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分開
距離大長老不遠處的尹朔聽到兩人的話, 也不禁嘴角抽了抽。
南墟估計再也找不出第三個敢在大長老面前說這番話的人了。
不同于他對殷承衍兩人知之甚詳，他可是聽說，大長老十分懷疑殷承衍和楚星禹來自一個隱世多年的勢力, 暗中還派了人去調查。
殊不知，“雪山”一名不過是殷承衍和楚星禹隨口談論時得來。
殷承衍自然知曉他們這么說會惹得大長老不快，但兩人皆不在意罷了。
果不其然，大長老眼神陰沉了一瞬，顧及選親一事，暫且按下不發, 隨后開始對那些年輕弟子講述選道侶的規則。
而殷承衍則掃了一眼下方的修士。
南墟的勢力等級極其明顯，頂尖勢力的真傳弟子站在最前方, 之后是一些小勢力, 最后則是沒有根基的散修。
其中, 也有幾個眼熟的。
廣源天掌門的真傳弟子, 還有那日在茶樓遇到的一老一少中的年輕修士……
那日，他留了靈氣在茶樓外，卻沒聽到一星半點的可疑之處。
此時看到這人, 他將在場所有修士粗略看過, 卻未曾看到與他在一起的另一人。
這時, 殷承衍忽然聽到大長老提及后山，不禁轉了目光看向了那被陣法遮掩的位置。
“這是初次現世的小型秘境。”
大長老說完，年輕修士中引起輕微喧嘩。
在南墟，小型秘境并不少見，但這個小型秘境出現在這里, 極有可能與今日的選親有關。
不僅他們, 殷承衍和楚星禹也是如此猜測。
大長老看了一眼眾修士，他們的反應讓大長老十分滿意, 繼續道：“我等已經提前進入探查過，此處秘境乃是一個靈氣濃郁的兇獸秘境……”
兇獸秘境，顧名思義，秘境中有著大量的兇獸。
“兇獸實力普遍在凝血境，但……秘境深處也有聚氣境。”
“諸位皆為我南墟天驕，自然不能輕易因此殞命，因此，每個修士進入之前需領取一塊傳送玉牌，激活玉牌就能從秘境直接傳送出來。”
“而這玉牌，也有記錄氣息的功能，可記錄佩戴者所斬兇獸的氣息，與此同時，”大長老說著，指了指不遠處一塊高高聳立的石碑，“此為排行碑，可收錄玉牌中的氣息，以作排名，排名最高的天驕可與我圣地圣女結為道侶。”
話音落下，下方的修士情緒已經高漲起來，同時看著周圍的修士、甚至是自身同門的眼神中也暗含了些許警惕。
殷承衍和楚星禹的仙鶴在停留半空中，兩人也將大長老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僅以眼前的情況看來，并無蹊蹺之處。
這時，楚星禹悄悄湊過來，在殷承衍耳畔嘀咕道：“衍哥，他們要都進了秘境，我們豈不是沒熱鬧可看了？”
殷承衍聞言一頓，說的也是。
他略思忖下，看了眼正在被關閉的陣法，道：“無妨，我們也可直接進入秘境一觀，不取那玉牌便是。”
楚星禹點頭。
兩人說得旁若無人一般，雖然聲音壓低，卻也讓大長老等人聽得清楚。
當即，大長老眉頭就是一皺，不過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眾人面前的陣法忽然縮起，顯露出后面的秘境入口。
入口顯現的同時，一股極精純的靈氣驟然四散開來，令人神思一振。
小型秘境，殷承衍還是第一次見。
不同于北部那個大型秘境，眼前這個小型秘境的入口范圍十分小，僅能容納十余人同時進入。
下方的修士已經領取了傳送玉牌迫不及待進入到秘境中。
各個勢力之間的真傳弟子間頗有些劍拔弩張的感覺。
待所有年輕修士進入之后，大長老正等著殷承衍兩人開口說要進入秘境，他再好言拒絕。
然而下一瞬，眾人只覺得眼前一閃，伴隨著大長老的一聲怒喝，兩道人影迅速掠向了秘境入口，眨眼之間便消失在了入口處。
見此一幕，眾人啞然。
尹朔下意識看向了大長老，待看到他陰沉如墨的臉色后，心中為殷承衍和楚星禹的舉動叫了聲好。
其余不知情者，倒是不太在意，畢竟，殷承衍兩人并未拿傳送玉牌，倒像是……真的來看熱鬧？
外界眾人的反應如何，已經與殷承衍和楚星禹無關了，此時二人正面臨著一個極嚴重的問題。
殷承衍站在一個漆黑的山洞中，周身周身散發著一股駭人的氣息，山洞中的兇獸不由得退縮在角落中瑟瑟發抖。
他垂眸看著自己的手，眼神中像是凝著化不開的寒冰。
是他的錯，他低估了這處秘境的傳送能力……
雖然知道秘境皆是隨機傳送，但殷承衍卻沒想到，這處秘境居然能生生將楚星禹從他身邊傳送走……
他閉上雙眼，下一瞬，神識倏然展開，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朝四周擴散開來。
然而，即使此處是小型秘境，內部空間也是極大，神識的探查也需一段時間。
黑暗中，殷承衍周身迅速涌出大量靈氣，亦朝著四周散去……
不知過了多久，殷承衍忽地睜開雙眼，輕聲道：“找到了……”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原地，仿佛一道虛影般，速度極快地朝某個方向掠去……
與此同時，距離這里頗遠的一處深林中，楚星禹面無表情刺穿一只兇獸的脖頸，甩掉劍身上的幾滴血液。
隨后看著眼前的深林，眉心微微皺了起來。
他已經在這林中轉了數圈，卻始終無法走出去，連神識也無法探查出去，因此，楚星禹便知這深林極有可能被某種陣法籠罩。
思及此，楚星禹神色中不由得透露出些許煩躁之意。
與衍哥意外分開已經讓他心煩意亂，還陷入了這樣一個陣法中……
漸漸地，楚星禹臉色微冷，他冷哼一聲，既然解不開這陣法，那就直接以力破之。
這般想著，他舉起了斷痕劍，劍刃寒光閃過，一抹火紅之色緩緩撫過劍身，直至整支長劍變成了火紅色。
劍上的氣息愈來愈強。
達到頂峰時，楚星禹猛地朝上方一劈，斷痕劍直接脫手而出，猛然劃破半空。
“咔嚓”“咔嚓”的聲音不絕于耳，越來越快。
終于，轟然一聲徹底破碎！
與此同時，距離此地不遠處，一個修士忽然渾身一僵，隨后“哇”一聲吐出口鮮血來，他劇烈咳了幾聲又咳出幾口鮮血，周身氣息萎靡起來。
修士眼中含著不可置信，他的陣法居然被人強行破開了？！
他自知實力不足，唯有陣法一道頗有天賦，于是剛進入秘境就布下了一處陣法。
陣法有迷惑困人之效，若破解不了就只能通過傳送玉牌離開，但他萬萬沒想到，居然能有人強行破開，以至于他受到了反噬……
修士臉色灰敗下來，不僅這次選親已經無望，而且他還得耗費上不少時間心力療愈內傷……
他長嘆了口氣，拿出傳送玉牌離開了秘境。
而楚星禹剛破開陣法時，就察覺到了這個修士的氣息。
然而，此時他已經無暇顧及其他，因為在陣法破開的同時，他感受到了周圍熟悉的神識氣息。
楚星禹雙眸驀然亮起，是衍哥！
他立即將自己的神識探出，輕輕觸碰了下殷承衍的神識，隨后便感受到了神識中傳來的急切之意。
楚星禹眉眼之間浮起笑意，方才的煩躁瞬間被抹去，心底默默喊了聲“衍哥”，然后朝著殷承衍神識探來的方向而去。
其中急切之意，也不弱于殷承衍。
***
殷承衍自從感知到楚星禹的存在后，時不時便能感受到他輕輕觸碰過來的神識。
細微的情緒從神識中傳來，令殷承衍不禁心中軟了軟，眼神深處緩緩浮起柔和之意。
這時，他才留意到周圍的情形。
方才意外與楚星禹分開，殷承衍心中慌亂，只想著找到楚星禹，未曾留意秘境中的情況。
如今探查到楚星禹的位置，心中松懈之際才看到周圍的情形。
周圍的兇獸……似乎過于多了些？
他一路疾行，直接以開光境的威壓鎮住途中所遇到的兇獸。
幾乎達到了十步一兇獸的程度！
饒是殷承衍沒進過其他小型秘境，也知道這種情況著實不對勁。
然而，在他掠出某個山頭時，周圍的兇獸十分突兀地變得少了起來。
他回首看了眼后方，心中暫且存了個疑。
等找到楚星禹后，可再來一探究竟……
也是在離開那個山頭之后，殷承衍開始陸陸續續看到一些修士，他略掃了一眼，隨后便將心神盡數放在了神識上，細細感知著楚星禹的位置。
越來越近了。
殷承衍面上沒甚表情，眼神卻頗為柔和。
約莫半刻鐘后，殷承衍清晰感受到楚星禹的氣息時，忽然聽到一聲清亮的鶴鳴。
他心中微動，抬首看去。
“衍哥！”
楚星禹笑意粲然，坐在傀儡仙鶴朝他伸出了手。
殷承衍心底凝著的那口氣驀然散去。
他抬手攥住楚星禹的手指，腳下稍一用力躍上了傀儡仙鶴。
剛一站穩，便將楚星禹扯向自己懷中，緊緊抱住。
殷承衍貼近他耳畔，輕聲嘆：“終于找到你了……”
同時自己也被楚星禹緊緊攬住，楚星禹俯在他的肩頸處，略有些悶的聲音傳出：“衍哥，我好想你。”
互相表白
殷承衍緊緊擁著楚星禹, 他又何嘗不是？
沒有人控制的仙鶴順著原來的方向飛去，恰好正是殷承衍來時的路。
仙鶴上的兩人姿勢親密地坐在一起，互相講述著意外分開后所遇到的事情。
聽完楚星禹的經歷, 殷承衍便明白過來，為何他先前遲遲尋不到楚星禹的氣息所在了。
“布陣的那人應當傷得不輕。”楚星禹道。
也是對方倒霉，被傳入陣法中的若是換成其他人，或許會激活傳送玉牌離開，但偏偏遇到了沒有玉牌還急著找人的楚星禹……
相較于楚星禹的經歷，殷承衍的經歷講述起來便簡潔許多。
一直在用神識找人, 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他來時的那片區域，兇獸似乎格外密集。
交談之間, 仙鶴已然飛至那片區域。
“就是這里。”殷承衍示意道。
楚星禹朝下方看去, 略驚詫道：“與你所言一模一樣, 這里的兇獸為何如此之多？”
兩人相視一眼, 皆感覺有些問題。
殷承衍先前為尋楚星禹，神識只是粗略掃過，此時略仔細探查了下, 發現了些許異常。
他控制著傀儡仙鶴的方向一轉, 朝著另一個方向飛去。
見楚星禹目露思索, 殷承衍解釋道：“這個方向兇獸更多。”
“看這情形，有些像是天材地寶現世？”楚星禹猜測道。
