。”
楚韻心想,高奶奶溺女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鄉(xiāng)間流傳出這樣的傳聞就已經(jīng)說明?,這件事即使?不是在高家,也會在王家,在劉家,在孫家發(fā)生的。
鄉(xiāng)下?的奇聞怪談從來不會是空穴來風(fēng)。
柯老?丫將信將疑,老?頭?子萬一老?眼昏花呢?她跳過這個,又道:“簡奶奶家大姑娘要?成親總是真的了吧?放在十?年前,誰能想到里正家的大姑娘,因為湊不出十?二臺嫁妝,始終找不到好人家一直留到二十?二歲?好不容易找著夫婿還是外鄉(xiāng)里正的次男。”
次男能繼承的家產(chǎn)很少很少。
楚韻立刻就有點(diǎn)同情簡奶奶,眼看著女兒要?出門,親爹還被拉出去一拆田修路,要?是把周圍人的田拆了,到女兒成婚那天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都不去臉不得丟到姥姥家去啊?
鄉(xiāng)里許多?人家都是秋收后成親,這個不稀奇,最近四處都吹吹打打的,柯老?丫還沖何媽笑:“過幾?日多?半要?來請楚奶奶去,奶奶要?是去,你也跟著一起去,大妹子沒來鄉(xiāng)下?瞧過人成親吧?”
何媽點(diǎn)頭?,她跟前頭?那個死鬼丈夫是換的姑舅親,成親也很草率,一張房隔成兩間,死鬼爹娘在外頭?半間吃飯喝酒,讓他們在里頭?半間洞房。
這婚成的沒意思,何媽記得可深了,來了杜家,半個娘又怎么樣?說穿了還不是下?人?
下?人成親一張紅蓋頭?幾?身新衣裳,院子里吃一日席就算成婚了,哪有什?么親友登門童子滾床的事?
楚韻聽了一耳朵鄉(xiāng)野八卦杜家密辛,吃得肚子圓溜溜的,一看天色已經(jīng)晚了,拍拍屁股不得不回去。
她小聲說:“真不想回去。”
杜老?爺陰森森的,讓人聽著就想用鐘馗伏魔匣收他。
何媽擔(dān)憂道:“這可不成,不不回家產(chǎn)都分不到。”
在說活總有干完的一天,躲得了初一還躲得了十?五嗎?大家又不是異地分居,都在京里怎么能在外長?住著不回去看老?人呢?
孝字能壓得他們翻不了身。
楚韻笑:“對外孝順孝順的得啦,咱們先裝像點(diǎn),真到了他以孝挾人的那天再說。”
何媽看這兩個鬼頭?鬼腦的東西都打定主意了,還能說啥,事已至此,拉著人道:“先回去吃飯。”
大王莊陪她們?nèi)ネ娴膬蓚婦女聽到要?走還戀戀不舍的,她們找了一大把桔梗,聽說這個一斤也要?十?來文錢,她們摘的估計能掙個十?文上下?。
回家后就特意撿了一些核桃?guī)?個雞蛋六條魚給楚韻送過來。
雖然生活在山坡邊,但?是里邊許多?能賣錢的植物附近的居民都不認(rèn)識,窮門小戶不識字,認(rèn)的東西少,都只敢吃地里長?的,不然很容易被毒死。
草藥知識是富家大戶和耕讀之家的專利,其實?附近的鄉(xiāng)民甚至有靠認(rèn)識一種藥材發(fā)家致富的。
那戶人家每天采藥都會采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打掩護(hù),普通人去學(xué)了也沒用,大家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個。收生藥的人也不會告訴他們哪些是真藥。
不僅采藥的不想說,賣藥的也不愿意更?多?人知道,多?一個人知道自?己不就少賺了一份錢嗎?
楚韻比起那些人算得上非常奇怪,她教她們辨認(rèn)桔梗,還不許她們藏私,囑咐她們要?教其他佃戶認(rèn)桔梗。
農(nóng)婦們看她這樣,即使?打聽消息的人還沒有從野牛溝回來,心里已經(jīng)有八分愿意退田換種了。
唯一讓她們憂心的就是,不知道這個會給她們付工錢的粥棚能不能搭起來。
李家前院已經(jīng)擺好了菜,一盤子雞蛋炒韭菜,一大壺假牛乳。
這個是李二少爺特意吩咐的,滿人愛吃酪,漢人入旗后也染上這些習(xí)性,但?楚韻怕得布病,不管這邊牛奶做成什?么花樣,她都不常吃。
這個假牛乳是用雞蛋清拌蜜酒娘打勻后上鍋蒸出來的,吃起來有點(diǎn)像蛋糕店的布丁,口感厚重嫩滑。
楚韻轉(zhuǎn)轉(zhuǎn)頭?跟何媽說要?一碟子熬化了了的白糖,溜進(jìn)假牛乳里,這下?味道就跟焦糖布丁有八分像了。
何媽李叔杜容和三個人都愛吃甜,三個人吃了九個還嫌不夠,楚韻不讓他們吃了,拉著人在院子里消食。
說起粥棚的事,杜容和想了下?告訴她,他們肯定會同意,而?且不僅大王莊的人會同意,十?里坡的人也會同意。
杜容和:“去年修橋就是他們出的錢,上次的監(jiān)工還提前把今年修橋鋪路的錢拿走了,結(jié)果換了人監(jiān)工,他們又要?交一次錢,雖然說是提前收,但?如果我想,我也可以提前把這個地方好幾?年的捐都提前收上去,他們受不起,你要?搭粥棚,這都是小錢,自?然千肯萬肯。”
他估計這個錢還不會少。
第062章 鄉(xiāng)下花樣多
粥棚果然順順利利地搭起來?了, 不過這回捧著錢來?的女眷,除了那個據(jù)說溺死女兒的高太太,其他通通換了人。
這些女眷穿得比上一次來?找楚韻的人要差一些, 上回主事的太太戴的是實心的金簪, 上邊還鑲了不少?寶石。
這回來?的女眷樸素多?了, 穿的馬面裙料子放量都少?一些, 襖子上也?沒有金絲銀線, 只有一些色彩斑斕的花兒朵兒, 提來?了許多?鄉(xiāng)下農(nóng)家貨, 螃蟹魚蝦雞蛋什么的, 眨眼就在李家堆得到處都是。
要不是李純佑不讓收活的東西,把家里弄得一地雞毛,楚韻估計全鄉(xiāng)的雞能有三分之一在李家院子里開露天演唱會。
雞鴨貴他們不要人還不想送呢。
只有高太太作為領(lǐng)導(dǎo)人,提來?了兩只雞, 四?只鴨, 還有兩個大蹄髈,都是拔了毛洗干凈, 成雙成對的東西。
高太太臉兒圓圓的賠著笑?跟楚韻說話?。
很快楚韻就知?道來?的這些是什么人了。
大多?都是大王莊有點(diǎn)錢又沒有多?大后臺的小吏富戶, 像捐錢修路的那些人這回就沒再?出手。
他們不是不愿意出錢, 是不愿意白花錢。
大戶人家都要做善事,粥棚這些他們也?做過,只是從?來?沒有這么小范圍的搭。
花小錢辦不成大事,比起花十貫?zāi)瑹o聞的施粥,他們更愿意傾家蕩產(chǎn)花十萬貫買一個官府寫了“濟(jì)德之家”的表彰。
這些事就被推給?下邊小一點(diǎn)的魚兒來?吃了。
楚韻把小魚兒送來?的菜通通收下來?,跟高太太說:“我們家人少?, 搭棚子出不了多?少?人,明日施工還是請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一起搭。”
高奶奶馬上就推薦自己的大侄兒, 楚韻很給?面子地把她大侄兒叫出來?看了一遍。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長得油頭粉面的,還對楚韻送了好幾個秋波,楚韻趕緊把人打發(fā)走了。
大侄兒一步三回首地走了,何媽私下就說這個高奶奶跟她大侄兒肯定有故事。
楚韻:“!不會吧不會吧?他們能這么大膽?”
何媽昨兒聽柯老丫夫妻說了事,當(dāng)晚就溜出去?說閑話?了。
何媽:“這侄兒家原來?開了個戲班子,后來?落魄了就認(rèn)高太太做親戚,說是祖上聯(lián)姻過。高老爺開始還不認(rèn),后來?聽說他想抬一個妾進(jìn)門高太太一直不同意,還是這侄兒來?了不到半個月,兩個人就和好了,妾進(jìn)了門,侄兒也?認(rèn)了親。”
當(dāng)然了以她老人家高見,這多?半不是尋親,完全是耗子找貓做主人,打的主意大了去?了。
楚韻吃了這么多?瓜,業(yè)務(wù)上也?很熟練,感嘆道:“這兩口子玩得真花啊。”
何媽也?興奮地點(diǎn)頭,早飯都來?不及吃,就跑去?外頭打牌了,她發(fā)現(xiàn)黃米胡同場地當(dāng)真小了些,不如外頭鬧的事好看!
楚韻在屋子里吃著蒸魚上糯糯的魚皮想,郊外民風(fēng)如此淳樸老實,她有點(diǎn)不敢請男人來?搭棚子了。
于是第二天干脆直接說自己只要女工。
鄉(xiāng)里婦女這么多?還尋不到幾個做體?力活的嗎?與其把錢送給?這些吃里扒外的臟男人,不如讓大姑娘小媳婦掙了。
男人最初鬧了兩天,跟高太太一樣?想往里插侄兒哥哥的奶奶們都提著果子上門,話?里話?外都是想讓楚韻轉(zhuǎn)主意。
一個說女兒力氣小,一個說女兒做老爺們的活兒不像話?。
楚韻并不是一定要姑娘們來?做這些事,鄉(xiāng)下也?有不少?閑漢,叫她們一說,還真不愿意了。
直接把人送出去?說——只要姑娘。
來?的人很多?,誰不想多?掙點(diǎn)兒?女人又沒什么合理的收入。
路兩邊慢慢多?了許多?婦女,她們力氣真不小,起碼搭個草棚沒什么問題,要是更高的技術(shù)活,修房子她們就不會了,這個自古都是讓男人學(xué)的。
婦女們把棚子搭在每天施工的路段中間,每日早晚都會有一頓免費(fèi)的粥飯可?以提供。她們也?包一頓午飯,反正錢都是魚肉鄉(xiāng)里的土財主給?,楚韻半點(diǎn)不心疼。
高家送來?的米面肉蔬,她也?交代好了,一起煮了送給?勞夫。
這些勞夫這輩子都沒吃過這么多?肉的飯,做的事雖然累得慌,但肚子能填飽好歹沒有再?死人。
打飯的還是自家媳婦閨女老娘親,聽說還有錢拿!
這下心里有再?多?的想法?也?發(fā)不出來?了,誰讓媳婦兒在笑?呢?
衙門怕有陳勝吳廣的事,徭役在服役期間睡的都是臨時搭的大通鋪,每天一排人守著他們。
里邊有幾個刺頭不愿意退田,就被杜容和放回家住了幾天,也?不許他們?nèi)?吃免費(fèi)的飯菜,接著又找人和他們的媳婦說,丈夫要是再?不老實,就不讓她們?nèi)?干活。
幾個婦女笑著把男人拖回屋子里洗漱,簡奶奶也?拖著簡胡子進(jìn)門,指著屋子里的嫁妝哭,哭自己命不好,又哭女兒沒嫁妝。
她靠在丈夫懷里春藤似的輕語:“姐兒過幾日就要出門了,家里多?點(diǎn)兒錢還能在曬妝前給?她多?添幾條帕子,你就當(dāng)咱們把地賣了給閨女做嫁妝了好不好?”
簡姑娘就在外怯生生地探出頭問:“爹,是不是我花家里太多?錢了?那我不嫁人了行?不行??我在家伺候你和娘一輩子!”
簡胡子不好再?抱女兒了,姑娘成人了。他招呼人過來?坐著,嘀咕道:“姑娘怎么能不嫁呢?要是咱家有幾個姑娘也?就算了,只有你一個還有不讓你嫁人的?”接著掏出從秦老爹手里藏的半個青米團(tuán)子遞給她。
簡姑娘睜著眼好奇地問:“這個是什么?”
“陪嫁!還能是什么?”簡胡子哼哼唧唧地說:“人家野牛溝今年發(fā)了財,得了好良種種了一地福米,來?時人人都帶了兩個丸子,說這個有福氣,爹給?你藏了半個。”
說到這他嘆氣:“原本我還想再?要半個,給?你湊成一對兒,人家不肯給?只有算了,這樣?也?好,夫家不會偷了你的氣運(yùn),你把它藏在荷包里,出嫁時一起帶出去?,米比桂圓紅棗金貴得多?呀……你都二十二了,不要婆家說什么就是什么,年紀(jì)大生孩子不好。你把這個戴帶在身邊,記住爹的一句話?,多?生貴子不如米爛成倉,知?道嗎?”
簡姑娘嬌羞地點(diǎn)點(diǎn)頭蹭過去?,把已經(jīng)發(fā)硬的半個青米團(tuán)子收到鴛鴦戲水的荷包里,笑?了,她說:“爹我也?去?幫忙施粥好不好,我知?道家里要嫁我沒錢用?了,我多?給?爹賺一點(diǎn)回來?養(yǎng)身體?怎么樣??”
簡胡子捏著被沙土壓得烏青的肩膀泄了氣,道:“我閨女真懂事。”
第二天再?回去?,簡胡子就對著自家的地開了一鋤頭。
甲乙兩個衙役都嚇了一跳!
他們本來?打算今天動手的!
衙役甲:“他怎么突然轉(zhuǎn)性了?”
衙役乙:“還能為什么,笨,想多?吃肉唄!”
