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分別
出發(fā)當天, 曉把自己的小本本塞給了甚爾。
甚爾打開看了一眼,頓時覺得眼前一花,仿佛猝不及防被一坨天書砸中了腦殼。
就見巴掌大的小本子上, 正密密麻麻寫著他看不懂的文字, 每一段文字旁邊都用片假名標記了讀音, 下方寫著翻譯,還按照常用頻率進行了分類,赫然是一個臨時手寫出來的翻譯小手冊。
“我都確認過了。”曉讓甚爾千萬把小本本拿好, 別弄丟了, “里頭都是些?常用用語, 萬一找不到翻譯, 你就按著上頭的念。”
甚爾頭腦爆炸, “這是你?這兩天寫的?”
大概翻了一下,竟然有將近二十頁。
“時間不夠,只勉強死記硬背了一些?語法。”曉覺得這沒什么?大不了的,見甚爾還是一臉茫然的樣子, 便指著最上頭那句葡萄牙語給他示范了一下, “像是這個, 你?得怎么?念……”
陌生的語言從曉嘴里略微艱澀地?說出,雖然不夠標準,但?若是有能聽得懂葡萄牙語的人在一旁, 必定能明白其中的含義。
“明白了嗎?”曉見甚爾聽著聽著又神游天外了, 不滿地?搖了搖他的腦袋, “為了以防萬一, 前面?我也?寫了英文版的, 之?后你?都要看一遍哦,至少在遇到緊急情況的時候知道去哪里找答案。”
開卷考試基操!
甚爾:“……”
說實話, 他有點被震撼到了。
學?習一門語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他們這個時代,普通人家想要從頭學?一門全?新的外語,最有效的方式是報補習班,如果想要自學?,只能買相應的教材,然后跟著附贈的碟片一點點訓練,遇到問題更是無處可查。
但?曉只用了兩天,就從一個葡萄牙語新手?,迅速進化到了運用其遣詞造句的階段,還寫出了這樣一本為甚爾量身?打造的翻譯小手?冊。
雖然很粗糙,但?這背后不知道她看了多少教材,翻了多少遍字典。
而且她這兩天還要上班!
第一次直面?天才?的學?習效率的甚爾整個人都懵住了。
曉沒察覺到甚爾的異樣,還在檢查他的行李,“藥箱里的藥都帶齊了嗎?護照呢?簽證呢?”
甚爾回過神來?,連忙將小本本收起來?,打斷曉的忙碌,“那些?事?情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曉皺眉。
甚爾直接朝她張開手?臂。
此時他正站在玄關(guān)里,小小的玄關(guān)在他張開手?臂之?后更是被占得滿滿當當,腳邊放著他的行李,肩上還背著一個背包,儼然一副要遠行的模樣。
就在這一瞬間,曉突然反應過來?,他真的要走了。
一個箭步撲了上去,曉踮起腳尖,才?勉強環(huán)住他的脖子。
甚爾蹲下身?子,雙手?環(huán)住曉的膝蓋,將她整個抱了起來?。
“這個比較重要吧。”甚爾仰頭望進碧綠色的汪洋,勾起嘴角,“我的最后幾分鐘,你?要浪費了嗎?這位女士。”
當最后的稱呼說出口?時,他仿佛又成為了那位游刃有余的貼心牛郎,但?如今,從花團錦簇的牛郎店到小巧溫馨的小家,能夠讓他抬眼相望的女士,只剩下眼前唯一的一個了。
視角突然升高,但?曉已經(jīng)習以為常,雙手?輕輕攀在甚爾寬厚的肩膀上,低垂下來?的眼眸中氤氳著濃濃的不舍。
“真的要走了啊。”她喃喃道,似乎只是不自覺地?低語。
甚爾聳聳肩,“工作。”
“好吧。”尾音帶著些?許自己都不知道的委屈,曉依依不舍,“快點回來?哦。”
甚爾神色一緩,眼底卻閃過一絲心疼。
他見不得這份委屈。
可他必須去。
“會很快回來?的。”
到港口?的時候,酒吧的大家都在,一群人圍著老板不放心地?嘮叨。
這次委托是酒吧有史以來?最大的單子,為了穩(wěn)妥起見,老板決定與他們一同上路。
“店長,遇到什么?事?你?就躲起來?,推他們倆上去就行,千萬別出手?,知道嗎?”入鹿擔心不已。
“沒錯,店長你?上去就找最佳躲藏點。”
“沒事?最好別出艙。”
老板堅定搖頭,“那怎么?行呢。”
一個多月會憋死的。
“酒精禁止。”姬奈雙手?抱胸,臉色可怕,“你?最好別讓我知道你?在這段路上碰酒了……一滴也?不行!”
老板自然連連答應,乖巧不已,“當然。”
就在這時,默默站在人群最外頭的鬼塚注意?到了甚爾,抬手?打了個招呼,“來?了。”
甚爾走上前,點頭,“出發(fā)吧。”
鬼塚不知發(fā)現(xiàn)了什么?,多看了甚爾一眼,笑道:“怎么??舍不得?”
表情很沉重呢。
甚爾沒回答,轉(zhuǎn)身?率先踏上甲板,“別耽擱時間了。”
此次他們乘坐的是一艘巨大的載貨貨船,放眼望去,甲板幾乎有半個足球場那么?大,上面?疊滿了裝滿貨物的集裝箱,周圍還有不少船員走來?走去,正在做最后的啟航準備。
當然,他們負責保護和運送的貨物,自然不是這些?掩人耳目的產(chǎn)品。
“這里是你?們的床位。”船長將他們?nèi)藥У酱搩?nèi)部的一個小房間里,“抱歉,咱們這里可不是那群老爺們的游艇,只剩下這里能用了,湊合吧。”
房間非常逼仄,四面?都是鐵皮,沒有窗戶,一邊并排擺放著兩個上下鋪,一邊則是幾個鐵皮衣柜和一套桌椅,中間過道只能勉強走兩個人,天花板上的燈忽亮忽滅,半晌才?終于?穩(wěn)定下來?。
“洗澡房和廁所在走廊盡頭。餐廳在負三層。平時晾衣服就在甲板上。之?后有什么?問題再來?找我,我就在船長室。”
好言將船長送走,老板轉(zhuǎn)頭就見甚爾已經(jīng)將行李放在了靠內(nèi)里的下鋪上,緊接著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俯下身?從床底下掏出來?了三個空盆子,這顯然是為他們特地?準備的。
鬼塚把肩頭的背包甩到甚爾的上鋪,又把手?中的手?提包放在隔壁的下鋪床上,示意?老板在那兒坐下。
老板看了看眼前簡陋的環(huán)境,嘴角向下一撇,一臉不情愿地?搖頭嘆氣,一邊走到床邊坐了下來?,一邊苦哈哈道:“這下可有苦頭吃咯。”
甚爾也?轉(zhuǎn)身?坐在了床邊,先從背包里掏出了一個東西放在了床頭。
鬼塚爬上了上鋪,老板好奇伸頭過來?看了一下,“什么?啊?”
然后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相框。
照片里面?目含笑的女人是誰,根本無需多言。
老板嘖嘖了兩聲,搖頭晃腦地?躺下,“真好啊~這就是青春啊。”
這時鬼塚看了一眼手?表,低頭朝老板道:“店長,該吃藥了。”
“啊,對,還有這件事?。”老板懶懶散散地?翻了個身?,“一會兒再吃吧。”
鬼塚二話不說翻身?下床,從老板的包里翻出藥瓶倒出藥來?,摁著老板吃了下去。
被迫咽藥的老板更加萬念俱灰了。
甚爾瞥了眼隔壁的戰(zhàn)況,“病秧子老實待在陸地?上就是,添什么?麻煩。”
說什么?為了穩(wěn)妥,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有跟上船的必要吧。
打又不能打,還能干什么??
“難得有客戶能解決護照問題,這不是得抓緊機會嘛。”老板躺尸,“順便我也?很好奇,精靈是什么?樣的。”
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甚爾挑了挑眉,“怎么?,你?出不了國??”
老板擺擺手?,“黑戶,黑戶。”
“這方面?確實比較麻煩,但?其實是他自己懶得弄而已。”鬼塚面?無表情地?戳穿老板的真面?目,見藥已經(jīng)被按時地?灌進了老板的嘴里,他便繼續(xù)收拾起自己的行李來?,“弄太多次了,他不耐煩了。”
甚爾:“哦?”
弄太多次了?
“好啦好啦,我們來?說說我們的貨物吧。”老板翻身?坐起,“甚爾君,怎么?樣?”
在過來?住所之?前,他們已經(jīng)去底下的倉庫里檢查過一遍貨物的狀況了。
甚爾聞言便也?沒繼續(xù)問下去,“如你?所料,這東西丑寶也?沒辦法吞下去。”
愛子取的名字,已經(jīng)徹底流傳于?酒吧。
丑寶很委屈,可惜沒有蟲權(quán)。
“不然也?不用我們這么?麻煩地?走一趟了。”老板聳聳肩,“而且還那么?大個,那么?顯眼。”
上飛機都不成。
“不管怎么?說,接下來?的一個月就剩下我們這三個臭男人過日子咯。”老板摸了摸床鋪,碰到了一手?灰,頓時嫌棄地?皺了皺鼻子,“快點到目的地?吧。”
而此時在岸邊,眼見著貨船漸漸遠去,酒吧的大家也?相攜著打算離開了。
“幸男。”愛子見幸男還不走,奇怪回頭,“你?干嘛呢?”
幸男等的就是這句話,當即拽住愛子,“千鶴是不是要住院了?”
自從上次曉來?探望過千鶴,并給她們留下了她的聯(lián)系方式之?后,大家很快就做好了決定,要將千鶴送到曉工作的醫(yī)院去接受手?術(shù)治療。
“是啊。”愛子一說起這個,臉色又帶上了幾分愁容,“希望千鶴醬能夠一切順利。”
走在前頭的姬奈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當即回頭警告幸男,“你?不要去搗亂。”
“我沒有!”幸男立馬否認,但?又馬上心虛地?垂下了頭,“我就是……我就是想去探望一下嘛。”
幸男和千鶴年齡相仿,平時關(guān)系也?不錯,愛子便也?沒有多想,“那你?可不能又帶著千鶴醬出去搗蛋了哦,曉說了,她需要多休息。”
幸男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他冤枉。
明明每次搞事?都是千鶴的主意?,但?大人們總是不相信,都以為是他慫恿的。
天知道,他根本就打不過她!
往事?不堪回首,幸男已經(jīng)放棄爭辯了,“所以,那個醫(yī)院在哪里啊?”
這才?是他的重點!
現(xiàn)在負責千鶴的醫(yī)生,可就是甚爾的女朋友。
幸男眼底閃過一絲精光。
能夠治住天與暴君的女人……手?段一定非常高明。
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
第52章 大姐頭和小弟
當幸男找到千鶴的時候, 她正一個人待在病房里,無聊地切窗外的樹葉玩。
小小的手指在空氣中豎起,彷若只是漫無目的地亂晃, 外頭靠近病房的大樹上, 一片片樹葉便隨著她手指晃動的頻率, 被無形的刀刃折斷了根,飄飄然從樹上滾落,仿佛一場淅瀝瀝的綠色小雨。
“千鶴!我來看你啦!”幸男猛地推開病房門, 興沖沖地左右觀察了一遍病房內(nèi)部, 卻沒?發(fā)現(xiàn)目標, “怎么就你一個人?沒人陪你啊。”
千鶴一臉無聊地躺在病床上, 還在切樹葉, 看?上去并不想理他。
見此幸男也?不意外,回身把病房門關(guān)好,一個箭步?jīng)_到病床旁,“我給你帶了糖果?!”說著就把背后的背包取了下來, 一股腦地往床鋪上倒了倒, “是我特地買的。”
五顏六色的糖果?在病床上鋪開, 千鶴也?終于被堆在腿上的糖果?吸引了注意力,她收回指尖的咒力,從糖果?堆里扒拉出綠色的蘋果?味軟糖, 毫不客氣地塞進嘴里, “算你有眼色。”
收了保護費, 大姐頭接下來就要負責帶小弟去征服世界了。
“曉醫(yī)生的辦公室就在那邊。”身上還穿著病號服, 千鶴帶著幸男拐到走?廊轉(zhuǎn)角處, 伸出小腦袋,指了指對面的房間, “我已經(jīng)偵查過了,絕對沒?錯。”
幸男不明覺厲,他的個頭比千鶴還高半個,但此時卻對她言聽計從,“那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那可是禪院甚爾的女朋友也?!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就這么走?過去的話,立馬就會被發(fā)現(xiàn)的!
千鶴一臉淡定,“她不認識你,你走?過去就是。”
幸男大驚,“就這樣?”
會被殺的吧。
千鶴當即跳起來敲了一下幸男的腦袋。
“膽小鬼。”千鶴不屑,“被發(fā)現(xiàn)了又怎么樣?”
幸男捂住腦袋,可憐巴巴,“我,我知道了啦。”
他只是對精明的女人有心理陰影而已。
在幸男的印象中,能?夠待在強者身邊的女人,無一不是外表鮮亮的毒花,漂亮卻又陰毒,就像是吸血鬼,前一秒還溫情脈脈,下一秒就能?冷血地將你的血毫不留情地抽干。
暴風雨里養(yǎng)不出溫良的花,被剝奪了尊嚴的女人想要活得痛快,似乎只有為自己穿上毒衣這一條路可走?。
就像他的姐姐一樣。想起那雙冷漠的雙眼,幸男搓了搓臉,大步往辦公室大門走?去。
走?廊上人來人往,沒?有人注意到他,千鶴就跟在他的身后,瘦瘦小小的仿佛被迫被拉出病房的無助小可憐。
“就是這里吧。”幸男小心地趴在門框上,往里頭探了個腦袋,“哪一個啊?”
“最漂亮那個。”千鶴雙手抱胸,淡淡說道。
“漂亮?”幸男渾身一震,對蛇蝎美人的恐懼再?次涌上心頭,腳下不由地退后了一步,轉(zhuǎn)頭就想撤退,“要不還是算了……”
然后就被千鶴一巴掌推進了辦公室。
“哇!”猝不及防地被推,幸男一個不留神,直接摔進了門內(nèi),重重地跌倒在地。
“誰?!”門口的動靜在瞬間吸引了辦公室里所有醫(yī)生的目光。
坐在最后頭的曉注意到了跟在后頭進來的千鶴,當即驚訝地站了起來,“千鶴,你怎么來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千鶴嫌棄地瞥了眼趴倒在地的幸男,一抬頭,一雙大眼睛里又只剩下了無辜和茫然,指著幸男說道,“是他要過來的。”
幸男:“……”
大姐頭你怎么把我賣了!
千鶴:你又沒?讓我保密。
“嗯?”曉奇怪,周圍的醫(yī)生見是曉的病人,便也?收回了探究的目光,“是千鶴的朋友嗎?”
眼見著曉靠近了過來,幸男當即從地上蹦了起來,連退三步,“你你你,你不要過來!”
這就是禪院甚爾的女朋友?幸男瞪大了眼睛。
也?……不是很漂亮啊。他眨了眨眼。
跟他想象中的濃妝艷抹完全?不一樣。
曉被幸男的反應嚇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千鶴的朋友,大概也?是孤兒院的孩子,估摸著有些怕人,語氣也?不禁輕柔了下來,“來找我的嗎?是有什么事嗎?”
幸男一時卡殼。
千鶴見此人小鬼大地嘆了口氣。
“他是甚爾哥哥的腦殘粉。”千鶴一副真?拿他沒?辦法的表情,“他想知道你是什么樣的。”
幸男:“……”
“我,我沒?有這么說過!!”幸男惱羞成?怒。
誰是那個家伙的腦殘粉啊!他只是……他只是……好奇用什么方法才能?讓禪院甚爾聽話而已!