殷承衍也有過這個猜測，但轉而又被他否認掉，只因兇獸聚集的這片區域范圍著實大了些，不像是單純的天材地寶現世。
是何原因, 前去一探便知。
殷承衍下巴抵著楚星禹肩頭, 輕聞著他的氣息，原本躁動的心神逐漸平和下來。
神色中隱約有些漫不經心。
兇獸如何？秘境如何？其實他并不如何在意, 他在意的……已經被他找到抱在懷里了。
楚星禹被殷承衍擁在身前，整個人幾乎要被完全圈住的樣子。
他看不到殷承衍的眼神，只能感受到背后傳來的微灼熱意，被熱意籠罩著，心中莫名安定。
楚星禹略微動作，在殷承衍懷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最后輕輕喟嘆了一聲。
殷承衍不禁失笑，手臂圈著他的腰，握住了楚星禹放在身前的手。
扇動著巨大雙翅的仙鶴于上空猛然掠過，沒有引起下方兇獸的注意。
前方的情形，正如殷承衍神識所探查的那般，兇獸愈來愈多。
這時，殷承衍微微抬首，目光中的凜然轉瞬即逝，道：“前面有聚氣境兇獸的氣息。”
楚星禹點頭：“我也察覺到了。”
不過，兩人這么說著，神情中卻沒有過多在意。
他們只是想起了圣地大長老的話，言秘境深處有聚氣境實力的兇獸，難不成這里已經是秘境的內圍？
不過片刻時間，方才感受到的那只聚氣境兇獸便出現在二人面前，乃是一只粗壯的銀黑巨蟒，蟒首頂端隱約鼓了起來。
見狀，楚星禹目光略含驚奇：“它這是要長角了？”
也就意味著這只銀黑巨蟒就要晉升了。
殷承衍聞言，目光忽地一頓，緊接著將神識在周圍的兇獸上盡皆掃過。
“這些兇獸……八成以上的皆要晉升了。”他聲音微沉。
楚星禹立即看去，發現果然如此，不禁眼含詫異。
兇獸實力的提升，往往比修士更為艱難，這種情況簡直聞所未聞。
殷承衍的神識迅速朝四周蔓延，將他們來時路過的兇獸也一一探查過去。
片刻之后，他看向楚星禹，道：“這片區域中的兇獸，實力提升的速度比正常兇獸快了十數倍。”
雖說快了十數倍，但因為兇獸實力本就晉升艱難，因而表面看起來并不明顯。
而殷承衍和楚星禹此時所在的位置，正是這片區域的中心位置。
殷承衍神識掃過周圍之后，目光緩緩落在了那只銀黑巨蟒下面。
粗壯的蟒身盤桓在一起，泛著陰冷的光，而殷承衍的目光則透過交.纏的蟒身，看向了它下方的光滑地面。
此處，除了這只巨蟒的落腳之地，其余地方皆是粗糲的石塊。
他收回目光，看向了楚星禹，“隨我下去看看？”
楚星禹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似乎是發現了什么蹊蹺之處，便點了點頭道了聲“好”。
殷承衍唇角微揚，目光注視著楚星禹，忽而按過他的臉側，俯身過去在唇上輕吻了下。
隨后才心滿意足起身，在楚星禹尚未反應過來時，攬著他跳下了傀儡仙鶴。
墜落時，風吹動衣擺的聲音引動了下方兇獸的注意，周圍頓時躁動起來。
銀黑巨蟒蛇曈抬起，映出殷承衍和楚星禹的身影，蛇曈中閃過陰冷寒光，下一刻猛然張開巨口……
不等它的“嘶”聲傳來，一把長劍倏然落下，精準貫穿它的七寸處，劍尖碰撞到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音。
下一瞬，兩人穩穩落在巨蟒不遠處。
殷承衍身上的威壓直接放出，周圍的兇獸立刻逃竄遠去。
楚星禹拔出斷痕劍，隨手將巨蟒的尸身也收進了天靈戒中。
巨蟒沒了之后，下方的地面顯露了出來。
墨如星空的光滑圓盤嵌入地面之中，約莫數一丈大小，光可鑒人，極其漂亮。
“這是……”楚星禹目露疑惑之色。
殷承衍打量了一下，直覺這塊圓盤就是兇獸實力晉升的原因，然而當他神識探查時，卻并未察覺任何異樣，仿佛只是一個普通石塊。
他略思忖下，直接抬手試著將圓盤收進空間之中……
下一瞬，圓盤驀然消失，地面上僅剩下一個淺坑。
轉而出現在了殷承衍的空間之中。
圓盤出現在空間中的瞬間，殷承衍眉心猛地蹙起。
楚星禹一直留意著殷承衍的神色，見狀立即開口問道：“衍哥，你怎么樣，可是那圓盤有問題？”
聞言，殷承衍微微搖了下頭，握住楚星禹的手安撫道：“我無事，不過，那圓盤的確有些問題……”
他將圓盤收入空間中的瞬間，便察覺到自身的修為正在以一種極緩慢的速度提升著。
他如今是開光境，提升的修為便十分細微不明顯，若是換成修為低的修士，只怕是和那些兇獸一樣了。
殷承衍一邊解釋，一邊同楚星禹一起回到了傀儡仙鶴身上。
兩人沒有控制傀儡仙鶴，任由它漫無目的悠悠然地飛著。
而那塊圓盤，則被殷承衍取出，置于他們面前。
現在已經明確，這片區域的異常，就是因為眼前的圓盤。
殷承衍道：“這圓盤像是人為所制。”
楚星禹點頭表示認同，然后略帶好奇地朝圓盤伸出手。
殷承衍心口忽地一跳，一股詭異的不妙預感油然而生，促使他倏然伸手扣住了楚星禹的手臂……
然而，已經遲了。
楚星禹的手即將觸碰之際，一道道鋒利的寒光自圓盤上浮現，劃破了楚星禹的指尖。
一抹殷紅刺入殷承衍地眼底，轉瞬化作散不開的冷凝。
又遲了一步……
霎時間，殷承衍的眼神變得極為幽深，其中涌動的情緒令人心悸。
他默不作聲，緩緩攥緊了楚星禹的手腕，為他處理著傷處。
即便周身的氣息透著寒意，處理傷口的動作仍十分輕柔小心。
楚星禹微怔了下，看著殷承衍心中莫名惴惴起來，放輕了聲音喊道：“衍哥……”
殷承衍抬了下眼，這才注意到楚星禹的神色，不由得頓了頓，收攏周身氣息，輕聲道：“抱歉，嚇到你了。”
聞言，楚星禹立即搖了搖頭，他怎么可能會害怕殷承衍，他怕的是殷承衍生他的氣。
“是我的錯，上次已經被傷過一次，這次又……”
殷承衍終于明了，楚星禹方才惴惴不安的是什么……
他心中輕嘆了下，隨即緊緊攬住楚星禹將他按在自己懷中。
“并非如此。”
在楚星禹看不到的地方，殷承衍眸中含著自責，道：“我在氣我自己，沒能好好護住你。”
一連兩次，眼睜睜地看著楚星禹在他面前被傷，令殷承衍幾乎壓制不住心中的暴虐之意。
話音剛落，就感受到楚星禹的動作。
殷承衍稍稍松開他，隨后就被楚星禹捧住了臉，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
楚星禹微闔雙目，吻了上來。
殷承衍呼吸一滯，思緒尚未反應過來時，手卻已經按上楚星禹的頸后，加深了這個吻。
濃烈的情意蘊于唇舌之間，緊貼的身軀中，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稍稍分開之際，兩人額頭相抵，氣息融合。
楚星禹微喘著，斷斷續續道：“衍哥，你已經……護了我許多許多次了……”
殷承衍耐心聽著，按在他頸后的手輕撫著。
而楚星禹像是要說什么，卻又不知如何說出來，不禁臉上浮起緋色，呼吸微微急促起來……
這時，兩人的掌心忽然傳來一股微灼之意，殷承衍掌心向上，道侶紋正緩緩浮起，閃著淡淡的紅光。
殷承衍心中一動，忽然低聲笑了下。
他大概知道楚星禹要說的是什么了……
殷承衍箍緊了楚星禹的腰，在他唇角輕輕啄吻著，帶著安撫意味。
片刻之后，楚星禹將浮著道侶紋的手掌貼在了殷承衍的心口處，感受著一下一下跳動的心跳……
他輕聲開口：“殷承衍……”
殷承衍微頓，這是楚星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他的目光緊緊落在楚星禹微張的唇上，不知不覺，心跳得愈發快了……
“我愛你……唔！”
楚星禹話音剛落，便被略兇猛的吻淹沒，再不能說出一句話來。
傀儡仙鶴周圍緩緩浮起大量黑霧，將所有聲音遮掩。
呼吸相融之間，響起一聲低語。
“我也愛你……”
楚星禹母親
楚星禹雙眸驀然睜大之際, 便被拖入了沉欲之中。
他背部傳來溫熱暖玉的觸感，嘴唇未能再開口說出一句話來，整個人隨著殷承衍的動作沉浮。
外界, 兩個主人消失時，傀儡仙鶴收到了最后一條命令。
停留在原地。
所幸，此處兇獸密集，南墟的年輕修士輕易不敢踏足，因而未曾有人發現，在上空莫名停留了三日的純白仙鶴。
直到這日, 天光破曉。
仙鶴仍然一動不動，細碎的金光灑在雙翅上, 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下一瞬, 兩道人影緩緩浮現在仙鶴之上。
正是殷承衍和楚星禹兩人。
兩人著了白色的衣袍, 一人左邊袖口繡了金色的鶴影暗紋, 一人則是右邊袖口處繡有同樣的暗紋。
動作之間，仿若一體。
殷承衍抬眼看了看天色，估摸了下后道：“過去了三日時間。”
楚星禹聞言一頓。
居然已經過去了三日……
殷承衍的視線自他臉上掃過, 在他耳后那抹可疑的紅色上停留了片刻, 唇角略微彎了彎。
這三日, 的確是有些過火了。
但楚星禹說出那番話，讓他如何控制得住……因而便稍微放縱了些。
此次挑選道侶共七日時間，尚且還有些時間。
而那塊傷了楚星禹的圓盤……
殷承衍瞳眸深處浮起點點冷意，看向了面前的圓盤。
圓盤一直被放在傀儡仙鶴身上。
通過圓盤傷及楚星禹的方式，殷承衍不難猜到, 這圓盤與那幅畫有關系。
也是基于此, 殷承衍才勉強忍住，沒直接出手將這塊圓盤碾成齏粉。
一旁, 楚星禹看殷承衍盯著面前的圓盤發呆，立即湊了過來，半壓在他肩側，問道：“衍哥，那天我被圓盤所傷得情景，你可還記得？”
“自然記得。”
記得清清楚楚。
殷承衍道完，就見楚星禹手中多了一個卷軸。
正是那幅畫了楚星禹母親的畫卷。
楚星禹顯然也猜到了些什么，一邊展開畫卷，一邊側首對殷承衍道：“看來……”
略頓了下后，他微微笑了下自然道：“我的生身母親，也并不是什么都沒有做。”
殷承衍將他方才的神色變化看在眼中，眼神柔和，抬手按了按他的發頂。
楚星禹極聰慧，當初能很快察覺出他與真正的戒靈不同，今日自然也能猜出，這畫卷和圓盤，皆是他母親的手筆。