兩個人就把不滿轉(zhuǎn)到杜容和身上去?了。
杜容和在屋子里練字,他自從?從?皇城出來?后許久都沒做這個了,幾乎都快把這件事忘了。
但這幾天被同僚一鄙視出身不正,求勝心就上來?了,翻箱倒柜地把四?書五經(jīng)拿出來?看。
楚韻看著這東西難免又想起杜家的事,她問:“學(xué)這個有用?嗎?”
在現(xiàn)代這些古書的象征意義比實際意義更大,她更喜歡詩經(jīng)楚辭這些詩詞歌賦,道理是會變的,但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是共通的,幾千年也?不會有隔閡。
所以楚韻一直不大能理解現(xiàn)代人送兒女學(xué)這些,這不是沒頭找頭磕嗎?
杜容和笑?:“罵人的時候引經(jīng)據(jù)典比較痛快,很多?舉子考了官也?不看這些。”
楚韻想,那這么說這些書還當(dāng)真跟高考差不多?了,她當(dāng)年考完就把書當(dāng)廢品賣了。
不過要考試科舉,念書的日子終歸有盼頭,——考上了就不用?學(xué)了。
對杜薇姐妹來?說,她們用?不著,讓她們學(xué)孝經(jīng),等于讓她們一直活在高考倒計時里,只不過倒計時的是她們的壽命,這些學(xué)習(xí)至死方休。
楚韻想了下,有點(diǎn)哆嗦道:“我想把杜家姐妹接出來?。”
杜家的幾個小姑娘很討喜,剛進(jìn)杜家時她對這些姑娘都不親熱,對在杜家的生活也?很陌生,但這些小姑娘很可?愛很有活力,一點(diǎn)也?不像被關(guān)傻了的人。
慢慢的楚韻對她們也?有了一些感情。
要她看見這些輕盈的晨露被烈日曬干,她有點(diǎn)做不到。
楚韻想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杜薇杜韶兩個姑娘接出來?幫忙。
粥棚這邊有很多?事要忙,每天要用?多?少?斤米,該給?做粥的婦女多?少?錢,這些瑣事很多?。
楚韻今天就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有的婦女會在領(lǐng)完工錢后悄悄繞到后邊再?去?排隊。
她和何媽也?不可?能挨個兒盯著看,太容易被鉆空子了!
找兩個自己熟悉的姑娘來?幫忙就容易多?了。
更重要的是,與其讓兩個姑娘在杜家學(xué)杜老爺?shù)囊?guī)矩,不如出來?看一圈外邊的人是怎么過的。
京里人口的流動性很差,皇城跟紫禁城是兩個地方,內(nèi)城和皇城是一個地方,外城和內(nèi)城又是一個地方。京郊和京內(nèi)也?完全不同。
杜薇杜韶在這里想做什么事,很難傳到老雜毛耳朵里。
要跟她們說杜老爺是什么人,楚韻做出不來?,就連杜容和也?沒有跟兩個大哥通氣。
所以她說:“不如把她們叫過來?看看別人的父母是怎么對子女的,總能轉(zhuǎn)過彎兒來?,用?不著咱們說。”
杜容和挑眉,他不是沒想過這件事,只是自己跟大哥素來?不親,有時提筆想說什么都找不著話?開頭。
跟他說以后要分你七成家產(chǎn)的爹要害你?
別瘋了!大哥多?半不會信!
他們幾兄弟年紀(jì)都大了,杜家不可?能一直不分家,自己要是說父親的不是,往壞處想,杜容錦甚至可?能會認(rèn)為他是在挑撥離間?
他如今在杜家有五間屋子不錯,但這個房子都是公中的,又沒有寫他的名字,什么時候家里想收回去?,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至于二哥,杜容和總覺得二哥是知?道一點(diǎn)的,不然他不會在自己出門時欣慰地拍著自己的肩膀。
但是二哥也?從?來?沒有跟他說過這些話?。
杜容和跟楚韻分析:“二哥是個聰明人,會審時度勢,他不會做不利于杜家的事,只要我們不違反皇城的大規(guī)矩,在家里造反他是不會管的,只要杜家的名聲好,二房過得好他就能睜只眼閉只眼。”
楚韻想了下二嫂一家的生活。
魏佳氏是杜家看起來?最沒有爪子的人,但她比起閔氏確實沒有吃過什么大虧。
她聽魏佳氏的奶母陳老丫說過,杜二爺?shù)腻X都是二嫂在管,養(yǎng)大哥的錢也?是她同意了二爺才會給?。
杜太太讓魏佳氏在小桌吃飯、掌勺,他沒有管。同樣?魏佳氏悄悄給?杜太太送他沒來?及吃的飯菜拉肚子,他同樣?沒有管。
杜容和:“孝道媳道,在二哥心里不值錢,他只要日子能好好過下去?。咱們要請侄女兒過來?玩,他不會拒絕,這樣?的叛逆在他心里算不得什么,但我們要是坦誠地跟他聲討爹,那就不行?了,他忌諱家里發(fā)生大事。”
楚韻對二爺說不上討厭,杜家成男心里是怎么樣?的,她也?不會關(guān)心。
提筆給?杜薇杜韶姐妹去?了一封信,家書不能漏人,杜老爺杜太太那邊是杜容和寫的。
第063章 我替你把你爹叫回來
杜家冷清了許多?, 月姐兒看孩子時拉著榮姐兒說:“不知怎么家里最近有些怪。”哪里怪吧,她?又說不上來。
榮姐兒年紀(jì)小但經(jīng)驗多?啊。
牛家這一代有五個兒子,牛大力是老大, 老二死前硬拉著爹娘說要讓大哥照顧妻兒, 牛大力照顧著照顧著, 隔壁嫂子就把他當(dāng)丈夫了。
二房的兄弟叫牛寶, 牛寶比跟榮姐兒同歲, 從小就跟著榮姐兒一起圍著牛大力轉(zhuǎn), 成天爹啊爹的叫著, 老太太和老太爺也不攔著, 都說老二人都沒了,孩子沒爹多?可?憐啊。
牛大力不得不把牛寶當(dāng)半個兒子養(yǎng)著,大房有什么他們母子兩個就用什么,逐漸牛寶母子就不待見榮姐兒和杜樂了, 一天到晚拉著老兩口哭自?己命苦給老二守了十年寡。
老兩口也有心讓牛大力兼挑兩房, 還跟榮姐兒和杜樂說:“你?們是旗人姑娘,旗人姑娘都亂著呢, 五服內(nèi)嫁來嫁去的也不少, 咱們家按你?們的規(guī)矩也不出錯。”
杜樂險些沒氣暈過去, 拉著女兒回娘家跟杜老爺杜太太嗷嗷哭了一場,杜老爺事后笑瞇瞇地牛大力拉到大頭兵里喝了頓酒,牛大力嚇得直哆嗦,回來不知他跟父母說了啥。
老兩口從此仿佛入了佛,成日?說杜樂好榮姐兒好,什么東西都緊著她?們先用, 等?她?們反應(yīng)過來時,家里人已經(jīng)把她?們母子孤立了。
還不能?說老人家不對, 疼兒媳婦疼孫女兒難道也是錯嗎?
以?慈悲為磋磨兒孫的事,榮姐兒以?前就有些模糊的印象,如?今念了書?,明了些理,就更清楚拉。
她?看小舅舅和小舅母樂呵呵地出去十天半個月都不回家,心想?,這不就跟她?牛榮兒從牛家跑出來住姥姥家一樣嗎?
牛家壞人有很多?,頭一個是她?爹牛大力,窩囊廢護(hù)不住妻女,第二個是老太爺,因為老太太聽?丈夫的。
換在?杜家也一樣。
姥姥肯定不是壞人,她?是個笨蛋,而且杜家大事做主的也是姥爺。姥爺跟姥姥是不同的,爹和娘也不同,她?和……牛寶,也是不同的。
姥爺對她?很好,就像老太爺對牛寶很好一樣。
牛榮兒想?到這里還有些傷心,幾天都沒吃下飯。
杜家在?她?心里比牛家更好、更重要,這邊住的才?是她?的兄弟姐妹,誰破壞了杜家給她?的印象,誰就要接受懲罰。
她?決定大義滅親了!
榮姐兒吃著石榴翻了個白眼道:“你?們家有壞人,這還有看不出來的?”
月姐兒小聲問:“誰啊?”
榮姐兒嘴里話還沒說出來,丫頭在?外邊說:“姑娘,老爺叫你?們出去下館子。”
月姐兒呲溜跳下炕,歡呼著拖著榮姐兒跑了。
杜老爺穿著整齊的寶藍(lán)色馬褂,一手牽著女兒一手牽著外孫女跟杜太太道:“我?guī)蓚姑娘出去吃糖。”
杜太太擰眉抱怨他太疼姑娘,但眉間的喜意怎么也蓋不住。
榮姐兒在?杜家住了這么久,牛家不僅不來人,還不讓杜樂出門,她?都怕丈夫心里嫌姑娘在?家費(fèi)錢。
杜老爺樂呵呵地牽著人去外頭賣了兩包糖葫蘆,兩包蜜三刀,兩包沙琪瑪,一大帶酥皮花生?和咸瓜子花了不少錢。
榮姐兒吃著蜜三刀,瞅著姥爺滿臉愁緒,她?有些說不出話了。
姥爺對一些人壞,但對她?是好的啊。
晚上月姐兒脫了衣裳洗漱完,鉆到榮姐兒被子里輕聲又問了一遍:“咱家的壞人是誰?你?怎么說話說半截?”
榮姐兒摸著枕頭下的新手絹翻了個身,嘀咕道:“你?遲早會知道的。”
這個家有聰明人,干嘛讓她?一個小孩子操心呢?
話剛說完,第二天楚韻和杜容和的家書?就到了。
送過去的信杜老爺沒有自?己要來看,他笑瞇瞇地?fù)е盘f:“老三媳婦沒給你?寄?”
杜太太嘀咕兩句:“她?給我我還不想?看呢。”不過老爺這么說,下午杜太太就整治了一桌菜,拉著瘦了一圈的杜薇姐妹問:“老三媳婦說什么了?”
杜薇杜韶把信拿出來,想?讓杜太太自?己看,杜太太笑:“我看你?們的信做什么?咱們娘兒幾個說說家常話罷了,你?們跟我說兩句也就是是了。”
兩姐妹對視一眼,還是把信念了一遍。
信里就是說想?讓她?們?nèi)ダ罴覄e院住幾天,幫忙照顧下院子。
這話跟杜容和寄給杜太太、老爺?shù)男挪畈欢?。
杜老爺喝著茶問杜薇:“你?是怎么想?的呢?”
杜薇挺想?去的,她?知道老爺對自?己很看重,盼著她?們有出息,但她?精神?壓力也很大,跟小舅母在?一起會很開心,她?都跟爹娘商量好要帶著小花八哥兒一起走了。
杜薇不說自?己的要求,她?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子說:“孫女想?先替兄弟們過去看一看,要是能?和李家的姑娘玩在?一處,以?后李家宴客,咱們家說不定也能?多?幾張?zhí)印!?br />
杜老爺笑意更深,什么叫聰明,這就是聰明,要求人就要學(xué)會給人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光說自?己想?要什么有用嗎?他放下茶碗:“去吧。”
杜薇拉著杜韶激動地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兩人都十歲了,最遠(yuǎn)的地方也就是跟著娘回姥姥家!撇下爹娘出門玩,她?們想?都沒想?過!
楚韻這邊得了消息就開始收拾院子,李家別院有好幾個院子,這幾天都陸陸續(xù)續(xù)被何?媽幾人收拾出來,李佑純也搬回前院了。
他覺得杜家人能?跑兩個出來已經(jīng)了不得,乍問又要多?出來兩個,已經(jīng)吃驚到不愿意吃驚了,顯得自?己沒見過世面似的!
李佑純對此只有一句話:“楚三奶奶膽子也太大了。”
杜容和笑:“逃過難的姑娘,不這么膽大怎么活得下來?”
楚大膽一邊查看屋里的鋪設(shè),一邊在?準(zhǔn)備給簡姑娘的新婚禮。
簡姑娘在?粥棚里做了兩三日?,一來二去楚韻跟她?也熟悉了,她?問簡姑娘:“你?都要成婚了,怎么還出門做這個?”
簡姑娘用帕子捂著嘴笑了會兒,斯文地說:“我有幾個堂姐堂姑都嫁了,等?到我家里沒嫁妝,我不想?嫁人,剩下的妹妹們就沒法嫁。我爹賣了兩畝地一口豬湊了點(diǎn)嫁妝給我,但我都帶走家里就不剩什么了。”
簡姑娘算了一下,最多?再有十年,里正就不是他們家來做了,簡家為嫁女兒,家里已經(jīng)陪無可?陪,不然簡胡子作為里正的兒子哪里會跑出去雨服徭役?
這只能?是因為簡家很快就做不成里正了。
簡姑娘:“徭役服完了回家還要吃十天半月的藥,我想?出門前至少把藥錢給他掙回來。”
楚韻對此只能?對厚嫁風(fēng)氣破口大罵,清女的嫁妝受到的保護(hù)很少,首先寡婦再嫁要凈身出戶,其次帶過去的嫁妝要供夫家開銷,不供人家就不待見你?,給你?穿小鞋。
和離,即使夫家點(diǎn)頭衙門也不會輕易同意,男人太多?了,普通人家的壯勞力不成親就是危險分子,跑出去為非作歹怎么辦?