對!沒?錯!他只是想要來學習控制禪院甚爾的手段而已!就是這樣!
“啊……”曉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一時之?間愣住了,不過在短暫的不知所措之?后,她馬上就反應了過來,眼睛一亮,頗有些興奮,“是甚爾的小粉絲啊。”
儼然一副找到同好的表情。
“你是怎么認識甚爾的啊?”
“覺得他很帥吧。”
“也?難怪。”曉笑呵呵,“他是很帥的,男孩子也?會這么覺得吧。”
在曉的頻頻追問中,幸男連連后退,額頭冒汗。
什……什么啊……這個女人。
別假裝一副很高興的樣子啊!
千鶴對幸男這副窩囊的模樣一點看?不下去了,“醫(yī)生,我很無聊,一會兒可以去樓下逛逛嗎?”
“啊,可以是可以啦,但是……”曉頓時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摸了摸千鶴的腦袋,“今天?沒?有大人來陪你吧。一個人還是太危險了。聽話,等到愛子姐姐來了,再?讓她陪你去吧。”
千鶴頓時撇了撇嘴,不滿道:“曉醫(yī)生陪我去也?可以啊。”
突然看?見大姐頭開始撒嬌的幸男大吃一驚。
“抱歉啊,千鶴。”曉面露歉意,“我還有工作,等到閑下來了,再?來跟你玩,好嗎?”
千鶴只好不情不愿地答應,“那好吧。”
然后轉(zhuǎn)身就拉著幸男跑下了樓。
“等等!”幸男一臉懵逼,奈何根本拽不住,“她剛剛不是說你不能?自己下樓嗎!”
“笨蛋!”千鶴恨鐵不成?鋼地回頭瞥了幸男一眼。
“她剛剛明明說的是她現(xiàn)在沒?空!”
也?就是說,她不在病房,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啦!
幸男:“……”
這就是女人之?間的戰(zhàn)爭嗎!
成?功從大樓逃離,千鶴溜溜噠噠地到處亂晃,幸男唯恐她出什么事自己又被抓出去頂鍋,只好亦步亦趨地跟著。
一邊忍不住跟她探討,“喂,那個……那個什么的女朋友,她的真?面目到底是咋樣的啊。”
“什么真?面目?”千鶴決定要把沒?見過的地方都逛一遍。
“當然是她的目的啊。”幸男理所當然,一副有經(jīng)驗的模樣,“她靠近禪院甚爾做什么?就算是想要尋求庇護,也?太大膽了吧……不過看?上去手段確實不一般。”
竟然還裝得挺像那回事的……連甚爾都被她迷得團團轉(zhuǎn)啊。
千鶴回頭奇怪地看?了幸男一眼。
“你不知道曉醫(yī)生是個沒?有咒力的普通人嗎?”
不僅是酒吧里的大家,孤兒院里的大家都知道啊。
他們還立下約定,要為甚爾哥哥保守秘密呢!
幸男一愣,“啊……欸?”
“你不知道?”千鶴驚訝。
然后她恍然大悟,“哦,你被排擠了。”
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就你不知道,可不就是被排擠了嘛。
“不是!”幸男當即大喊著否認,“我才沒?有被排擠呢!”
“只是……”他一臉茫然,也?不知道在糾結(jié)什么,看?上去好像很難接受這個現(xiàn)實,“禪院甚爾的女朋友竟然是普通人?”
仔細想想他好像也?不是沒?有聽到過這件事,但是他似乎根本沒?有留心,就好像是聽到了太過匪夷所思的事情,下意識地根本就沒?有當真?。
“禪院甚爾的女朋友是普通人!”半晌,幸男終于反應了過來,“天?啊,那她得多嚇人啊!”
這都能?騙取信任?那可是天?與?暴君!
千鶴死魚眼,“曉醫(yī)生不知道咒術(shù)界的事情,也?不知道甚爾哥哥的事情,你以后要在她面前保密哦。不然甚爾哥哥會打死你的。”
幸男:“哦哦……啊?”
千鶴嘆氣,回頭一個起跳。
“哎喲!”又被敲腦瓜子的幸男抱住腦袋,“干,干嘛啊!”
千鶴唉聲嘆氣,“沒?救了,死刑吧。”
幸男:“……”
所以到底怎么了嘛!
等到幸男遲鈍的腦袋終于反應過來甚爾的女朋友是個弱雞普通人而且并不知道咒術(shù)界也?不知道甚爾在咒術(shù)界的身份的時候,千鶴已經(jīng)把整個住院部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沒?什么好玩的,又重新轉(zhuǎn)回了前方的小花園里。
“哇,有個小屋子。”拽住大腦怠機的幸男,千鶴興沖沖地沖到花園中央的神龕前,“里面好像有東西!我們打開來看?看?吧!”
說著還沒?等幸男反應過來,她豎起食指一切,面前掛著的鐵鎖就像是豆腐一樣,被輕而易舉地切成?了兩半,掉在了草坪上。
“喂!”幸男嚇了一跳,左右觀察,“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啊!”
怎么在大庭廣眾下使用術(shù)式啊!
“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啦。”千鶴已經(jīng)把腦袋伸了進去,“欸?是兩個小珠子也?。”
說著就把里面的東西掏了出來。
幸男回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是店長的血珠!”
與?此同時,遠在太平洋的貨船上,甚爾盤腿坐在桌前,手上拿著一支毛筆刷,開著小燈,正在小心翼翼地給手中的松鼠上色。
船艙里沒?有窗戶,壓著光的影子在墻壁上輕微晃動。
鬼塚在一旁指點,“這個橘色太紅了,加點紫。”
“橘色加紫色那是什么玩意?”甚爾挑眉。
“別加太多,調(diào)點棕就行。”
甚爾半信半疑,不過還是依言嘗試了一下。
老板則無聊地躺在床上,自己打撲克玩,“唉,要是有酒就好了……”
鬼塚警惕回頭。
老板:“……好吧,我瞎說的。”
淡淡的紫色很好地中和了紅橘色,果?然讓其?溫和了不少?,甚爾抬起畫筆,仔細粘了一點點新調(diào)的顏料,然后小心涂上松鼠的尾巴。
然而就在筆刷剛落在木雕上時,忽然,地面一震,甚爾的手頓時一抖,顏料剎那就在松鼠的尾巴上畫出了一條長長的痕跡。
甚爾:“……”
老板立即興奮地翻身而起,“啊,來了來了!”
鬼塚立馬推門而出,“你留下來保護店長……”然而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甚爾一抬手抓著衣領(lǐng)揪了回來。
“我去。”甚爾臉色陰沉得仿佛結(jié)了冰。
鬼塚和老板同時扭頭看?向桌面上被畫花了的松鼠。
鬼塚:“……沒?事,還能?補救。”
但甚爾已經(jīng)大步流星地沖向了甲板。
老板在胸前默默劃十字。
“阿門。”
有些人,怎么就這么趕趟兒呢?
趕著送死啊。
第53章 災禍
不知不覺, 甚爾已經(jīng)出差半個月了。
這些天,曉還是一如既往地忙碌著,按照分班表, 準時準點地上班, 不時參加各種病例研討會?, 主刀完成了?數(shù)臺復雜艱難的手術(shù),也將不少長久住院的熟悉面孔健康地送出了?院。
當然,在與死神的搏斗中, 戰(zhàn)績有輸有贏, 但如今的她已經(jīng)不再是當初的毛頭小子, 沉痛的心情不會阻礙她走向下一臺手術(shù)的步伐, 也不會?動搖她落下?的手術(shù)刀。
可當她脫下白大褂……
“我回來啦。”
打開客廳的燈, 昏暗的空間瞬間被點亮,無人應答的話?語靜悄悄地落在了?空蕩的餐桌上,水槽里還放著今早沒來得及清洗的餐具。
拖著疲憊的身軀將自己摔進?沙發(fā)?里,曉側(cè)身躺倒, 閉上雙眼, 一動都不想動。
耳邊除了?自己的呼吸, 什么都聽不到。
好安靜啊……曉抬手打開空調(diào),風呼呼吹起的聲音總算讓整個空間有了?些許熟悉的響動。
其實寂寞不是在一瞬間占據(jù)上風的。
一人份的碗筷總比兩個人的要好洗,獨占整張床的睡眠總是更加自在, 花園里少了?叮叮咚咚的噪音, 沉浸在書籍里的時候也不用擔心會?被突然打擾……
家里少了?一個活動對象, 所有的一切自然也不會?再出現(xiàn)意料之外。早上的鞋子傾倒了?, 晚上也依舊如此?, 廚房里的廚具落在了?灶臺上,下?班了?也不會?改變位置。
秩序變得更容易, 但生活卻?仿佛變成了?冰冷的流水線,心也隨之漸漸空落了?下?來。
一個人的晚餐比兩個人的落寞,少了?另一個人的床鋪總是在半夜突然竄進?一陣涼風,閣樓放著的半成品衣柜漸漸落上了?灰,睡前放下?的書也沒了?能夠分享的對象……
大海深處,甚至連電波都難以到達。
在沙發(fā)?上翻了?個身,曉面部朝下?,看不清表情?。
好餓……
隨便泡個泡面吧。
第二天,正是千鶴做手術(shù)的日子。
擔心她害怕,曉早早就來到病床前,柔聲安慰道:“別害怕,睡一覺就好了?。”
千鶴已經(jīng)換好了?手術(shù)服,聞言只搖頭,面上一點都看不出孩童該有的驚慌與無措,“我不害怕。”
曉只當她已經(jīng)習慣,心中更加憐愛。
為了?千鶴的手術(shù),離離子特地從孤兒?院趕來,與愛子一同陪伴在床邊。
“沒事的,千鶴醬。”愛子緊緊握住千鶴的手,“曉超級厲害。等你醒過來,我就帶你去游樂園玩!”
離離子也點頭,她的雙眼依舊被白巾纏繞,卻?一點看不出異樣,“大家都等你回去。”
所有程序都檢查完畢,手術(shù)馬上開始。
眼見著手術(shù)室的紅燈亮起,離離子坐在一旁的椅凳上,朝愛子淡淡道:“店里還需要忙活吧,這里我一個人就行。”
經(jīng)過了?一個多月的維修,酒吧終于要重?新開張了?,為了?重?新吸引客戶,他們準備了?不少活動,這個時候鬼塚和甚爾又不在,店里正是缺人的時候。
“還早著呢。”相比于離離子的淡然,愛子擔憂得根本坐不住,不時來回走動,“我再陪你待一會?兒?。”
離離子聞言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漸漸的住院部也熱鬧了?起來,有不少吃了?早餐的病患在走廊間來回走動聊天,也有滿面愁容的病人坐在輪椅上,被家屬從醫(yī)生辦公室推了?出來,手上拿著一袋袋的檢查資料。
然而手術(shù)區(qū)卻?依舊冷清安靜,沒有人愿意靠近這塊地方,仿佛這里是地獄的一角,頭頂上全是倒掛的鐮刀。
又快走了?幾?步,愛子終究還是在椅凳上坐了?下?來。
“還要多久啊。”她擰了?擰手指,心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才剛過去不到十分鐘。”離離子冷淡道,隨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整個人忽然一震,扭頭看向愛子,“你為何如此?坐立難安?”
“那當然是因?為千鶴醬……”話?音在不存在的逼視中逐漸消失,愛子猛然回過神,尖叫出聲,“難道——!”
離離子當即撲上前去,迅速將其壓倒,堵住了?她的嘴。
“安靜。”離離子面色凜然。
被捂住嘴的愛子驚慌失措地搖頭,又慌忙點頭。
見她已領(lǐng)悟,離離子松開手,重?新坐直身體。
愛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靠著離離子坐好,眼淚當即就要落下?,“難道說是千鶴醬她……”
“不是千鶴。”離離子扭頭,不存在的視線從手術(shù)室門口緩緩上移,又順勢向外頭滑落。
半晌后,她皺了?皺眉頭,“不對勁。”
窗外明亮的陽光仿佛一如平常,但仔細一看,整個醫(yī)院卻?又好像被一個巨大的半透明黑影所籠罩,朦朧間,視線暗沉了?下?來,空氣中不知何時泛起涼意,令人汗毛豎起。
“哪里不對勁?”愛子擦干眼淚,環(huán)顧四周,意識到千鶴沒事之后,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閉眼認真感受。
淡淡的咒力從她的身上緩緩升騰而起。
術(shù)式,禍靈感應,能夠預警未來一段時間內(nèi)發(fā)?生的災禍,以咒術(shù)師本人的立場為準——也就是說,只有對愛子有害的災禍即將發(fā)?生時,這個術(shù)式才有可能會?被觸發(fā)?。
這種可能是單向的,也就是說,愛子遇險時,術(shù)式不一定會?啟動,但每當術(shù)式被觸發(fā)?時,無一例外,愛子都將流血。
無非是輕是重?的區(qū)別。
能夠預警未來、預見未來的術(shù)式,即使是只能以施咒者為中心,也足夠驚世駭俗,然而可惜的是,這是一個罕見的被動型術(shù)式,除了?穩(wěn)定性不高以外,拓展性也很低,即便是愛子本人也無法控制,也沒有辦法將其修煉,成長,擴大預測范圍和精確度。
因?此?,時至今日,愛子也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四級咒術(shù)師而已。
倒也足以被不明所以的愚昧村落所恐懼和憎恨……甚至是玩樂。
努力感應了?好一會?兒?,愛子才勉強抓住了?一絲禍靈的尾巴,她滿頭大汗道:“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哭。”
自從離開家鄉(xiāng),她的術(shù)式已經(jīng)多年沒有被觸發(fā)?了?,此?時使用起來頗有些生疏。
離離子見此?果斷伸手打斷愛子,“你在這等著,哪兒?都別去。”說完便站起了?身,扭頭朝樓梯口走去。
愛子猛地喘了?口氣,睜開眼,“等等!我跟你一起——!”
離離子回身搖頭。
“你的術(shù)式蘇醒了?,不要輕舉妄動。”她冷靜道,“打電話?給姬奈,我去去就回。”
愛子聞言反應過來,連忙掏出手機。
而此?時,手術(shù)室內(nèi)。
體外循環(huán)機呼呼運轉(zhuǎn),聲音占滿了?整個手術(shù)室,曉全副武裝,手上拿著手術(shù)刀,正聚精會?神地進?行著手術(shù)。
鮮紅的血液經(jīng)過機器,在幼小的身軀中流進?流出,千鶴躺在手術(shù)臺上,帶著呼吸機,緊閉著雙眼,對周圍的一切無知無覺。
曉抬手,旁邊的護士頓時領(lǐng)會?,從一旁換上另一把手術(shù)刀遞過去。
麻醉師緊盯著一旁的檢測機器,不敢大意。
這臺手術(shù)對于他們來說也難度不小,不過如今有曉來主刀,他們心中并不如何擔憂,只惦記著自己不要出錯,免得拖了?后腿。
手術(shù)前半程一切順利,病人的各項體征都正常,然而正當曉抬起手術(shù)刀即將介入到最?麻煩的部分時,地面突然一震,手術(shù)臺一陣晃動,刺目的手術(shù)燈忽明忽滅,所有器械驟然發(fā)?出尖銳的報警聲。
“怎么回事?”護士大驚,第一個反應迅速伸手穩(wěn)住了?晃動的手術(shù)臺,“地震?”
曉連忙站穩(wěn)身體,“冷靜!注意不要扯到輸血管!”