唯有楚星禹靠近時，才會浮出利刃取血。
同時，這也意味著更多的問題。
尹長老言，前任圣女被帶回圣地后，一直被困在禁地之中，那么，她是如何知曉尹長老會遇到楚星禹？
并且，又是如何知曉他們二人會進入秘境，拿到這圓盤？
殷承衍腦海中思緒一閃而過，隨后凝眸看著楚星禹的動作。
楚星禹將畫卷完全展開后，并未直接觸碰，以免再被傷到，他想了想，轉頭求助殷承衍：“衍哥，幫我把畫卷放在圓盤上。”
殷承衍依言照做，將畫卷平鋪在圓盤中間。
然而……
預想中的情景并未發生。
楚星禹摸了摸鼻子，果然不行……他道：“那再試試……”
未說完的話戛然而止，殷承衍和楚星禹的目光忽然齊齊定格在了圓盤上。
只見，原本毫無反應的兩件物品猛然亮起淡淡的白光，圓盤的表面緩緩漾起波紋，如同水面一般，將畫卷吞沒進去。
畫卷全然沒入進去后，圓盤的中心浮現一點墨色，漸漸地，墨色越來越大，形成一個漩渦。
隨后，里面傳來一道溫柔的女聲：“我是尹青語……”
楚星禹身體微僵了下，下一刻腰上便橫過來一只手臂，將他攬住。
殷承衍不動聲色安撫著楚星禹。
同時，那道聲音卻還在繼續緩緩說著，像是被人提前存放在這圓盤中一般。
意識到這件事，楚星禹心中也松了口氣。
“……如果我所說的這段話有現于天日的一天，那么，便意味著我的確看到了未來之事，也就意味著，聽到我這段話的人，是我和景黎的孩子……”
殷承衍和楚星禹神情微微驚詫，為那句“未來之事”，同時楚星禹的神色中還暗含了些許復雜。
尹青語的聲音溫和卻又透著力量，緩緩道：“星禹，身為母親卻不能陪在你的身邊，我很難過，但我確有不得已的原因，而且暫時還不能與你相見，希望你能記住我接下來所說的話……”
“莫要相信你身邊的任何人、任何物。”
“莫要來找我。”
“回到東荒，好好活下去，活到我們母子相見的那天。”
至此，聲音便盡了。
殷承衍沒有細思那幾句話的深義，而是先看向了楚星禹。
熟料，直接撞上了楚星禹似乎有意等著的目光。
他微怔了下，還未開口便被楚星禹搶了話：“衍哥，不用擔心我，我無事。”
殷承衍：“……”
楚星禹現在倒是越來越了解他了。
殷承衍仔細打量了下楚星禹的神色，心中暗松了口氣，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回道：“無事便好。”
隨后，才細思起方才聽到的那幾句話。
將那幾句話那腦海中過了幾遍后，殷承衍心中已然有了猜測。
殷承衍和楚星禹相視一眼，像是明了彼此的想法似的，楚星禹開口：“那個所謂的‘未來之事’，怎么聽都像是我的……”
前世。
兩人不約而同在心中道出。
但遺憾的是，前世的楚星禹因傷重并未來明月城……
殷承衍驀地一頓。
或許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背后控制劇情的那人……
楚星禹卻并未想這么多，而是在想另一件事：“她不讓我去找她，那……”
他們本來計劃明月城的事情結束之后，就要去圣地的禁地走一趟。
聞言，殷承衍略沉吟了下，然后安撫道：“莫慌，距離離開明月城尚且還有幾日，可以慎重考慮，再者……”
楚星禹等著他說出后面的話。
殷承衍微勾了下唇角，低聲道：“我們還可以找外援。”
“外援？”楚星禹語氣含疑，隨后忽而靈光一閃，福至心靈道：“天道！”
殷承衍頷首：“猜對了。”
天道，唯一一個可以自由來去這個小世界所有地方的存在。
如果他和楚星禹不清楚是否要去的話，不妨讓天道先去探探路。
不過，此事需等他們離開秘境再做。
雖然有圓盤這個意外，但殷承衍和楚星禹也沒忘了，他們兩人最初進入秘境的目的。
于是，殷承衍和楚星禹一邊討論著圓盤的事，一邊坐著傀儡仙鶴上將整個秘境看了個遍。
因著是小型秘境，不過半日時間就看了一遍，卻并未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楚星禹嘆道：“看我們進來時圣地大長老的那副表情，我還以為他們在秘境弄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殷承衍聞言失笑，問道：“距離結束還有幾日，我們要出去還是留在這里？”
“出去。”楚星禹想了想，一錘定音。
殷承衍看到他微亮的眼神，轉念一想，道：“你想看排行榜？”
楚星禹笑了兩聲，眼眸更亮了，與方才的感覺格外不一樣，他看著殷承衍，重重點了點頭。
“那便出去吧。”殷承衍說著，控制了傀儡仙鶴朝出口處飛去。
***
與此同時，秘境之外。
自殷承衍和楚星禹兩人進入秘境之后，大長老的臉色越來越陰沉，連掩飾都不掩飾了。
三日之后，大長老心頭忽然浮起極度不妙的預感，他眼神略狠，悄然與人吩咐了幾句話。
約莫一刻鐘后，那人回來，俯在大長老耳邊一通耳語，大長老這才神色稍緩。
不多時，秘境入口處忽然浮現兩道身影。
周圍的修士見狀一愣，這并不是被玉牌傳送出來的，旋即反應過來，這兩人是誰……
甫一出現，殷承衍和楚星禹就察覺到落在身上的一道道目光，直接無視。
兩人攜手走下來，旁若無人一般走到排行榜前，低聲討論起榜上的修士。
其余人見狀，不由得悄悄瞥了眼在高處坐著的大長老。
果不其然，臉已經黑了。
但大長老還是控制了下來，語氣溫和問：“不知兩位覺得秘境中如何？”
話中隱含著些許探究之意。
殷承衍沒有開口，看了看楚星禹。
楚星禹頓時明晰，隨口回道：“風景一般，兇獸太弱。”
“哦？”大長老顯然不信，再度試探道：“兩位在秘境中這么久才出來，本長老還以為你們遇到了什么事情……”
聞言，楚星禹抬眸，將大長老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恍然大悟道：“大長老應當沒有道侶吧？那問出這個問題也能理解。”
“你們圣地選道侶要七天，雖然秘境中風景一般，但比起在外枯等，我當然是選擇與道侶一同游覽風景了。”
作為他話中的道侶，殷承衍眸中浮起笑意，暗中緩緩捏了捏他的掌心。
而在場其他人，則頗有些敬畏地看了看楚星禹。
之前還有傳言說，這兩人可能來自隱世勢力，他們還不信，現在卻是信了。
否則，怎么敢如此對圣地大長老說話？
到底還是不知者無畏啊。
天道來了
明月城城主府后山, 氣氛一片冷凝。
自楚星禹那段話說出口后，大長老的臉面徹底維持不住，然而當他的威壓隨著怒意施展時, 一股并不弱于他的威壓輕而易舉地反將他壓制。
大長老心中一驚，眼中警惕驟升。
此人好高的天賦，居然修為又有提升！
殷承衍的目光在圣地眾人的身上淡淡掃過，隨后看向了楚星禹，驟然柔和下來，“站在這里看不方便……”
一邊說著, 一邊將傀儡仙鶴放出。
楚星禹隨之坐上傀儡仙鶴，配合道：“連個歇息之處也沒有, 的確是不太方便。”
聞言, 南墟其他勢力的修士不由得朝大長老等人看了一眼。
在南墟, 實力尊卑分明。像今日這般情形, 往往也只有圣地與幾個頂尖勢力有位置可坐……
傀儡仙鶴在與排行榜平齊的位置停下，以便楚星禹方便去看。
此時，距離挑選道侶結束還有三日的時間。
排行榜第一的, 是個眼熟的名字, 正是那日殷承衍和楚星禹在茶樓遇到的, 那兩個修士中的年輕人。
名為，嵇權之。
看到名字，楚星禹與殷承衍神識交流起來。
楚星禹：“衍哥，他姓嵇，莫非與嵇老頭有什么關系？”
但也沒聽說過廣源天掌門有子孫？
殷承衍神識一直聽著附近修士的談論, 倒是知道一些：“是他的養子, 但資質中庸，不得廣源天掌門的喜愛, 因而少有聞之。”
“資質中庸？”楚星禹不由得又看了眼排行榜。
殷承衍莫名想到了在茶樓中嵇權之身邊的那位年長的修士，解釋道：“據我所知，嵇權之資質的確中等，修為也不高，且不常出現在人前，這次廣源天派來的弟子也沒有他。”
換句話說，嵇權之是私下來此，而且不知為何修為突然遠高于其他年輕弟子。
令南墟的修士著實大吃一驚。
接下來幾日，楚星禹先是關注了一段時間的排行榜，興趣消退之后，取出了一些煉材琢磨著，準備煉制些小玩意兒。
為此還引來了不少打量的目光，但倒是沒有人將傀儡仙鶴和楚星禹聯系在一起，實在是他太年輕了……
而殷承衍則悄然召喚來了天道。
天道不知在忙什么，來得慢了些，聲音在殷承衍和楚星禹腦海中一同想起：“發生了什么？你們找我做什么？”
風風火火地說完，天道還觀察了一下兩人周圍，又馬不停蹄問道：“這是弟子大比？不對，好像不太像……”
“這是圣地選親……”
殷承衍將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天道的反應的確如他們所猜測的那般。
“你們來看圣地選親？”
“什么，氣運之子的母親是圣地的前任圣女？我怎么不知道……”
“等等，你說她知道未來之事，還給你們留了段話？？？”
聽完之后，天道沉默了許久，發出一聲長嘆：“身為天道，我居然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個……”
殷承衍淡淡道：“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實嗎？”
在天道憤懣跳腳之前，殷承衍又正色道：“如果圣女已經有計劃，我和小禹貿然前去，或許會無意中造成影響，因此想讓你先去一趟禁地。”
天道不知不覺被轉移了注意力，當即應了下來，因為他也十分好奇尹青語所謂的“看到了未來之事”，究竟是什么情況？
而那塊圓盤，此時人多眼雜，殷承衍倒是不便取出讓天道一觀。
待天道離去之后，楚星禹繼續研究著手中的煉材，殷承衍的目光則落在了他的身上，頗感興趣地看著。
然而出乎他們兩人預料的是，天道居然遲遲未歸。