鄉(xiāng)下女人能?不能?在?厚嫁時護(hù)住自?己的財產(chǎn),都要看男人的良心。
像簡家這樣嫁女兒嫁到從里正變成貧戶的不在?少數(shù),嫁出去女兒也不見得能?享用自?己的嫁妝,所以?鄉(xiāng)下生?女兒越來越少了。
簡家算十分愛女兒的人家,楚韻轉(zhuǎn)頭就又把高奶奶叫過來說米錢不夠了,讓她?們多?給了一吊錢。
這個錢被換成包好的藥送給簡姑娘壓妝,就當(dāng)自?己對短期同事的一點(diǎn)心意。
事情做到這里,簡家當(dāng)然要給楚韻請?zhí)喣棠踢特意叫她?給簡姑娘插妝,簡奶奶認(rèn)識的人也沒誰比楚韻身份更好。
簡姑娘出嫁了,簡家賓客盈門。
楚韻早早起來,帶著一家子出去湊熱鬧,結(jié)果一進(jìn)門就聽?見簡姑娘在?哭,喜娘一聲一聲地哄她?。
簡姑娘嗚嗚咽咽的還是不肯停,簡奶奶一邊摟著姑娘一邊給她?梳頭,溫聲道:“你?爹又活兒要做,他來不了,不是不想?送你?出門。”
簡姑娘哭得更大聲了,撲倒娘懷里什么都顧不得了,她?說:“娘啊,我這樣怎么嫁人呢?誰家女兒嫁人親爹還在?服徭役?我去夫家的路還要走爹鋪的那條,我走不下去啊,我想?到探出頭就能?看見爹面朝黃土背朝天被人拿著鞭子指派,女兒就受不了。”
楚韻聽?了兩耳朵,趕緊把喜娘拉出來問:“簡老爹怎么會還在?服徭役?國法說了什么事都不能?耽誤婚喪嫁娶,就算服徭役,家里女兒成婚,做爹的也能?回去一趟,只要請人頂他一天不就成了嗎?”
喜娘苦著臉說:“奶奶,你?也說這個是國法,人家外頭說不讓簡老爹回來是鄉(xiāng)規(guī)!昨天晚上他堂叔跑過去拉著差爺喝茶吃酒花了不下三錢銀子,昨晚上答應(yīng)的好好的,今早口頭就變了,說今日?這個成婚,明日?那個成婚,過幾日?人就都跑了,還干什么活呢?”
簡家很容易就接受了老爹不能?出面的事,楚韻看著就覺得,老百姓都太老實太聽?話了。姑娘嫁人后還能?回幾次家啊,搞不好生?個孩子就交代了。
她?對于這種世道毫無辦法,但在?細(xì)微之處,人如?果一直認(rèn)命,這輩子就完了。
簡姑娘在?屋子里哭得止不住。
楚韻把她?扶到椅子上坐著,用帕子擦干眼淚,溫柔地說:“你?在?這好好化?妝,悄悄的什么也別說,等?吉時到。我就把你?爹叫回來。”
簡姑娘水靈靈的眼哭得小核桃似的,我見猶憐地抱著楚韻說:“你?說的是真的嗎?”
楚韻慢慢撫著她?的背給她?順氣道:“我騙你?干什么?工錢粥米,你?們不是都收到吃飯了嗎?”
簡姑娘咬著嘴唇道:“那我在?家等?你?。”說著她?把鴛鴦戲水的荷包解下來放到楚韻手上“我爹要是不肯給你?走,你?就給他看這個。”
楚韻打開看見是自?己種出來的米,笑得更溫柔了,她?拍拍簡姑娘的手笑:“我知道,?*? 我這就走了,你?在?家做個漂亮的新娘好不好。”
簡姑娘哽咽著點(diǎn)頭,囑咐她?:“你?早點(diǎn)兒回來。”
楚韻到時,簡胡子還拿了把鐮刀在?割路邊的草,黝黑的臉飄著一抹紅暈,
身上也穿得紅彤彤的,秦老爹幾個知道他女兒今日?成婚,都說替他做活,讓他回去受女兒拜一拜。
衙役甲和衙役乙哪里肯,溜到馬格跟前說了一通壞話,就是不許!
他們知道簡家跟杜容和和楚韻走得近,非要給他們一頓苦頭吃。
第064章 一挑二
楚韻趁著衙役甲和衙役乙躲到一邊吃早飯時?跑過去給了他們?一些錢, 說要跟簡胡子說兩句話。
甲乙看著銅板,笑著說:“姑奶奶請吧。”轉(zhuǎn)頭把簡胡子帶過來?。
楚韻把簡胡子拉到一邊,把鴛鴦戲水的?荷包拿給他看, 問:“你想不想跟我回?去?”
簡胡子當(dāng)?然?想了, 雖然?他本來?是想要一個兒子, 對簡姑娘很不滿意?, 但二十多年下來?, 他就?落下這一個女兒, 如珠似寶地養(yǎng)大?, 就?是條狗也養(yǎng)出感情了。
他搓著手說:“那也得?能回?去呀, 奶奶不知道這兩個差爺有多厲害,杜老爺不讓打罵人,他就?轉(zhuǎn)挑著不順眼的?重活讓我們?干,干活比挨打還苦, 兄弟們?掙的?錢多少都讓他們?刮走了。”
楚韻聽得?皺眉, 轉(zhuǎn)身就?往外瞧。大?王莊附近因為有山,經(jīng)常跑野兔子野雞什么的?, 有懂打獵的?人家在周圍設(shè)過一些洞套兔子。
她來?的?時?候轉(zhuǎn)了一圈, 附近幾百米的?大?樹下就?被人用樹葉鋪了一個獵洞, 這個獵洞正好在他們?今天要修的?路上。據(jù)說那顆大?樹也要砍了,如果?在洞里藏兩個人多半沒有什么問題。
楚韻看了會兒兩個人的?背影,跟簡胡子悄悄說:“等會兒你說要去砍樹,把他們?帶到樹下來?,我再跟他們?仔細(xì)談?wù)劊@里太?陽大?, 人又多,我不方便說話。”
簡胡子人有些小聰明, 立馬就?想到這個奶奶可能要做不同尋常的?事,但也沒有想太?多,提著割草的?鐮刀就?過去找人了。
楚韻站在遠(yuǎn)處看著兩個衙役,心里覺得?很面熟但又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見過。
她撿了根大?棍子爬到樹上慢慢想著。
那邊簡胡子溜過去也沒說要砍樹,而是直接掏出幾十個銅板說要分給他們?,問他們?能不能尋個僻靜的?地方,不然?讓別的?差爺看見不合適。
兩個衙役撮著牙花子笑了兩聲,互相哥哥弟弟地叫著,摟著簡胡子就?往樹下走。
簡胡子手上的?錢都是楚韻剛剛給的?,足足有三十文呢,他把錢掏出來?,眼睛就?往周圍看,心想楚奶奶哪里去了。
兩個衙役搶過銅板嘿嘿地笑著數(shù)。
甲就?說:“簡胡子,你見不著姑娘出嫁也怨不得?人,那天我們?哥兒兩個去你家,你家媳婦瞧不上人,自己躲在家里吃大?料炸的?炸蟹,殺了只老母雞給了兩桶蟹就?把我們?兄弟打發(fā)走了,連賞錢也沒給幾文。”
乙摸著山羊胡直樂,道:“簡胡子,我親大?哥窩火著呢,你想回?家看女兒,成啊,跪下來?對我們?磕幾個響頭就?成。”
簡胡子氣得?臉色貼青,剛想說話頭上就?咻咻兩聲飛來?兩棒子,剛好打在兩個差爺頭上。
衙役甲捂著頭大?膽還沒說出口,上頭樹杈上跳下個人,手上還拿著麻袋把乙頭給罩住了。
衙役甲捂著頭疼得?叫不出聲,眼珠子瞪得?鼓出來?,抽刀就?要砍人。
楚韻身形敏捷,她不會耍花招,兩只腿一蹬,嗷一聲就?揣甲五臟上,痛得?他跟蝦子似的?縮起來?。
那頭乙也反應(yīng)過來?了,嗷一聲也要躥起來?踢人。
簡胡子也不是呆的?,鄉(xiāng)下人哪有沒打過架的??他拖著人又咬又扯頭發(fā),楚韻就?機(jī)靈地把鐮刀壓在兩人脖子上,笑:“你們?再動這脖子了就?沒了啊。”
甲乙都?xì)馊粲谓z,害怕地看著鐮刀,想說什么話吧,喉嚨一動就?被鐮刀割傷了。
楚韻用棍子狠狠給他們?來?了幾下。
她早就?想打打看了!
簡胡子嘴里說著:“奶奶別打了,這樣下去要出人命啊。”手上半點(diǎn)沒留手,拳頭腳丫子都朝兩人心口上踹,要不是楚韻攔著,估計兩個狗東西都駕鶴西去了。
打了一會兒,楚韻打不動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說:“老爹,收了神通吧,再打要出事了,都快到吉時?了,你趕緊溜回?去看看簡姑娘。”
簡胡子擦擦手,問她:“這兩人怎么辦?”說著就?用鐮刀把兩人的?衣裳割下來?塞到各自嘴里。
楚韻拖著一只腳說:“還能怎么辦,丟坑里埋了唄。”
兩個衙役這會兒都快尿褲子了,殺豬似的?在地上亂滾,簡胡子輕輕松松地把人扛起來?,倒栽蔥似的?往坑里捅了兩下,結(jié)果?人太?肥了塞不進(jìn)去。
楚韻鬼鬼祟祟地溜達(dá)兩圈說:“丟到兩邊的?干涸的?水溝里,用落葉和石頭來?擋住人吧。”
簡胡子哪有不聽她的?,他就?沒看過這么大?膽的女人!能爬上樹一聲不吭直接就?拿大?棍子打兩個大?老爺們?兒!還要把他們?埋起來?!
他心里害怕,身體卻老實地蹭過來?,把衙役甲衙役乙往河溝里丟,諾諾道:“奶奶想殺了他們?”這個他就?不敢做了。
楚韻嚇了一跳,拉著人小小聲道:“簡老爹你手這么黑啊?我只是把他們在這藏一會兒,讓你去見簡姑娘,你溜到后門去自然有人給你開?門,你吃完女兒茶再回?來?,我就?把他們?都放了。”
簡胡子心說,我的?奶奶,還我手黑呢,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干的?活兒,那兩棍子打得人腦袋的包腫得?雞蛋似的?。
楚韻催他:“趕緊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簡胡子看了下周圍,修路要砍的?雜樹很多,溝兩邊都暫時?放了許多木頭堆,有時?候婦女做飯會跑過來?把東西拖走。
他力氣大?,兩下砍了不少枝椏把人在溝里,遠(yuǎn)看近看都看不出什么了,才往外跑。
楚韻沖他揮手,轉(zhuǎn)身坐在溝邊上跟里頭那兩個說:“我告訴你們?,我是旗人的?家眷,你們?出來?后要不要告我自己掂量掂量,看看是旗人的?馬蹄硬還是你們?的?頭蓋骨硬。”
溝里頭被塞了一嘴布?xì)舛加行┐簧蟻?的?人瘋狂點(diǎn)頭,嗚嗚嗚地想說自己不會告,自己會聽話,就?盼著楚韻把他們?放出來?。
楚韻看不見這個,她說了一會兒話就?溜回?去了。
簡家人聲鼎沸,鑼鼓喧天,何媽混在人堆里東看西看,見著楚韻過來?,一把把人拉過來?夸簡姑娘長得?好,衣裳也好看,又說那個新郎官也生得?不錯,眉清目秀的?。
楚韻剛做了壞事哪里好說話,一直哦哦啊啊地點(diǎn)頭拍她馬屁道:“何媽媽說得?對!”
何媽覺得?今天奶奶老實了不少,心里又奇怪又安心,想著,多半是她看見這么多人嚇著了,還心疼地讓楚韻吃糖。
楚韻吃著粽子糖,拍拍屁股上沾的?灰就?溜到屋子里去了。
簡家沒人敢攔她,喜娘也不敢!
簡姑娘在屋子里梳了個好看的?新娘頭,嘴唇紅潤又光澤,嫁衣也穿上了,上頭繡的?是牡丹紋,喜娘這邊在催著她上轎。
簡姑娘把她趕出去,緊緊地抿唇拉著娘讓她去門上守著,讓她看看爹有沒有回?來?。
簡奶奶說:“你爹回?不來?!他在干活!”又摟著姑娘親親她說:“等會兒轎子出去會路過小野田,你爹今日就?在那里干活,我讓他栓了紅腰帶,等走到那,喜娘會告訴你,你悄悄掀開?簾子,看一眼爹,咱們?這個禮就?算成了啊。”
簡姑娘不知怎么就?是老想著楚韻的?話,她說:“娘,你去看看吧,萬一爹能偷偷跑回?來?呢?”
這么說了兩三次,簡奶奶迫不得?已哄閨女似的?,跑到門上去守著,連前邊的?賓客都交給妯娌們?接待著。
簡奶奶在門上守了一盞茶功夫,連蒼蠅也沒有一只,她拍的?頭說自己真傻,怎么連孩子的?話都相信。
剛要轉(zhuǎn)頭走時?,后門響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悄悄的?說:“快開?門呀,是我回?來?了。”
簡奶奶聽出來?是丈夫的?聲音,嚇了一大?跳,趕緊把人牽進(jìn)來?鬼鬼祟祟地溜到柴房審問他是怎么回?來?的?。
簡胡子直起腰說:“用拳頭回?來?的?。”
簡奶奶兩眼一黑:“你把差爺給打了?”她馬上就?要發(fā)飆,簡胡子樂呵呵地說:“以后再說這事,要死都先讓我看看閨女。”
罪不及出嫁女嘛!
簡奶奶看著丈夫身上的?灰土,和臟兮兮的?紅布,又驚又喜地領(lǐng)著他往屋里走。
院子里的?人都叫簡姑娘打發(fā)走了,就?剩個楚韻在里邊。
兩口子進(jìn)去時?兩人正在說小話。簡胡子一進(jìn)門,簡姑娘眼睛就?紅了,她撲過去摟著爹娘的?脖子說:“我就?知道爹和娘都會送我出嫁。”
說完就?嗚嗚咽咽地哭了。
簡奶奶唉了兩聲,讓簡姑娘跪下來?拜別爹娘,她也沒想到丈夫敢冒著這么大?的?風(fēng)險回?來?,跟女兒說:“你爹為你打了差爺,以后你在夫家受了什么委屈都要記得?回?來?說,你爹連丟命都不怕,你還怕他不給你撐腰嗎?”