震動很快停止了?下?來,備用電源自動啟動,手術(shù)室里的電器電壓重?新恢復正常,所有人立馬開始確認病人的狀態(tài)。
他們的病人還在手術(shù)臺上,就算這里下?一秒就要被導彈夷為平地,他們也必須先確保她的安全!
“沒問?題,可以繼續(xù)手術(shù)!”
“備用電源已啟動,沒什么問?題。”
曉聞言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隨即抬頭與手術(shù)室里的其他醫(yī)生護士們各自對視了?一眼,確認彼此?狀態(tài)。
一切盡在不言中。
“手術(shù)繼續(xù)。”
曉再次投入進?手術(shù)中。
在日本,這樣的小地震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以往曉也曾在手術(shù)過程中遇見,倒也不算意外。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這一次的余震會?那么難纏。
又一次被打斷下?刀,一旁的護士見此?嘆息,“夏燒醫(yī)生,要不然,我們下?次再做吧。”
曉搖頭,“已經(jīng)到這個地步了?,下?次再做風險更大。”
話?雖如此?,人類的心臟本就精密,一不小心唯恐釀成大禍,在這樣不穩(wěn)定的環(huán)境下?,根本沒辦法精準使刀。
“嘶……空調(diào)是不是太低了?。”麻醉師搓了?搓手臂,忽然說道,“你們有沒有覺得有點冷?”
護士回頭看了?一眼中央空調(diào)控制器,“溫度正常啊。”
話?音剛落,周圍又震了?一下?,但強度比剛剛要小上不少。
曉只能無奈將手術(shù)刀暫時放下?,“等余震過去吧。如果十分鐘后還沒有恢復平靜,那就只能下?次再說了?。”
雖然二次開膛破肚肯定對孩童的身體有一定的損傷,但現(xiàn)在這個狀況,也只有這樣才最?穩(wěn)妥了?。
心電圖機活躍的滴滴聲充斥整個空間,代表著生命的波圖上下?跳躍。
等等……
千鶴的血液循環(huán)早就已經(jīng)被體外循環(huán)機接管,心臟暫時停止跳動,怎么還會?有心電圖機跳動的聲音?
猛地意識到這一點的曉抬頭朝一旁看去。
“啊勒?”麻醉師敲了?敲正展示著動態(tài)波動圖的心電圖機,疑惑道,“是壞了?嗎?”
冰冷的滴滴聲,穩(wěn)定、規(guī)律,仿佛另一端正連接著一具健康的成人身體,而不是一個心臟暫時停止跳動的孩童。
忽然,好像有什么聲音,從天花板上沉沉落了?下?來。
【死了??】
曉眉頭一皺,晃了?晃腦袋。
幻聽?
然而下?一秒,這不似人聲的聲音卻?瞬間刺入了?所有人的耳膜,仿佛有人貼著他們的耳邊瘋狂尖叫、吶喊——
【沒死?】
【怎么沒死!!】
【啊啊啊啊——】
第54章 卵
當夜蛾來到現(xiàn)場的時候, 事態(tài)已經(jīng)非常嚴重了。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濁殘穢, 皆盡祓禊。”
憑空而出的黑幕宛如粘稠的血液, 沿著看不見的半圓形罩子?徐徐落下, 籠罩整個醫(yī)院。
這是咒術(shù)師下的「帳」,用于阻擋普通人的視線,隱蔽戰(zhàn)場, 從現(xiàn)?在開始, 無?論醫(yī)院里發(fā)生了什么, 外部的人都不會察覺到異樣。
而在「帳」內(nèi), 普通人看不見的幽火正在建筑群上升騰, 卻?沒有造成?任何明面上的損害,四周的溫度在這團火的輻射下反而愈發(fā)陰冷,仿佛它來自地獄,委以燃燒的事物并不存在于世間。
所?有病人醫(yī)生和工作人員都理應已經(jīng)盡數(shù)撤離, 但不出意外, 夜蛾手中還是收到了一份失蹤名單。
“失蹤人員都集中在住院部的各個手術(shù)室周圍。”一旁的咒術(shù)師皺著眉頭解釋, “當?時一共有三?臺手術(shù)正在進行,里頭的人無?一例外都失蹤了,包括在手術(shù)室外等候的家?屬。不過其中有一位家?屬在事故發(fā)生時恰好下樓買水, 躲過了一劫。”
“看來只是單純的地點限制。”夜蛾很快得出結(jié)論。
只是在特定位置的人員受到了影響, 但離開的人卻?不會被跟上, 顯然不是有附帶人際關(guān)聯(lián)的詛咒。
手術(shù)室啊……也是亡魂最多的地方。
沒來得及細看失蹤名單, 突然想到什么的夜蛾快步向住院部跑去, 到達花園的時候,發(fā)現(xiàn)?院長竟然還在神龕旁邊。
“你做什么?還不趕快撤離!”夜蛾一個箭步?jīng)_上前, “危險!”
“鎮(zhèn)物不見了!”院長面露崩潰,“怎么辦!”
夜蛾壓眼一看,果然見神龕里頭空無?一物,旁邊的草坪上還有斷裂的鐵鎖,他撿起來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橫截面整齊,顯然不是自然脫落。
“先帶他離開!”夜蛾指示另一旁的咒術(shù)師。
“夜蛾!”但院長卻?突然伸手拽住了夜蛾的手臂,焦急道,“還有二十多個人在里面,你一定要把他們都救出來啊!”
夜蛾沒說?話,眼見著院長離開了「帳」的范圍,扭頭面色沉重地看向住院部大樓。
詛咒的幽火還在靜靜地燃燒,所?有想要靠近的咒術(shù)師都不得不撐起咒力,才能勉強開辟出安全的一角。
醫(yī)院本就是負面情緒滋生的搖籃,這里每天誕生的恐懼、悔恨、憤怒……都遠遠超過其他區(qū)域,詛咒的強度更不必說?,若是沒有鎮(zhèn)物壓制,根本無?法正常運轉(zhuǎn)。
而如?今,鎮(zhèn)物悄無?聲息地不知所?蹤……
夜蛾定了定神,蹲下身子?,冷靜揮手,數(shù)個造型奇特的人偶咒骸頓時在他身后出現(xiàn)?,奔跑著闖入住院部的大門?,燃燒的幽火對死物毫無?影響,咒骸順利地進入其中。
現(xiàn)?在不是糾結(jié)鎮(zhèn)物去向的時候了。
夜蛾緩緩站直身體,黝黑的墨鏡反射出幽火的微光。
一級咒靈……希望里頭還有活人。
趁著咒骸在里頭探查的功夫,夜蛾低頭繼續(xù)確認手上的失蹤人員名單,一個個照片快速在他眼前翻過,直到一個熟悉的面容飛過視線,夜蛾一驚,連忙倒過去再次翻開。
與好友有六分像的綠眸少女靜靜與他對視。
“……”夜蛾沉默地將?名單小心折起,拉過一旁的咒術(shù)師,沉聲嚴厲囑咐。
“命令「窗」看好外頭,除了任務名單上的咒術(shù)師,誰都不準放進來!”-
幽暗的走廊上,陽光被盡數(shù)劫持,唯有清脆的腳步聲在其中回響。
愛子?小心地放輕步伐,低著頭,貼著墻壁,忐忑不安地徐徐前行。
“離離子?——”她不敢太?大聲,目光惶恐地左右巡視,“姬奈——”
五分鐘前,在經(jīng)歷了接連的震動之后,整個醫(yī)院忽然之間就暗了下來,明明是白天,外頭卻?像夜晚一樣昏暗,頭頂?shù)碾姛粝纾B不遠處的人聲都消失得一干二凈。
而她面前的手術(shù)室,也如?糖紙在水中融化一般,瞬間消失了蹤影。
“千鶴醬!曉!”
尚在原地的愛子?驚慌大喊,但周圍沒有回應,只有愈發(fā)冰涼的空氣蕩著微風,在走廊穿堂而過。
這附近有咒靈!
意識到這一點的愛子?不敢再獨自一人,著急忙慌地回頭,沿著走廊前行,想要尋找其他人的身影。
然而奇怪的是,本應就在眼前的樓梯口,此時竟然也消失了。
冰冷的走廊仿佛沒有盡頭,愛子?惶惶不安地走在其中,正打算向左拐入轉(zhuǎn)角時,卻?突然感覺到心臟猛地抽動了一下。
有危險!她連忙縮回身體,徑直朝另一邊走去。
就在她轉(zhuǎn)身離開的一剎那,看似無?人的轉(zhuǎn)角盡頭處,一團黑色的迷霧悄然從地板中彌漫而出。
半晌后,黑霧升高,一張驚懼的人臉忽地從中顯現(xiàn)?,卻?又在下一秒皮肉剝落,連一絲尖叫都沒有來得及發(fā)出,轉(zhuǎn)眼就再次融化進了黑霧里。
“離離子?——”愛子?對擦肩而過的危險一無?所?知,在走廊中輕聲呼喚,嘴唇微微顫抖。
“這里。”
“哇啊啊啊——!”
一聲低喃突然從背后響起,愛子?嚇得渾身一抖,差點跳起來。
“離離子?!”愛子?回頭看見來人,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惱羞成?怒,“你怎么走路又沒有聲音!”
離離子?面對愛子?的譴責不為所?動,面無?表情地淡聲道:“快點,我們要找到曉。”
“啊,對!”愛子?反應過來,“快,離離子?,你一定能看到她們在哪吧?我們必須快點找到她們才行!啊可惡,偏偏在這個時候……千鶴醬的手術(shù)沒事吧。”說?著,她愈發(fā)擔心起來。
離離子?聞言冷淡點頭,“問題不僅如?此。”
“這個咒靈,是沖著曉來的。”
醫(yī)院驟然之間被詛咒籠罩,離離子?趁著咒靈還沒有完全蘇醒的間隙,第一時間深入了它的巢穴,想要將?它扼殺在搖籃之中。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那只咒靈幾乎是在睜眼的一瞬間,就迅速離開了巢穴,速度極快,根本沒有給她任何的反應時間。
這并不尋常,有鑄造巢穴特性的咒靈并不會隨意離開自己?的巢穴,相比于移動廝殺,它們更擅長誘敵蟄伏,往往最堅固的防御措施,也在巢穴之中。
除非……
它在捕獵。
而且這個獵物要非常誘人,誘人到它甚至都沒有耐心準備陷阱了。
聽完離離子?的話,愛子?當?即一愣,“曉?為什么?”
沒時間耽擱,離離子?拉過愛子?的手,一邊往前走,一邊解釋。
“曉身上有一個詛咒。”面不改色地一個大轉(zhuǎn)彎,繞開肉眼看不到泥潭,離離子?面色冰冷道,“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是甚爾的原因。”
“現(xiàn)?在看來,是我錯了。”
在離離子?的感知中,世界與他人完全不一樣。
也許在其他人眼里,世界是彩色的,是明亮的,是光的折射,但她天生沒有眼珠,生來就不被色彩歡迎,便也無?從感知這個世界的絢麗多彩。
但天與咒縛,扭曲了她的咒力和身體,制造了她的致命弱點,也賜予了她另一雙虛幻的“眼睛”。
就像鏡像的天堂與地獄,普通人眼中越是看不見的東西,在她的眼里反而越是明亮,而咒術(shù)師眼里骯臟的咒力殘穢,在她眼中反而是如?圣光般圣潔的存在。
一開始,她用了不少時間才逐漸適應了這份顛倒的感知錯位——那些能讓她的身體產(chǎn)生親近感的東西,實際上都是誘惑她通往往生彼岸的誘餌。
而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咒力的甚爾,在她的眼中,就是一團昏暗的黑洞。
幽深,看不到盡頭,所?有光芒都避開他的身軀,所?有光芒也都無?法將?他浸染。
就像是白布上突兀的墨點,游離于世間因果之外,世間的因果也在離他而去。
也許就有那么一兩?個,就落在了身邊人的身上。
但就在剛剛,這個猜測被她徹底推翻了。
“曉身上的不是詛咒。”回想起不久前“看到”的一切,離離子?篤定道。
“那是一顆卵。”
“卵?”愛子?大驚,“曉身上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不清楚。”離離子?搖頭,“但這顆卵不是詛咒,它只是被詛咒包圍了。”
因此而騙過了她的感知,讓她以為那是一塊“臟東西”。
也許在之前的時光里,它也是這么騙過了所?有咒靈的眼睛。
但曉在這只咒靈的巢穴周圍待得太?久了,久到讓這只咒靈發(fā)現(xiàn)?了這顆卵的存在,甚至還未完全進入成?熟期,就再也忍耐不住,張開了捕獵的大網(wǎng)。
回想起之前她全力調(diào)動術(shù)式,透過重重阻礙觀察到的光芒,和被光芒侵犯后不得不突破偽裝,張開黑色屏障的橢球型物質(zhì),離離子?腳下的步伐不由地更快了幾分。
她甚至能看到那個橢球型物質(zhì)中有力跳動的心臟。
而這顆幼小的心臟上,無?數(shù)黏連的血管,正連接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雖然不知道那顆卵是什么。”離離子?皺眉,“但顯然對咒靈是個大補之物。”
“不能讓它得逞!”
與此同時,在廣闊無?垠的海面上,甚爾抬起薙刀,將?面前昏迷的敵人猛地一把甩到一旁的甲板上。
甲板上早就已經(jīng)堆了不少甚爾的手下敗將?,旁邊還有一個兩?米高的木質(zhì)傀儡,動作靈敏,甚爾扔一個,它便兢兢業(yè)業(yè)地綁一個。
“就這點程度?”接二連三?的戰(zhàn)斗也讓甚爾打出了血性,連笑容都張狂了幾分,“喂,不夠啊,還有沒有人了?”
本來圍著貨船的幾十艘輪船,瞬間消失得一干二凈。
靠,有硬茬子?!
連槍都打不中,這是什么怪物!
甚至連圍觀的船員們都不由自主地離甚爾遠了遠。
他們可是親眼看見甚爾捏爆了一顆炮彈!
海面重新風平浪靜,發(fā)現(xiàn)?敵人已經(jīng)退卻?了之后,甚爾無?趣地嘁了一聲,一回頭,就看見鬼塚從甲板下走了上來,背后還跟著另一個傀儡,木質(zhì)的肩膀上正扛著一個東西,看起來約莫也是個炮彈。
船員們:“……”
媽的,這也是個怪物!
“小心偷襲。”鬼塚指了指傀儡背上的東西。
“這不是有你嘛。”甚爾無?賴地笑道,他只管打架,哪里管那么多,“老板呢?”
“暈船了。”鬼塚搖頭,“你剛剛動靜太?大了。”
麻煩你把敵人的船掄起來玩的時候,注意一下貨船的平衡。
要不是他的傀儡在另一頭也掄著玩,這船就沉了。
“嘿。”甚爾不置可否,看起來下次還敢,抬手把薙刀丟進肩頭的丑寶嘴里,“真?不盡興。”
誰知丑寶剛把薙刀吞下去,就好像受不住了一樣,猛地又把另一個東西嘔了出來。
甚爾眼疾手快地接住。
是那顆精靈蛋。
原本只是微微閃爍著銀光的精靈蛋,此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銀光閃動的頻率突然錯亂不堪,連整顆蛋都滾燙了起來。
好像在不安著什么。
“怎么回事?”甚爾皺眉。
“那顆蛋?”鬼塚上前,“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沒做。”甚爾面色一緊,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怎么回事?