一轉眼已是最后一日，天道仍然沒有回來，殷承衍的眼神微微凝重起來。
正在他和楚星禹決定不等明月城事畢，直接去圣地時，腦海中忽然傳來天道飽含興奮的聲音：“我要去做一件大事，大佬，你和氣運之子暫且先留在明月城，就等著看吧！”
話音剛落，天道的氣息也瞬間消失。
殷承衍和楚星禹相視一眼。
楚星禹頓了下，道出猜測：“天道……他不會和我……母親達成了什么合作吧？”
雖然聽起來十分離譜，但楚星禹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是對的。
殷承衍頷首，他也是如此認為。
“或許還是個不可說的合作，既然說等，那便等著吧。”
看天道那語氣，約莫也不會太久。
楚星禹頓時也沒心思煉制傀儡了，他將所有煉材收起，與殷承衍猜測起來。
不多時，挑選道侶也到了最后時刻。
殷承衍看了眼排行榜，排名第一的仍是嵇權之。
在最后一刻，圣地直接讓人將在秘境中的年輕修士盡皆傳送了出來，所有人被傳送出來后，第一時間看向了排行榜。
有人志在必得，有人卻不可置信如遭雷擊……
“不可能，嵇權之修為不如我，怎么……”
殷承衍收回了目光，對那邊的吵鬧不甚在意，心中微微詫異，圣地居然真的沒動什么手腳？
最終，吵鬧被大長老終結，大長老站出來宣布了圣女的道侶就是嵇權之。
話音落下，站在眾弟子前的嵇權之神采飛揚，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人群中，像是在找什么卻沒找到，臉上隱隱閃過一抹失落。
這時，一直坐在帷幔后的圣女也站起身，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一眾年輕弟子的眼中不禁劃過一抹驚艷，有人臉上頓生懊惱，后悔沒有奮力多斬幾只兇獸……
見此一幕，殷承衍卻覺得十分可笑，這時，腦海中傳來楚星禹的聲音：“衍哥，他們都不覺得奇怪嗎？那位圣女的表情……”
聞言，殷承衍側眸看向了楚星禹，目露欣賞。
還是他的小禹比較聰明。
那位圣女表面看起來正常，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絕望……
然而，在場所有人卻如同瞎了一般。
“或許有人看出來了，但卻不在乎，畢竟他們更看重的是圣女的道侶這個身份……”楚星禹道出真相。
但，卻沒有人深思圣女絕望眼神背后的原因……
“由此可見，圣地在南墟的確一手遮天。”殷承衍淡淡道。
能讓他人面對這種明顯有蹊蹺的情況，卻依然選擇視而不見。
那邊，大長老等人宣布著結道大典的時間與諸多事宜，氣氛熱烈。
結道大典安排的可以說是十分倉促，就在三日之后。
殷承衍面無表情看著這一幕，心中隱約有種預感，三日之后的結道大典怕是順利不了。
他和楚星禹交換了個眼神，隨后控制著傀儡仙鶴悄無聲息離開了后山。
不過，也引來了有心人的關注。
***
入夜時分，明月城內仍是一片繁華熱景。
破敗荒涼的小院中，尹朔一口茶水沒咽下去，堂堂開光境修士被嗆了下，語氣驚詫：“你們聽到了青語留的聲音？”
對面，殷承衍和楚星禹坐在一起，面前的石桌上，一個與楚星禹模樣一樣的小傀儡人，有些笨拙地抱起水壺為兩人倒著水。
楚星禹點頭：“母親似乎要做什么事，所以潛入禁地一事，暫且先不做了。”
尹朔的目光本來盯著那個傀儡小人，聞言看了楚星禹一眼，頗有些欣慰道：“若是她聽到你叫她母親，一定會極為高興。”
小院內靜了一靜。
傀儡小人終于倒好了一杯茶水，殷承衍將之放在楚星禹手中，楚星禹驀地回神一般，道：“畢竟，這是事實。”
尹朔不懂他這句話的言下之意，殷承衍卻理解了楚星禹的意思。
他從未對自己的生身母親心生怨言，尤其是在得知對方曾給他留有這么一番話后……
楚星禹表面上雖未表現出來，殷承衍卻能看出來，在那之后，楚星禹的心情一直頗為不錯。
殷承衍的目光微微柔和，楚星禹一直都是這般通透。
包括，當初對待他也是如此，雖然知曉他身份不明甚至十分可疑，卻又能從中分辨出他的真實模樣，從而喜歡上他。
“咳……”
對面忽然響起的輕咳聲，使得殷承衍收回了目光。
自然，他也沒錯過，楚星禹耳后的微紅，以及在他收回目光時，松了口氣的模樣。
殷承衍目光淡淡看向了尹朔。
尹朔正襟危坐，心中覺得十分疑惑，明明他作為尹青語的兄長，按理說就連殷承衍都得喊他一聲舅父，卻不知為何，在殷承衍的目光下莫名覺得心虛……
他又輕咳了聲，道：“我剛才就想問了，這是……法器？”
他的目光落在石桌上的傀儡小人身上。
傀儡小人倒完了水，正坐在石桌上，像是累極了一般。
尹朔看了看傀儡小人，又看了看楚星禹，目光透著奇怪。
“這是傀儡。”楚星禹直言。
“傀儡？”尹朔立即想到了另一物，“那只仙鶴也是？”
楚星禹點了點頭。
見狀，尹朔心中浮起個猜測：“這個小人，還有那只仙鶴，莫非是你們所煉制的？”
殷承衍緩緩搖了下頭，在尹朔露出“這才正常”的眼神時，道：“皆是小禹親手煉制。”
見尹朔愣住，殷承衍又道了句：“煉制手法也是小禹所創。”
聲音平淡，卻莫名令人聽出了幾分炫耀之意。
奇怪祭祀
尹朔一時不知該震驚于仙鶴和傀儡小人居然出自楚星禹之手, 還是震驚于殷承衍這明晃晃的炫耀語氣……
同時，他記得也很清楚，這個與楚星禹一模一樣的傀儡小人, 是殷承衍從儲物戒中拿出來的。
最后，尹朔選擇不接殷承衍的話，自己動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鄭重道：“你們要小心大長老。”
殷承衍從他這句話中聽出了些許深意，思及從明月城其他修士口中聽聞的一些消息，問道：“我聽聞, 大長老在圣地一眾長老中并非修為最高者？”
交手時，殷承衍也察覺到, 那位三長老的修為就比大長老高了些, 但所有圣地之人, 包括三長老, 對大長老的態度異常恭敬。
“在南墟，圣地一手遮天，而在圣地, 大長老才是那個一手遮天之人。”尹朔神情凝重, 叮囑兩人道：“他這人實在有些詭異, 一句兩句說不清楚，有些棘手之事，以他的實力本無法解決，卻最終都莫名其妙解決了，就像是……有一股力量在暗中幫助他一樣……”
“總之, 他對傀儡仙鶴十分感興趣, 你們要小心。”
殷承衍將他的勸告記在心中，微微頷首道：“多謝。”
隨后, 三人的話題又回到了尹青語身上，關于“未來之事”，殷承衍和楚星禹暫且沒有告訴尹朔。
有時候，知道的太多并非好事。
因此，他們所談論的還是尹青語想做什么。
之后，殷承衍和楚星禹還問了一下圣地現任圣女之事，果然，白日的時候，那位圣女的神色也被尹朔看在眼中。
尹朔：“在圣地，往往只有新圣女被選出來之后，前任圣女才可從門內挑選合適的弟子結為道侶，像這次這種事，也是前所未有，而且，這次挑選道侶，是大長老提出來的。”
聞言，殷承衍動作微頓，將茶杯緩緩放下，道：“我和小禹進入秘境時，大長老異常震怒，但在秘境中我們二人也沒有發現異常之……”
他驀地頓住。
秘境的異常之處？
他只是忽然想到，他們在秘境中尋到的那個圓盤。
在此之前，他一直認為，圓盤是楚星禹母親所留，但是卻忽略了一點。
在秘境開啟之前，大長老早就派人進入探查過，圓盤附近聚集了那么多兇獸，怎么可能視而不見？
因此，圓盤中的聲音是尹青語所留不假，但那圓盤，卻極有可能本就在秘境之中。
殷承衍說到一半忽然頓住，陷入沉思。
院中的另外兩人見此一幕，沒有出聲，一旁楚星禹放下茶杯的動作都輕到了極點，唯恐打擾到殷承衍。
殷承衍思緒回歸時看到他的動作，轉念一想便明白了楚星禹的想法，他目光緩了緩，道：“小禹，你可還記得我們拿到的那個圓盤？”
楚星禹自然記得，他點點頭，然后意識到殷承衍并非真的詢問他是否記得，而是在暗示那圓盤有問題……
他思索片刻，腦中靈光閃過，得出了和殷承衍一樣的結論：“難道那個圓盤是圣地放置在秘境中的？”
對面，尹朔一頭霧水：“什么圓盤？”
話音剛落，三人忽然感受到一股奇異的波動掃過整個明月城，轉瞬即逝。
殷承衍目光一凜，遙遙看向了城主府的方向。
方才那股波動，就是從城主府附近傳來。
“衍哥，你也察覺到了？”那股波動轉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楚星禹看到殷承衍忽然變了神色，才確定不是他的錯覺。
殷承衍略一思忖，對楚星禹道：“我們直接去城主府。”
方才的那股波動，令他心頭有種莫名的不妙預感。
楚星禹點頭，立即便放出了傀儡仙鶴，所幸這小院還算大，剛好能放下傀儡仙鶴。
在尹朔還沒反應過來時，殷承衍和楚星禹就已坐上了傀儡仙鶴。
尹朔看到自己的外甥朝自己揮了揮手，然后道：“我和衍哥去城主府看看，我們不便一起離開，所以就先走了。”
話音落下，傀儡仙鶴直接騰空而起，一道白色閃過，隨即隱入夜色之中。
尹朔：“……”
仙鶴之上，殷承衍眉心微蹙，“我覺得那股波動有些熟悉……”
他看向楚星禹，楚星禹仔細回想了下方才的感覺，但那股波動掃過的速度實在太快，以至于楚星禹并未察覺到殷承衍所說的熟悉感。
然而，他還未開口，神色忽地一頓，眼睛看著城主府的方向露出幾分錯愕來：“衍哥，這是……”
此時傀儡仙鶴距離城主府已經很近，周圍隱隱彌漫著一股奇特的氣息。
殷承衍終于想起那股熟悉感從何而來，神色凝重：“這是東荒結界的氣息。”
不會錯，他當初因為晉升修為導致東荒結界多了條裂縫時，曾感受到過這股氣息。
為什么東荒結界的氣息會出現在這里？
傀儡仙鶴在距離城主府幾百步的位置停下，再往前勢必會引起大長老等人的注意。
不過，殷承衍和楚星禹也不會就這樣坐以待斃，楚星禹從天靈戒取出一塊玉石，慶幸道：“幸好之前把世界珠要了過來。”