簡姑娘哭得?更大?聲了,她淚眼朦朧地看著楚韻問:“我爹會不會有事啊?”
楚韻梳著頭發(fā)笑:“還能有什么事,他們?敢欺負(fù)你們?,可不敢欺負(fù)上頭的?老爺。”
她說的?是真話,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就?是這樣。
別看兩人對杜容和不恭敬,只要杜容和來?真的?,沒命的?一定是這兩只蝦米。
楚韻看了會兒,就?把空間留給一家三口了。她輕手輕腳地出來?四?處找好吃的?吃。打了一架還是挺累的?,何況一挑二。
杜容和在屋子里吃鄉(xiāng)民送來?的?柿子,柿子長得?又大?又圓,紅彤彤的?看著很喜慶,吃起來?也好吃。
他剝了一個慢慢品著,外頭忽然?說冬實和秋收半天不見蹤影,不知道又跑哪里耍去了。
杜容和很少管這兩個衙役的?事,他們?歸馬格管,這話聽聽也就?算了,還說大?概又跑哪里去魚肉鄉(xiāng)里了。
馬格吹胡子瞪眼地看他一眼,氣哼哼地走了。
沒多久秦老爹蹭手蹭腳地過來?告訴他:“簡胡子也不見了,早上我還看著奶奶跟這幾人在說話。”
杜容和心里一跳,趕緊問:“還有別的?人看見嗎?”
秦老爹搖頭,其實他還瞅著奶奶打人了,但他不敢說,當(dāng)?時?見著人他立馬就?把周圍人拉走了。
秦老爹還勸杜容和早點(diǎn)去找人,他說:“我怕奶奶打不過。”
杜容和又急又氣,他心里覺得?楚韻不會出什么事,但情感上依然?很擔(dān)心,午飯都沒吃就?往外簡家走。
結(jié)果?一進(jìn)去就?看到楚韻拉著何媽在人家屋子里大?吃大?喝,簡奶奶又吩咐人燉雞又吩咐人殺鴨的?。
杜容和走過去問:“你知道嗎?冬實秋收不見了。”
楚韻夸張地捂著嘴說:“哎呀,真的?嗎真的?嗎?他們?不會出事吧?兩個大?小伙子,要是死了多可惜啊!”
杜容和看了她兩眼甩甩袖子又回?去了。
馬格讓杜容和一懟,回?頭就?開?始找冬實秋收,結(jié)果?一直找到太?陽西下都還沒找到。
另一個小衙役說:“會不會得?罪勞夫被咔擦了啊?”這也不是沒有的?事。
馬格想著不至于,道:“漢人哪有這么大?膽子?”
這個衙役也是漢人,心里聽著就?有些不服氣,想說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干個把小鬼嗎?這還有不敢的??
他縮著脖子不說話。
馬格說:“帶著人去找找吧。”
小衙役躬身應(yīng)了,出門就?叫了幾個兄弟一起找人。
冬實秋收滿臉淚花地躺在溝里,半點(diǎn)話都說不出來?。
第065章 日行一善
過了半天, 冬實饑腸轆轆地聽見?馬格在問張枇杷要不要把這?片地掀開看一看。
張枇杷提著兩個山果在旁邊剝皮,剝了就諂媚地送給馬格,讓他解中午肉吃多了的膩。
張枇杷:“小的都聽老爺?shù)摹!?br />
馬格讓他這?做派惹得發(fā)笑, 這?孩子一直跟著他, 就是想問他要塊老家?的枇杷地
聽人說, 這?孩子祖上有個枇杷園, 幾代都是京里人, 后來地讓老爺們拿了, 才不得不做點(diǎn)卑賤的活兒。
老張家?祖上的地都在馬格手里, 兩人聽說后都覺得有趣, 張枇杷在家?窮得活不得,就湊他跟前自稱門下走狗了。
馬格笑:“你去吧,好好干,找到人我就讓你頂他的差。”
張枇杷點(diǎn)頭哈腰地站在馬格跟前, 口里叫著老爺英明, 老爺說得是!最后仍小聲問:“能不能給我一塊地啊?”
馬格說:“你要那塊地?行啊,等辦好差, 回?來我就給你。”
張枇杷愣住了, 他沒想到馬格竟然這?么容易就同意把地給他。
馬格看得直樂, 一邊吃著糖果子,一邊笑:“老爺?shù)牡乇揪褪翘斓亩髻n,你們擠破頭才能得兩畝窮酸地,哪里知道我們的日子?”
錢不需要自己用力掙,地也是到年紀(jì)就分,完全是不費(fèi)吹灰之力的事, 給個一兩塊出去,馬格真是沒什么感覺, 反正他們滿人祖上也不種這?個。就是丟完了也沒什么好可惜的,不在乎回?老家?過日子。以后有空再打回?來不就成了?
張枇杷聽著這?個,心里激蕩的心反而冷靜下來了,往外走時都還有點(diǎn)懵,他怎么也想不到夢寐以求的土地,原來可以這?么簡單就拿到手。
張枇杷帶著人往周圍溝里看有沒有人。有人說:“張老爺,這?個溝看著能埋人,咱們把這?一路的都挖開看一看吧。”
張枇杷:“這?么大的坑讓我去挖?”
底下人哈巴狗兒似的說:“自然是小的挖小的挖。”說要呼啦啦一起在兩邊溝里倒騰起來。
秋收感到自己的手露在了陽光中,皮膚有一點(diǎn)微微的涼意。
他是要發(fā)現(xiàn)我了嗎?秋收這?么想著。
張枇杷看著這?只?還有溫度的手,腦子里也在想事,他想起之前馬格說他們不敢殺人的話。
張枇杷想說自己其實是敢的,不知道為?什么他很想證明一下自己,他也是一個有血性?的人,他的老家?里很多人都是有血性?的,當(dāng)時為?了趕走那些外客,張家?也死?了很多人。
秋收的手被蓋了回?去,他躺在地下聽見?張枇杷說:“沒有人。”
難不成他竟然是瞎了嗎?自己這?么大個活人躺著他都看不見?!
秋收在地下拼命掙扎起來,嘴里不停咒罵楚韻,這?死?孩子也不知道吃什么長大的,勁兒怎么就那么大啊。
人家?簡胡子捆腳還會在腳腕上墊一層破衣裳再綁,她?直接就把鐮刀架在人脖子上了,動一下都疼得慌。
冬實感到秋收在慢慢把鐮刀翹起來,讓尖的那頭往自己這?邊壓,嚇得大氣不敢喘,在樹葉里拼命瞪著秋收,嗚嗚嗚地叫。
他想說,老子是你大哥,不孝的東西,你就是這?么對大哥的?
秋收也有些不好意思。
兩個的原名都不叫這?個,衙役是賤役,以前大家?都叫貓兒狗兒什么的,如今的名字是兩人當(dāng)差后請一個老秀才改的。
當(dāng)時是冬實付的錢,他捏著秋收的肩膀說:“我十九,你十八,我比你大一歲,以后咱們都是好兄弟。”
衙役這?種事都是父死?子繼,人人都可以干到干不動為?止,多個哥哥也沒什么不好的,秋收麻利地叫了聲大哥,之后也一直同進(jìn)同出。
兩人的關(guān)系在別人看來十分要好,有什么事都一起干。
秋收娶媳婦的錢都是冬實辛辛苦苦去鄉(xiāng)里刮來的。
秋收是真不好意思,他含情?脈脈地看一眼旁邊,眼色柔情?似水。
冬實欣慰地看著,他覺得弟弟還有救,眼里透露出一股對不起我很愧疚的眼神。
等等,愧疚?愧疚什么,他又沒死??難不成他想自己死??
冬實睜大了眼睛。
秋收的目光漸漸從愧疚變成了懇求,要是楚韻不來救人,他們待在這?里只?有被活埋一個下場。雖然楚韻說過要放他們出來,但他也說過不會牽走里正家?的羊,讓他們開門啊!
秋收流淚了,他滿臉都寫?著——大哥,弟弟懇求你死?一死?吧,以后我會好好給你上香的。
他掙扎得更起勁兒。
冬實感到自己脖子有些濕了,他也開始蠕動,好兄弟要走一起走唄,誰怕誰啊。
楚韻綁得結(jié)實,兩個人掙扎依然有動靜。
旁邊秦老爹看見?人都哆嗦了一下。
他有種直覺!
那兩個遭瘟的猴子就是被奶奶埋在這?兒了。
秦老爹見過楚韻跟秦好男比扒拉土坷垃的場景,那力氣大得,他沉默了一會兒,慢慢走過來,砍了一些樹枝往上放。
這?是一個很正常的舉動,以前干活的時候,衙役也會讓他們把樹枝往溝里多放一些,多放樹枝的要求并不是為?了讓路旁看起來平整,只?是為?了讓他們多做一些體力活。
秦老爹這?么做的時候,周圍的人都沒有投去異樣的眼光,大家?還捏著他的肩膀說:“老爹別太?老實太?辛苦了,那兩個狗東西不在,這?件事咱們就松松的做,不要這?么廢力。”
冬實秋收聽得目眥欲裂,秋收鯉魚打挺似的彈了一下,鐮刀又往冬實喉嚨里去了兩分。
冬實疼得腳彈了一下,踢中了旁邊的樹葉,發(fā)出悉悉索索的響聲。
張枇杷那邊找人的聽見?了,就抽著空鞭子問:“老雜毛,那邊有人嗎?”
冬實和秋收躺在地上都輕輕松了一口氣,在心里大喊:秦老爹,我們兄弟都在下頭躺著呢。
秦老爹沒有聽見?兩人的心聲,他默默打量了一會兒,老實巴交地說:“小老爺,是只?大耗子路過,要捉來烤著吃嗎?”
衙役嫌棄地走了。
秦老爹也被人拉著走了,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說三吱不興吃,吃了容易得病,又不是災(zāi)年,吃這?個做什么?
說完,送飯的婦女?就來了,今天簡家?姑娘成親,楚韻又去大戶家?里的雞圈翻了一遍,所以人人碗里都有一個紅雞蛋,再有一碗濃稠的粥和咸菜,和簡家?做喜事剩下來的雞骨架熬的湯,這?個就算是非常好的伙食了。
楚韻自己在鄉(xiāng)下都很少吃這?些。
秦老爹端了碗坐在樹溝邊,沿著碗邊喝粥,這?么喝不會燙到嘴,還能喝到凝結(jié)的粘稠米糊。米糊吃起來很香,他邊舔邊不錯眼地看著里頭的耗子,防止他們偷偷跑出來,同時又盼望楚韻趕緊過來。
不是他說,他老人家?今年都四十了,經(jīng)不起嚇,這?會兒看見?人往這?邊走,他都要哆嗦。
就怕楚韻做的壞事被別人看見?。
秦老爹看了會兒過來了五六個人,他真是吃飯都吃不下了。
這?時簡胡子也偷偷溜回?來了,別人問起來他都說自己一直在干活,沒跑丟,勞工很團(tuán)結(jié),都說對對對,一直在,是老爺們看錯了。
馬格心里犯嘀咕,又不好多說什么,誰叫人人都為?他作證呢?
簡胡子搖搖擺擺地走到秦老爹跟前一屁股坐下來,他在飯桌上沒吃飽,一看秦老爹不吃飯就搶過來說:“老爹,不吃那我吃了啊。”
上回?簡胡子是把飯團(tuán)藏起來了才沒吃著味道,這?會兒太?餓,吃得又快是真沒吃出來啥味兒。
他一口喝了,吧唧兩下,轉(zhuǎn)到另一個兄弟跟前問:“大兄弟,今天的飯是什么味兒啊。我能再吃你兩口嗎?怎么沒嘗出味兒呢?”
秦老爹好好一碗粥,就這?么被豬八戒嚯嚯了,他扯著豬耳朵問:“奶奶呢?”
簡胡子想了下說:“她?還在外邊打兔子,說要練百步穿楊。”
秦老爹不太?想活了,什么百步穿楊,他感覺自己有點(diǎn)兒萬箭穿心。
楚韻是吃完了下午飯過來的,打人的時候她?看見?秦老爹了,百忙中還抽空給他打了個招呼,就是不知道為?什么,秦老爹一副不敢看她?樣子。
但沒關(guān)系,她?知道秦老爹會幫她?。
太?陽下山前,找人的已經(jīng)換了個地方。
楚韻這?時才跑過來跟簡胡子一起把兩人放出來。
秋收從地里爬出來以后都捂著脖子大氣不敢喘,冬實脖子被割得有些深,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楚韻還蹲下去用鐮刀拍拍他們的臉。
她?笑:“是誰綁的你們?這?小模樣怪可憐的,我看了都心疼了。”
秋收指著她?氣得哆嗦。
簡胡子立馬給了秋收一棍子,臉色不善地說:“咱們奶奶可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大善人,你好好說話。”
楚韻又問了一遍:“小可憐,怎么不說話呢,到底是誰綁的你們?”
秋收又急又氣,跺著腳屈辱地哭著說:“奶奶,是我自己跌倒了。”
楚韻聽得很滿意,還很好心眼的給他分了個雞蛋,笑著說:“那是誰找到你,把你扶起來的呢?”
秋收握著雞蛋,看了一下地上不省人事的結(jié)拜兄弟,又看了眼體型健壯的簡胡子,和遠(yuǎn)處的默默注視的秦老爹,哭得更大聲了,他滿臉鼻涕滿臉淚地說:“是奶奶救的我!是奶奶活菩薩下凡救的我!謝謝奶奶!”