第55章 新約
曉察覺到, 自己好像在做夢。
無?邊無?際的云彩蔓延進絢麗的霞光中,她?正躺在其中,身下柔軟、溫暖, 仿佛整個人陷進了?棉花里?, 就連手邊拂過的涼風, 都那么真實可觸。
若不是她正由上至下俯視著自己熟睡的身體,她?幾?乎都要?以為自己正身處在現(xiàn)實中了?。
“這里是?”曉疑惑道。
從旁觀者的角度觀察自己的身體,比從鏡子中看要?詭異多了?, 但奇怪的是, 曉心里?卻一點都不對此感到害怕。
明明是完全陌生的場景, 不知為何, 她?卻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視野移動, 曉徑直走到一團云彩背后,低下頭,果然從里?面?發(fā)現(xiàn)了?一顆小小的綠寶石。
綠寶石成鵝蛋狀,只有她?的一個拇指那么大。
原來在這里?啊。曉彎腰將寶石撿了?起來, 仿佛這樣的動作她?已經(jīng)做了?上?百次。
就在虛幻的手指觸摸到綠寶石的一剎那, 朦朧間, 一個個畫面?紛紛在曉的腦海中顯現(xiàn),一句句模糊的話語從她?的耳邊快速飄過。
“契約?”想要?聽得更清楚一些?,曉輕輕側(cè)過腦袋, “想讓我照顧她?嗎?”
“可是我照顧不了?了?。”曉喃喃道, 好像只是無?意識地自言自語, “我還沒有女?兒。”
說完, 她?一頓, 突然疑惑地歪了?歪頭。
“什么?”
“算了??”
曉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似乎進退兩難, 半晌后,才低喃道:
“讓我……再?試試吧。”-
猛地睜開雙眼,碧綠色的光芒從曉睜開的瞳眸中一閃而過,在那一剎那,她?的瞳孔仿佛點亮的水晶,通透璀璨,然而很快那光芒又迅速熄滅,宛如星星藏進夜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夏燒醫(yī)生!你?醒了?!”
靈臺逐漸清醒,曉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地上?,剛想坐起身子,就突然感到頭一痛,捂著頭又跌了?回去。
“小心!”護士一個箭步上?前護住曉,“夏燒醫(yī)生,你?沒事吧!”
在護士的幫助下,曉重新坐了?起來,但她?感覺自己的頭依舊昏昏沉沉的,好像忘記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很快,她?注意到了?腳邊的儀器,頓時反應了?過來,“千鶴呢?!”
“她?沒事。”另一名護士從手術(shù)室的另一端走了?過來,低頭朝著曉忐忑不安道,“我們自作主張……已經(jīng)幫她?把胸腔縫合了?。”
萬幸的是,之前手術(shù)才開始沒多久,還沒有進入到最關(guān)?鍵的部分,憑借他們尚且能夠收尾。
曉扭頭看向?手術(shù)臺,發(fā)現(xiàn)千鶴正躺上?頭,身上?蓋著無?菌布,呼吸勻稱,胸口?起伏正常,心中頓時放下了?心。
“夏燒醫(yī)生。”麻醉師見曉醒了?過來,也松了?口?氣?,“你?已經(jīng)暈過去一個小時了?。”
“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扶著曉的護士將她?小心撐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惶惶不安道,“最后那一下地震我們所有人都暈了?過去,等到醒過來的時候,手術(shù)室的門不知道為什么就打不開了?。”
聞言,曉緩了?一會兒,等到眼前的景象重新清晰,才抬頭環(huán)顧四?周。
就見不大的手術(shù)室里?,慘白的白熾燈照亮整個空間,原本整齊擺放在移動桌上?的手術(shù)刀已經(jīng)凌亂不堪,各個設(shè)備也都不在它們應在的位置上?,藍綠色的手術(shù)臺上?還沾染了?幾?處方才手術(shù)時遺留下來的血跡,除了?設(shè)備有些?磕碰,看上?去剛剛的地震并沒有給這里?帶來什么損失。
“也許是外頭的門在地震的時候卡住了?吧。”曉晃晃腦袋,“姑且在這里?等待救援吧。”
其他三人聞言點點頭,顯然也是這么想的。
“對了?,還有這個。”一旁的護士突然想到了?什么,轉(zhuǎn)身從靠近門口?的角落里?捧出了?一個東西,伸到曉面?前。
“夏燒醫(yī)生,這個……是你?的耳墜吧。”
護士曾經(jīng)也是八卦中轉(zhuǎn)站的一員,自然記得這枚獨特的碧綠色耳墜的歸屬。
事情過去了?那么久,如今這枚耳墜的來源也早已經(jīng)一清二楚——自然是夏燒醫(yī)生的男朋友送給她?的禮物,平時下班也時常見她?戴在耳下。
只是,原本完整的四?葉草,如今已經(jīng)碎成兩半了?。
“是你?帶進來的嗎?”話雖然這么說,但護士的語氣?卻是十足的遲疑,因為手術(shù)室必須要?保證無?菌環(huán)境,曉經(jīng)驗豐富,不可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而且進入手術(shù)室的時候護士還要?輔助主刀醫(yī)生穿上?無?菌服,那個時候她?也沒看到曉身上?帶著個人物品。
“我的耳墜?”果然,看到耳墜,曉驚訝不已,“怎么會在這里??”
說著,她?一邊伸手接過耳墜碎片,低頭看了?一眼,一邊問道:“從哪里?發(fā)現(xiàn)的?”
“醒過來就看見了?。”麻醉師解釋道,“它就在靠近門口?的地上?,看見的時候就是碎的。”
曉面?露疑惑,剛想回憶,頭卻又突然一痛,好似被人當頭一棒,仿佛遺忘了?什么的感覺愈發(fā)強烈。
“夏燒醫(yī)生!”三人見曉捂著額頭面?露痛苦的樣子,頓時一驚,“該不會是傷到頭了?吧?”
曉只擺手搖頭,沒說什么,緩了?一會兒,便把耳墜碎片放到了?一邊,晃了?晃腦袋,不敢再?多想,“感覺有點喘不上?氣?……空調(diào)還開著嗎?”
眾人一愣,這才注意到手術(shù)室里?的空氣?正趨向?稀薄,但奇怪的是空調(diào)雖然早就不運作,整個手術(shù)室里?卻依舊陰涼,以至于他們剛剛都沒有發(fā)現(xiàn)。
“氧氣?罐里?還有氧氣?。”護士匆匆檢查完氧氣?罐,“但這不是辦法。”
他們必須要?抓緊自救。
意識到這一點的幾?人頓時緊張了?起來。
麻醉師身強體壯,嘗試著推了?推大門,“不行……推不動!外面?好像被墻堵住了?!”
“弄出點聲響呢?讓外頭的人能聽見。”
“先把門撬開一角,不然呼吸不了?了?。”
“外頭的無?菌過渡區(qū)是密閉的,有什么用!”
就在兩名護士和麻醉師正在大門邊使出渾身解數(shù)的時候,曉感覺自己身體舒服了?些?,連忙從椅子上?撐起身子,來到了?手術(shù)臺旁,低頭觀察千鶴的狀態(tài)。
能夠與曉合作這場手術(shù)的助理護士自然也是經(jīng)驗充沛之輩,只是現(xiàn)在麻醉的效用還沒有過去,所以千鶴才并未蘇醒。
正常剛下手術(shù)臺,病人都應該被送到恢復室或者ICU進行密切觀察,直到麻醉效果完全消退,生命體征穩(wěn)定,并且沒有并發(fā)癥才能離開。
但現(xiàn)在這個情況……若是千鶴出現(xiàn)意外情況,他們根本沒辦法處理。
就算是為了?千鶴,他們也必須快點從這里?出去才行。
就在這時,大地突然晃動了?起來,器械猛烈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音,白織燈不安穩(wěn)地閃爍,門旁三人驚叫著抱住門把,曉一時沒站穩(wěn),差點跌倒在地。
“又是余震?!”護士尖叫出聲,“有完沒完了?啊!”
話音剛落,天花板上?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仿佛什么東西狠狠撞在了?地上?,但聲音聽上?去卻不像是重物摔在水泥地板上?,更像是厚重的鋼化玻璃被鐵錘重擊。
“咚——”又是一聲巨響,曉感覺整個手術(shù)室好像都變成了?一頂巨鐘,外頭每敲一下,空氣?就隨之一震,連五臟六腑都一同顫抖,所有人的喉間都不由地涌上?一股惡心感,又被他們強壓下去。
這次的余震非常猛烈,沒等他們有下一個反應,又是一聲沉悶巨響,整個手術(shù)室天翻地覆,而這一次天花板上?還窸窸窣窣落下了?些?許灰塵與石碎,曉一抬頭,發(fā)現(xiàn)上?面?竟然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裂痕!
普通人看不見的黑霧艱難地想要?從縫隙中穿透而過。
“危險——!”曉大喊,但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嘭”的一聲,一塊巨大的水泥塊頓時從天花板上?掉了?下來,直直朝著手術(shù)臺上?的千鶴砸去!
曉瞪大雙眼,沒有時間猶豫,當即撲了?上?去,用自己的身體將千鶴整個罩住!
“夏燒醫(yī)生!”門邊三人頓時大驚失色。
巨大的水泥板有將近半個成年人身子那么大,從高處掉落下來,若是砸在曉身上?,就算不死,也是重傷!
電光火石之間,被曉擺放在一旁的耳墜碎片忽然一動,顫顫巍巍地從支離破碎的身軀里?擠出最后一絲微光,與此同時,曉猛地睜大雙眼,碧綠色的眼眸如星光點點亮起!
下一秒,終究是耳墜反應更快,它面?朝天花板斜斜射出一道肉眼都難以捕捉的細絲光線,直接穿透了?水泥板,最后消失在了?天花板的破洞之后。
以那微小的一點為中心,水泥板在半空中驟然碎裂成數(shù)塊,小塊的水泥如一顆顆冰雹重重砸落,曉悶哼一聲,感覺手臂一刺,血腥味頓時蔓延而出。
下意識地伸手捂住傷口?,曉感覺耳邊聲音漸息,回頭朝頭頂上?方看了?一眼。
燃燒著的碧綠眼眸尚未來得及完全熄滅,透過天花板的空洞,曉看見一快亮著微光的玻璃狀物質(zhì)正懸浮在洞口?上?方,似乎只是整個巨大組件的一角,上?面?有一條裂痕,雖然已經(jīng)被填補,但用于填補的材料顯然與周圍完全不一致,看上?去岌岌可危。
而就在玻璃蓋外頭,一團粘稠的黑霧正在虎視眈眈地游蕩著,不知為何,看著那團黑霧,曉心頭突然涌上?一股危機感,汗毛倒豎,仿佛被毒蛇緊緊盯上?。
然而下一秒,她?眼皮一眨,眸中的光芒徹底熄滅,宛如照片換了?一個濾鏡,眼前的一切又重新回歸了?正常,天花板的空洞外自然只是樓上?的倉庫,剛剛看到的場景仿佛只是她?一時眼花。
桌上?的四?葉草耳墜寸寸碎裂,這回連形狀都看不出來了?。
“夏燒醫(yī)生!”護士們連忙沖上?前去,“你?沒事吧!”
“幸好這天花板有點豆腐渣,半路碎了?。”麻醉師直拍胸口?,嚇得額頭冒汗,“不過這也好了?,起碼有空氣?了?。”
曉也驚魂未定,低頭見千鶴沒事,這才捂著手臂站直了?身體,“我們還是靠著角落的柱子吧。萬一樓塌了?,還能有點希望。”
三人惶惶點頭,不敢再?在手術(shù)室中央逗留,推著千鶴紛紛聚集在了?支撐柱旁邊。
不知道后面?還有沒有余震,曉也連忙跟著向?角落移動,一邊走著,一邊隨意低頭看了?一眼傷口?,頓時一愣。
“咦?”曉瞪大雙眼,怔怔地看了?看自己光滑的手臂,又扭頭看向?本應捂著傷口?的另一個手掌里?殘留著的粘稠血跡。
怎……怎么……曉大腦一片空白。
“夏燒醫(yī)生!快點!”
曉猛地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把沾著血液的手掌藏到身后,“馬上?。”
剛跑兩步,余震又來了?。
跌跌撞撞地在支撐柱下坐倒,曉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與其他人團縮在一塊,盡量減少占據(jù)的空間。
還好這一次的余震相比于之前幾?次短促了?不少,幾?乎只是動了?一下就戛然而止,并沒有造成其他位置的坍塌,而正當他們因此而松了?口?氣?的時候,頭頂上?的洞口?忽然傳來一個清脆的男孩聲。
“喂~”一個白色的小腦袋從天花板的洞口?上?伸了?出來,“里?面?的人還活著嗎~”
四?人頓時一愣,連忙抬頭看去。
仿佛裹著天空的湛藍色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們。
“活著呀。”五條悟漫不經(jīng)心地揮揮手,嘴邊還叼著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那走了?。”
第56章 消失
五條悟看中?了一款最新發(fā)布的游戲機。
然而遺憾的是?, 往常合作的快遞小哥這?回不在日本,等到家里?重新?找一個可信的合作者再給他買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于是?他?決定自己上東京買去?, 正好還能參加制作方舉辦的新?品發(fā)布會, 聽說還有周邊禮物送呢!
“不行啊!少爺!”
管家苦口婆心, 聲淚俱下,“大家得多擔心您啊!”
出門磕壞了怎么辦!
他?們家就這?一個寶!
“游戲機晚點買也是?一樣?的啊。少爺。”被管家匆匆拉來當說客的高中?生族人抹了把臉,硬著頭皮哄自家漂亮又難辦的弟弟, “不行我去?給你買, 我剛從東京回來, 早跟我說我直接給你帶回來不就成了?”
“哦。”五條悟一臉無聊地趴在床上, 兩條腿一搭一搭地晃動, 對他?們的提案不為所動,“但是?那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高中?生族人一個頭兩個大,“我保證全須全尾,絕對沒有任何磕碰!一路抱著回來!”
五條悟聞言, 回頭鄙夷地瞥了他?一眼?, 仿佛他?剛剛說了什么非常愚蠢的問題。
“那當然不一樣?啊!笨蛋!”
管家慘不忍睹地捂臉。
話說到底, 五條悟要是?真想出門,誰也攔不住他?。
就是?希望,至少通知一下吧!
Plan B都失敗了!
剛收拾好準備給漂亮弟弟當導游的高中?生族人, 不過?是?上個洗手間的功夫, 回來就見房間空了。
這?么大一個弟弟呢!
管家站在房間門口, 滄桑嘆氣。
剛從新?干線上下來, 就在東京迷路了。
鄉(xiāng)下大少爺?shù)谝淮芜M大城市, 感覺自己的腦殼嗡嗡作響。
密集的人流,四通八達的道路, 汽車的喇叭聲不時從耳邊響過?,高樓大廈直沖云霄……信息流比京都多了好幾?倍!
沒找到賣墨鏡的商鋪,五條悟迅速摸進最近的一家甜品店,橫掃一波。
好歹這?次帶夠錢了。
拎著滿滿一袋戰(zhàn)利品,五條悟邊吃邊走,眼?瞅著就往天邊最黑的地方走去?。
感覺人很多,應該是?發(fā)布游戲機的地方。
到了以后發(fā)現(xiàn),果然人很多,就是?詛咒也不少。
“放我進去?!我女兒在里?面!”警戒線外,一名?頭發(fā)漸白的中?年大叔面露崩潰,一心想沖進醫(yī)院,卻被穿著西裝的人頻頻攔下。
五條悟在角落停下,面無表情地打開一根新?的棒棒糖塞進嘴里?,閑閑地看熱鬧。
好弱……進去?也是?送死吧。
“這?里?總監(jiān)部接管了嗎?”一旁穿著紅裙的女子看上去?就冷靜多了,雙手抱胸,冷聲道,“讓我進去?!里?面有我的同伴,是?特殊能?力者?!若是?出現(xiàn)傷亡,你們擔得起嗎!”