世界珠在天道的蘊養下，已經比之前圓潤了不少。
殷承衍察覺到一股力量從世界珠上溢出，像一張薄紗般緩緩覆蓋在他和楚星禹身上，無色無形。
“可以了。”楚星禹道。
殷承衍看了他一眼，“所以你當初就是這樣躲開了我的神識？”
他覺得，天道都不一定知道世界珠還有這種用途。
楚星禹微微一僵，抬眸看了眼殷承衍，嘀咕道：“怎么還翻舊事啊，這事不是都翻篇好久了……”
這么說著，語氣中還是帶了點心虛。
殷承衍微揚了下眉，卻并未說什么，執起楚星禹的手朝城主府掠去。
他本來不過隨口一問，沒想到楚星禹自己倒心虛上了，既然說他翻舊事，待今日事了，他會讓楚星禹知道什么才是翻舊事。
他身側，楚星禹忽然覺得脊背發涼，像是被什么惦記了一般，下意識朝殷承衍的方向靠近了些。
殷承衍垂眸看了看兩人交疊在一起的衣擺，唇角微勾了下，握著楚星禹的手稍微緊了緊。
罷了，暫且放過他一回。
明月城的城主府范圍極大，殷承衍和楚星禹只朝著氣息最濃郁的方向找去。
不過片刻，眼前的場景驀然一變。
殷承衍目光一頓，不由得回頭看了眼身后，是常見的亭臺樓閣。
而他和楚星禹眼前不遠處，卻十分突兀地出現了一處畫風截然相反的祭壇。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地面上刻畫著復雜的紋路，四周佇立著數十根粗壯的盤龍柱，廣場中間，一層層堆砌起來的祭壇，莫名透露著些許詭異。
大長老等人在祭壇前站著，仿佛在等著什么。
殷承衍的目光落在祭壇周圍，八個圓盤嵌入地面之中，散發著微弱的光。
他們所感受到的結界氣息，就是從這些圓盤上傳來的。
圓盤圍繞著祭壇，而祭壇最前方的位置卻是空了一塊。
殷承衍立時想到了他和楚星禹從秘境中拿到的那塊圓盤。
思及此，他神識微動探入自己的空間看了一眼，圓盤正安安靜靜待在空間之中。
這時，圣地的另一個長老飛速過來，對大長老恭敬道：“已經完成了。”
“很好。”大長老喉間擠出一聲笑，“將他們放到祭壇上去。”
隨著他的吩咐，那位長老一揮手，幾個圣地弟子立即抬著兩個人放到了祭壇上。
殷承衍看到了那兩人的模樣，正是嵇權之與圣地的圣女。
腦海中傳來楚星禹的聲音：“衍哥，他們已經結道了。”
祭品被放到祭壇上之后，大長老取出一物放在了祭壇最前方，正是那處小型秘境，不知道圣地用了什么方法將秘境封存在了一件法器之中。
自然，大長老想放的不是這個秘境，而是秘境中的圓盤。
看來，圣地還不知道圓盤已經被他們拿走。
殷承衍神識對楚星禹道：“天道和你母親達成的合作，應當就是這件事了。”
雖然不知大長老為何要準備這樣一場祭祀，甚至不惜犧牲圣女和一位天驕，但少了秘境中的那塊圓盤，這場祭祀的結果已經注定是失敗了。
因此，殷承衍和楚星禹沒有貿然出手做什么。
兩人悄然掠至附近的最高處，尋了個視野好的位置，坐下來一邊朝下看去，一邊用神識交流著。
其實，有些事也不難猜到。
東荒的結界限制了東荒的修為，而那些圓盤不僅散發著同樣的氣息，還能令人修為增長……
那邊，大長老等人神情肅穆，一步一步準備著祭祀。
全然不知，這一幕盡皆被人看在了眼中。
祭祀的步驟超乎預料的繁瑣，殷承衍的目光觸及楚星禹的神色，心念微動，下一瞬手中便多了個鮮紅透亮的靈果。
他將靈果放在楚星禹手中，楚星禹眼神略含驚喜，看著靈果笑了下：“衍哥，你居然還藏了靈果？”
這靈果，還是在北部的大型秘境中所得，乃月狐獸喜愛的食物，靈果味道十分不錯，楚星禹也喜歡。
不過離開之前，他就將所有靈果都留給了月狐獸，卻沒想到殷承衍手中還有。
殷承衍輕輕“嗯”了聲，看著楚星禹已經咬了一口雙眸微微瞇起的模樣，唇角揚了揚。
待楚星禹咬下最后一口時，殷承衍忽而俯身過去，將他唇上的靈果汁液輕柔舔過，隨后探入口中……
片刻后，殷承衍才稍稍退開，聲音在楚星禹腦海中響起。
“味道的確不錯。”
祭壇異變
楚星禹嚼了幾下已經沒滋味的靈果將之咽下, 頓覺熱意涌上了臉。
殷承衍將他的神色變化看在眼中，微微彎了下唇角。
而就在這時，不遠處的那場祭祀也終于到了關鍵時刻。
忽然間, 殷承衍隱約察覺到了什么，目光先是落在祭壇與祭壇前的大長老等人身上，隨后緩緩往上，看了眼黑沉沉的夜空，眸中劃過一抹若有所思。
殷承衍收回目光，隨意放在身側的那只手卻緩緩動了下。
下一刻, 仿佛取之不盡的靈氣緩緩溢散而出，借著夜色的遮掩, 不知不覺如流水般覆蓋了周圍的建筑。
不過, 他這番動作并未避著楚星禹, 因而楚星禹清晰感覺到了, 從自己手上掠過的一道道靈氣，伴隨著略微的酥麻感。
楚星禹看向了殷承衍，發現他正凝眸盯著祭壇, 于是也隨之將目光轉至祭壇上。
時值深夜, 月上中空, 清冷的月光灑在祭壇上，更添了幾分冷肅。
這時，大長老已經將繁瑣的祭祀步驟進行了十之八九。
一旁有人奉上了鋒利的銀色短劍，大長老控制著短劍劃開了祭壇上兩人的手腕，傷痕深可見骨, 絲毫不留情, 殷紅的血液流出落入祭壇之上。
大長老丟了短劍，松了口氣：“資質絕佳的水靈之體, 和與之體質命數皆相配的天驕，有這兩樣祭品，至少可保圣地氣運千年。”
“大長老為宗門辛勞，我等敬佩。”其他人齊聲道。
“那邊可安排妥當了？”大長老問。
一人回道：“替代者已經安排妥當，保證三日后的結道大典可順利進行，不會引起懷疑。”
替代者？原來如此。
殷承衍眸中浮起了然，如果他們今日沒來城主府，那么三日后的結道大典上，出現的就是所謂的替代者了。
而真正的圣女和嵇權之，卻早已被當做祭品獻祭。
因為傷口極深，血色很快鋪滿了最上層的祭壇，顯露出了奇特的紋路，漸漸亮起了淡淡的血光。
隨后，血色自兩側蜿蜒流下，垂落至下方的圓盤周圍，如同一條紅線一般將所有圓盤相連。
那個放著圓盤的秘境是最后一個被連接上的。
紅線首尾相接的剎那間，整個祭壇血光倏然亮起，將祭壇上的兩個人籠罩。
見此一幕，大長老臉上露出了些許瘋狂之色。
然而下一瞬，血光驟然凝滯，緊接著就是一聲清脆的“咔嚓”聲在眾人耳畔響起。
聽得這道聲音，殷承衍和楚星禹相視一眼。
不等他們有所反應，又是一連串愈來愈快的碎裂之聲，隨著碎裂聲，祭壇上的血光猛地震顫起來，忽閃忽滅極不穩定。
見狀，大長老等人不禁慌亂了起來。
而這道聲音，殷承衍和楚星禹卻不陌生。
“東荒的結界，要破了。”殷承衍道。
說話的同時，也仍然悄無聲息地釋放著靈氣。
與此同時，東荒內。
所有修士忽有所感，不約而同離開了洞府朝著上方看去，心莫名跳得快了起來。
殷承衍對此毫無感覺，倒是楚星禹與東荒的修士一樣，心頭浮起異樣感覺，像是有什么籠罩在頭頂的桎梏即將被打碎一般。
而下方，大長老稍微鎮定下來，當機立斷吩咐：“你們去將祭品抬下來。”
祭祀出現了解決不了的問題，至少要先保證祭品的命，以便下次再行祭祀。
然而他話音剛落，祭壇上忽然憑空出現一個少年，少年朝他們嘿嘿一笑，一手拖起一個人，眨眼之間便消失在了原地。
大長老一愣，隨后便是震怒：“快去把人追回來！”
看到這一幕，楚星禹對殷承衍道：“衍哥，我們可要去幫一下天道？”
那少年就是天道。
殷承衍神色不變：“不用，要是他連幾個修士也解決不了，還當什么天道。”
再者……
此時，祭壇上已經空無一物，殷承衍的目光卻仍然落在了上面。
在天道將嵇權之與圣女帶走之后，一直響徹耳畔的“咔嚓”聲戛然而止，然而祭壇上的血光卻并未消失。
血色籠罩之中，仿佛有什么在孕育著，一道極輕的聲響自血色中傳來。
像是……心跳？
楚星禹瞳孔微縮了下，手掌不自覺地攥緊了殷承衍的手臂，心中不知為何莫名慌亂起來。
“衍哥。”
殷承衍第一時間察覺了他的異樣，抬手覆上楚星禹的手背，一縷靈氣便探入了進去。
靈氣剛一進入，楚星禹微微蒼白的神色便緩和了幾分，他朝殷承衍搖了搖頭，“我無事，只是心中有些不安。”
聞言，殷承衍目光微頓，抬手將他攬在懷中，輕聲安撫道：“莫怕。”
然而實際上，殷承衍心中也隱隱有些不妙預感。
這時，血色中傳來的聲響愈發清晰了，一聲一聲沉穩有力。
楚星禹臉色好了些，神識對殷承衍道：“這是心跳聲？這個祭壇該不會要弄出什么奇怪的東西……”
殷承衍微微瞇了下眼，他與楚星禹想法相同，心中考慮著是否直接出手，在那東西被孕育出來之前將之解決掉。
然而下一刻，兩人腦海中忽然傳來天道的聲音：“大佬，別出手。”
聞言，殷承衍的動作頓住，問了句：“為何？”
“就是氣運之子的母親啊，祭壇上的動靜跟她有關，我得去救一下那兩個倒霉蛋，你們別出手就行了……”天道快速說完，又沒了氣息。
殷承衍：“……”
鑒于心頭那股隱隱浮現的不妙預感，殷承衍沒有將靈氣收回。
楚星禹摸了摸鼻尖：“她不會直接出現在祭壇上吧……？”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輕笑在腦海中傳來。
殷承衍微揚了下眉，眼中略含了調侃道：“小禹，你方才還懷疑那是什么奇怪的東西。”
楚星禹鎮靜下來，也覺得這個猜測極為離譜，他輕咳了聲掩飾尷尬，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再等等吧。”
兩人的目光再度落在祭壇上，緊盯著那團血光。
與此同時，殷承衍和楚星禹也能感受已經岌岌可危的東荒結界，仿佛就差了關鍵的一步。
大長老派了人去追天道，他與其他人則看著祭壇上的血光，目露警惕之色，卻又輕易不敢上前。
一下又一下的心跳聲不斷從血光后傳來，無人察覺到，原本從祭壇上往下蔓延的血色，漸漸消弭。
取而代之的，則是從秘境中悄然蔓延出來的某種力量。
祭壇上，血色涌動起來，隱約顯露出……一道人影？？？
殷承衍不由得看了眼楚星禹，恰好與之目光相匯。
楚星禹干笑了兩聲：“我不會猜對了吧……”
殷承衍：“……那個身影不像個女修。”