楚韻不好意思的笑笑說:“唉呀,這?個就不必謝了,都是我應(yīng)該的。日行一善嘛!”
在現(xiàn)代她?還拿過三好學(xué)?生呢。
第066章 獎勵他們了
楚韻打了?個勝仗, 長長地出了?一口惡氣,她?轉(zhuǎn)頭問簡胡子高不?高興。
簡胡子是第一次做這么大膽的事,他以為自己?會?哆嗦著跳起來阻止楚韻, 誰知道竟然鬼使神差地幫了?把手, 但他也說不?上來是不?是高興, 想了?會?兒, 老老實實地說:“我忽然感覺他們也沒多了?不?起。”
看?到楚韻打這兩個差爺, 簡胡子心里對這些人?的恐懼減少?了?很多, 以前他看?到這些人?就忍不?住腿軟, 現(xiàn)在看?到他們夾著尾巴求饒的樣子, 他就想,原來他們也只是和自己?一樣的小蝦米而已。
楚韻笑:“大叔,這樣已經(jīng)足夠啦。”
這些小衙役膽子其實也很小,他們不?敢欺負(fù)有?權(quán)勢的人?, 也不?敢欺負(fù)真正有?膽量的人?, 地方上鬧出大事,衙役也能卸任。
何況簡胡子老爹還是里正, 要是他們態(tài)度強(qiáng)硬, 簡胡子都不?用來修路, 帶著鄉(xiāng)人?把冬實秋收打一頓就行了?。
鄉(xiāng)層自治,秋收冬實對上一個鄉(xiāng)的力?量是絕對不?敢的。她?老家的里正就不?怕這些差爺,那?些人?還要很恭敬地見喊他一起喝茶呢。
簡家這么怕他們,還是因為以前被打怕了?,楚韻想。能在心中種下不?恐懼的種子,遲早有?一天, 種子會?長成參天大樹。
回去時,簡姑娘已經(jīng)嫁了?, 路上有?這些鞭炮的硝煙味,楚韻打了?一架饑腸轆轆地回去逢人?就問:“何媽媽呢?”
李叔指著廚房。
楚韻溜過去,何媽摟著糖米雞蛋豬肘子回來正李家的下人?吹牛,說人?家特別喜歡她?,過去帶了?一會?兒就又給她?殺雞又給她?殺鴨的。
楚韻跑過去問:“有?吃的嗎?我餓了?。”
何媽一想中午這孩子吃了?一碗煮餑餑,又吃了?一碗蛋羹,怎么還這么餓啊。她?懷疑楚韻上輩子是餓死的,八輩子沒吃過飯。
這么說這,何媽還是擦手洗了?鍋開始和面。
楚韻看?她?還在蒸不?知道從哪里來的臘肉,眼睛都值了?,京里很少?有?臘肉!
她?口水都要流出來了?,蹭過去說:“媽媽真好。”
何媽撇嘴道:“只許吃一碗!”
楚韻唔唔點(diǎn)頭,扭頭就讓柯老丫尋了?個八寸的碗節(jié)制地說:“我把這個裝滿吧。”
旗人?家里的男人?用的都是四寸碗。
何媽嘆了?口氣,跟自己?說,算了?,她?還是個孩子,跟她?說這個有?什么用。
看?她?一眼,又嘆口氣說,算了?,孩子能吃也不?是壞事。
聽說有?的小孩兒,不?吃飯,后來死了?。
楚韻總比這個好吧!
楚韻吃上了?臘肉汁揪面片,面片又薄又勁道,是一塊塊的方形,就是沒多少?,大部分?都是青菜和臘肉,臘肉肥肉都是透明?的,一抿肉就化了?,還不?柴。
這個面是干拌面,配料很簡單,醋都不?需要放,里邊也沒有?湯。
楚韻吃了?一口,驚呼:“跟我們鄉(xiāng)里的味兒差不?多!”
何媽哼哼,這是她?在鄉(xiāng)里四處流竄跟人?學(xué)?的能不?好吃嗎。她?說:“我還學(xué)?了?很多其他的面,扯面、烙面、軟面、肉臊面都能做,我想吃了?就說,媽媽做給你吃。”
她?老人?家早就發(fā)現(xiàn)了?,楚韻嘴里說不?挑食,其實不?愛吃帶奶的東西,她?更愛吃面和饅頭,尤其吃饅頭都要掰開,往里連湯帶水加許多菜一起吃。
這么吃杜太太說不?像話,看?著埋汰,楚韻就就在自己?屋子里慢慢吃。
何媽跑出去問了?一圈,遇見個陜西人?,人?說他們老家就是這么吃東西的,不?過饅頭是用油簡過的,夾的也是鹵肉之類的餡兒。
她?就懂楚韻愛吃什么了?,只是一直沒跟著合適的人?學(xué)?,出來就方便多了?,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楚韻來了?京里真是好久沒吃面了?,她?上輩子也不?是陜西人?,吃的大多都是粉,但可能過來居住習(xí)慣了?,不?吃面隔三差五就想得慌。
兩口吃完飯,何媽瞅著又心疼了?,端著要問:“還要不?要?鍋里還有?。”
楚韻打著嗝說不?吃了?,她?已經(jīng)撐壞了?,甚至連晚飯都沒吃,一直在院子里溜達(dá)。
杜容和回來后就一直想跟她?說話,那?頭為冬實秋收兩兄弟的事都鬧翻了?。
兩人?回去后連屁都沒敢放一個,馬格問起來兩個人?都支支吾吾地不?敢出聲,只說是在地上地方迷了?,讓楚奶奶楚活菩薩給救了?,還說改日要去杜家給楚奶奶磕頭。
杜容和看?兩人?鼻青臉腫的樣子,差點(diǎn)笑斷腸子。
路上一直在想,她?怎么就這么厲害呢,竟然能把兩個大漢打成落水狗還不?敢說她?一句壞話。
只是不知道嚇著她沒有?,冬實秋收也是,鼻青臉腫得不?是地方,腫在身上多好,小韻看?不?見,自然嚇不?著了?。
回來一看?,人一點(diǎn)沒放在心上,甚至還吃撐了?。
杜容和拿起筷子吃著羊肉面,想,她?要打人?就該讓她?打,她?一個姑娘家,還能把人?打死了?不?成?
仔細(xì)想想,兩個狗肉上不?得桌的東西,打他們都算獎勵了?,正兒八經(jīng)說起來,還該收他們錢呢!
杜容和默不?作聲地洗漱、換衣,從小間出來走到床前,楚韻披著有些水氣的頭發(fā)在床上玩骰子。
她?的頭發(fā)又黑又亮,即使是胡同里的姑娘,也很少?有?楚韻這么漂亮的頭發(fā),真不?知道鄉(xiāng)下姑娘是怎么養(yǎng)的。
大王莊附近的女眷就不?是這樣,許多人?頭發(fā)都很稀疏,帶著一些落葉的焦黃。
杜容和坐在旁邊摸了?兩把,結(jié)果就勾下來幾根頭發(fā),小韻平時很少?掉頭發(fā),即使掉也不?會?,他眼睛一瞇,問道:“你頭發(fā)怎么掉了??”
楚韻側(cè)頭看?了?眼,順著這縷發(fā)絲摸到頭上,感覺頭皮有?些痛。
她?笑:“跟人?打架打的,那?個冬實秋收真不?是好東西,天天說姑娘不?能在外頭做飯賣,一打起來還不?是要扯人?頭發(fā)?”
杜容和看?她?老老實實跟自己?說打架了?,臉上頓時烏云轉(zhuǎn)晴,他不?怕楚韻闖禍打人?,他怕她?干壞事不?帶上自己?!
杜容和聲音低了?八度,春風(fēng)化雨地問:“你跟他們打架。怎么不?找我呢?我可以找人?幫你打。”
楚韻:“自己?來比較解氣,而且你都還在跟同僚斗智斗勇,就別摻合這個事兒啦。”
杜容和捂著心口說:“你解氣了?,但我卻嚇?biāo)懒?,再說你一個姑娘家,怎么好去套人?麻袋?”
“套麻袋還分?男女啊?想套就套了?唄。”楚韻才不?聽他的,她?如今已經(jīng)不?怕小荷了?,道:“你膽子也太小了?,再說你自己?不?也打過人?何家兄弟嗎?打得人?嗷嗷叫,當(dāng)時,還是我關(guān)的門,你忘了??”
杜容和沒忘,門就是他專門留給她?看?,他低頭跟她?商量:“那?你下次要去打人?也得跟我說一聲。”
楚韻看?他表情這么凝重,點(diǎn)頭道:“我知道拉。下次帶上你,行嗎?”
杜容和這才笑了?,還撩開她?的袖子問有?沒有?哪里受傷了?。
楚韻可不?是傻子,看?他手都伸過來了?,趕緊捂住袖口說:“這兩個狗東西還能打過我?弱得跟小雞崽子似的。”
杜容和就乖乖把手伸回去,楚韻看?著吧又不?忍心了?,道:“我請你給我捏捏肩,沒受傷,但打人?打得手疼。”
杜容和嗯了?一聲,手就伸過去了?。
他手勁也很大畢竟要騎射,蹭過?*? 來給她?捏肩膀也不?敢用力?,楚韻被他弄得發(fā)癢,一直笑,讓他手下點(diǎn)勁。
杜容和這才使了?勁兒。
楚韻忍不?住發(fā)出舒服的嘆息,她?喜歡按摩,尤其做了?重活之后按摩很舒服,她?以前隔三差五就會?去一趟按摩店。
對小荷的手適應(yīng)良好。
反而杜容和左捏捏右捏捏,眨眼就起火了?,還出了?一身汗,捏完了?翻來覆去半天都睡不?著,等楚韻一入夢鄉(xiāng),他就摟著被子往榻上去了?。
太沒出息了?,他想。
其實滿人?、旗人?男子知事都很早,滿人?十歲左右出|精就會?有?丫頭服飾著就寢,花樣玩得比八大胡同都多。
杜容和九歲多時在舅舅家就看?見跟他差不?多大的兄弟們身邊有?兩個嬌媚可人?的丫頭。
兄弟們興致一來就會?招手說——你解開衣裳好不?好?
丫頭就會?領(lǐng)著他們到小屋子里去,杜容和那?會?兒不?知道事,偷偷溜進(jìn)?去看?見了?一眼,他還笑兄弟們這么大了?都沒斷奶。
等到十四歲,定了?親,這些“奶娘”成了?姨娘,他才恍然大悟,幾個人?洗澡地上潑出來的是什么。
杜容和有?些惡心,回去就問娘舅舅家里怎么那?么臟?
杜太太笑著跟他說,女兒家越多家里越能開枝散葉,她?說的是真話,即使杜老爺想要納妾,她?說自己?也不?會?拒絕,這是女人?的本分?。
當(dāng)然,本分?歸本分?,誰心里受得了?夫君納妾呢?
杜老爺沒納妾是自發(fā)的,杜太太對此很感激,她?還問杜容和:“女奴是自己?家的,都很干凈,你玩過兩回就知道了?,她?們很溫順,不?會?反抗你也不?會?反抗你未來的妻子。”
杜太太早就不?舒服丈夫不?給三兄弟找曉事丫頭,看?兒子主動說這個,臉上十分?高興。
她?說:“咱們胡同的男孩子,十歲上下就會?有?一個貼身伺候的丫頭慢慢教導(dǎo)他們怎么行人?事。你這樣都算晚了?。”
胡同里,杜家的男人?不?止他們?nèi)值埽有?爹啊。杜容和問:“爹也有?嗎?”
杜太太甜蜜地笑:“哪個身份尊貴的爺們兒沒有??那?丫頭是你爹奶母的女兒。”
旗人?再窮,跟民間的窮也不?同。小民的窮是吃不?起飯,旗人?的窮就是只能縮在四合院看?星星,而不?是在皇宮里看?星星。
杜老爺幼時也曾過過好日子,他也有?過奶母。后來父母死了?,家里就是這個奶母做主。
后來我進(jìn)?門時,這個奶母早就去世了?,你爹就把她?女兒發(fā)嫁了?。你也見過她?,柳姨,你還記得嗎?她?給你做過老虎鞋。”
杜容和眼前浮現(xiàn)出柳姨溫柔的笑意,她?常說夫君待她?很好,那?個男人?也經(jīng)常很杜老爺一起喝酒吃茶。
杜容和一陣反胃,轉(zhuǎn)頭就吐了?。
太臟了?,太惡心了?。一個男人?怎么能把自己?的女人?送給另一個男人?,還能跟那?個男人?談笑風(fēng)生?
之后柳姨再來找他說話,杜容和就不?讓了?。他每年都會?寄錢給柳姨,打聽她?過得好不?好,要是不?好他就讓李叔帶著人?過去收拾對她?不?好的人?。
做這件事他也不?是出于?對柳姨的愛,而是出于?愧疚。
愧疚杜家像物?品一樣對她?,又垃圾似的丟掉了?她?,隨便把人?嫁到鄉(xiāng)下去了?。
所以在男女之事上,杜容和一直心如止水,出|精也是滿則溢,而不?是心里有?多少?綺麗的雜念。
但這天晚上杜容和做了?個夢。
夢里他看?見了?小韻披著頭發(fā)在浴池里洗澡,隱隱約約地露出一點(diǎn)雪白的膚色。
她?在問自己?怎么還不?給她?捏肩膀。
她?說自己?累壞了?。
杜容和有?些心疼,又有?些說不?出的滋味,他抬腳要過去,結(jié)果遮在面前的水晶簾他怎么也掀不?開,那?個池子也無法進(jìn)?去。
他一晚上就隔著簾子打轉(zhuǎn),心想,以后家里絕對不?許再出現(xiàn)水晶簾!