想太多,爛橘子才不會擔責呢。五條悟發(fā)現(xiàn)隨便打開的棒棒糖是?草莓味的,非常滿意。
熱鬧沒看一會兒,五條悟就覺得無聊打算離開了,結(jié)果就在轉(zhuǎn)身時,他?無意中?往醫(yī)院里?一瞥,璀璨的蒼天之瞳迅速捕捉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微弱綠光。
嗯?五條悟腳下一停。
又一個精靈蛋?
他?一回頭,看向一旁墻壁底下的小洞。
正好夠一個一米六的十一歲小男孩鉆進去?。
“……咒靈本體現(xiàn)在在三號手術(shù)室周圍,不知為何一直不曾移動,我認為……”
光明正大地繞過?正在部署戰(zhàn)線的墨鏡大叔,五條悟雙手插兜,溜溜噠噠地爬上了住院部的大樓,路上還遇到似乎跟他?同路的兩名?業(yè)余咒術(shù)師。
離離子猛地急剎車,拽著愛子停了下來。
“什么?怎么了?”愛子茫然。
警惕地看著五條悟目不斜視地從她們眼?前經(jīng)過?,離離子才拉著愛子往另一條道走去?。
“繞個路。”離離子匆匆道。
“欸!五條少爺?!”愛子話音剛落,突然一驚,“離離子!那邊危險!”
迎頭撞上黑霧,離離子一驚,第一時間將愛子護在身后,抬手一招,周圍半徑一米范圍內(nèi)飄蕩的詛咒頓時就宛如被投進了磁鐵的磁粉,以幾?個隨機分布的無形點為中?心,凝聚出一枚枚黑色的詛咒之釘懸浮于空中?。
術(shù)式,咒影具形,能?夠?qū)⒖諝庵?游離的無主咒力凝聚起來,化為有型之物進行攻擊。
然而下一秒,漂浮在空中?將近一半的詛咒之釘還沒來得及徹底固型,就又重新?逸散回了空氣之中?。
離離子面色一凜,咬牙再次揮手,但就這?么一耽擱,面前的黑影已經(jīng)撲面而來!
糟糕,剛剛為了探查咒靈本體的位置,她已經(jīng)消耗太多咒力了!
“離離子!”愛子尖叫。
就在這?時,一團湛藍色的光芒忽然在她們兩人面前亮起,那光芒太過?耀眼?,以至于愛子不得不閉上眼?睛避其鋒芒,甚至連離離子也下意識地側(cè)過?了臉。
緊接著,兩人就聽見耳邊突然響起一陣奇怪碰撞聲,好像籃球砸在墻上,半晌后,光芒漸息,愛子連忙張開雙眼?,就見面前的黑霧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墻角處忽然多出來了的一個黑色皮球。
五條悟叼著棒棒糖走上前去?,漠然彎腰,將皮球撿了起來,然后隨手從窗戶丟了下去?。
愛子還沒反應過?來,嚇了一大跳,“小心啊!”
“目睹”五條悟輕輕松松將黑霧揉成一顆皮球的離離子:“……”
然后五條悟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莫名?多了兩個小尾巴。
在這?般境地里?遇到了熟人,愛子不由地心生依靠,企圖搭話,“五條少爺,你怎么會在這?里?啊?”
五條悟?qū)圩佑∠蟛簧睿?記得愛子是?甚爾的小跟班,聞言隨口回答:“來抓寶可夢。”
愛子:?
離離子警惕地與五條悟保持著距離,卻也不離他?太遠,在她感知里?,五條悟給她一種跟甚爾非常相似的危險感,但表現(xiàn)卻截然相反,五條悟全身上下宛如太陽一般耀眼?,比她之前見過?的所有咒術(shù)師都要引人矚目。
特別是?一雙眼?睛,亮如白晝。
他?也要去?找曉嗎?眼?見著他?們線路一致,離離子不由露出疑惑的表情。
然而在下一秒,五條悟就面不改色地拐向了另一個方向,直直沖進了她眼?中?的詛咒沼澤中?。
愛子大驚失色:“離離子!他?掉進電梯井里?了!”
離離子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是?幻術(shù)!
有筑巢特性的咒靈,往往也掌握著不少引誘獵物的能?力,用詛咒構(gòu)建迷宮就是?其中?之一。
驚訝之后,天賦被碾壓的無力感忽然在這?一瞬間從離離子的內(nèi)心里?涌了上來。
因為特殊的天與咒縛,雖然面上不顯,但離離子其實在感知方面一直有著自己傲氣,相比于其他?人遲鈍的詛咒感知,她不僅更?加靈敏,探查范圍也更?大,即使攻擊力并不算強,但也足以在困境中?游刃有余。
可剛剛那條路她并沒有看破。
她的咒力一直在持續(xù)運轉(zhuǎn),她能?感覺到周圍的詛咒變得愈發(fā)焦躁了起來,如果不走眼?前這?條被幻術(shù)遮擋的道路,接下來他?們必將遇到不少剛剛那般的危險——這?也是?她改變主意,決定跟在五條悟身后的原因。
為了遠距離確定曉的位置,她咒力被消耗了大半,而五條悟只需要抬眼?一瞥,就能?輕松鎖定目標,看破幻境。
這?就是?六眼?嗎……及時止住思緒,離離子重新?振作內(nèi)心,拉過?愛子,跟在五條悟身后跳進電梯井。
虛假的幻境背后是?另一條長廊。
囂張跋扈的五條大少爺走路不講半點道理,遇到擋路的碎石,往外丟,遇到慌張的幸存者?,往外丟,遇到咒靈的詛咒陷阱,那就團成一團往外丟,邊走邊制造高空垃圾,甚至連手都懶得從衣兜里?抽出來。
而此時樓下正要帶隊進入住院部的夜蛾,還沒得及靠近環(huán)繞著建筑的幽火,就被從天而降的各種高空拋物砸了個頭昏眼?花。
“是?詛咒!快消滅!”
“誰丟的石頭啊!”
“怎么回事……啊!有個人掉下來了!欸?”
眼?見著閉著雙眼?似乎是?暈過?去?的幸存者?們在即將接觸到地面的時候被一股藍光托起,然后才輕落在地,夜蛾這?才反應過?來,里?頭應該是?有人正在幫助他?們。
“有其他?咒術(shù)師在里?面嗎?”
“報告!失蹤名?單上沒有在登記的咒術(shù)師!”
而不管樓下如何驚慌失措,五條悟帶著兩條小尾巴一路暢通無阻,轉(zhuǎn)眼?就到了三號手術(shù)室的……樓上。
沒辦法,有個麻煩得先解決。
“哼,貪吃鬼,我說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五條悟轉(zhuǎn)了轉(zhuǎn)口腔里?的棒棒糖,眼?見著面前長相猙獰的大蜘蛛正貪婪地盤旋在手術(shù)室上方,不斷沖擊著里?頭的結(jié)界,他?聳聳肩,回頭朝愛子漠然道,“喂,后退,別礙事。”
“是?!五條少爺!”愛子拉著離離子瞬間遠離戰(zhàn)場。
一只一級咒靈,對一名?十一歲的小孩兒來說自然過?于強人所難。
不過?,他?可是?五條悟!
松了松筋骨,五條悟眼?中?難得閃過?一絲認真與興奮,身上藍光沸騰,轉(zhuǎn)眼?就沖了上去?。
離離子見此也待不住了,示意愛子在原地別動,匆忙道:“我去?幫他?。”說完就跑了過?去?。
“欸!”愛子沒拉住,“別丟下我一個人呀!”
戰(zhàn)斗異常激烈,被打擾了捕獵興致的咒靈怒火中?燒,密集的攻擊頻頻擊向五條悟,雖無法傷害到他?,但也讓他?一時半會無法靠近。
回去?就把「蒼」學了!磨磨蹭蹭的戰(zhàn)斗進程終于激發(fā)了大少爺?shù)膭儇撚?打定主意回去?先把第一絕招通關(guān),再打游戲!
在強大的咒靈身邊,無主的詛咒能?量反而更?少,但離離子隨身帶著儲備,雖然咒力后繼乏力,倒也還能?幫助迷惑些許咒靈的視線。
很快,五條悟終于摸到了咒靈身邊,他?一抬手,湛藍色的幽光頓時將咒靈整體包裹,宛如上千噸的液壓頂從四面八方使力,把它巨大的身體硬生生地壓縮了起來,眼?看著就要碎裂成渣。
就在這?時,咒靈圖窮匕見,最后一發(fā)攻擊猛地朝著五條悟的大腦射去?!
它早就發(fā)現(xiàn)一般的攻擊無法傷害到五條悟,所以這?次它拼盡全力,發(fā)出了一團凝聚了它所有力量的粘稠蛛網(wǎng),企圖罩住五條悟的頭部,讓他?窒息而亡!
可惜的是?,這?樣?的攻擊在六眼?眼?里?并不算突如其來,五條悟隨意側(cè)開頭,便輕輕松松地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
卻將他?身后的愛子暴露了出來。
離離子大驚,當即往回跑,“愛子,快跑!”
愛子眼?見著一團白色的東西朝自己射了過?來,頓時驚慌失措,但好歹她距離戰(zhàn)場較遠,有足夠的反應時間,在離離子一聲大喊后,她猛地向一旁撲了過?去?,險險地躲過?了這?一擊。
但她的腳踝還是?躲閃不及,被那蛛網(wǎng)狠狠擦過?。
“啊!”愛子痛呼出聲,血腥味頓時彌漫開來。
離離子連忙跑到愛子身邊,而這?邊已經(jīng)結(jié)束戰(zhàn)斗的五條悟隨意把咒靈的尸體踢開,然后趴到地板的窟窿旁,低頭往下瞅。
哦豁,還是?精靈開的結(jié)界,里?頭真的有精靈蛋!
五條悟眼?睛一亮,語氣都輕快了起來。
“喂~里?面的人還活著嗎~”-
剛在救援人員的幫助下從手術(shù)室逃脫,曉一回頭,就發(fā)現(xiàn)那位白發(fā)藍眸的漂亮男孩子正在手術(shù)室里?四處晃悠,好像在找什么東西,奇怪的是?旁邊似乎是?政府救援隊的人卻沒有人試圖制止他?,而且看上去?對他?還有些避之不及的樣?子。
漂亮的事物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奪取人們的注意力,曉在看到五條悟的一瞬間,就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見過?他?。
是?那個買糖人的小弟弟!
“奇怪……”五條悟在亂七八糟的手術(shù)室里?竄來竄去?,不時發(fā)出旁人聽不清的低喃,“怎么沒了?”
“醫(yī)生,小心腳下。”
曉回過?神來,對來搭救的救援人員表達了謝意,與滿臉劫后余生的同事們一同目送著千鶴被小心地運送到別的醫(yī)院,這?才松了口氣。
“那個……”終究還是?擔心,曉朝一旁的人道,“里?面的那個孩子,讓他?也快點出來吧。”
她以為五條悟跟他?們一樣?也是?被困在醫(yī)院里?的受害者?,在剛才碰巧與他?們會面,現(xiàn)在還不清楚之后是?不是?還有余震,繼續(xù)待在手術(shù)室里?肯定不安全。
“啊,這?個……”對方眼?神躲閃,“等隊長來再說吧。”
曉面露疑惑,正打算繼續(xù)說什么時,夜蛾從樓梯口跑了過?來。
“夜蛾叔叔?”見一旁的救援人員跟他?打招呼,曉這?才反應過?來他?們說的隊長正是?夜蛾,“是?您啊。”
夜蛾見曉無礙,大大地松了口氣——他?剛剛把其他?地方都找了一遍,幾?乎要絕望了,“沒事就好。你爸爸在外頭呢,你快去?看看他?吧。”
“爸爸?”曉一聽,頓時待不住了,禮貌地拒絕了打算為她檢查身體的醫(yī)護人員,轉(zhuǎn)身就往樓下跑去?。
見曉已經(jīng)離開,夜蛾回頭,就見五條悟從地板的坑里?飛了出來,表情看上去?相當失望。
周圍的咒術(shù)師都離他?遠遠的,唯恐自己被誤會想要對他?不測,然后被護崽心切的五條家瘋狂針對。
沒想到方才搭手的咒術(shù)師竟然是?五條悟。
夜蛾大感意外,想起自己的愿景,定了定神,走上前去?……
而樓下,曉終于與父親安然相聚。
“曉!”謙和嚇壞了,幾?欲崩潰,“你沒事吧!”
“我沒事,爸爸。”曉不知道自己剛剛就在一級咒靈的口下,離死亡只差一步,雖心有余悸,但相比謙和看上去?還算鎮(zhèn)定,“只是?手術(shù)被迫中?斷了。”
“這?個時候還管這?個做什么啊!”謙和上下打量曉,見她確實沒受傷,一直提到嗓子眼?里?的心才放了下來,“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媽媽交代。這?幾?天回家跟爸爸住吧,好好休息。”
“好的。”
受災現(xiàn)場周圍有不少救援人員走動,曉又跟謙和安撫了幾?句,心頭也漸漸冷靜了下來,此時不經(jīng)意間扭頭,就看見一旁的臨時救護站內(nèi),愛子坐在凳子上,面前的醫(yī)護人員正幫她包扎腳上的傷口,離離子就在一邊與一名?穿著紅衣的女子說些什么。
“愛子!離離子!”曉見此跟謙和說了一聲,連忙走過?去?,“抱歉,千鶴的手術(shù)……”
愛子抬頭注意到曉,當即打招呼,“啊!曉!太好了你沒受傷吧!”
“我剛剛看到千鶴被抬到救護車上了,聽說是?被送到別的醫(yī)院去?了,她沒事吧?”
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姬奈探頭看了一眼?,低頭問離離子,“甚爾的那位?”
離離子點頭,“是?她。”
“看著挺普通的。”姬奈意外,“沒想到身上竟然會有那種東西。”
吸引了一只一級咒靈來捕捉她……該不會甚爾手中?的那顆精靈蛋也跟她身體里?的卵有什么關(guān)系吧?
“嗯?”離離子突然一愣。
“怎么?”姬奈見離離子表情不對,眉頭一皺,頓時警惕起來,“周圍還有沒收拾干凈的嗎?”
“不是?。”離離子皺著眉頭伸出頭,往曉的方向走了幾?步,“怎么回事?”
這?里?剛剛成為一只一級咒靈的墓地,周圍逸散的詛咒非常濃厚,也就襯得身處其中?的人們更?加明顯。
在離離子的感知中?,整個醫(yī)院現(xiàn)在就宛如晴空萬里?的海洋沙灘,而走在其中?的人們雖也帶著些許光亮,但總是?暗淡些許,特別是?咒術(shù)師,因為更?能?控制咒力,身體里?的光芒與外部界限分明,并不混淆。
令她難以置信的是?,曉身上的詛咒竟也都收斂起來了,就跟周圍的咒術(shù)師們一模一樣?!
而且藏在心臟里?的那個東西也不見了!
曉正在與愛子解釋著千鶴的情況,忽然察覺到身邊好像有人正在看她,疑惑地扭過?頭來看了一眼?。
離離子一驚,連忙撇開臉。
回過?頭的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便也沒在意,低頭繼續(xù)與愛子說起話來。
離離子卻面色一凜。
她剛剛竟然……被曉察覺到了?!