他方才只是略震驚于楚星禹之前的猜測罷了，沒想到祭壇上的確是個人。
當然，肯定不是尹青語。
祭壇上血色籠罩中的身影，身形高大，更像是個男子。
而大長老等人也極度震驚，雖未直接出手，卻讓人在祭壇周圍做了許多布置，只等祭壇上的血色消散。
懸掛于上空的圓月緩緩移動，微冷月光的照耀下，祭壇上的血色漸漸消散，人影也越來越清晰，已經勉強能看到他的面貌。
是個豐神俊朗的男子，雙目緊閉，像在沉睡一般。
殷承衍的手臂忽然被抓緊，他側眸看向楚星禹，正欲詢問時看到了楚星禹的神色。
楚星禹眉心緊皺，手指不自覺地攥緊，眼睛緊緊盯著祭壇上的那人。
殷承衍目光微頓，小禹似乎認得祭壇上的人？
他微微垂眸，手掌輕覆上楚星禹的手，帶了安撫意味地握住。
殷承衍的手握上來的瞬間，楚星禹倏然回過神一般，猛地深吸了口氣，抬眸看向殷承衍，像是要說什么。
殷承衍耐心等著，同時心中也在猜測著那人是誰，瞳眸微微幽深。
他十分確定，自己沒見過祭壇上的那人，而楚星禹卻認得……
他與楚星禹相識以來，幾乎沒有分開過，那么，就是在他們相識之前楚星禹所認識的人，或者，是前世……
“祭壇上的人好像是我爹……”
殷承衍的思緒驀地斷了，他不由得轉過頭仔細看了看祭壇上的男子，再回過頭看向楚星禹……
貌似五官的確有些相似之處。
如果是楚星禹的父親，那他的確未曾見過。
但是……
殷承衍：“若是我記得沒錯的話，你父親已經去世多年。”
在北部秘境中時，他們還殺了卓河衣為楚星禹報殺父之仇。
楚星禹也是思緒極亂，眉心緊緊皺了起來，周身氣息散發著濃濃的茫然無措。
見他這般模樣，殷承衍抬手將他攬住，手掌按在他的腦后，動作輕柔地撫著，輕聲道：“莫想這么多，此事或許與你母親有關，我們再等上一會兒便知曉了……”
楚星禹點了點頭，但殷承衍觀其神色，便知他完全沒有聽進心里。
見狀，他眸光微凜，輕撫著楚星禹的手緩緩挪動，撫過他的耳后，扣住了下頜處微微抬起。
楚星禹隨著殷承衍的動作抬眸，撞上了一雙幽深的瞳眸，腦中紛亂的思緒一停，終于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么。
他眸光顫了顫，雙手抬起環住殷承衍的腰：“衍哥，我不是故意敷衍你，我方才腦子太亂了。”
“我知道。”
殷承衍俯身抵上他的額頭，輕聲緩緩道：“但你若再這么無視我下去，我可要直接親你了……”
聞言，楚星禹呼吸微滯，稍稍偏了偏頭，將微紅的耳畔暴露在殷承衍眼前，聲音傳來：“不會了。”
祭壇事畢
殷承衍在他額上輕觸了下, 隨后才將他松開。
而楚星禹也終于冷靜了下來，看著祭壇上的情形，眼中盛著復雜。
祭壇上的朦朧血色在眾人的注視下逐漸消散, 那人也愈發清晰，終于在某一瞬間，血色徹底消弭，祭壇上的人驀然睜開雙眼……
殷承衍察覺到楚星禹的手微微攥緊，傳渡來緊張之意。
然而不等祭壇上那人有所動作，大長老忽然抬了下手, 祭壇周圍白光驟起，一個陣法瞬間將祭壇圍困住。
“把他帶過來。”大長老冷冷吩咐道。
祭祀失敗, 還丟了祭品, 使得大長老臉色極差。
圣地的人不受陣法影響, 直接掠至祭壇上, 就要扣住那人的手臂將人抓住。
那人沒想到圣地的人居然直接動手，自然也沒有聽之任之，當即與之交起手來。
月光漸漸被不知從何處來的黑云遮掩, 昏暗中摻雜著靈氣碰撞的聲響。
楚星禹見狀, 看向殷承衍：“衍哥, 我要去幫忙。”
“小心。”殷承衍頷首，但他的神色卻格外凝重，“我暫且不能與你一同去……”
說著，他微微抬眼看了下上空。
楚星禹目光一頓，隨著他的視線看去, 什么都沒有看到, 卻是已經反應了過來，他鄭重點了點頭道：“衍哥, 你也小心。”
話落，便取出斷痕劍身影一閃朝祭壇上掠去。
“楚星禹？？！”大長老看著忽然出現在祭壇上的人，又驚又怒，同時看了看四周，發現沒有殷承衍的身影后松了口氣。
然而，殷承衍放心楚星禹自己去幫忙，自然是認為以楚星禹現在的修為，可以對付得了大長老。
祭祀一事，在圣地也并非眾人皆知。
幾個開光境修士中，今晚在這里的也唯有大長老和三長老，而三長老方才已經追天道去了，此處唯有一個大長老。
對楚星禹來說，應當不成問題。
殷承衍看了眼游刃有余的楚星禹，微微放下心來，隨后將目光轉至某處夜色之中。
他不能一同下去的原因……
便是此時此刻，那個正在暗處氣息若隱若現的法器了。
法器的出現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畢竟，今晚所發生的事情，可以說是與劇情完全相悖。
因此，殷承衍早早便做了準備。
果不其然，在祭壇上血色散盡的剎那間，他感受到了那個法器的氣息。
殷承衍眸色深沉，上次試探時沒能將它留下，這次卻不會再放任它逍遙自在了。
因此，他在等，等到法器徹底現身的那一刻……
忽然，殷承衍眸中寒光一閃而過，早已準備多時的靈氣鋪天蓋地一般卷起，猛地朝某處壓過去。
靈氣爭先恐后趕去，彼此交織在一起，織就一張天羅地網，將那個法器困住。
殷承衍幾乎是耗盡了全力，周身氣息猛然暴露，堪稱恐怖的威壓瞬間掃過整個城主府。
祭壇附近的修士立即被吸引了注意，下意識抬頭看去，卻只看到了濃郁到極致的夜幕，借著周圍微弱的光隱約能看到夜幕中似乎有什么東西瘋狂涌動。
楚星禹心中沉了下，然而手上的劍揮舞得卻愈發快了，眼神中含著冷意，需盡快解決了這些人，他才能去幫殷承衍……
而殷承衍如今的情形的確有些焦灼，但也在預料之中。
果然，上次試探時與他對上的，并不是法器的全部力量，現如今被他牢牢困住，法器才顯露出全部的力量。
不過已經是回天乏力了。
殷承衍將它困住的確耗費了所有力量，不過……誰說只能靠自身的力量了。
殷承衍心念一動，下一瞬，一枚深灰色圓珠浮現在身側，正是地獄珠。
他的目光落在地獄珠上，能感受到地獄珠上有股奇異的力量在不停生長，雖然還是只占了極小的一點區域，但其中蘊含的氣息，卻十分可怖。
同時，殷承衍也在緩緩收攏著靈氣，縮小法器的活動范圍。
法器則不停掙扎著，速度飛快，連殷承衍都無法看清，不停碰撞在四周的靈氣牢籠上，一下一下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殷承衍巋然不動，神識探入了地獄珠中，牽引出了那股奇異的力量，那股力量被控制著化作一個鋒利的箭矢，尖頭泛著寒光。
將力量牽引出來的瞬間，周圍的溫度仿佛都降了許多，莫名的死寂氣息蔓延開來。
下一瞬，寒芒倏然劃破夜空，直沖靈氣牢籠而去！
箭矢碰撞上法器，立刻掀起了一陣巨大的靈氣波動，然而這波動尚未蔓延出去就戛然而止。
殷承衍看著他從地獄珠中引出的那股力量，將掀起的靈氣波動吞噬掉，隨后隱隱傳來了輕微的“呲”聲。
定睛一看，卻是那股力量在吞噬了靈氣波動之后，緊接著開始從箭尖處消融著那個法器。
而殷承衍也終于看清了那法器的模樣，倒是未曾想到，那法器居然是一籍模樣，與劇情書有些相似。
然而，不等殷承衍細想，他腦海中忽然傳來針刺般的劇痛，手掌猛然攥緊，額上冒出陣陣冷汗。
他抬眸看向不遠處，地獄珠的力量正在慢慢侵蝕著法器，像是夜幕降臨一般，一點點地將那籍抹去。
殷承衍的手指一點點張開，再緩緩合攏，隱入夜色之中的巨大牢籠立即以極快的速度縮小，將法器連同那枚箭矢完全籠罩。
他表面看起來尚可，實則神識已經幾乎要在腦海中炸開。
喉間傳來腥甜的癢意，殷承衍眼神中劃過一抹狠意，猛地將包裹著法器的靈氣牢籠拽了回來，放入自身的空間之中。
隨后，便克制不住地悶哼了聲。
祭壇上，楚星禹心中莫名一顫，立即抬眸看向殷承衍的方向，目光恰好觸及他唇角溢出的一抹鮮紅。
腦中轟然一聲，楚星禹兩指并起于斷痕劍上抹過，受了精血的劍身氣勢猛然一漲，直接挑飛大長老的武器，刺向他的心口處。
關鍵時刻，大長老十分果決地側了下身，整條手臂被削了下來，用自己的手臂換了一條命。
隨后，他眼神陰狠，猛地甩出一物觸動了廣場上的一根盤龍柱。
“咔嗒”一聲，腳下的地面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楚星禹心中不妙預感油然而生，直接抓住身旁人的手臂，猛然將人甩了出去。
不遠處，殷承衍眼前微微發黑，神色卻仍然冷靜，感受著腳下傳來的震動，欲強行積蓄靈氣離開時，忽然聽到楚星禹的聲音。
他立即抬起手，下一刻便被楚星禹攥緊了手腕拉上了傀儡仙鶴。
坐上傀儡仙鶴剛飛出不遠，身后猛然響起震耳欲聾的巨響，響徹整個明月城。
殷承衍俯在楚星禹肩頭，看著身后一片狼藉的城主府，微瞇了下眼。
大長老，的確夠狠。
待離開一段距離后，殷承衍借著楚星禹的支撐勉強站立，略頓了下后，又直接放任自己倒在楚星禹身上。
悶咳了幾聲后，道：“只是脫力了，并無大礙。”
楚星禹眼含心疼，抿著唇幫殷承衍擦去唇邊的鮮血，一邊從天靈戒取出療傷丹藥一邊道：“衍哥你先別開口說話了，靠著我恢復下靈氣。”
殷承衍吞下丹藥，感受著體內逐漸充盈起來的靈氣，輕輕點了點頭，靠在楚星禹肩頭，唇角微勾了起來。
過了會兒，他忽然想起一事，微微側首在楚星禹耳畔道：“你父親……”
他勉強收了那法器之后，已經無力關注祭壇上的情形，也不知情況如何。
楚星禹聞言，略頓了下，然后默默控制著傀儡仙鶴換了個方向，抬手摸了摸鼻尖：“方才情況緊急，我直接將他送出了城主府，應該還在明月城內……”
殷承衍觀他神色，心下頓時了然。
約莫是他頭一回在楚星禹面前受傷，楚星禹一時心急，導致將其他事給忘了……
他握住楚星禹的手，輕聲道：“我暫時無法動用神識找人，只能勞煩小禹你了。”
楚星禹聞言，眸中心疼之色更甚，道：“我還記得大概的方向，衍哥你不用擔心。”
話落，他的神識立即朝前方蔓延過去。
所幸，對方并未自行離開。