早上楚韻起來,屋子里一個人?都沒有?還有?點(diǎn)不?習(xí)慣。
杜容和此人?,喜歡跟人?一起吃飯一起休息,早見要是于?事,也會?在屋子里等著她?醒了?,笑瞇瞇地說——你醒了?,再出門。
兩步跳下床,楚韻光著腳丫子還沒吱聲就被何媽拉著坐到梳妝臺前洗漱、梳頭,套襪子穿鞋。
她?給楚韻梳了?漢女的元寶髻,中間簪了?一些五顏六色的玻璃珠子,這些都是染色的。
楚韻看?了?會?兒說:“怎么有?點(diǎn)像小荷帽子上的頂珠啊?”
何媽:“他又不?是九頭蟲,一個腦袋戴那?么多帽子做什么。我做主拆下來給你做成首飾了?,你別怕,他多得是,咱們可勁兒戴,不?怕他,他要是舍不?得,你就趕他出去睡。”
楚韻哦了?一聲,想說何媽來鄉(xiāng)下真是脾氣見長了?,但玻璃珠確實很漂亮,不?是寶石一樣流光溢彩通透非凡。她?對著鏡子晃了?晃,何媽還要給她?戴耳環(huán)。
楚韻:“不?要耳環(huán),我們漢人?姑娘很少?戴這個,梳了?元寶髻,再帶耳環(huán)反而不?美了?。”
何媽:“好,不?戴。”
楚韻轉(zhuǎn)了?圈,又問何媽:“小荷呢?”
何媽大大地翻了?個白眼:“一大早就起來打水洗褲子去了?!你要找他,去井邊歪脖子樹底下!”
第067章 我想吃
京里十月份已經(jīng)有?些冷了, 杜容和做賊似的躲在歪脖子樹下洗褲子,李叔和李家仆都磕著瓜子兒問他要不要添點(diǎn)兒熱水。
杜容和表示不要,他想自己洗, 洗去自己的少爺氣?, 洗去自己世俗的欲望, 踏踏實實做人。
李叔和李家仆吐了一地瓜子皮哦哦兩?聲?, 說:“實在想做人可以過來把地掃了。”
杜容和沒去, 他拖著兩?只凍得通紅的手就往屋子里跑。
何媽有?些欣慰, 想著果然出?來才是正確的, 看看, 這才多久,這孩子都不跟那個高?五爺來往了。
杜容和湊在楚韻跟前揚(yáng)手:“外邊的水一點(diǎn)也不冷,我洗得很干凈,下次你的衣裳我也替你洗。”
楚韻的內(nèi)衣都是自己洗的, 她不喜歡讓別人洗內(nèi)衣, 所以也沒想到這個上頭,隨手一指大?裙子說:“這個很厚, 你洗不動, 還糟蹋東西。”
很貴的, 洗滑絲了怎么辦?
杜容和也沒想洗這個!他嘆了兩?口氣?,眼珠就落在了楚韻發(fā)髻間的玻璃珠子上。
他覺得十分眼熟,擰眉問:“這個是哪里來的?”
楚韻不好意思?的說:“是你以前的帽子上的,反正你也不進(jìn)宮了,我就摘下來做首飾,不好看嗎?”
杜容和縮回手:“……好看, 小韻戴什么都好看。我還有?很多玻璃珠,改日叫人拿出?去打兩?串項鏈讓你戴著玩。”
楚韻想了下說:“ 一條玻璃珠不好看, 要是能有?一排玻璃珠做成水晶簾子那才好看。”
杜容和微笑:“沒有?那么多,我只有?兩?盒子。”
他終于知道今天上午的不順利是怎么來的了!
未免夜長夢多,他出?門就把箱子里的玻璃珠分了幾個盒子,想著給?杜薇杜韶兩?姐妹一人一盒,再送李佑純一盒,確保這個東西做不成簾子了才又跑回來。
剛分完東西,李叔跑過來說杜薇杜韶兩?姐妹已經(jīng)到了。
杜容和:“開了大?門,我和小韻一起去接她們。”
楚韻聽著開大?門就開始笑。
杜容和奇怪地看著她,問:“你笑什么?”
楚韻:“我的家鄉(xiāng)有?一個很出?名的故事,說的是一個姑娘,她母親死了以后,父親太忙,就投奔祖母去了,結(jié)果到了之后祖母家讓人給?她開的側(cè)門,沒有?讓她從?正門進(jìn)。
但是后來祖母家又來了一位帶著女?兒過來的姨媽,這回祖母家開的就是這門,而且許多人都去接了。知道這個故事的人,有?的人就說是祖母家怠慢姑娘,不讓她從?正門進(jìn),還有?的人說是因為這個姑娘年紀(jì)小,祖母家里都是長輩,既然是長輩就不可能去門口迎接小輩。”
林妹妹和薛姨媽進(jìn)門的事討論了幾百年,確實已經(jīng)成為一段公案,楚韻回到古代之后,每一次看別人家的親戚進(jìn)門都會忍不住去想別人是開的小門還是開的大?門。
這回聽杜容和說開大?門,她就又想起來。
“怠慢自然是有?的。”杜容和想了下,道:“這個妹妹年紀(jì)輕,不好讓家里人一起去門口接她,他們家難道就沒有?和她適齡的兄弟姐妹去接人嗎?一個人不好開正門,一家小主子出?行難道還能一家子擠一個側(cè)門?”
楚韻:“那你作?為長輩怎么想著要去接杜薇杜韶呢?”
杜容和:“兩?個從?來沒出?過遠(yuǎn)門的小姑娘坐了這么久的車,忽然要進(jìn)一個沒去過的院子,心里還不知道怎么害怕呢。無非多走兩?步路而已,何必讓她們這么擔(dān)驚受怕呢?”
楚韻聽了心里便為林妹妹一酸。
杜容和還想問她這是個什么故事自己怎么沒聽過。
楚韻哪里肯理他,劇透遭雷劈,她說:“你活久點(diǎn)兒就知道了。”
杜容和不知這故事怎么又跟活得久不久有?關(guān)系了,他想可能又是楚韻胡說的,對此也表示很習(xí)慣,這姑娘就是腦子里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只要她想就可以不重樣。
杜薇杜韶確實沒有?單獨(dú)出?過遠(yuǎn)門,杜韶靠在姐姐懷里問:“你怕不怕我們做的是賊車,瞧著是往家里走,到了地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被賣了?”
杜韶說著就嗚嗚嗚地哭了,說自己命真苦,小小年紀(jì)就要干苦力養(yǎng)活自己了。
先一步過去接人的李叔,半天都沒擠出?話。
杜薇也豎起眉毛,罵她,讓她以后不許再偷杜太太的話本?子看,都看魔怔了!
杜韶收了不存在的眼淚說了聲好,又問姐姐:“你真的不怕嗎?”
杜薇輕輕拍著妹妹的肩膀說:“我更怕待在家里,怕那個半夜起來看我們睡姿的嬤嬤。”
其實爹娘也有?些奇怪,這么個奴大?欺主的嬤嬤,他們竟然為了爺爺說要多給?她們一些嫁妝就能忍受。
她看過自己的嫁妝,里邊東西不少,已經(jīng)足夠了,非要把嫁妝堆到家里負(fù)擔(dān)不起的地步嗎?
杜薇想不明白,她覺得能活得開心比有?多少嫁妝更重要。
杜韶小聲說:“小叔肯定不會管我們的,今晚你睡到床底下都行。”
杜薇也是這么想的,所以心情也好了起來。
她迫不及待想離開爹娘去過一種?全新的生活了!
楚韻和杜容和趕過去把兩?個姑娘接到了李家門口。
有?她們在,李佑純再住李家別院就不合適了,干脆請人在四合院糊了一道墻,把四合院變成了三合院,自己要過來時就單獨(dú)住一個院子。
讓楚韻比較意外的是,跟著過來的還有?杜密和小花、八哥兒。
大?房的下人說,他是來送行的。
楚韻一猜就知道這個是杜老爺?shù)淖⒁猓胱尪琶芏喔忸^的人交往,大?房送人的老仆說原本?杜轍也要來,但她太小了,而且杜容泰也不讓他的孩子們過來,說怕給?二弟一家添麻煩。
杜容和跟楚韻說:“二哥多半是想家里孩子都走了要讓人看笑話,而且杜芳杜轍年紀(jì)小,人也說不上十分機(jī)敏,爹在家里對他們還如往常無二,所以他不讓孩子們過來。”
杜密心眼子大?,但也知道自己不在邀請名單上,對此還有?些惶恐,溜著小花和八哥兒縮在后邊不敢往前邊來。
楚韻看了就又在心里罵老雜毛,小孩子心思?敏銳,自己受不受歡迎他們立馬就能感受到,她一只手拉著杜薇(杜薇拉著妹妹),一只手去拉杜密笑著問他們中午想吃什么。
杜密紅著臉說:“我用零花錢買了烤鴨請叔叔嬸嬸吃。”
楚韻笑:“烤鴨啊,我最?喜歡吃烤鴨了,謝謝你買給?我,晚上我讓何媽媽給?你用鴨架煮一鍋白菜湯怎么樣?”
杜密用一種?打量的眼光上下掃了楚韻和杜容和兩?三遍,發(fā)現(xiàn)人家真的沒有?嫌棄自己這個不速之客才笑了。
杜容和看了就把他抱起來,杜密年紀(jì)不小了,還被叔叔抱起來,臉都紅了,低著腦袋不敢看人。
楚韻給?杜薇杜韶一人準(zhǔn)備了一條用野谷子做的手鏈,這種?谷子是彩色的,大?家都沒見過。
楚韻:“過兩?天我?guī)銈內(nèi)フ覀冏约鹤觥!?br />
杜薇眼睛亮起來:“我們真的可以去嗎?”
楚韻:“在這兒想怎么玩怎么玩,沒人敢管你們!”
兩?個小姑娘都很激動,圍著楚韻轉(zhuǎn)了好幾圈。
到家時何媽已經(jīng)在做飯了。
杜家人口味千奇百怪,各房各個地方的美食都有?。
閔氏是江南人,她愛吃鴨血粉絲,兩?個姐兒兩?邊都吃,但更愛京城味。
杜薇喜歡吃桂花蛋,這個蛋是用蛋黃和火腿碎做的,杜韶就更喜歡吃雪花蛋,這個又是用蛋清和火腿碎做的。
兩?姐妹剛好互補(bǔ),家里的蛋吃起來也不會浪費(fèi)。
何媽中午就做了兩?份蛋。
柯老丫和李家仆口味更偏蒙人,愛大?塊吃肉喝酒,他們經(jīng)常胡亂用一些葉子合著大?料包著肉丟到柴火里去烤,考完了拿出?來用小刀切著沾干料就奶吃,李佑純喝風(fēng)飲露,他吃的都是什么吊白菜心,炒清筍之類要羽化登仙的瘦身套餐。
所以廚房傳出?來的香味五花八門。
楚韻帶著兩?個姑娘繞著廚房溜達(dá),忍不住想起一個笑話,說是有?一個外地人去了京里旅游,到了以后才開始做美食攻略,就拉著胡同?老人問京城美食,結(jié)果老人家推薦的都是四川火鍋、重慶小面,新疆大?盤雞,陜西肉夾饃,還勸他千萬別去帶老字號的店。
楚韻以前去故宮旅游時在附近胡同?里吃過五十塊一碗的炸醬面,她吃了一口就放了筷子,太難吃了!還不如方便面!
來了這么古老的京城以后呢,楚韻覺得沒網(wǎng)上說得那么夸張,何媽做的炸醬面就很好吃,雞蛋醬肉醬黃瓜絲拌面,吃著其實很香。
像烤冷面、烤鴨、羊蝎子也都是好吃的。
想到羊蝎子,楚韻流口水了,但是她昨天已經(jīng)讓何媽做了面,今天這么忙還鬧著要吃羊蝎子,何媽可能要打人。
楚韻理理鬢發(fā)跑去問小荷:“你是不是很想吃羊蝎子啊?”
杜容和在給?小花和八哥兒搭窩,他哪里敢吃羊肉這等大?補(bǔ)的食材,他昨晚已經(jīng)不可描述了。
楚韻圍著他繞了兩?圈不停地問:“小荷老師,你這么想吃羊蝎子啊?看你都想得流口水了。”
何媽耳朵很尖,不知怎么聽見了這一句,氣?得兩?步跑出?來,手上還拿著勺子,雙目圓瞪地問:“誰要吃羊蝎子?”
小花咯咯噠地在催杜容和趕緊搭窩,八哥兒用嘴不停啄他,說:“我要搬新家!我要搬新家!”
何媽:“誰要吃羊蝎子!”
杜容和迎著楚韻亮晶晶的眼,閉眼說:“……我想吃。”
第068章 自己的規(guī)矩
楚韻吃上了?羊脊骨。
廚房用的是大柴鍋, 骨頭煮得很透,撇去浮沫撈出來后還用了?些酒澆在上邊,用火烘烤得骨肉微焦再燉。
吃飯時, 楚韻就一直夾這個, 肉瘦而不柴, 尤其連在骨頭縫上的肉, 帶著?鮮汁, 一點(diǎn)?兒羊膻味兒沒有, 羊骨髓白白的一條, 吃起來像帶著?奶味的豆腐腦。
這種東西李佑純不常吃, 沒多少肉又是下等?羊腳料,李家是不會做這個上來給主子們用的。
他看了?一會兒杜家人是怎么?吃的,才慢條斯理地用筷子拆了?兩個。
杜薇杜韶第一次看見李佑純,兩個姑娘剛剛十歲出頭, 春心未萌, 看見他把筷子使?出蟹八件的架勢,心里都有這些驚艷, 悄悄跟杜容和說:“叔叔, 他跟你?一樣好看。你?要努力, 別被?人比下去了?。”
杜容和不是第一回聽見人說這話,初見李佑純時,小韻眼睛就亮了?。
同樣的話,第一次聽了?會惱羞成怒,第二次聽了?會心有不甘,第三次聽了?, 小荷老師哦了?一聲?,淡淡道:“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他好看他的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再好看不也光棍一個?寡夫的俏麗,誰稀罕!