第57章 亞馬遜雨林
貨船離開公海, 靠近海港,甚爾的手機終于能夠收到一些信號了。
除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廣告,收件箱里大多都是曉發(fā)來的短信。
甚爾倚靠在甲板的欄桿上, 清涼的海風呼呼吹著他的頭發(fā), 不時有海鷗從他的頭頂上飛過, 挑眼一望,那頭正是回家的方向。
收回視線,甚爾垂下頭, 把短信一個個打開。
剛開始, 短信還很多, 都是?些瑣事。
【啊, 你把廚房里的洗菜籃放哪兒了?】
【收不到短信了嗎?】
【我?guī)湍惆言鹤永锏臇|西搬到閣樓上了。】
【今天下班好晚, 好累……晚安。你也要多注意?休息。】
到后來,言語里多了些隱晦的思?念。
【你怎么?還不回來啊……】
【下次我們再一起去游樂園吧。】
【說起來我還沒問過呢,你的生日是?什么?時候啊?】
【我發(fā)現(xiàn)了一家?店,好像有非常好吃的牛排, 等你回來一起去吧?】
甚爾低垂著眼, 耐心地?將所有短信看完, 外人遠遠從他面目表情?的臉上根本看不出端倪,只有湊近了仔細瞧,才能從他的眼底捕捉到一絲微弱的笑意?。
挑了幾個問題回復, 甚爾繼續(xù)往下翻, 卻忽然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了頭, 后面的短信所剩無?幾, 再往前翻了兩?下他才發(fā)現(xiàn), 自從半個月前開始,幾乎每天幾個的短信突然斷了幾天, 后頭雖然也零零散散有短信,但?頻率卻相?比之前要低上不少。
甚爾點開最后一個短信——這?還是?三天前的。
【……好不容易有了長假,我去找結(jié)衣玩啦。等你回來那天我去機場接你,記得給我發(fā)飛機落地?的時間哦。】
長假?甚爾往前翻了幾個短信,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其中?有提到假期。
隱隱約約察覺到有些不對勁,甚爾剛想直接打國際長途,老板就從一旁走了過來。
“快靠岸了。”老板滿臉劫后余生,面色都憔悴了不少,走到甚爾身邊整個人掛在了欄桿上,看上去隨時能升天,“終于結(jié)束了!沒想到長途坐船這?么?難受……這?輩子再也不嘗試了。”
這?一趟下來,他中?途暈了好幾次,在船上也沒什么?好玩的,整個人都要發(fā)霉了。
“你和鬼塚還真是?可怕。”老板悻悻,“連這?樣的日子都過得下去。”
一個涂完木雕就天天睡覺,一個每天正襟危坐地?看書,連坐在床上都身姿挺拔,活像個機器人。
還是?個精度可怕的探查機器人,每次他企圖出去從船員手中?套酒的時候,都能馬上發(fā)現(xiàn)!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老板一臉滄桑。
甚爾瞥了老板一眼,不打算在他面前打電話,便把手機收了起來,“事到如今,你也差不多該跟我說說你的情?報了吧。”
他可沒忘,他來這?里是?干什么?的。
半個月前,那顆精靈蛋在他手中?突然有了不平常的動靜,但?很快就又?平復了下來,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便將疑惑暫時壓在心底,心想或許這?也能夠從那棵傳說中?的精靈樹上得到答案。
“放心吧,生意?有來有回,我都跟你安排好了。”這?一次的委托,老板大?賺了一筆,預計接下來一年都不用擔心孤兒院的生計,自然不會忘記之前答應甚爾的話。
“等下了船,我們就馬上前往雨林。”
委托人對這?次的貨物非常上心,船一靠岸,就立馬上船驗了貨,眼見著貨物完好無?損,臉上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趁著老板在跟委托人方協(xié)商的時候,甚爾靠在岸口的圍欄上,無?聊地?打量起面前這?座陌生的小鎮(zhèn)來。
這?是?一座遠離城市的小鎮(zhèn),里頭大?多是?低矮的民房,也不多,抬頭就能一眼望到底,不遠處突出來的海岸上還有一座白色的小教堂,后頭長滿了高高的椰子樹,面前的海面清澈見底,熱帶異域風情?頓時撲面而來。
熱浪滾滾中?,連眼前的視線都仿佛被高溫扭曲了,因此外頭并沒有多少人在走動,偶爾經(jīng)過的路人身上都穿著清涼的服飾,多是?小麥色的健康皮膚,有常年在海邊工作的水手們更是?皮膚黝黑,到顯得甚爾白皙了起來。
耳邊吵吵嚷嚷全是?陌生的語音,甚爾本應該一句都聽不懂,卻也在專注中?,神奇地?捕捉到了一兩?個貌似耳熟的詞語。
低頭從背包里掏出曉給他的小本本,相?比于一個月前,上頭的牛皮封面邊緣已經(jīng)有些損傷——這?是?他“補習”的佐證。
“要不要去周圍逛逛?”鬼塚如來時那般,一手自己的行李一手老板的手提包,見甚爾拿出了那個小本子,頓時了然,“我剛剛看到不少鯨魚,也許有景點。”
這?一路上甚爾也不是?全在睡覺,當聽到他女朋友甚至為他準備了一個應急的翻譯小冊子時,就算是?鬼塚都不由地?有些羨慕。
有人無?微不至地?記掛著自己,總是?令人感到暖心的。
“不。”甚爾可沒那個耐心旅游,“直接進森林吧。”
老板通過委托人在當?shù)?找了一個會英語的森林導游,名叫努諾,是?個體型矮小但?身材精壯的機靈小伙,一聽說有外地?人愿意?付錢給他,條件就是?帶他們進雨林里找東西,便很高興地?答應了下來。
“英語?”甚爾皺眉。
他的小本本只能應急,還不能接這?么?復雜的業(yè)務。
努諾已經(jīng)背上他的小背包準備出發(fā)了,“(英語)老板們,咱們可以走了嗎?”
努諾的英語帶有很濃重的當?shù)?口音,說話時宛如小皮球在地?上彈跳,就是?這?樣一句簡單的話,別說是?甚爾了,連念過高中?的鬼塚也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不過鬼塚并不擔心。
病怏怏的曾大?少爺雖然弱小可憐又?無?助,稍微放點血就會暈倒,但?學識還是?沒問題的。
“(英語)先帶我們找個旅店吧。”老板可算找到自己的用處了,笑瞇瞇地?指著身后兩?人身上的行李,“(英語)總不能帶著這?些進去吧。”
努諾一聽到老板的口音,面色頓時更加恭敬了起來,聞言連忙稱是?,帶著他們往小鎮(zhèn)中?央走去。
甚爾頗感意?外,“原來你行啊。”
相?比于努諾模糊不清的語調(diào),老板的英語標準得宛如英國皇室貴族,就算是?甚爾都能聽出一股正統(tǒng)味兒。
“那是?。”身上沒有行李,老板走得一身輕松,“所以讓我跟過來準沒錯。”
“不過葡萄牙語就不會了,人老了,學新東西都慢了。”
甚爾已經(jīng)對這?位比自己還小白臉的小白臉聲稱自己年老體弱的情?況習以為常了,只當是?他精神狀態(tài)堪憂,便也沒在意?。
在旅店放下行李,三人在努諾的建議下帶上干糧和一應用具,做好必要的防護,然后才一同往森林里走去。
整個巴西的百分之四十九都是?亞馬遜雨林,這?里的小鎮(zhèn)距離雨林邊界也不算遠,四人出了小鎮(zhèn)走了約莫十幾分鐘,宛如巨人一般的叢林盛景就出現(xiàn)在了他們眼前。
世界第一大?雨林果然名不虛傳,還沒靠近,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它的氣勢磅礴,你無?法看見它的盡頭,也無?法區(qū)分它的邊界,宛如一頭綠色的猛獸,人類才是?等待被它侵蝕的盤中?餐。
而越靠近叢林,空氣也愈加濕潤,但?高聳的樹林也遮住了陽光,真的進入其中?之后,周遭的溫度反而降了下來,與此同時呼吸也變得粘稠,感覺隨手一揮都能從空氣中?抓出幾滴水珠來。
“在日本,對這?只精靈的記載非常稀少。”一邊在樹木間行走,老板一邊對甚爾說道,“所以我拜托海外的朋友也找了些資料。”
“一棵有神志的樹——這?類形象在各個神話故事中?并不少見,特?別是?在熱帶雨林附近就更加繁多了。一開始我們也難以找到突破口,但?是?偶然間,一個現(xiàn)象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甚爾:“什么??”
老板借著鬼塚的力?爬上土坡,接著說道:“這?么?大?一片雨林,你知道這?幾百年來,發(fā)生了多少森林火災嗎?”
“光是?二月份,就有上千起。”老板回頭看向甚爾,眼神意?味深長,“而當我們將這?附近人類有記錄以來的所有火災地?圖重合到一起時,發(fā)現(xiàn)……”
“有個地?方?jīng)]燒過?”甚爾皺眉接話。
“正是?。”老板眨眨眼,bingo了一聲,“所以我才會想,那塊地?方也許會有什么?蹊蹺。”
“反正線索也不多,只能暫時抓住眼前的去看看了。”
甚爾聞言沉默半晌,“你為什么?要這?么?幫我?”
把人類有記錄以來的火災地?圖都重疊在一起……這?里面別說是?搜集資料了,光是?歷史文?物的解析估計都有巨大?的工作量,甚爾不覺得自己有這?個價值值得他怎么?做。
“嘛,我也是?有私心的。”老板笑道,“聽說精靈是?這?個世界上最純凈的生物,那棵大?樹活了那么?久,我也有事想問問它。”
甚爾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老板的后背,沒再繼續(xù)說什么?了。
“(英語)小心腳下,褲腳要扎緊。”努諾在前頭拿著一把鐮刀一邊開路一邊朝他們說道,“(英語)這?里有很多蟲子,如果被鉆到衣服里,那情?況可就不太妙了。”
熱帶雨林里,出現(xiàn)什么?奇怪的物種都不奇怪,看似美麗的花朵大?概是?致命的毒藥,看似弱小的蚊蟲,往往也能夠在瞬間致人于死地?,甚至是?隨處路過的草葉,若是?不小心被劃傷,也有可能打開通往三途川的大?門。
這?些注意?事項,在進雨林前,努諾就跟他們強調(diào)過了,不過除了那位會說英語的老板,他見其他二人面上對此似乎并沒有多大?重視,也只能心里嘆氣,只好在路上多注意?一些。
外地?人總是?對大?自然缺少畏懼,他也沒少見。
又?轉(zhuǎn)述了一遍努諾的叮囑,老板獨自瑟瑟發(fā)抖地?在話的最后加上了一句:“真是?太可怕了!鬼塚你一定要保護好我!”
眼睜睜地?看著一只長相?怪異的飛蟲趴到老板身上吸了一口血然后瞬間去世的鬼塚和甚爾:“……”
甚爾:……他果然有病。
在努諾的指引下,幾人一路順暢地?往森林內(nèi)部前進著,直到前方突然傳來一聲野獸的吼叫聲,嚇得努諾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吼——!”
聲音在森林中?回響。
“(英語)兇獸?!”努諾經(jīng)驗豐富,一聽就知道聲音距離這?里已經(jīng)不遠,頓時尖叫出聲,“(英語)為什么?會在這?里?!”
這?附近根本沒有野獸的巢穴啊!
甚爾三人自然也聽到了那一聲氣勢洶洶的怒吼,腳下不由一頓,一抬頭,就見上方的土坡上似乎有什么?東西正背對著陽光,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們。
從那道目光中?,甚爾竟然感覺到了一絲人類的情?緒,打量、警惕、輕蔑……就像是?被侵占了領(lǐng)地?的國王,好奇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膽大?包天。
“(英語)別動!”努諾眼睛緊盯著不遠處的生物,額頭冒汗,雙手張開做恐嚇狀,謹慎地?徐徐后退,“(英語)不要驚動它!我們快走!”
甚爾瞇了瞇眼,終于在此時看清了土坡上的生物。
那是?一只威風凌凌的美洲虎。
第58章 獨角獸
努諾覺得, 自己今天帶的這幾位外地人真是奇怪。
說是有東西落在森林里,但是看上去卻好像是第一次踏入?yún)擦郑o?的地圖倒是詳細, 但目的地卻?是平時連他們本地人都不會注意的小角落, 而且那里并不容易走動?, 也沒有路,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把東西落在那里的。
不過這都不是他要考慮的問題,外地人出手大方?, 去的地方?離小鎮(zhèn)也不遠, 他也是攀了關(guān)系才能有這?樣的機會, 只盼著帶他們安全找到失物后, 能趕著天?黑前回家, 用酬金給?弟弟妹妹買些新物件,嚇他們一跳。
前提是外地人聽話!!
忽地與那獸瞳對視上,努諾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他心有章程, 知道在野外遇到野獸應該如何逃生, 又?怕自己語言傳遞有誤, 便短促又?著急地大喊道:“Back!Back!Slowly!(退后!退后!慢慢地!)”
一邊說著他一邊張開手臂,一邊緊盯著土坡上的老虎緩緩后退——這?個時候要是背對野獸奔跑才是九死一生!
可沒想到,如此兇險的情況, 那幾個外地人竟然?還一副不當回事的樣子!
“是美洲虎!”老板叫完, 立馬回頭朝鬼塚招手, 迫不及待地鉆進鬼塚身后的背包里翻了翻, 然?后掏出了一臺單反, 一臉興奮,“活的!”
甚爾:“你怎么還帶著這?玩意?”
在船上的時候甚爾就?看見他經(jīng)常拿這?個出來拍來拍去的, 但沒想到進森林了他還帶著它。
反正背著的不是他自己是吧。
鬼塚任勞任怨地把被弄亂的背包又?重新整理?好關(guān)上,“店長,小心別把相機磕了,不然?回去姬奈會生氣。”
很貴的呢。
努諾聽不懂他們說的話,但是看他們閑情逸致的樣子,只覺得有股說不上來的詭異和恨鐵不成?鋼的惱怒。
正常人哪有在野外遇到兇獸還如此嘻嘻哈哈!就?算再怎么對危險一無所知,這?個時候不聽話,難道是想送死嗎?
正當努諾緊繃著神?經(jīng),心神?快要崩潰的時候,舉著單反直對著老虎的老板卻?忽然?一愣,“欸?它好像是來找我?們的。”
說著他拍拍努諾的肩,示意他莫慌,“(英語)看,大地之神?顯靈了。”
老板這?兩句話一出,頓時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大家紛紛抬頭朝上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那只老虎似乎并不打算靠近他們,只慢條斯理?地左右漫步,見他們看過來,竟還背過身去朝他們扭了扭頭,那神?態(tài)一看竟與人類大差不差。
“Oh!meu deus!(我?的天?哪!)”努諾瞪大了眼睛,但他第一個反應是可以趁此趕快逃離,“(英語)我?們快跑吧!”說完他扭頭就?跑,連老板都沒來得及拉住他。
“(英語)嘿!你的酬金!”老板大喊。
但努諾已經(jīng)跑沒影了。
美洲虎察覺到身后的人沒反應,又?轉(zhuǎn)過身來,張嘴吼叫了一聲。
甚爾反應過來,“它是想讓我?們跟著它?”
“看上去是這?樣的。”鬼塚若有所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行路途中忽然?出現(xiàn)的美洲虎,表現(xiàn)頗具人性,看上去還像是在特地等?著他們,怎么看都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要是小航在就?好了,他的術(shù)式能跟動?物說話。”老板一邊感嘆一邊還不忘記拍照,“走吧走吧,反正導游都不在了,咱們跟上去看看。”
那美洲虎果然?是想讓他們跟上,等?三人紛紛爬上土坡之后,它便轉(zhuǎn)頭朝前方?走去,若是他們動?作慢了,還會停下來等?他們。
老板舉著單反企圖搭話。
“這?位朋友,你是從?哪里來的啊?不介意的話給?我?拍張照片唄?”