殷承衍和楚星禹找到人時，對方似乎也正在等著他們。
傀儡仙鶴太過顯眼，剛一出現立即便吸引來了大量的目光。
見人無事，楚星禹暗暗松了口氣，猶豫了下不知如何開口，最終只道了句“上來”。
等他上來后，傀儡仙鶴雙翅一振朝著明月城外飛去。
今晚大長老看到了他們的相貌，明月城已是不能留了。
對方疑似楚星禹的生父，殷承衍在他上來后，便已從楚星禹身上離開，盤膝端坐默默運轉功法恢復傷勢。
而楚星禹也不知如何開口。
仙鶴上沉默了片刻后，楚景黎率先開口：“多謝兩位道友相救，在下楚景黎，實不相瞞，我不知為何突然出現在此處，不知道友可否告知這是哪里？”
殷承衍與楚星禹相視一眼。
楚星禹輕咳了聲：“……”
觀他神色，殷承衍唇角微揚了下，隨后正色回道：“這里是南墟明月城。”
“南墟？”楚景黎神色驟然一變。
見狀，殷承衍心中有了猜測，看來尹青語對楚景黎說過自己的來歷……
略思忖了下，他問道：“不知道友可知圣地的前任圣女尹青語？”
聽得“尹青語”三個字，楚景黎瞳孔微縮了下，頓了頓后道：“你們為何問起尹青語？”
殷承衍執起身旁楚星禹的手，在楚星禹似有所覺的眼神中，對楚景黎道：“如果我說，我的道侶正是尹青語的兒子……”
“不可能！”
話未說完，就被楚景黎打斷，他語氣急促，想到對面兩人救了他便耐著性子解釋道：“青語年歲不過二十余，斷然不會有道友這般大的孩子。”
殷承衍看向了楚星禹，眸中含了些笑意。
楚星禹：“……”
他深吸了口氣，目光直直看向楚景黎：“你可還記得，你與尹青語有一個孩子？”
聽楚星禹提及孩子，楚景黎按了下額角，仿佛才想起來這部分記憶似的：“對，我和青語有個孩子，為什么我忘了……孩子的名字還是我和青語一同起的，叫……”
“叫楚星禹。”楚星禹道。
掠奪氣運
他話音剛落, 楚景黎忽然面露痛苦之色。
“對，星禹……我和青語的孩子……”楚景黎只覺得頭一陣陣的脹痛，“我怎么會忘了……”
見狀, 殷承衍和楚星禹兩人一驚。
楚星禹立即取出瓶安心靜神的丹藥，讓楚景黎服下，并讓他莫要再想。
鑒于此，兩人也不敢再問，唯恐再刺激到楚景黎。
暗中，卻是用神識交流起來。
“許是死而復生的緣故, 越接近去世時的記憶，越忘的多……”殷承衍說著, 握著楚星禹的手, 與之十指相扣掌心緊貼。
掌心傳來的溫熱傳入楚星禹手中, 楚星禹神色緩和些許, 嘆了口氣回道：“看來，只能等見到母親再說了。”
楚星禹沒有發現，他如今稱呼尹青語已經十分自然。
殷承衍倒是留意到了他的變化, 不過他卻覺得這反倒是一件好事。
他自己的親緣早已不指望, 此時看著楚星禹的父母再次出現, 心中隱隱為楚星禹高興。
然而，他們兩人不問，吞下丹藥之后的楚景黎卻忽然開了口，問殷承衍：“你方才說，你的道侶是青語的孩子？”
說這話的同時, 他的目光落在楚星禹的身上。
殷承衍察覺到身側的人微微僵了下, 不動聲色點頭道：“我方才的確這么說。”
話音剛落，便聽到身側傳來一聲輕哼, 與極輕的嘀咕聲：“你不是不信嗎，還問什么問……”
楚景黎：“我想起來了一點，我好像是……死了……具體記不太清，只隱約記得我躺在床榻上無法動彈身體漸冷之際，我和青語的孩子俯在床邊哭得撕心裂肺……”
聞言，殷承衍若有所思看向了楚星禹，孰料，楚星禹卻是一臉疑問。
楚星禹：“？？？”
楚星禹：“你根本沒想起來吧？”
這下，輪到殷承衍眼中露出疑惑了。
不等他開口，楚星禹低聲解釋道：“我才沒哭得撕心裂肺，他肯定沒想起來，說不定根本不是我爹……”
殷承衍聽得出來，楚星禹前面說的話為真，最后一句卻是違心之言。
否則，便不會用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與他說這番話了。
“你真的是星禹……”楚景黎神色一變，看著楚星禹的眼神微微復雜，不甚明顯的慈愛中摻著些許回憶。
楚星禹立時反應過來：“你試探我？”
殷承衍也明白過來，楚景黎的確想起了某些事情，但并不能確定眼前的人是他和尹青語的孩子，因而用了半真半假的話，來試探楚星禹。
看著楚星禹眼中流露出的憤憤之色，殷承衍唇角卻微微彎了下。
因著這一番試探，父子相認的畫面少了許多感動，楚景黎神色認真地道了歉，楚星禹的氣憤頓時便泄了個干干凈凈。
但也因為如此，兩人之間的生疏也少了幾分。
殷承衍一邊運轉功法，一邊聽著兩人的交流，落在楚星禹身上的目光柔和，不知不覺微微出神。
忽然，他察覺到兩人的目光一同朝他看了過來。
心神倏然回歸，殷承衍眸中微露疑惑。
楚星禹看出來他方才出神了，又問了一遍：“衍哥，我們接下來去何處，可還要去圣地？”
殷承衍沉吟了下：“暫且等等，我先聯系天道。”
先前，他們讓天道去禁地尋尹青語，本是為了確認是否還要潛入禁地，誰知天道回來后也沒解釋清楚。
對面，楚景黎聞言，眉心一跳：“天道？”
楚星禹：“此事說來話長……”
他先是看向殷承衍，微微笑了下：“衍哥你先聯系天道。”
然后才開始跟楚景黎解釋與“天道”有關的事情。
自然，前世一事被他跳過了。
而殷承衍傷勢已經好了一些，說起來，他的傷也頗為嚴重，乃是因為強行控制地獄珠的那股力量所致。
那股力量太過強大，以他的神識只能勉強牽引出來，但當時，殷承衍卻并不僅僅將之引出，還要用它對付那個法器。
強行催動力量的后果，便是神識耗盡暫且枯竭，體內的五臟六腑也因之受傷，需要靈氣慢慢滋養過來。
所幸，最終還是留下了那個法器。
思及法器，殷承衍終于想起來朝空間中看了眼。
最后他已經無法催動那股力量，甚至連收回都做不到，只能將之一同收入空間內。
此時看了一眼，待看到那股力量仍在緩慢侵蝕法器的力量后，殷承衍便收回了目光。
他現在傷勢未完全痊愈，暫且還掌控不了那股力量。
緊接著，殷承衍召喚起了天道。
起初并未有任何回應，這在殷承衍的意料之中，如果天道此時若是閑著，應當會直接來找他們了。
殷承衍也不急，一邊運轉功法療傷，一邊繼續召喚著天道。
約莫小半個時辰后，天道的氣息忽然縈繞在仙鶴之上。
殷承衍忽地抬眸看向楚景黎身旁，下一瞬，一個十一二歲模樣的少年突然出現在仙鶴上。
正是天道。
天道現身后直接盤腿坐下，上下打量著楚景黎，嘖嘖稱奇：“居然還真活過來了，太神奇了……”
楚景黎：“……這是天道？”
眼神中透露著明顯的意味，驚詫于天道居然是個十多歲的少年。
殷承衍頷首：“不錯，這就是天道。”
隨后，他的目光轉至天道身上，淡淡詢問：“你現在該解釋一下了。”
天道被他看著，不知不覺挺直了背，慢慢解釋起來：“我找到尹青語之后，本想直接救她出來，她卻告訴了我一件事……”
殷承衍三人認真傾聽著，終于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一切要從東荒的結界說起，結界如何出現暫且不清楚，但圣地的某任宗主，用了某種方法將九個圓盤與東荒結界連接了起來，從而掠奪東荒的氣運。
但氣運也不是那么好掠奪的，有得必有失。
圣地掠奪氣運之后，宗門實力大漲，然而沒多久，反噬也就到來了。
宗主險些暴斃，宗門弟子也大量死于非命，為了解決反噬，最終，圣地尋了一位體質特殊的水靈之體，封為圣女，借圣女體質來擋住整個宗門的反噬。
尹朔曾言，前任圣女不再是圣女后，可在門內挑選一位道侶。
然而實際上，所有的圣女和她們的道侶最終都被獻祭而亡。
而尹青語與尹朔兄妹二人，也并非是落難后被圣地撿到帶回宗門，不過是早就調查清楚后的蓄意欺騙罷了。
只因，尹青語就是水靈之體。
不過，或許是尹青語身為未來的氣運之子母親的緣故，在一次為圣地承受反噬之苦時，她冥冥之中窺到了未來之事……
提及未來之事時，天道略含糊了過去。
殷承衍和楚星禹倒是理解他的顧慮，而楚景黎也從他們的神色中看出了些什么，也沒有多問。
天道繼續講述。
尹青語窺見未來之事后，便開始暗中打聽有關氣運與反噬的事情，并做了許多謀劃，后來一次出行時，不慎被時空裂縫卷入進入了東荒。
之后，與楚景黎結識，結為道侶生下楚星禹。
“她看到了氣運之子的未來，本想留在東荒阻止某些事情發生，卻忽然得知她若是這么做會害得你們一家殞命……”天道微微停頓。
殷承衍神色不變，道出心中猜測：“是幕后那人。”
天道點頭：“就是他，但尹青語離開之前還是留下了些東西……”
說著，他看向了一旁的楚景黎，殷承衍和楚星禹也隨之看過去。
“她當時不能對氣運之子做什么，所以只能在氣運之子父親身上留下一道命蠱。”
聞言，殷承衍已然明白過來，楚景黎如今能死而復生，便是這命蠱的作用。
天道又解釋了一下尹青語如何在秘境中動的手腳，最后贊嘆道：“不愧是氣運之子的母親，她真的太聰明了！”
一旁，聽了許久的楚景黎聞言，認同道：“青語的確聰慧過人。”
殷承衍和楚星禹相視一眼，隨后，楚星禹問天道：“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可否直接去禁地了？”
“還不行，”天道卻搖了搖頭，故作高深莫測，“圣地之事尚未完全解決。”
楚星禹眉心皺起：“未完全解決？”
殷承衍略思忖了下，開口道：“東荒結界。”
他如此一說，楚星禹立即便想了起來，東荒的結界雖然已是千瘡百孔，但并未徹底破碎。
“怎么才能徹底解決？”殷承衍問。
天道：“圣地不是弄了九個圓盤嗎？把那九個圓盤埋入東荒的地脈交匯之處，氣運反哺，結界自破。”
“原來如此，倒也不難。”殷承衍道：“待我傷勢痊愈后，便可去將之取來。”
楚星禹眼中浮起擔憂：“衍哥，你傷勢如何了？”
殷承衍安撫道：“放心，并無大礙，至多兩日時間便可痊愈。”
楚星禹點頭，心中卻盤算著去附近的勢力范圍內尋一些極品的療傷丹藥。
一旁的天道神色卻是極為驚訝：“大佬，你受傷了？居然還有人能傷得了你？”