杜薇杜韶從沒看過?這樣的小叔叔,杜容和在杜家都是以話少、穩(wěn)重立足,怎么?出來一趟反而俏皮許多?
對此杜韶表示:“十九歲不小了?,聽說有的人二十歲就投胎去了?,小叔這年紀(jì),也算老來俏吧,咱們做侄女兒的,得原諒他。”
杜薇認(rèn)真看了?會兒,見杜容和一會兒問楚韻這個吃不吃一會兒打自己?的手說“該打”,心里也認(rèn)同了?妹妹這個說法。
楚韻也在盯著?這兩個姑娘,姑娘跟男孩不同,杜密在家備受寵愛,受了?些冤枉委屈,他也不會有多擔(dān)心,因為杜家是他永生的家,父母不會不要他。
做男孩子就是有這種底氣。
姑娘就不同了?,攢再多嫁妝,那也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以后就再也不能回到幼時居住的地方。
一頓飯下來,她的心就提起來了?。
兩個孩子變得很“客氣”,飯量也少了?許多,雞蛋羊肉都用得少,楚韻就問:“你?們怎么?不吃飯呢?”
往常在杜家,杜家的小孩子都很能吃,飯要用一大碗,一頓沒有肉就食不下咽,點(diǎn)?心更是一日都不離手。
杜薇微微笑著?說:“嬤嬤不讓,說是女孩子吃多了?飯菜,會長得太高太健壯,以后夫婿看了?就不會喜歡了?。”
杜韶不用做這種工夫,她說:“大姐不能吃飯,多可憐啊,我陪她一起,她就不可憐了?。”
楚韻深吸了?一口氣,想著?這個多半就是杜老爺找來的那個嬤嬤教的,旗人女眷只?有伺候身份格外貴重的男人才會伏低做小,尋常門?戶,男人和女人都是各占一半家宅之權(quán)。
杜容和也聽出來言外之意,他都想勸勸杜淳風(fēng)別折騰了?,男人四十就半埋土了?,還這么?精神抖擻,也不怕越抖擻越短命。
楚韻放了?筷子就說:“這個是杜老爺?shù)囊?guī)矩,出來了?他的話就不作數(shù)了?,你?們可以有自己?的規(guī)矩。”
李佑純在旁邊靜悄悄地豎起耳朵,他到今天終于可以肯定,杜家人的變數(shù)確實是出在楚韻身上。
起碼,相處這么?久下來,杜容和與何媽李叔都沒有說出“出格”的言論,這么?做的人只?有楚韻,其他人是基于愛護(hù)她的情?況上贊同她。
他轉(zhuǎn)頭向杜容和瞧。
杜容和果然沒有反對,還鼓勵兩個姑娘試試看。
杜薇杜韶面面相覷,她們在家都是聽娘的規(guī)矩聽爹的規(guī)矩,聽嬤嬤的規(guī)矩,嬤嬤說以后嫁了?人她們還要守夫家的規(guī)矩,要是丈夫不幸蹬了?腿兒,那就繼續(xù)守兒子的規(guī)矩。
從來沒人讓她們定自己?的規(guī)矩,親娘也沒有這么?說過?,她說的是不能讓下人踩到自己?頭上,更不能讓鶯鶯燕燕踩到自己?頭上。
不讓人踩自己?是不是就是規(guī)矩?
“自己?的規(guī)矩怎么?定?”杜薇興奮起來,小聲?地問楚韻:“是規(guī)定白鷺朱雀幾點(diǎn)?起床幾點(diǎn)?吃飯嗎?”
白鷺和朱雀分別是杜薇和杜韶的丫頭,兩個人在門?口聽到這里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朱雀拉著?白鷺失落地笑:“遲早會有這一天的,咱們是丫頭。”
白鷺眨眼就想起來姚家娟子,姚太太不讓她吃味道重的食物?,每日都要讓她們跪在地上輪流捶腿,每年還要找嬤嬤過?來檢查一次她們身上有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姚老爺有時候還會用色瞇瞇的眼光看著?她們,說讓她們檢查身體,自己?卻在一邊光明正大地看。
娟子說起來就要扎一個姚老爺?shù)男∪朔旁谀_下踩。
何媽去年還幫娟子一起燒,讓喜鵲看見了溜回來指手畫腳地說:“我的老天爺,一年三百多天,娟子做了七百個稻草人!”
娟子才是正常的丫頭,正常的奴隸,她遭受的一切才是她們該遭受的。
杜家對丫頭不這樣,白鷺朱雀過?得比許多平民的小姐都好,吃穿都與姑娘們一處。
白鷺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她低聲?說:“給下人立規(guī)矩自古有之,姑娘學(xué)了?這個就懂事了?,以后說出去也是會操持家業(yè),肅清內(nèi)宅,一定有許多好男兒來提親。”
楚韻搖頭,她對調(diào)教下人沒有興趣,誰知道哪天時運(yùn)不濟(jì)會不會輪到自己?為奴為婢?
整個黃米胡同都是奴才,誰能保證她不用做?要是皇家硬要她進(jìn)宮做宮女嬤嬤,楚韻也毫無辦法。
她解釋道:“自己?的規(guī)矩不是讓別人依著?你?的想法做,而是想清楚什么?是自己?的底線,絕不容他人觸犯。要告訴別人,惹到你?不會有好結(jié)果,這就是你?的規(guī)矩。”
不容他人觸犯的底線?杜薇聽得一怔,但她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兩者的不同。
調(diào)教丫頭是教女兒的方式,不容人觸犯底線是教男兒的方式。
杜密就活在這種教導(dǎo)下,而且適應(yīng)得非常好,他從小會說很多狠話,對兄弟姐妹們是這樣的:“你?敢吃我的糕我就扒了?你?的皮”“你?敢穿我的衣裳我就咬死你?”
要是別人吃了?穿了?,他就躺在地上撒潑打滾,久而久之就沒人敢再吃他的穿他的了?,除非他主動分享。
對杜薇不是這樣的。
她們姐妹間的好東西都被?教導(dǎo)要留給弟弟妹妹,即使?吃了?穿了?又如何呢。不過?是一點(diǎn)?子不值錢的小東西而已。
杜薇已經(jīng)習(xí)慣了?忍受這些微小的不適,積年累月下來,等?到有一天娘拉著?她說嬤嬤會過?來查房,杜薇就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不忍受的權(quán)力。
以前能忍現(xiàn)在為什么?不能忍了?呢?是不是你?翅膀硬了??
杜薇悄悄地問楚韻:“嬸嬸,你?是在告訴我不要做逆來順受的姑娘對嗎?”
楚韻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當(dāng)真十分機(jī)靈,難怪杜老爺會看上她。
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你?最?討厭做什么??”
杜薇想了?想,說:“我最?討厭晚上有人看我睡覺,我覺得有人站在床邊點(diǎn)?著?燈彎腰看人很嚇人。”
楚韻:“那你?的第一條規(guī)矩就是‘不許丫頭嬤嬤晚間進(jìn)屋’,要是她們不聽就放小花啄她們。”
杜薇點(diǎn)?了?個頭,輕輕地笑了?。
她覺得這一趟不會白來。
第069章 嚇?biāo)浪?br />
白鷺朱雀聽到里頭這么說, 晚上?服侍杜薇杜韶就?更用心了?。
楚韻怕兩個姑娘住著害怕,給她?們安排的屋子就?在西跨院,住的總歸不是自家的地方?, 這個院子住一窩那個院子住一窩, 瞧著也不像話。
一起跟過來的朱嬤嬤被何媽柯老丫拉著在灶上?吃飯。
幾個人吃的跟主子菜式相同。
朱嬤嬤就?說她?們不像話, 主子還沒吃完怎么能自己坐下來?
何媽哪里肯干哦, 春困秋乏夏打盹, 日?日?月月有覺睡, 干站著等主子吃完去舔盤子, 不是她?的做派。
要是主家嚴(yán)厲這么著也就?算了?, 主家仁和,還上?趕著餓肚子,她?說:“天生的賤貨不成?好日?子不會過啊?”
把個朱嬤嬤氣得半夜都睡不著,扭頭稱了?幾角瓜子兒?麻花兒?跟柯老丫說何媽該被提腳弄出去賣了?。
柯老丫嘴里勸她?消氣, 后腳就?跑楚韻跟前說這嬤嬤心氣高, 心里盤算著要在何媽跟前挺腰子。
楚韻險些沒叫氣死,何媽其人, 老寶貝也, 怎容外人說三道四?。
她?氣得慌, 李家院子里的婆婆丫頭小媳婦都繞著朱嬤嬤走,等閑不跟她?說話。
朱嬤嬤看她?們也看不起,她?也是上?三旗的包衣奴才,早年在宮里奶過皇女,宮里女兒?不容易活,那孩子不到一個月就?夭折了?。庶妃記恨奶嬤嬤沒照顧好閨女, 就?把她?許配給太監(jiān)做了?媳婦。
太監(jiān)家里闊綽,自己凈身活命, 親戚們仗著他過得快活,子子孫孫生了?一大堆,太監(jiān)死了?后,朱嬤嬤就?被族里趕出來了?,一直靠著給給個姐兒?開蒙為?生。
杜老爺找著她?時,她?已?經(jīng)快餓死了?。對此對他心存感恩,發(fā)了?誓要替她?教導(dǎo)出一個即使為?妃也不會丟臉的好小姐出來。
杜老爺在送她?跟著兩個姑娘過來前,特意讓杜太太交代過,不僅要她?教導(dǎo)姐兒?們,還要順便教導(dǎo)楚韻。
杜太太說:“老三媳婦出身小戶,世?面?見得不多,一身反骨,成日?搗鼓著要下地,你過去好好教她?怎么做少奶奶。”
朱嬤嬤蹭過來跟楚韻說時,楚韻眼珠子都要聽掉出來了?。
有時她?真不理解這些老爺太太的想法,難道他們是想宅斗嗎?
但?楚韻覺得,派下人來拿捏主子是最愚蠢的宅斗方?式,因為?主人天然有階級立場,這個嬤嬤就?算被她?賣了?,杜家難道還會為?嬤嬤來告她?嗎?
楚韻不怕這老叟婆,她?稀奇地端詳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這個嬤嬤也認(rèn)為?自己有權(quán)力?管教她?以后,她?張張嘴巴說:“我知道了?,嬤嬤先回吧。”
杜容和知道之后,臉色難看得嚇人,以他的性子,這種仆人是留不得的,馬上?就?該攆出去。
楚韻搖頭:“今天是朱嬤嬤明天是張嬤嬤,哪攆得完?不如把她?留下來,嚇得她?不敢跑過來找我。”
李佑純想起拔步床里的木匠,嚇得手上?一哆嗦,茶都沒端住,他笑著問:“那你想怎么辦?”
其實他有個想法,李佑純說:“奴仆都是欺善怕惡的東西,只要你硬得下心腸,拖一個犯了?大錯的奴才在院子里打板子,再叫家里其他人站著看就?能解決。
這種法子是一勞永逸的,人嘛,都容易物傷其類。看一回刑,心里不怕,多看幾回總會怕的。
“宮里就?是這么辦的。”李佑純說,李家不至于如此嚴(yán)厲,但?這種事也不是沒有發(fā)生,奴仆跟筷子碗一樣,摔壞了?再買一套就?行。
主子的安全和舒適度才是最重要的。
楚韻先看了?下小荷老師,小荷老師表情?淡然,他笑著給她?端了?一杯熱乎乎的金桔茶,輕聲說:“很多人家都是這么做的,離著宮里越近越是如此,包衣家的奴才有不能通買賣的,即便死了?也不是大事,只有活契奴才才說得上?善待。”
隨后又馬上?小聲申明:“一朵潔白的荷花自是不會做這等兇惡之事,就?怕有些人看似蓮花,心如黑碳。”
楚韻心里拔涼拔涼的,她?就?看向黑蓮花李佑純,李佑純也在喝茶暖身,他被這陣古怪的目光盯得汗毛倒豎,還笑著問:“怎么了??”
楚韻知道小荷是在給李佑純上?眼藥,人都有攀比之心,說人壞話的小荷也很可愛啊。
但?仔細(xì)想想,李佑純能做到今天這個地位,確實不是因為?他的善良,反而是因為?他很有手段。
自己最初不想來李家,如今不也好好地做著小白鼠嗎?
李佑純?yōu)槿祟H有君子風(fēng)度,他對何媽李叔也很好,現(xiàn)在一想他對奴隸的態(tài)度,楚韻認(rèn)為?他對下人的“好”,是出于對自己和杜容和的重視。
——這是你們的奴才,我不會隨意插手。
至于李家仆和柯老丫,這兩個人在他心里才是獨(dú)特的、真正的“人”。
楚韻覺得,研究李佑純也很有意思。
一個處于封建王朝中?,想要做人的皇帝家奴,在他心中?人的標(biāo)準(zhǔn)在哪里?是只包括和他同一階級的人嗎?
這個研究放在小荷身上?,答案呼之欲出,小荷眼里,大家都是人,他不能做到人人平等,但?他絕說不出打殺人立威的話。
至于李佑純。
楚韻不討厭他,他的德行甚至也遠(yuǎn)超這個時代的多數(shù)人,要討厭也只能討厭能把人妖魔化的環(huán)境而已?。
李佑純不是要讓楚韻這么做,他只是告訴她?:“這也是一種威懾下人的手段,而且用過一次后他們就?絕不會再犯。”
她?是不是要用呢?