甚爾:“它能聽得懂你的話就?見鬼了。”
話音剛落,那美洲虎就?回頭瞥了甚爾一眼,似乎是不屑,然?后停下腳步,喉間噴出一聲咕嚕,抬起前爪拍了拍老板的褲腿,隨即揚起下巴,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老板:“哦!這?個姿勢好!”
甚爾:“……”
看不出來這?只美洲虎還挺有表現(xiàn)欲。
表現(xiàn)欲旺盛的模特和熱情高漲的菜雞攝影師碰到一起的結(jié)果就?是嚴重拖慢了團隊進程,好在后半路要爬的山多了,老板不得不遺憾將單反收起,被甚爾提著往上走。
感覺自己像只小雞的老板憤憤不平:“我?可以坐鬼塚的傀儡!”
鬼塚:“他體力條比較多,耗他的。”
甚爾:“少說點廢話吧。”
真是令人腦瓜子疼。
跟著美洲虎爬上瀑布旁的山壁,被重重樹木遮擋的視線頓時豁然?開朗。
就?見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的,是一片寬闊的大草原,這?草原大到放眼望去竟然?看不見邊際,若是回頭再往山崖下看,繁茂緊湊的樹木頂部與腳底的草原連接在一起,仿佛草原的延伸,又?通往另一邊的天?際。
亞馬遜熱帶雨林里,怎么會有一片這?么大的草原?
“這?里好高啊……”老板望著山崖下心驚膽戰(zhàn)地呼了一聲,好像剛剛他有出力一樣,“咱們這?是到目的地了嗎?”
美洲虎已經(jīng)在一旁坐了下來,看上去是不打算再繼續(xù)往前走了。
“怪了,難道這?里不是我?們要找的地方??”老板奇怪——地圖在努諾手上,剛才驚慌下也被他一同帶走了,“那它帶我?們來這?里做什么?”
就?在這?時,甚爾心頭一動?,低頭吐出丑寶,掏出那顆綠色的精靈蛋。
精靈蛋剛一接觸到空氣,就?忽然?興奮起來了一樣,光芒加速閃爍,耀眼的銀光比以往還要強烈,仿佛見到好朋友的孩子,用力地向外頭昭示著自己的存在。
而在下一秒,仿佛對它的呼應,就?在那美洲虎坐著的地方?的不遠處,半空中忽然?豎起了一道細長的藍色光線直通云霄,然?后那光線宛如簾布一般向兩邊拉開,與寬闊草原大相徑庭的場景漸漸出現(xiàn)在了他們面前。
“這?是——!”
甚爾的雙眼緩緩瞪大。
蔚藍色的幽光灑在他們的身上,天?空中仿佛出現(xiàn)了另一個太陽,遮天?蔽日,將原本的天?空完全取代,霎那間,他們好像進入了虛幻的異世界,天?地之間,一個巨大的身影矗立其中,看不見盡頭。
那是一棵樹,一棵大樹,甚爾無法形容它的巨大,他努力地仰頭,才能勉強看盡眼前的圓柱,然?后才發(fā)?現(xiàn),那竟然?只是這?棵樹一條突出的地面根莖而已。
宛如神?話中頂天?立地的巨人,用身體劈開了世界。
條條亮著通透藍光的藤蔓從?云間垂下,只是單純地沐浴在這?些光芒中,就?感覺整顆心都被凈化了。
三人霎時呆愣現(xiàn)場,但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甚爾手中的精靈蛋就?突然?凌空飛起,沖入那光簾之中,高聳入云的大樹也迫不及待地從?枝頭伸下來一根柔軟的藤蔓,與精靈蛋輕輕相碰。
忽然?一道強光,三人下意識地抬起手臂遮住雙眼,甚爾掙扎地睜開眼,迎著光亮,眼睜睜地看著那顆精靈蛋在光芒之中生長,高大,幻化出了四肢與身體。
半晌,強光暗淡消失,四蹄輕輕落地,三人連忙睜開眼,又?再次被眼前的生物震驚了。
“獨角獸?!”老板驚呼出聲。
漂亮的白馬剛一落地便不安地剁了剁腳,它通體瑩白,肌肉健碩,毛發(fā)?柔順,一雙紅色的眼瞳仿佛有看透人心的力量,若是不小心與它抬眼對視,感覺靈魂都會被它的視線穿透。
而更吸引人注意力的是,它額頭頂上突出來的那根潔白如玉的螺旋之角。
呆愣半晌,甚爾回過神?來。
“靠。”
這?鬼世界還真他媽有獨角獸!
老板當即抓住甚爾的手臂,“你從?哪里弄來的!”
甚爾拍掉老板的手,馬上回憶起了京都那座山頂上的神?廟。
那里面供奉著的……似乎是一匹馬?
白靈神??
獨角獸剛剛重新凝結(jié)出身體,高興地與藤蔓相互追逐打鬧,好一會兒后,才停下來,抬頭與甚爾訝然?的雙眼對視。
下一秒,一個溫潤的女聲忽然?響起。
【謝謝你們。】
三人頓時一愣,眼見著那獨角獸并沒有張口,這?才反應過來那聲音竟然?是直接在他們的腦海中響起的。
“你是誰?”甚爾開口,“你跟曉有什么關(guān)系?曉心臟上的東西是不是你搞的鬼?”
聽完甚爾的話,那獨角獸的眼神?一落,表情頓時變得憂傷起來。
【對不起。】
【都是我?的錯。】-
“曉……曉……曉!”
急促的呼喚聲在耳邊焦急的回蕩,曉猛地睜開雙眼,仿佛用盡全力才掙脫開了某種束縛,終于回到了現(xiàn)實。
“曉!”結(jié)衣一臉焦急,見曉睜開雙眼,才松了口氣,“你醒啦。”
花宮家的花園里,小小的涼亭下,曉躺在支開的躺椅上,桌邊的小桌上還擺放著一盤盤精致的甜點,手邊還有一杯喝了一半的果汁,里頭的冰塊已快融化殆盡。
“我?睡了多久?”曉捂住額頭,撐起身子。
“欸,不舒服就?不要勉強自己了。”結(jié)衣憂心忡忡地扶著曉重新躺下,“曉,你剛剛睡了四個小時了。”
不知是從?何時開始,曉發(fā)?現(xiàn)自己的睡眠時間變得越來越長。
剛開始還只是賴床不小心遲到,到后來變成?午休一睡不醒,直至最后,竟連白天?走著路,都能忽然?暈了過去。
雖然?做了全身檢查,但卻?沒有查出病因,院長只好給?她開了長假,讓她回家好好休息,不要心有壓力。
“四個小時……”曉喃喃計算,“今天?我?已經(jīng)一共睡了十三個小時了。”
每次醒來,頭都越來越昏沉,仿佛腦中多了什么東西,但她卻?怎么都想不起來。
“越來越嚴重了啊……”結(jié)衣一臉凝重,“你那個大個子什么時候回來?”
怎么偏偏這?個時候不在。
曉愣了一下,才遲鈍地搖了搖頭。
“快了吧。”
快了吧……曉皺了皺眉頭,努力回想。
大概,過兩天??
第59章 真相
大樹眼見著他們好像有長話要談, 便體貼地伸出條條枝丫在一旁的空地上幻化出三張木椅,然后揮了揮枝頭,示意他們可以坐下休息。
一旁的美洲虎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椅子都已經(jīng)被推到了身后, 三人便也不客氣?, 坐了下來?。
獨角獸跑過來圍著他們轉(zhuǎn)了一圈。
【不久前……不, 對你們?nèi)祟悂?說大概已經(jīng)是很?久之前了……】
獨角獸娓娓道來?。
【當時山下都是戰(zhàn)火……】
脫離現(xiàn)代社?會的幾百年前,人類還沒有如今這般安穩(wěn),刀光劍影, 火光沖天, 戰(zhàn)火中, 帶著孩子們逃難的母親慌不擇路地沖進?了山林, 但落在最后的幼女卻還是不幸被飛箭波及。
【……那孩子收了重傷, 流了很?多血。】說到這里,似乎是回憶起了當時混亂的場面,獨角獸的紅瞳中溢滿了哀傷,【她回頭想要抱緊孩子, 可卻被抓住了……】
戰(zhàn)爭中, 燒殺掠奪已是平常, 一名孤身帶著孩子的婦女被擒住,最后會有什?么?下場可想而知。
大樹聽到這里,垂下樹枝, 卷了卷獨角獸額頭上的尖角, 似乎是在安慰, 又像是在埋怨。
獨角獸被觸碰了尖角, 敏感地抖了抖身子, 然后一甩頭,毫不客氣?地把?樹枝甩開?, 仰頭作勢就要咬它。
【我救了她們。】
游離人世之外的精靈本對人間并?無多少同情,當時間的長?河過于寬敞的時候,里頭無論有多少石卵沙礫,對它來?說都并?無區(qū)別。
可在那個時候,它心軟了。
因為它也有了孩子。
【本來?沒什?么?差錯的。】獨角獸難過地臥下身子,【但當時我學藝不深,第一次治療人類,沒想到中途還是被追上來?的其他人類發(fā)現(xiàn),我的孩子為了保護我們,受了傷……】
它并?不會戰(zhàn)斗,也是第一次直面如此純粹的惡意,怔愣間,所有事情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
【那些人類身上有可怕的咒靈。】獨角獸身形微微顫抖,【我雖將她們的傷治好,但我的孩子我卻素手無策。】
笨拙地第一次治療人類,它的力?量也那時耗光,逸散的能量也在同一時間籠罩山頭,帶去了一片生機——那正是那座山頭樹木蒼盛的開?始。
而情急之下,愧疚良深的母親,發(fā)動了只有人類才?能建立的契約。
“詛咒。”甚爾皺眉。
那位母親詛咒了自?己和?自?己的孩子。
獨角獸點點頭,眼眸中一片平靜,【我的孩子因此而活了下來?。】
【相對的,她們家族世世代代的女性,都將會用自?己最絢爛的“花期”孕育我孩子的身體,直到她們“結(jié)果”、“枯萎”,然后她們的孩子接過她們的衣缽。】
甚爾臉色頓時變得非常不好看起來?。
這無異于寄生!
鬼塚聽到這里,疑惑道:“詛咒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嗎?”
在他的印象中,詛咒……或者說束縛,除了增強力?量,可沒有能夠治療的屬性。
那可是人世間凝聚的負面能量,怎么?可能能救人?更別說是精靈了。
“詛咒不行,也就是咒力?不行。”老板雙手抱胸,“但不是還有一個方法,能夠?qū)⒅淞?轉(zhuǎn)化成可以救治他人的能量嗎?”
甚爾和?鬼塚馬上反應了過來?。
——反轉(zhuǎn)術(shù)式!
“那個人是咒術(shù)師?不,不對。”甚爾剛說完,又立馬否定了自?己。
如果是會反轉(zhuǎn)術(shù)式的咒術(shù)師,怎么?會讓自?己陷入那樣的境地?擁有咒力?的人,不至于連冷兵器都無法抵抗,更別說當時的咒術(shù)師估計都有庇護。
那就只能是精靈的力?量了。
“你打算什?么?時候讓你的孩子離開?曉的身體?”甚爾逼問?道。
雖然知道那團飄忽不定的詛咒并?不是他人為了報復而加在曉身上的攻擊性詛咒,但聽到有東西寄生在曉身上,甚爾卻也不認為那是什?么?好事。
獨角獸聞言卻無能為力?地搖了搖頭。
【解鈴還須系鈴人。】它說道,【我也沒辦法。】
【我能做的,只能是給她們活下去的機會。】
雖是如此,但人類的力?量還是太過于弱小了,即使流轉(zhuǎn)了那么?多代,它的孩子也只不過恢復了一半,而它自?己的力?量也不得不在這其中被削弱,難以回到鼎盛。
【每當?shù)搅恕稗D(zhuǎn)移”的時候,母體的身體總會崩潰。】獨角獸嗚咽了一聲,【我必須救她們。】
就像是放進?盒子里生長?的西瓜最后會變成正方形的模樣,從小與精靈卵共生的身體,早已將其當成了不可或缺的部分,若是貿(mào)然將其取出,人類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
特別還是在如此靠近心臟的位置。
所以它會一直在她們身邊,等到時機,便為她們療愈傷口?。
只不過就算如此,她們的心臟也會比平常人虛弱,以至于給外頭她們家族常有心臟病的印象。
每每這個時候,它好不容易恢復的力?量也會消耗殆盡。
但這是因果,它既然已經(jīng)踏入,就無法逃離。
每個人只有一次機會。
“你說什?么??!”甚爾目眥盡裂。
老板連忙壓住甚爾的肩膀,“它不是說了會為她治療了嗎?別擔心。”
獨角獸卻還是搖了搖頭,但又點了點頭。
【曉的機會已經(jīng)用在了她的友人身上……跟她媽媽一樣。】獨角獸說起這個時眼神一悲,卻又帶著幾分釋然與喜愛——世世代代這么?些日子,它何?嘗沒有情。
【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完全恢復了。】在甚爾就要坐不住的時候,獨角獸又補充道,它站起身子,圍著一旁垂下的枝丫高?興地轉(zhuǎn)了一圈,【多虧了你。】
枝丫拍拍它的腦袋,好像在說不客氣?。
【寶寶也有救了。】獨角獸學著曉的口?吻興高?采烈道,說完她又跑到甚爾身邊,用尖角輕輕拱了拱他的手背,【我聞到你身上帶著寶寶的氣?息。】
【把?它交給樹苗吧,之前我感受到了不祥的預感,我們快點把?寶寶治好。】
甚爾聽了獨角獸的話,心里放松些許,但他一時沒搞懂它指的是什?么?,一旁的老板倒是更好奇起來?。
“從這里就能治療了嗎?”老板摸摸下巴。
這里可是大洋彼岸。
而且……樹苗?老板仰頭試圖看清大樹的頂端。
這哪里算“苗”了?
【樹苗哪里都能去。】獨角獸催促地又推了推甚爾的手,【但是它是笨蛋,找不到路。】
所以才?跑到這個鬼地方長?大了。
聽懂了獨角獸的話,大樹瞬間把?所有藤蔓都收了回去,氣?鼓鼓地不理它了。
“欸欸!”老板以為大樹要被氣?跑,趕忙大喊,“難得如此有緣,可否為我解個惑先?”
大樹雖然暫時不跟獨角獸玩兒了,但對待客人還是彬彬有禮的,聞言從老板手邊的地上伸出一根枝條,左右擺了擺,示意他但說無妨。
“你有見過像我這樣的?”老板指了指自?己,“我想把?那東西弄出來?。”
枝條疑惑地歪了歪枝干,順著老板指著的方向往他脖子里探了探。
大樹:!!
枝條瞬間向后蹦開?幾步,然后在地上兜了個大圈,繞開?老板,直沖到獨角獸腳下,啪啪給了它幾個大巴掌。
【活死人?】獨角獸的注意力?被轉(zhuǎn)移,剛一察覺到大樹的意思,頓時整只馬都不好了,嚇得蹦了起來?,【活死人?!】
甚爾一聽,竟也不覺得害怕,挑了挑眉,“老板原來?你是活死人?”
鬼塚嘆氣?。
“哎呀,話不要說的那么?難聽嘛。”老板雙手抱胸,搖頭晃腦,“雖然我確實活了不短的時間,但是我勉強還是個人類的啊。”
甚爾冷哼了一聲,心里也不驚訝。
【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的?】見老板似乎并?不打算干壞事,獨角獸往他的方向走了幾步,伸出鼻子聞了聞,【你是人類。】
不然一開?始樹苗也不會沒有防備地把?他放進?來?。
枝條躲在獨角獸背后,害怕地伸出個腦袋。
“說來?話長?。”老板見獨角獸一臉好奇的模樣,心里卻是一沉,“連你們也沒有法子嗎?”