殷承衍還未開口，楚星禹看著天道仿佛想起了什么，忽然道：“你身上應該還有天地精華吧？”
聽到天地精華，殷承衍看了一眼楚星禹，微微挑了下眉。
天道只用過一次天地精華，那就是在伏龍崖下，他與楚星禹初次相識時，天道用了天地精華為楚星禹療傷。
天道則有些驚恐：“你怎么知道我有天地精華？”
他的目光懷疑地落在殷承衍身上。
殷承衍輕笑了聲，道：“我并未對小禹說過天地精華。”
最終，天道在楚星禹的威脅下，忍痛取出了一部分天地精華，一邊遞給殷承衍一邊碎碎念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么受傷的？”
天道想不出，冥玉小世界中還有能傷到殷承衍的人。
殷承衍接過天地精華，泛著七彩華光的精華流淌于他的掌中。
他輕描淡寫道：“與那個法器交手所致。”
重回城主府
不愧是天道忍痛拿出的天地精華, 甫一吸收，便立即修補著殷承衍五臟六腑的傷勢。
照此恢復速度，不到半日便可痊愈。
而天道卻神色一凜：“你與那個法器交手了？看來那老龜說的不錯, 那個法器果然深不可測，居然能傷你如此……”
天道捫心自問，他若是與殷承衍交手，受傷的一定是他自己。
殷承衍一聽，便知天道誤解了，于是緩緩點了下頭, 道：“的確威力非凡，將之收服著實費了一番力氣。”
“我就說……”天道驀地頓住, 雙眼圓瞪：“收服？！你收服了那個法器？？？”
殷承衍將手中的天地精華盡數吸收, 感受著體內傷勢的漸漸恢復, 對天道的耐心稍微多了點, “那法器現在在我的空間中，正被世界珠的力量壓制，但我傷勢未愈, 暫且無法將之取出。”
得到確定的回復之后, 天道表情興奮, 又取出一部分天地精華給殷承衍，十分大方道：“大佬你盡快療傷！”
倒是沒想到還有這意外之喜，殷承衍已經無需天地精華，他接過來不動聲色放入了空間中。
隨后，略微思索了下。
依天道所言, 他們需要先解決東荒結界一事, 才能去圣地將尹青語救出來。
思忖之后，殷承衍對楚星禹道：“小禹, 我們尋個隱蔽之處待上半日，待我傷勢痊愈再回明月城取那幾個氣運圓盤。”
楚星禹點頭，恰好附近便是一處深林，便控制著傀儡仙鶴落入林中。
落地之后，眾人依然在傀儡仙鶴上坐著。
殷承衍則布下一個簡單的遮掩陣法，將傀儡仙鶴與他們的身形一同掩去，隨后便盤膝端坐運轉功法，盡力療傷。
在他療傷時，天道忽然一拍腦袋：“差點忘了一件事……”
他朝楚星禹伸出手，握起的手掌中攥著一根似玉非玉玲瓏剔透的紅色之物，像是火焰中炙烤許久的鐵棍。
楚星禹見到這物，眼神微詫：“你如何拿到的這個東西？”
天道手中所拿的，正是解開楚星禹體內第八層封印的地級靈物，玉云煙。
天道：“去圣地的時候順手便取來了，正好那法器也沒了，直接給你也沒什么問題。”
“多謝。”楚星禹從他手中拿過玉云煙，鄭重道了句謝。
天道驕傲地抬了抬下巴，眼中透著被感謝后的高興。
楚星禹看了下殷承衍，隨后將玉云煙緊握住，盤膝而坐吸收起地級靈物的力量，來解開他體內的第八層封印。
殷承衍和楚星禹一個療傷，一個嘗試解開封印，剩下的楚景黎和天道面面相覷了下后，楚景黎輕咳了聲，眼神中帶了些期待問：“青語可有讓你帶什么話給我？”
“沒有啊。”天道大大咧咧道。
楚景黎：“……”
他幽幽嘆了口氣，默默閉上眼開始修煉。
雖說死而復生之后，他的修為也高了不少，但之前居然還需要兒子來救他，楚景黎覺得欣慰的同時，也下定主意好好修煉。
徒留天道一人，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最后無聊地托著下巴等著。
半日時間一晃而過。
殷承衍兩人潛入城主府時已是深夜，祭祀亦耗費多時，直到最后爆炸之時，天色已然微亮。
此時已是將近正午時分，日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投射出一塊塊光斑。
殷承衍傷勢盡數痊愈
后，便收起功法睜開雙眼，隨后立即看向了身側的楚星禹。
先前雖然在療傷，卻也聽到了些許楚星禹與天道的交談。
楚星禹手中的玉云煙已經被完全吸收，顯然此時已經到了最后一步，利用玉云煙的力量對抗九芒星陣中的第八個深藍色光團。
仔細看了下楚星禹的神色后，殷承衍微微放下心來。
看來，這次無需他出手相助。
殷承衍心中不免也生出淡淡的惆悵。
他盯著楚星禹看了許久，終于忍不住靠近將人輕輕攬住，氣息接觸的那一瞬間，殷承衍心口處緩緩溢散出一種莫名的滿足感。
不消多時，楚星禹便能解開第八層封印，而解開最后一層封印的靈物……并不在南墟。
不過，被隔界山阻隔的也唯有東荒罷了，其他地域并無隔界山阻攔，倒是不難拿到。
思索時，殷承衍忽而感受到楚星禹氣息一震，下一刻，修為開始飛速上升。
與此同時，殷承衍看了眼被楚星禹周身威壓沖撞得顫顫巍巍的陣法，隨手取出幾塊靈石丟在各處，加固陣法。
楚星禹的修為很快晉升至開光境，之后才緩慢下來。
劇情中，楚星禹修煉至開光境，本應是許久之后，如今卻將修煉時間縮短頗多。
一方面，是少了重活一世的緣故，而另一方面，則……是雙修功法的效用。
楚星禹尚且在穩固修為時，對面的楚景黎先睜開了眼，一睜眼就看到親密靠在一起的兩人。
“……”
楚景黎重重咳了兩聲，以作提醒。
殷承衍心中遺憾，慢吞吞放開楚星禹，轉而握住了他的一只手，十指相扣，掩于兩人寬大的衣袖之下。
隨后心念一動，控制著傀儡仙鶴往明月城內飛去。
殷承衍本還以為會碰到圣地來追他們的弟子，但一路上格外風平浪靜，仿佛昨晚無事發生一般。
傀儡仙鶴飛至明月城外時，楚星禹恰好也睜開了眼。
“我和小禹去將圓盤取來。”殷承衍拉著楚星禹起身。
楚星禹制止了想要一同前去的楚景黎：“爹，你和天道在這里等我們就行，我和衍哥去去就來。”
語氣輕松，仿佛是去茶樓喝口茶，而不是去取陷入敵手的重要之物。
兩人踏入明月城后，發現明月城此時極為混亂，隨意一聽便能聽到修士討論昨晚那聲巨響的聲音。
殷承衍和楚星禹大概聽了一耳朵，并未聽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于是便遮掩了身影氣息，迅速朝城主府過去。
城主府表面上看還是和之前一樣，因此其他修士探查不出更多有用的消息。
殷承衍兩人輕車熟路地潛入城主府，來到了祭壇所在的位置。
經過昨晚的爆炸之后，此時祭壇已經是一片狼藉，地面上碎石遍布，盤龍柱倒塌，唯有那個祭壇不知是什么筑造，依然完好無損。
而祭壇周圍，八個圓盤仍然嵌入地面之中。
不過，殷承衍和楚星禹卻沒有貿然出手將之取走。
只因，這廣場周圍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平靜。
表面上空無一人，實則不僅在暗處藏了許多修士，祭壇周圍也被布下了多重陣法。
不過，并沒有大長老的氣息。
楚星禹看向了殷承衍，眼神透露出詢問。
殷承衍略思忖下，神識道：“直接硬闖。”
聞言，楚星禹揚了揚眉，似乎有些驚訝。
殷承衍解釋道：“若一步一步解開陣法，也需時間，倒不如直接硬闖。”
楚星禹恍然明白，點了點頭。
隨后，兩人對了個眼神，下一刻身影一閃便出現在了祭壇前方。
或許是沒想到他們還真敢再回來，兩人身影顯現之際，暗中藏身之人似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殷承衍直接抬手，一道道黑色靈氣魚貫而出，各自攜了一塊圓盤回歸。
圣地中人終于反應過來，祭壇周圍的陣法倏然亮起。
然而不等他們松口氣，一道凌厲劍光忽然憑空劃出。
“咔！”
巨大的碎裂聲響起，楚星禹這一劍直接將一層陣法震碎。
與此同時，殷承衍已經順利將八塊圓盤收進空間之中，最后，連那個秘境也一并收了進去。
見狀，楚星禹手中的劍更快了，一下下劈砍在陣法上，仿佛劈在了圣地中人的心中。
有人眼中生出退縮之意，但礙于大長老的命令不得不繼續留在此處，心中卻暗自嘀咕著一會絕對不要出去與這兩人交手。
這也就導致了，殷承衍和楚星禹破陣而出時，圣地出來阻擋他們離開的不過十數人而已。
沒有大長老，也沒有開光境的修士在，眼前這些修士讓殷承衍兩人連出手的欲望都沒有，直接無視了他們，然后一同朝著城主府外而去。
他們前腳剛離開城主府，后腳便看到匆匆趕回來的大長老。
但殷承衍和楚星禹用了世界珠遮掩，光明正大地從他眼皮子底下離開了城主府。
殷承衍回首看了眼神色凝重的大長老，一邊手臂空蕩蕩的，乃是楚星禹所致，而他周身的氣息也十分萎靡，顯然昨晚的爆炸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片刻之后，巨大的傀儡仙鶴在明月城外不遠處騰空而起，不一會兒便飛出去極遠。
“回東荒。”
仙鶴之上，殷承衍淡淡道完這句，話落便察覺到身上落了一道存在感頗強的目光。
他看向莫名盯著他看的天道，問：“何事？”
天道隱隱興奮道：“大佬，你傷勢盡皆痊愈了吧……”
聞言，殷承衍立即明白過來。
連楚星禹也看著他，露出了微微復雜的目光：“衍哥，那個法器……”
殷承衍神識探入空間中，隨后頓了頓，才將那法器緩緩取出。
取出法器并不費力，麻煩的是那道正在侵蝕法器的地獄珠的力量。
片刻之后，一籍模樣的法器出現在眾人面前。
法器外形是書籍，材質像是玉石，表面微微亮著瑩潤的光澤。
然而此時，上面卻有一股力量在不停地侵蝕著法器，已經有一部分被黑色覆蓋。
天道一看到那股力量，后背直冒冷汗，猛吸了口氣震驚道：“這是什么力量，我怎么有種莫名害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