楚韻跟他們聊完天之后,當(dāng)晚就?留在了?杜薇杜韶屋子里。
杜薇已?經(jīng)跟嬤嬤說了?,不許她?晚上?過來查房。
朱嬤嬤沒有聽,在她?眼里,這些柔弱如水的姑娘都是需要精心放在模具里揉捏的面?團(tuán)。
要面?粉變成面?團(tuán),最后再變成精美的糕點(diǎn)需要廚師付出許多努力?。
如果一個面?團(tuán)在進(jìn)模具前說——我想當(dāng)一輩子面?團(tuán)。
廚師會理會它們嗎?
不進(jìn)模具,那就?沒人吃,就?要壞了?呀。
朱嬤嬤認(rèn)為?自己是個敬業(yè)、負(fù)責(zé)的好嬤嬤,她?喝了?一碗杏仁露,閉眼躺在床上?想,再過兩刻鐘,自己就?要從床上?爬起來,坐在黃銅鏡前一絲不茍地梳理著自己的鬢發(fā),穿好衣裳,威嚴(yán)地走向姑娘們的臥房。
她?比杜老爺更清楚,杜家的女孩子做宮女的可能性很大。
如何把她?們在小選前就?教成令京里的姑姑們贊嘆的奴才種子,就?是她?回報杜老爺?shù)姆?式。
杜薇杜韶還沒有跟除了?姐妹和母親之外的姑娘一起睡過。
杜薇在黑暗中?睜著眼問楚韻:“我們要做什么呀?”
楚韻說:“嚇?biāo)?*? 她?!”
第070章 不如打一頓
楚韻此人想缺德時便能格外缺德, 她說要嚇人,兩個姑娘有限的搗蛋思維里,還單純的認(rèn)為她是要跳起來跟朱嬤嬤對打, 或者穿白衣服裝鬼嚇一嚇人。
楚韻笑著跟她們說:“裝鬼嚇人是下下等, 鬼哪有人可怕?嬤嬤隔三差五來查房, 難道你們怕的是鬼嗎?”
杜薇用手順著攏在胸前的頭發(fā)想了一下說:“不是怕鬼, 我知道來的是朱嬤嬤, 可是, 晚上她悄悄過來, 看著似人非人, 比鬼都還可怕。”
楚韻十分?可憐這兩個姑娘,道:“咱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們也去查她的房。”
杜薇馬上就跳起來要走,還問?要不要往臉上多抹點(diǎn)兒?腮紅, 她看燒紙時那?些紙人臉蛋兒?都紅彤彤的。
楚韻沒要, 她說:“別讓她知道我們是故意嚇?biāo)摹!?br />
李家?宅子漆黑一片,只有明月的光照在院子里。大王莊的宅子本?來住人的時候就少, 李家?仆本?來想帶著人好好修整一番, 楚韻和杜容和一商量, 覺得這種雜草叢生的宅子具有十足的驅(qū)李效果,李佑純果真?再?也沒來偷聽過。
朱嬤嬤看見這些東西心里不大痛快,閉著眼還在想怎么回事。
李家?怎么說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怎么別院弄得這么邋遢?
她晚上出去查房都有些哆嗦,覺得這宅子像狐嫁女鼠娶親的荒涼老宅。
這么想著,朱嬤嬤睡得也不怎么安穩(wěn), 半夢半醒間,她感到眼皮上當(dāng)有微微的燭火跳動。
這點(diǎn)微光讓她產(chǎn)生了回到少女時代的恍惚。
那?個時候照顧她們的姑姑也是這樣, 半夜點(diǎn)了蠟燭過來看誰沒有側(cè)著睡,誰在打呼。
“姑姑,是你嗎?”朱嬤嬤迷迷糊糊地呢喃。
燭火跳了跳,沒有回答。
朱嬤嬤閉著眼在想往事,朱家?在上三旗中?日子過得很壞,幾個兄弟叔父都沒補(bǔ)上缺,內(nèi)務(wù)府分?下來的口糧不夠家?里十幾二十口人,只能緊著一些人吃。
主?子們吃兩頓,仆人們吃一頓。
她從小?就生得好,所以?父母兄弟都對她好,吃的穿的都緊著她用,仆人賣光了以?后,老胡同?里的宅子和分?下來的田地漸漸也賣光了,朱家?搬到了外城和小?民一起過活。
朱家?還是沒有虧待這個女兒?,即使五六個兄弟餓死了一兩個,她仍能經(jīng)常都吃到一些肉、糖,家?里人則吃白薯過活。
父母看她的目光十分?溫和,母親隔三差五就會摸摸她的頭發(fā),看夠不夠油亮,還會脫掉她的衣裳,看她是否留了疤痕。
這么長到十三歲,朱嬤嬤在胡同?里就有了個外號,周圍人都叫她朱美人。
朱美人經(jīng)常很困惑,為什么家?里只有她吃雞蛋,只有她有美麗的衣裳。
一家?人不應(yīng)該同?甘共苦嗎?
父親就哄著朱美人說:“因為你是姑娘,旗人家?的姑娘最尊貴,過幾年若你能給老主?子磕個頭,咱們?nèi)?家?臉上都有光!”
朱美人從此就懂了,父母兄弟對她好,或許是一種對老主?子盡孝的方式。
老主?子確實很仁慈,十三歲朱美人進(jìn)宮小?選時,內(nèi)務(wù)府還給她們發(fā)了一些車馬費(fèi)。據(jù)說遠(yuǎn)地方過來小?選的姑娘都能有一兩銀子,一頓飯,免得她們家?里生計艱難。
朱家?這樣在城里卻生活困頓的旗人,老主?子就私下悄悄照顧他們,不讓他們對外說自己也拿了這份銀子。
朱美人對老主?子感恩戴德,朱父朱母還給她取了個小?名兒?叫念主?。
朱嬤嬤這個名字果然讓她在當(dāng)上宮女后得了不少好處,大家?都說朱家?人忠心,宮里的嬤嬤姑姑經(jīng)常把她叫過去問?家?里怎么樣啦。
知道朱家?過得艱難,還時常給接濟(jì)她一些肥差。
從此朱家?就過上了好日子。宮里的主?子大方,即便宮女工錢少,每個月也能撈幾十兩銀子,這邊拆庶妃一根線那?頭偷庶妃一根金簪,融了后請小?太監(jiān)送出去,家?里就能過得十分?富足。
朱家?不吃雞蛋了,他們改吃小?母雞和燉得香氣撲鼻的雞卵。他們也不穿棉布衣裳,改成了綾羅綢緞。
這些話都是朱美人從小?太監(jiān)嘴里聽來的,宮女進(jìn)去了又不能隨意出來。
她伺候的那?個庶妃見不了家?人,也不許自己的宮女太監(jiān)見家?里人。
朱美人一直熬成了朱嬤嬤,被許配給太監(jiān)時,才在宮門口看見了通身富貴的嫂子。
她都不敢相認(rèn)。
眼前這個膚如凝脂的貴夫人,真的是當(dāng)年在地里挖野菜吃的黃毛丫頭嗎?
朱嬤嬤老了,朱家人卻如吸飽水的植物?,開出了嬌艷的鮮花。
朱老爺有了別的女兒?,他不再對這個十幾二十年都沒見過的心頭肉噓寒問?暖,只抱著孫女說:“好孩子,多吃點(diǎn)兒?糖,你兄弟們是混小?子,只有你是爺爺?shù)男念^肉!”
朱嬤嬤想明白了,朱家?的一切,都是她在宮里為奴為婢換來的,他們用十三年的時間澆灌出了愿意為他們奉獻(xiàn)一生的美人花。
朱嬤嬤有時候也會怨,怨爹娘對她不真?心,又怪他們演得太真?心,——兄弟們都餓死了也要讓她吃好穿好,誰能看出這是假的呢?
她也怨自己傻,這么多年在宮里都沒想著給自己存點(diǎn)兒?什么下來。
但這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已經(jīng)是朱嬤嬤的朱美人翻了個身,她有自己的未來,她會教導(dǎo)手下的姑娘做最好的奴才。
即使父母不認(rèn),族親不認(rèn),她也能吃飽穿暖,壽終正寢。
所以?,她絕不允許杜薇反抗她的權(quán)威!
燭火似乎又從左邊繞到了右邊,火光依然在她眼皮上跳動。
朱嬤嬤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張青春貌美的臉龐,她似乎在照鏡子,透過這張臉看見了十三歲的朱美人。
“是薇姐兒?啊。”朱嬤嬤放寬了心又閉上眼,她以?為自己仍在做夢。
但為什么薇姐兒?是背著手站在床邊的呢?
事情?好像有點(diǎn)不對勁。
朱嬤嬤眼皮動了動,她感受到溫?zé)岬暮粑暢霈F(xiàn)在自己臉上,帶著一股薔薇花香,這是薇姐兒?的花露水。
她是微笑著彎腰把臉貼在了自己臉上?
那?燭火是怎么回事?
朱嬤嬤吞了吞口水,假裝翻了個身,偷偷的又睜開了一條縫。
一只幼小?的手端著燭臺,從上而下地吊在她眼前。
有人趴在月洞門架子床上!
她睡的這間屋子,床做得極好,即便給姑娘陪嫁也不算丟臉,別說上邊趴一個孩子,就算趴一個大漢也不會出事。
朱嬤嬤哆嗦著看上去,杜韶裂開嘴角輕輕地說:“嬤嬤,要側(cè)著睡。嬤嬤,要側(cè)著睡。”
杜薇惡魔般低語:“你、沒、有、側(cè)、著、睡——”
她們說話的語調(diào)跟往常一樣,溫柔又俏皮。
但朱嬤嬤卻聽得頭皮發(fā)麻!她應(yīng)該拿起大棍子把這些促狹的姑娘打一頓!不知怎么,她心里總覺得這個場景不對勁,不能隨便動作。
“她們”真?的是人嗎?會不會是院子里的鬼怪變的?
朱嬤嬤側(cè)過身子,避開杜薇站著的那?邊,姿勢標(biāo)準(zhǔn)地蜷縮成宮女睡覺的樣子。
她感到杜薇的臉又輕輕貼了過來,這姑娘的笑容依然凝固在離她臉一指甲蓋寬的地方。
杜薇遺憾地嘆了口氣,嘴里發(fā)出一點(diǎn)饑餓的咀嚼聲。
這一定不是人!朱嬤嬤想跑了,她悄悄動了動腳。
但這邊也不安全?。
杜家?的三奶奶,杜太太嘴里不懂事的小?兒?媳,坐在她的梳妝臺前慢慢點(diǎn)蠟燭。
她點(diǎn)了蠟燭就笑著跟杜韶說:“好好查房。”
杜韶接過來,把上一根吹滅:“嬤嬤要側(cè)著睡,嬤嬤要側(cè)著睡。”
這三個人做的是一套動作,而且在不斷重復(fù),她們親切地說著話,眼睛盯的卻都是朱嬤嬤。
似乎都在等她犯錯。
朱嬤嬤察覺到以?后,心頭直跳,閉著眼嚇得叫都叫不出來,眼睛一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杜薇和杜韶兩個人也有些哆嗦,抱在一起跟楚韻說:“奶奶的,還是小?嬸子有辦法,我看嬤嬤八輩子都不敢叫人側(cè)著睡了。”
楚韻很過癮,她其實還想等嬤嬤犯錯,翻個身在地上朝她爬過去來著,這下多少有些意猶未盡了。
她遺憾地看看昏過去的嬤嬤,還貼心地給人蓋好被子輕輕說了句“晚安”,才拉著兩個姑娘溜了,案發(fā)現(xiàn)場也收拾了一遍,確保朱嬤嬤看不出任何錯。
回到屋子里,三個人重新洗漱洗臉鉆到被子里,嘰嘰喳喳地說話。
杜薇:“原來只說一句話也會讓人這么害怕。”
杜韶:“回家?我們還這么嚇爹,爹不懂事,興許嚇一嚇就懂事了。”
楚韻說:“行?啊,到時你們來找我,我們一起再?寫個劇本?,這東西得有針對性,每個人怕的都不一樣。”
杜薇杜韶重重點(diǎn)頭,三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就都睡下了。
三個姑娘在床上呼呼大睡,一群看客心思各異,一晚上都沒睡著。
看客包括李佑純、杜容和、何媽李叔,李家?仆、柯老丫。
李佑純很后悔自己為什么想過來看看楚韻是怎么收拾人的。
又后悔自己為什么要按耐不住跳起來走到左跨院敲門,遇見正好也沒睡的杜容和一起去看戲。
他三魂險些嚇掉!
李叔何媽也有些后悔自己為什么這個院子住。
還好何媽始終記得自己是外人,不好在李家?亂竄,又去拖了李家?仆和柯老丫,說是那?頭幾個都有去無回,他們年紀(jì)大應(yīng)該派個人過去救一救。
要不然這虧就她一個老婆子吃了。
如今么?
何媽看了下墻角躺的這一排大喘氣站不起來的人,松了口氣,大家?都吃虧就等于沒有吃虧。
回屋后李佑純猛猛喝了一大壺壓驚湯都沒睡著。
杜容和不怕這些,他是在想,要是小?韻也這么嚇嚇?biāo)秃昧恕?br />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啊。
可惜了。
早上朱嬤嬤臉色蒼白的從床上起來,半天?都沒想起來自己是在哪里。
服侍她的小?丫頭紅棗輕輕捶著腿問?:“嬤嬤,你的腿和脖子怎么都這么硬,是不是昨兒?側(cè)著睡了一晚上,把腿腳壓著了?”
朱嬤嬤回神了,白著臉尖叫:“以?后不要再?說側(cè)著睡三個字!”
紅棗委屈地走了,下午就拉著何媽說:“朱嬤嬤有瘋病,給她捏個腿兒?跟撞著鬼似的亂叫。”
何媽瞅一眼拉著兩個姑娘整理稻種的楚韻憂傷地嘆氣:“比撞著鬼還嚇人呢。”
以?后她可不敢惹韻姐兒?啦。
被這么一嚇,還不如把她拖出去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