獨角獸和?枝條同時搖頭。
【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活的這么?久的活死人。】獨角獸說道,【它們很?快就死了。】
像夏天的蟬蟲一樣。
老板聳聳肩。
枝條在這時晃了晃身體,獨角獸便幫它轉(zhuǎn)述道:【如果現(xiàn)在把?那只蟲子取出來?,你也會馬上死的。】
鬼塚聞言眼神一凝,“店長??”
這件事他可不知道!
老板摸了摸鼻子,不堪在意道:“嘛,人終有一死的嘛,不死的話,還能叫人嗎?”
“相比于現(xiàn)在這般模樣……那我還是寧愿做個人的。”
鬼塚皺眉,不言。
“我看你還是找到那個把?你整成這樣的人靠譜。”甚爾語氣?平靜。
“前提是能找到。”老板搖頭嘆氣?,“這不是找不著嗎?”
本以為頭上有根縫合線應該還挺明顯的,沒想到那家伙這么?能茍。
獨角獸卻搖頭,【不行的。】
【咒靈受肉人類,是無法逆轉(zhuǎn)的。】
老板與鬼塚臉色同時一變。
甚爾卻一愣,“咒靈受肉?”
老板回頭,“你聽過?”
“不僅聽過,我還見過。”
就在幾個月前,在匠海家的別墅頂層,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咒靈占據(jù)了匠海的身體,實力?大增,事件結(jié)束之后,因為那咒靈身上超乎常理的束縛,他還特地調(diào)查過一番,但卻什?么?也沒有查出來?,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可那個時候曉將那咒靈從那小孩身上取下來?了。”甚爾提出異議。
【剛剛受肉沒多久,咒靈又陷入虛弱,還是有機會的。】獨角獸眼角下垂,看了看老板,【可是他已經(jīng)好久了。】
都已經(jīng)融入血脈之中了。
“就沒有什?么?方法了嗎?”鬼塚不甘心道。
獨角獸搖頭。
現(xiàn)場頓時陷入了沉寂之中。
這樣的結(jié)果,一時之間沒有人知道應該說什?么?。
鬼塚本以為他們來?到這里,能夠找到將老板從這場永無止盡的斗爭中掙脫出來?的方法,卻沒想到,等到的卻只是一場死刑審判。
然而聽完獨角獸的判定,老板卻好似它說的不是自?己一樣,沉默片刻,臉色依舊難看,張口?卻喃喃道:“好啊,好啊。”
茍成這樣竟然還沒有放棄禍害孩童。
真是……令人惡心。
鬼塚緊皺眉頭,冷峻的面容仿佛能結(jié)成冰。
突然,甚爾輕呵了一聲,打破安靜,朝老板道:“你竟然還能保持理智?”
被咒靈受肉的人,能保持人類的模樣就已經(jīng)足夠令人驚訝了。
老板回過神來?,臉上表情一換,登時接住話,“那是,我可是老板。”說完伸手逗鬼塚,“不然哪能給你們開?酒吧玩?對吧?”
鬼塚沒心情搭理他,聞言只凜然道:“會有辦法的。”
“這里沒有,也會有別的地方有。”
老板拍拍鬼塚的肩膀,示意他想開?點。
帶著寶寶氣?息的東西,原來?是指曉的胸牌和?小本本。
“這個不能給你。”甚爾迅速抽走小本本——這里頭還有許多曉的筆記,萬一丟了回去得被罵,“仔細點。”
獨角獸叼著曉的胸牌,一蹦一跳地越過縱橫交錯的樹根,往大樹中央跑去,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不一會兒,樹根底下又亮起了強光,但這次卻宛如流星一閃而過,迅速又熄滅了。
獨角獸著急忙慌地奔了回來?。
【不好了!】
【我們要快點回去!】
第60章 無助的曉
被手?機鈴聲?叫醒的?時候, 曉今天已經(jīng)沉睡了十五個小時了。
從床上坐起,她晃了晃腦袋,回?想起自己之前明明還在客廳的沙發(fā)上, 扭頭?看?見床頭頻頻閃動的手機, 連忙打開來看?了一眼。
是甚爾。
曉趕緊振作起精神, 接通電話。
“喂?”剛開口就一陣沙啞,曉快速小聲?調(diào)整了一下,“喂?甚爾?”
“曉。”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著急, “你沒事吧?”
曉聞言心頭?一跳, 強裝鎮(zhèn)定地笑道?:“當然?沒事啊, 說什么呢?”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巴西了嗎?什么時候回?來啊?我去?機場接你。”
手?機對面?停頓了一下, “我現(xiàn)在在海邊的?小鎮(zhèn)上, 已經(jīng)買了最近一班的?航班,明天早上到。”
“這么快啊!”曉說完反應了過來,連忙找補,“我現(xiàn)在還在結(jié)衣這兒呢。”
說著她翻身下床, 拉開窗簾, 正午陽光頓時從窗外灑落進來。
巴西現(xiàn)在應該還是晚上……曉一邊心想著, 一邊朝手?機說道?:“那?你把航班信息發(fā)給我吧。”
“你不?上班么?”
“請假了。”曉鎮(zhèn)定答道?,“去?年攢了很多年假沒用,結(jié)衣快過生日了, 我來陪她玩幾天。”
對面?安靜了一會兒, 也不?知道?信沒信。
“你既然?在京都就不?用多跑了, 好好休假, 下了機場我還要去?酒吧一趟, 不?用來接我。”
聽到這里,曉不?由暗自松了口氣, “這樣啊,那?好吧。”
現(xiàn)在她睡眠的?時間越來越長,雖想強裝一切正常的?模樣,但她也擔心自己到時忽然?暈倒,反而更讓甚爾擔心。
“巴西怎么樣啊?”曉打起精神,笑著問起其他的?事,“一切順利嗎?沒有?生病吧?”
“還行。這里挺熱的?。”
“那?是當然?的?啦,畢竟是熱帶嘛。你要小心不?要中暑哦。”
“沒那?么容易。”
“別掉以輕心啊!”
闊別許久的?聲?音終于重新在耳邊響起,雖然?隔著電波,但卻?足以勾起擠壓許久的?思念,曉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這個?月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跟他分享,可卻?沒想到,說著說著,比興奮更快涌上心頭?的?,是難以抑制的?委屈。
輕飄飄的?,不?沉重,卻?無法忽視。
為什么在我遭受危機的?時候,你不?在?
為什么在我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時候,你不?在?
為什么在我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而惶惶不?安的?時候,你還是不?在?
為什么……
“你還不?回?來啊……”
話剛出口,曉才反應了過來,卻?已經(jīng)無法收回?。
這太無理取鬧了,曉馬上笑著打哈哈,岔開話題:“等你回?家?我們做烤肉宴吧?”
“上次我在超市里看?到有?烤肉架賣,我就買回?來了,擺在院子里剛剛好,以后晚上的?時候可以……”
“曉。”
“嗯?”她立即應道?。
“我馬上就回?去?了。”
曉忍不?住一哽,頓了片刻,狠狠點?頭?,聲?音里帶上了濃濃的?鼻音。
“嗯。”
掛掉電話,曉在床邊靜坐片刻,抬手?擦了擦眼角,轉(zhuǎn)身從床頭?柜的?角落里翻出了一把小剪刀。
來到花宮家?,結(jié)衣為了讓她高興起來,送了她不?少衣物與玩偶,這把剪刀便是上次她以要剪裁玩偶的?雜線為借口,向管家?要的?。
實際上,能夠送到花宮家?里的?貼身玩偶,怎么會有?如此差的?做工?
曉握著剪刀,小心打開了一點?,用尖銳的?刀刃對準大腿,閉了閉眼,半晌后,狠下心來在上面?的?皮膚上,剪開了一個?口子。
口子不?大不?小只有?一毫米,日本名列前茅的?心內(nèi)科醫(yī)生的?手?自然?不?會有?差錯——她也不?能割更大了,根據(jù)之前的?經(jīng)驗,那?只會讓她陷入更久的?沉睡。
淡淡的?血腥味頓時蔓延而出,曉忍著痛,緊盯著那?塊小小的?傷口,祈禱著里頭?的?鮮血能正常流出。
可惜事與愿違,不?過幾息之間,那?傷口就宛如有?自己的?意識一樣,破開的?皮膚由上至下主動粘合在了一起,眨眼間,即將淌出的?血液被重新包裹,表面?迅速平整,光滑如初。
連個?疤痕都沒有?。
曉猛地喘了口氣,感覺頭?一暈,下意識地抬手?撐住床頭?柜,手?上的?剪刀頓時被拍在桌面?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幾乎同一時間,房門被外頭?急促地敲響,發(fā)出“咚咚”的?聲?音。
“曉?!”結(jié)衣焦急的?聲?音傳來,“你沒事吧?!”
曉連忙將剪刀重新放回?抽屜角落,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穩(wěn)住雜亂的?心緒,走到門口打開房門。
“怎么了?結(jié)衣?”曉扯出笑容,“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聽到你房間發(fā)出聲?響,想著你是醒了……”結(jié)衣說著說著,焦急的?面?容一變,擔憂道?,“曉,你的?臉色怎么這么差?”
房間里的?窗簾被拉開,熱烈的?陽光將整個?空間占滿,但曉背對其中,一張臉卻?慘白得仿佛白紙,就連臉上的?笑意,都似乎帶上了幾分悲苦。
“我?我最近不?總這樣?”曉笑著岔開話題,“剛剛甚爾給我打電話了,他說他明天就能回?日本。”
結(jié)衣的?注意力果然?被轉(zhuǎn)移,不?滿道?:“真的?啊?他可算是想起你了。”
“別這么說,他也是因為有?工作?。”
“好吧好吧。那?讓他來這兒吧,我可不?放心他獨自來照顧你。”
“再說。”曉笑意微落,“他這一個?月都在海上,還不?知道?我的?情況呢,而且之后他也還有?事情需要收尾。”
結(jié)衣一聽更不?高興了,“你總是替他著想,為什么不?想想你自己呢?你看?你都成?這樣了,連檢查也檢查不?出來……”
曉無奈:“大概只是最近心情有?點?不?好的?緣故吧……”
好不?容易把氣呼呼的?結(jié)衣哄走,曉剛一關(guān)上房門,臉上的?表情就塌了下來。
當然?查不?出來……這種東西……怎么可能查的?出來?
扶著門把站了一會兒,曉深吸了幾口氣,顫抖地摸了摸大腿光滑的?皮膚。
剛開始,她也以為是不?是那?場地震讓她受了傷。
也許不?是身體外部能夠看?見的?傷口——創(chuàng)傷應激綜合癥在災害幸存者?中也不?少見。
直到為了做全身檢查,她到醫(yī)院的?□□采集處抽了血。
幾乎在針孔離開血管的?一剎那?,她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細小的?創(chuàng)口消失得無影無蹤。
負責抽血的?同事沒有?發(fā)現(xiàn),她佯裝鎮(zhèn)定地摁著棉頭?,內(nèi)心卻?翻起了驚濤駭浪。
親眼目睹了皮膚自動愈合的?過程,曉再也無法以眼花為借口,忽視當時在手?術(shù)室時,突然?從她手?臂上消失的?傷口。
怎么回?事……怎么會這樣!
人生二十多年的?世界觀被顛覆,更重要的?是,她引以為傲的?專業(yè)知識,在這一瞬間,徹底成?為了笑話。
人的?傷口怎么可能會這么快的?愈合?如果人的?疾病創(chuàng)傷,都能那?么容易解決,那?要骨科何用?要外科何用?要心內(nèi)科何用?!
她無法解釋這一切,也沒人能為她解釋這一切,她覺得自己就好像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怪物,脫離了人類的?范疇,也脫離了物理的?范疇,甚至連生物都說不?上了。
這給她帶來了巨大的?恐慌,她害怕這樣的?自己被他人發(fā)現(xiàn),更別說身體每況愈下,無助與茫然?在無數(shù)個?夜晚沖破牢籠,又被她狠心壓下。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重新爬回?床上躺下,曉給自己捻好被子,側(cè)頭?望向窗外的?當空烈日,眼神里卻?是一片空茫和麻木。
下一次昏睡,會在什么時候……
曉閉上眼睛-
與此同時,地球的?另一端,靠近海岸的?小鎮(zhèn)上,甚爾合上手?機,回?想起剛剛聽到的?那?一絲顫抖尾音,心里不?是一陣滋味。
“怎么樣?”老板見他已通話結(jié)束,臉上的?表情卻?很沉重,心頭?一跳,走上來問道?,“一切還好吧?”
夜晚的?海浪正漸漸退下沙灘,皓月當空,海面?宛如被人灑下了銀粉,波光粼粼。
甚爾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面?上的?表情已恢復正常。
“她沒事。”他道?,“現(xiàn)在正在朋友家?度假。”
“那?怎么回?事?”老板疑惑,“為何它突然?感覺不?到它孩子的?存在了?”
甚爾低頭?,右手?上拿著的?胸牌發(fā)出銀光,一閃一滅,似乎在呼應老板的?話。
在森林中時,獨角獸正打算拜托大樹醫(yī)治它的?孩子,卻?驚慌地發(fā)現(xiàn),無論在地球的?哪個?角落,都找不?到它孩子的?蹤跡了。
人類有?人類的?語言,動物有?動物的?交流方式,植物之間自然?也有?自己的?溝通方法,大樹是整個?地球上修行最深的?植物精靈,只要是有?植物生長的?地方,它的?觸角便能到達。
只是如此眾多的?觸角,自然?也信息繁雜,它想快速找到一個?方位,總是需要導標。
可現(xiàn)在,就連它,也找不?到那?顆卵了。
心中著急,獨角獸便先暫時委身于曉的?胸牌中,與他們一同回?日本尋找。
“可能是離開曉的?身體,去?別處玩去?了吧。”甚爾反而松了口氣,隨口開了個?玩笑,“鬼塚呢?還沒回?來?”
他們剛從旅店把行李拿回?來,本還想找到努諾卻?也沒找到,情況緊急,他們現(xiàn)在就要打車去?機場,鬼塚則是去?路邊攔車了。
返程的?機票倒是之前的?委托人早就為他們準備好的?,只是這個?時候他們只能拜托他將其緊急改簽到了最近的?一個?航班。
甚爾的?話剛問完,鬼塚就回?來了。
“車攔到了。”鬼塚無奈搖頭?,“但司機聽不?懂我說的?話。”
甚爾與老板面?面?相覷,跟著鬼塚來到街邊停下的?車旁。
司機看?上去?是個?熱情的?,看?見他們來,不?住地想要說什么,還示意他們把行李放到后備箱去?,可惜嘰里咕嚕一通,根本沒人聽懂。
“Está escuro agora. Vocês v?o para o hotel?”司機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小鎮(zhèn)里頭?。
甚爾看?向老板,老板舉手?投降。
“我只會英語。”
最終靠著曉的?小本本,甚爾翻來翻去?,指來指去?,終于還是搞定了溝通問題。
汽車平穩(wěn)地行駛在車道?上,街道?兩旁的?景象向后遠離,甚爾雙手?抱胸,慢慢在心里整理著之前聽到的?信息。
車里安靜,鬼塚坐在副駕駛上閉目養(yǎng)神,面?色沉重,司機又不?通英語,老板找不?到人說話,便戳了戳身旁的?甚爾。
“甚爾君,我剛剛聽到了哦,你污蔑我。”老板嘖嘖兩聲?,“我可沒讓你下飛機就回?酒吧。出差一個?月,我像周扒皮嗎?”
甚爾懶懶地抬起眼皮看?了老板一眼。
“我自有?別處要去?。”